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秋
作者：潇潇灯明
文案
江舟少时离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第一次遇到这名满长安的状元郎时便觉得这满园春色都不如他了。
相处后江舟觉得这人极好就是有些嘴碎还有些玻璃心，不过美色面前这些属于小打小闹。
再后来三年未见，那状元郎已不是当年青涩少年，也不怎么爱说话了，唯一不变的是那美貌不减当年，可是为何见到她时那眼神就像被抛弃的小怨妇呢？
第一章 初遇
天和三年，大豫朝历经三代皇帝，已经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了。
大豫有一官衙为司天监里面都是些能人异士，其中有一位七品掌故，姓江名舟，是大豫国师的关门弟子，最是擅长观星测月，占卜之道，现如今她正奉当今太后娘娘的懿旨替大豫朝的衍王殿下与忠贤侯府的嫡长女算生辰八字是否相配。
江州看着案几上的两个生辰八字犯了难，虽说这两个人八字相合，算是上天命定的姻缘，可是衍王前几日刚派人找过她，说是他不喜欢忠贤侯府的嫡女，让她说两个人八字不合，还拿了不少好东西贿赂她，被正直的她给婉拒了，笑话这要是被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想这京城她为何名声四起，就是凭着她精湛的卜卦之术，凡是她算的姻缘向来和和美美，从未出过差错，想要给她送礼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她岂能为这点蝇头小利而折腰，更何况这是太后的旨意，谁敢作假，不要命了！
想着这一点她也就不怕衍王的威胁了，毕竟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揣着算好的八字，江舟亲自送进宫里说不定还能得太后赏赐呢，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去一趟礼部，因为太后说了，只要八字相合就去礼部让他们着手准备婚事，赐婚的圣旨早就准备好了，如今衍王二十有四，一直不肯娶亲，开始太后还能放纵他，可他毫无成家的想法，就想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到了礼部门口，江州递上腰牌，守卫放她进去，礼部尚书不在，她直接找了侍郎李大人。
李大人接待了她，听到是太后示意立马说道：“江掌故放心，我立刻着人准备，定不会误了吉日。”
江舟笑着说：“礼部做事向来稳妥，那下官就不多待了，还要向太后回旨呢。”
转身正要离开，进来一位郎君，头顶起花金顶的官冠，身着蓝色云纹飞雁图官服，脚踩黑色官靴。
面目清秀，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英气袭人，却带着一股书生气。
江舟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了，她的目光就跟随着他，见他向李侍郎行礼后，拿着文书就出去了，回过神来，问道：“这礼部我也来了好几趟了，刚才那位是新上任的大人啊？我怎么没见过？”
“那位可是今年会试，殿试三甲的状元郎，宋家郎君，宋皬，他现在在京城可是炙手可热，江掌故居然不认识他？”
只听说过未见过，因为科考那几日她跟着师傅在山上的道观做苦力，今日一见果然貌比潘安，不亏为京城一部分闺阁女子心中爱慕之人啊。
为什么要说一部分呢，因为另一部分的人爱慕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姬玄。
这位太子殿下公认的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而且才华横溢，是皇上的嫡子，皇上对他是格外的偏爱，不仅亲自教他启蒙，由国师算了良辰吉日后在他十岁生辰时便封他为太子，由两朝元老的宋阁老为老师教授于他，这宋阁老就是宋皬的祖父，是出了名的公正、严厉，就算是皇子犯了错他照打不误，就连当今皇上也是他的学生，传言也被他打过，可就是这样，太子姬玄却被他称赞为国之栋梁，有治国之才。
只是两年前，太子成年之后宋阁老自称年事已高带着自家夫人，告老还乡去了。
李大人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这样吧，就让这位宋大人去安排这场婚礼事宜，正好他最近刚上任也好磨练他一番。”
江舟眼睛放光，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面上却还是强迫自己平静说道，“下官觉得李大人安排的极好，那下官先进宫面见太后，得了太后的金口玉言再来礼部与李大人详细商榷。”
离开了礼部，江舟又凭着腰牌入了宫，直奔寿康宫去。
“太后，江掌故求见。”太后的贴身宫女竹曦通传道。
“让她进来。”
江舟来这寿康宫好几回了，可还是谨小慎微，这太后五十几的人了，依然保养的很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插着几只金簪，穿着深绿绸制子的外裳，手上戴着一只碧绿的手镯，雍容华贵，可见当年的美貌，先帝自先皇后薨逝后，未在立后，独宠当时还是皇贵妃的太后，盛宠一时，太后生有两位皇子，一位就是当今的圣上，还有一位便是如今不肯娶妻的衍王殿下。
“微臣江舟，拜见太后娘娘。”
“起吧。”
“谢太后娘娘”，行完礼她开门见山的递上了合完的生辰八字，说道：“这是衍王与忠贤侯府嫡女的生辰八字，请太后娘娘过目。”
竹曦接过后递给太后，一众人皆轻声不语以免打扰到太后看文册。
一口茶的功夫，太后便看完了，搁在面前的案几上，说道：“即是八字相合，你可去礼部了？”
“回娘娘，微臣不敢耽误已经去过了，只是微臣还有一事。”
太后心中其实已有些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了，可还是问道：“江掌故还有何事啊？”
江舟又跪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此番合八字衍王殿下找过微臣交代过一些小事，如今这结果恐怕不得殿下欢喜。”她也知道太后定能知道衍王找她什么事，所以才相当委婉的说出来。
太后笑了一下说道：“哀家知道了，过会儿他进宫，哀家自会和他说的。”
“谢娘娘。”既然这件事有太后撑腰，那就算了了，接下来就是礼部的事了，她协从配合就行了。
从寿康宫出来，江舟去了太医院找她的师姐赵絮。
此时的赵絮刚给后妃把完脉回来，跨进太医院的门槛就看见江舟坐在那里和小太监小宫女们聊天。
“阿舟。”
江舟听到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了师姐，立马站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笑颜如花说：“师姐。”
赵絮边走边整理手上的东西，“你怎么来了？”
“来面见太后娘娘的，就想着快傍晚了，和你一起回家。”
赵絮对这位师妹向来温和宠溺，就回道：“好，等我交代他们几句，就一起回去。”
江舟点了点头在一旁等待，顺便说着刚才和小太监们未完的话题。
要说这位师姐赵絮，和她算是师出同门，她是大豫朝的亲侄女，只因小时候，师姐一出生便体弱多病的，身为家中唯一的嫡女，上头有一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弟弟，父母对她格外疼爱，连家中老祖宗也是宠溺有加。这病秧子的身体也是请好多大夫来看过都不起用，才想到了一直云游在外的二老爷，也就是她的师傅袁道清。
说是这个病根在于这个和家族姓氏相克，所以体弱，若是改为母姓为赵，说不定能安度余生。
袁氏一族的长辈原是不同意的，商量了好久，终想着毕竟是女儿家以后出嫁冠以夫姓倒也无伤大雅，更何况还是救人，改姓也就改了，最后开了祠堂由袁氏族长主持改了姓，没想到还真慢慢变好了，再后来慢慢长大了赵絮格外偏爱医术就跟随叔叔学医，也跟家中会医术的长辈学习，长到十岁后，央求了父母跟随着叔叔游荡江湖，又师从灵山山主云春，云春见她在医术上天赋异禀便倾尽所学教授，医术日益见长，还被选进宫做了女医官。
第二章 借钱
第二章 借钱
太阳还没落山，她们二人一致决定走路回去，正好一路上也好四处逛逛，便让马夫先行回府了。
江舟喜甜，所以遇上路边的糕饼铺，果脯摊都要上去看看，买点尝尝。
国师府在城西，为了逛街她们特地往城东绕过去。
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司天监的同僚。
行至城东尾，有一处人群聚集，江舟好奇就拉着赵絮一起凑凑热闹，还以为是西域来的什么新鲜玩意或卖艺呢，没想到是卖身的。
地上的白布上大概写着：因家乡遭了天灾，一路逃难，没想到路上与家人走散，现在身无分文，几天没吃饭了，饥饿难耐，六两银子就可得了卖身契，做牛做马都可。
那卖身的女子头发乱糟糟的，一身粗布麻衣，脸倒是干净像是刚洗过的，瞧着年纪应该在十七八岁左右，一直低着头，有一些浪荡子言语调戏她，她也没搭理，就好像没听到一样，那些人无趣就也走开了，毕竟天子脚下谁敢太胡作非为呢。
赵絮对着江舟轻声的说：“这姑娘实属可怜，要不我们帮帮她？”
“这……我们家应该不缺丫鬟了吧，再说这女子身份不明不白的，我们要是随意带回去会不会惹出事端啊？”江舟问道。
“应该不会，你看她虽然粗衣在身，却也知道把脸擦干净，说明是个讲究人，要不是真走投无路了，也不会想出此等下策了。”
江舟还是有些犹豫，主要还有个原因，她没带这么多钱。
赵絮又说道：“而且我们府上正缺人呢。”
“哪里缺？”
“上个月管家张叔和我说厨房烧水丫头身契也要到期了，说是不续了，她娘给她说了门亲事要回家成亲去，我们把这姑娘带回去不是正好。”
听她这么一说，江舟倒是觉得有理，正欲上前卖她，却被另一人抢先一步。
只见那小厮一般模样的人把几锭银子扔到那女子身前，语气高傲的说：“我们家公子要买你，这是十两，跟我走吧。”
那女子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纹丝不动。
那人语气变的凶狠了起来：“老子和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啊。”
女子还是不动。
那人不耐烦了，上前拉扯她，女子拼命的挣脱，可能真的饿了好几天，根本敌不过那小厮。
周围已有些百姓看不过去出言阻拦，又来了几个男人帮着把那女子拉扯走。
这个场面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某位富贵人家的公子看上这女子了，要硬抢呢，长安城里最不缺勋贵人家，为了不得罪，没人真会上前伸手制止。
江舟也不想多事，可她师姐明显要上前，她师姐心善但弱小，可不是他们的对手，江舟一瞄眼就看见远处来了一人，正是新科状元宋皬。
她灵机一动，上前大喊道：“住手。”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干什么，强抢民女吗？”
一小厮出来恶狠狠的说：“关你什么事，不想倒霉就滚远点。”
“怎么不关我的事，天子脚下，我虽是七品小官，也不能看你们如此欺负百姓啊。”
那些小厮一听是当官的停了手上的动作，一人跑过去和不远处马车上的人对话。
那人又跑回来，趾高气昂的说：“我们家公子说了，七品算什么官，何况朝廷哪有女子为官的？”
江舟觉得这蠢钝如猪的话真是说的出来，她嘲笑着说：“别你家公子你家公子的，你家公子不是个丑陋无比的人吧，连个马车都不敢下，我乃司天监掌故，若是不信礼部司卿宋皬宋大人在此，请他作证。”
宋皬刚到此处还不清楚缘由，便被人指名点姓了。
“其实你们也不用两头跑，我知道你们是柳家的人，这样藏着掖着又何必呢，是吧，柳家二郎君。”
其实江舟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但是想想京城哪个豪门家能干出这样的事的，也只有他了，凭着她姑姑是皇贵妃，曾替皇上挡过一箭凭着皇上的愧疚，经常干这蠢钝如猪的事。
那些小厮见自家公子被她暴露了身份，就想冲过来揍她，幸得宋皬出面站在了她的面前，亮出官牌，“我乃礼部司卿宋皬，谁敢上前我必将今日之事上奏给皇上！”
马车里的人不知道是看在宋皬的面子上那个还是皇上的面子上，还真走了，不过他那招还真高明，做坏事躲车里，一面都不露，真沉得住气啊。
人都散了，赵絮上前扶住那姑娘说：“姑娘我们家尚有空缺干活的位置，你是否愿意跟我们走？”
那姑娘抬起头面无表情，眼神无光，声音有些嘶哑的说：“愿意，只求贵人先给我六两银子，城外有些老弱妇孺快饿死了。”
赵絮拿出荷包，却没多少钱，就是凑上江舟的也不足六两，这让她犯了难。
江舟想了一下，向宋皬拱了一手说：“宋大人，下官想向您借钱，不知宋大人可愿意？”
宋皬到现在也看清了情况，他取出钱袋递给她说：“江掌故助人为乐，在下也不是冷漠之人，这钱就算赠与江掌故，无需再还。”
“那多谢宋大人了。”江舟又向她行礼表示感谢。
宋皬也还了半礼。
眼瞧着太阳要下山了，宋皬便先离开了。
江舟看了钱袋里的钱，刚好六两，就拿出钱装入赵絮的荷包，给了那姑娘说：“这些钱都给你，你先去救人吧，至于你，可以离开或者来府上随你选择，要是想要来府上，就去城西的国师府。”
那女子拿了钱，跪在地上给她们磕头，“谢谢贵人，等我把钱送去城外，一定去府上，既拿了钱，我定不会食言。”
赵絮扶了她一把，说：“快去吧，晚了城门就要关了。”
那人离去，江舟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灾民？我怎么没听说哪里闹灾了？”
“可能是地方远报灾的公文还没有到长安？”
江舟摇了摇头，解释到：“不会，师傅年初的时候就算过，今年的大豫朝不会有大灾，若是照那女子所说的如此民不聊生，那公文早应该六百里加急的送过来了，除非那地方官是个奸佞之臣，只为自己的政绩不管黎民百姓？”
照这样分析，两人觉得此事非同一般了，暮春时节白日天气炎热，太阳下山后倒是凉爽起来，街上的人零零散散的，大豫朝没有宵禁，所以晚上也会有人在街上行走，只是天黑了，若不是要紧的事一般人也不会出来，除非是过节，街上灯火通明的还愿意出来逛一逛。
第三章 意欲何为
回到了国师府，两人用了晚膳，赵絮去和管家张叔交代那姑娘的事，江舟则去了书房，看师傅出门修行前留下的信，师傅说了他此去要一年之久，留下了十二封信笺，每月恰当的时机拆一封，这是第三封。
信中写着：履霜，坚冰至。
这是何意，难道最近有危险潜藏着？
江舟反复推算着卦象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难道师傅只是想提醒我们而已？
江舟百思不得其解，就带着信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换了一件衣服，把原本的官服脱下，换了一件天青色的襦裙，坐在塌上打坐，静思安神。
她缓缓的呼吸，忽然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皱着眉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香薰一类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