“听说启公子是这桐州城万千少女的追捧对象,那芳思阁中更有一位红颜知己的绝色佳人,何况宋某前几日上门拜访时,正好瞧见了贵府表小姐对启公子诉说钦慕之意。啊啧,这人心难测,宋某又岂会知道启公子的心思?”宋子钦一整个怼言怼语。
启巍不由沉声:“启某不知何时得罪了宋使者,竟让宋使者说出这番话来?若是因为方才启某无意间的所见所闻,那启某当真是冤枉。公主殿下,宋使者,还请两位放心,启某绝非别有用心之人,对此事定会守口如瓶,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这话说的,真是越来越乱了,就好像她真的清白不保,跟宋子钦之间还有点什么似的。
“行了,都闭嘴!启公子,事情并非如你所见,本宫与宋使者清清白白,不过故人叙旧。至于宋使者,你的慰问之意本宫谒已知晓。本宫乏了,且都退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骺醋牌粑∽苡行┩菲し⒙椋索性李明鞔蚍⑺俩赶紧离开。
她也确实是累了,被这些人搞得身心俱疲的,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就想先好好睡上一觉。
“是,启某告退。”启巍颇为识趣道。
“晏阳……”
宋子钦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李明饕患茄鄣豆去,他只好幽怨改口:“晏阳公主还请好生歇息,臣先告退。”
第14章
月色寂寥,夜幕映着星斗,林影风动,琴音听之飘渺。
一人把炉,青烟见之缭绕。
玄衣男子风采菲绝,端坐于琴台,玉指抚琴,一音得以慰愁肠。
他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倔强的怅然,似哀思,似狠绝。
把炉烹茶的绯衣少年轻声道:“大公子,妲野大人来信,暗枭营失手了。”
“嘭――!”弦断,琴声戛然而止。
绯衣少年大惊上前:“大公子,您的手流血了!”
“无妨。”玄衣男子低头看了眼手间被弦割开的一条大口子,清冽的吐出两个字。
绯衣少年飞速回身马车取下药包,然后恭敬的跪在他面前,替男子处理手上的伤:“大公子,这把玄月古琴是您的最爱,如今它断了,您以后慰藉忧思可怎么办?”
“慰藉忧思?”玄衣男子似自嘲笑道:“何以慰?”
绯衣少年见他情绪不高,便说道:“大公子,妲野大人的女儿不日就要回都府了,听说她是位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妲野大人似乎有心……”
“萧复,多嘴!”玄衣男子眉宇间染上些许不耐。
萧复赶紧闭嘴:“属下知错。”
萧复替他仔细包扎好后,准备把东西拿回马车。
就听玄衣男子开口道:“萧复,暗枭营……那个人如何了?”
“大公子,他没事,只是受了重伤。”萧复知道他问的是谁,陪伴大公子四年,他已经完全摸清自家公子的脾性了。
只是,他这般惦记着,回头被云宗首知道,恐怕又得被训斥了。
“那便好。”玄衣男子望着幽凉的月色,似是想起了什么,负手而立轻叹:“经年不见,故人还记否?”
“大公子,您在说什么?”萧复放完药包从马车上下来,没有听得清男人的话。
玄衣男子见眼前活泼蹦下的少年,只道:“无事,我们回去吧。”
“是。”
马车“叮叮哐哐”响起,原是这马车前檐挂了一只紫风铃铛,一路作伴,倒也让人不觉孤寂。
而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此刻回了暗枭营,正跪在地上与妲野请罪。
暗枭营虽地处北狄,但是个秘密之地,向来不为外人所知,更不为北狄人所用。
北狄如今的皇室北堂氏全然不知它的存在。
因此,暗枭营是建立在地下的,这里几乎常年不见天日,只为培养当世的顶尖杀手和刺客。
另外,这里也有相当厉害的情报网。
每过两年,暗枭营便会送来一批七至九岁的孩子,从初营开始训练,一路过关斩将到中营,再到高营,最后到枭营。
所有人直到高营方可出师,高营数者众,枭营数者寡,枭营者常为任务之统领,那时他们大多刚至十七八,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但有的升的快的,就比如那些天资聪颖,武诣极高的,出师时不过才十三四岁。
当然,也有那些运气不好或天资愚钝的,他们则在初营或者中营时就被同级的人踩在脚下,烂在尸堆里。
而每次任务,高营枭营的人都九死一生,能活下来的,都是运气过人,他们由此技艺愈发精进,从而成为支撑暗枭营走下去的个中高手,或者说,当世高人。
同之,那些时运不济落个尸骨无存的,则由后来者居上,顶替他们。
卫烈,便是这之中十三岁出师,天赋过人又运气不错的高手之一,自他出师五年来,从未受过一次伤。
于是便有人在私底下打趣他:天选骄子卫烈,杀海从中过,片叶不伤身。
众人笑他的同时又都叹慕于他的能力。
不过,这次他若不是被人所救,恐怕也会成为那些时运不济中的一员,埋尸谷底。
此时,暗枭营地牢前,凹凸不平的壁上挂着数条带有铁钉的锁链,上面血迹斑斑,似乎不久前才有人刚用过。
狭长幽深的室内,火光忽明忽暗,空气里飘着浓重的血腥味。
但无一人对此皱眉不闻,似乎众人在此都习惯了。
“哼!你们真是好啊!暗枭营一百精英,回来的只有不到十人!那汤国公主不过一介弱质女流,身旁又仅有那尚济州和几个能打的,你们竟差点儿搞得全军覆灭?”妲野坐在上位,睨着眼,威严统绝。
又寒声道:“各去领十鞭!”
“是!领尊大人!”地上跪着的十人皆身负重伤,但没人敢说一个不字,皆声势洪亮的答话。
只是那带铁钉的锁链十鞭打下,估计他们十人都得血肉模糊了。
卫烈看了一眼那带铁钉的锁链,撑着身子抱拳回禀道:“领尊大人,可否容属下说一句话?”
他现在又恢复了行刺前的模样,黑布裹遍大半个脸,这是他们暗枭营的传统,在任何人面前,都必须“隐面”,这也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全,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背叛。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他们所有人进入暗枭营时学会的第一句话。
所以,这也造成了这里很多人练就了一项听音辨人的绝技,不过众人并不会明目张胆的将它表现出来。
“卫烈?”妲野目光逼近他,似笑非笑:“讲!”
卫烈不卑不亢:“在青石崖下,属下被蝶影所伤,并且中了暗消流石散。”
“暗消流石散?”妲野忽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向他走来,眼睛微眯的靠近他:“伤口在哪儿?”
“此处。”卫烈一下扯断本就破烂的左袖,露出健肉的左臂。
妲野扫了一眼,便直起身道:“果然是暗消流石散,不过你的毒似乎已经解了啊?”
“当世之人能解此毒者,寥寥无几,看来救你之人必是位用药高手啊。”他嘴角忽的溢出一抹诡异的冷笑:“卫烈,告诉本尊,是何人救了你?”
“领尊大人,此人已死。”卫烈眼角一闪而过一丝异样,他如是说。
虽然那丝异样飞闪而过,但妲野还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只叹息道:“是嘛?那真是太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就应该为我们的复国大业所用才是!”
“领尊大人,属下想说的其实是另一件事,属下坠崖前曾被一支箭击中,据忆,射箭的人该是隐身在百米外,此人功力极其深厚,非一般人所能及。属下唯一想到的便是陈留国的黑骑卫,听说他们中有一人擅射,名叫司淡。此次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再加上暗枭流石散乃禁药,我们的人不会用他来灭口自己人,属下猜测……恐怕暗枭营中有别国的细作。”卫烈淡淡道。
“陈留国?”妲野望着前方被狭长密道透进来的风吹的扑腾的火光,冷哼一声:“哼,莫非他南荣氏的走狗们也想刺杀汤国公主?”
“依属下看,并非如此。”卫烈想到他之前误认为是汤国公主的那个侍女,据他的人说,她后来被汤国的援军救走了,可当时他就和“真假公主”们在一块,若陈留人真的想刺杀汤国公主,那一箭就不会是射向他,而大概是那个侍女才对。
妲野不由严声:“所以你是想说事出有因对吧,既如此,那本尊便给你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三日,肃清暗枭营,查出那个奸细!否则,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受到双倍的惩罚,直到查出那个奸细为止!”
“是!属下定不负领尊大人之命!”卫烈淡然行礼。
妲野走后,众人纷纷向他表示感谢,至少他们目前看起来是免去了钉鞭之刑,若是伤上加伤,恐怕他们有几人会挺不住就去了。
“兄弟,多亏有你!”
“多谢啊,卫烈……”
“阿烈,靠你了……”
“……”
卫烈淡淡道:“诸位不必道谢,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他们中仅活下来的这几个,就卫烈这个“天子骄子”比其他人有威信力,他们大多选择相信他,所以几人笑笑不语,各回各处。
只剩下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啊,老烈,你我几乎一齐出任务三年,在你的庇佑下,我索性好好的活到了现在,不容易啊。”
说话的人名叫元送,比卫烈大不了两岁,出任务总共三年,很多时候都被安排到了和卫烈一起。
两人虽从没见过对方的脸,但对对方都还算熟悉。
“你有今天靠的是你自己,而非我。”卫烈不咸不淡的回他。
“嗯,怎么不是你呢?”元送突然小声的靠近他:“关于奸细的事,你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不怕打草惊蛇么?领尊大人以三日为限,需不需要我帮忙?”
卫烈似有些不耐烦的与他拉远了几步距离,语气清冷:“多谢,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第15章
桐州城
是日天朗气清,秋风飒爽。
为了今日过启府赴宴,李明饕辉缇捅患父鍪膛簇拥着起床梳洗,然后收拾打扮。
今日她着了一件枫色襦裙,外披一条浅色披帛,绾了一道双刀髻,山阿眉,扇红唇,与窗外满是红枫梧桐的秋景相忖得宜,明艳动人。
出门前,李明饔秩タ戳艘辉馕圆≡诖驳难┤荆询问立在床前的侍女,她只低首恭声:“公主殿下,雪染姑娘昨日夜里曾醒过一次,喝了点水又再次昏睡过去了。”
“嗯,且好生照看着。”李明鞯阃贰
出驿站时,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宋子钦正神采飞扬的骑马等在外头。
秋风瑟寒,李明魉坪跚岫读讼隆
宋子钦今日一身金边锦衣,高腰垂髻,碎发下明眸皓齿,一张青涩又略带成熟的少年脸见到她出来不由堆起了笑,他下马,向李明髯饕疽焕:“见过公主。”
李明髌涫倒了一晚,早就没生他的气了,只平和道:“小宋大人请起。”
相伴多年,宋子钦到底还是知道些她的脾性,见她这神情又听她这语气,心知她应是不生他的气了,便暖声一笑,道:“晏阳,我就知道你……”
“咳。”李明魈а凵了一圈,提醒他在场还有这么多其他人呢。
宋子钦察觉,只好赶紧转口:“呃,公主请上轿,臣随您一同前去。”
“嗯。”李明骱挽愕阃罚转身准备上马车。
“公主请等一下。”宋子钦突然又喊住她。
便见他三两步上前,拿起马后背上的貂绒披风,准备给她披系上:“天气愈发寒冷,公主务必要记得保暖。”
“多谢小宋大人。”李明骶芫他要在她身前系结的手,清声道:“我自己来吧。”
随后,她扶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侍女本想留下一人贴身在旁伺候,但李明髌镣肆怂们,让她们且自己去坐她身后的另一辆马车。
马车里铺了层深灰色的鹅绒,坐垫也是放了好几层松软的羊毛垫,看起来很是温软。
李明飨瓶车帘,见窗外火红秋色一片,不时还有萧落叶随风飘下,四周并无什么房舍和往来行人,大概因是驿站建在城郊。
秃树凝霜,山色起伏,幽静斥人。
倒是,快入深秋了。
“殿下,这是宋使者特意吩咐送来的汤婆子。”这时,外面有侍女递来热火的汤婆子。
“哦?”李明魇蘸茫她抬眼望去,宋子钦正跟驿站的一个男人嘱咐什么来着,见她瞧过来,便回头朝她笑了笑。
李明饔行┶ㄚǖ氖栈啬抗猓才发现自己暴露在秋气中的指尖已经被冻得有些红了,她叹了口气。
怕是驿站的房间里烧了暖炉,所以她才一直没感受到寒冷温差,如今出来了有一会儿,她终于是冷了。
唉,没有雪染,她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呢。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公主请坐好,马上就出发了。”宋子钦说完便翻身上马,接着在队伍前头打了个出发的手势。
“驾――”
“吭吭呛呛……”
一路进城,倒是一片祥和,越靠近主城,民声渐沸,李明飨瓶车帘一角往外望去,所见是青山丘陵,云海绿瀑,许多人正围在一处断崖边,指着他们前头滚滚奔下的大水议论纷纷。
这里是?
李明鞔蜓弁去,便见不远处那山头对望的两座石坡,突然记起来那是何地了。
只因翻过这面山到它的脚下,就是那个尸坑了!!
看起来这里离他们的驿站也没多远嘛,不,准确来说,深渊尸坑、山漕大坝和桐州驿站都没隔多远。
莫非,那条通过山洞口的暗溪,其水源是来自这边的瀑布?
也就是说,其实正常情况下,若这山漕大坝没有毁损,那里便不会被大水冲击出一个山洞,水流也不会通过洞口流进尸坑形成暗溪?
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都说的通了。
那尸坑估计偶尔的会有人失足掉下去,难保不会有像她和卫烈那般幸运没摔死的人,而尸坑里有那么多的果树,可基本却没人能够存活,除了坠崖之人摔得完全不能行动,以及掉入的季节不对,那么,唯一没能活下去的原因便是……没有水源!
唉,看来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只是,却是借别人的“祸”,成全自己的“福”,罢了,既来之则“关”之。
“宋子钦,让他们且先停一下!”李明魈匠瞿源喊道前头高腰立马的人。
“驾,吁――!”宋子钦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打了个停下的手势,然后骑马回了几步,至她马车面前,问道:“晏阳,何事?”
“我想下去看看那塌倒的大坝。”李明髦钡馈
宋子钦转头瞧了一眼大道下不远处的断坝,那里洪水大泄,波滔滚滚,声势“轰隆”,实有些骇人,宋子钦几乎立即劝止她:“晏阳,那断坝之处十分危险,除了碎石和洪水,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别去了罢。再说启府已经派人来催过我们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