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起身向他拱手，继而说道：“禀大人，下官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的不对，还需继续观察和推演才能得知。”
“你听听，江掌故都说了没有大的不对，既然这样就先不用上报才是。”
江舟不想成为话题的中心，便出言阻拦道：“哎，少监大人，我只是说了没有大问题，不代表会不会有小问题，至于上不上报的还得听监正大人的。”
这时一群人才看向监正，请他定夺。
监正环视了一圈底下坐着的两排人，最后又将目光定在江舟身上。
江舟感觉监正在对着自己笑，那笑容让她不禁想到这天底下怎么没有隐身术呢。
“江掌故，既如此明日你就随我入宫面见圣上吧。”
其他人一听都松了一口气。
江舟满脸的被强人所难的表情，说道：“监正大人，下官最近要彻夜观察星宿变化恐无法离开，不如让两位少监大人同去吧。”
左少监立即反驳“哎，江掌故，这不好吧，此事关系国家，岂能儿戏，你日夜观察天狼星对其深入了解，还是你去吧，至于星宿的轨迹，我会替你记录的。”
右少监也附和：“对对对，我们可以替你记录，江掌故还是不要推托了。”
江舟正欲反驳，监正拍了拍桌子示意安静：“此事关系重大，本官就此定夺了，莫要再论，散了吧。”
江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左少监拍了拍的肩膀安慰道：“江掌故不必如此忧愁，当今皇上是明君，只要如实回答，皇上不会为难你的。”
江舟拍开他的手懒得理他。
皇上是明君不错，但每次觐见都会出差错，因为皇上气场太大了，见着他那铺面而来的威严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几乎次次冷汗都会湿了里衣。
第二日监正带着江舟入宫，先由监正说明了天狼星的事，后让江舟做了补充和解释，江舟开始还紧张结巴，说着说着来劲了，越说越流畅，把二十八星宿的运行说了个遍，还是监正出言阻拦才停了下来。
江舟自知多言，便低着头不语了。
“为何不说了？”皇上问道。
江舟以为皇上怪罪吓得赶紧跪下来请罪了。
皇上大笑了一声，让她起身：“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们司天监的人见了朕各个都是谨小慎微的，朕会吃人不成？”
“没有没有，皇上英明神武，是微臣们胆小了。”江舟说道。
皇上见她紧张就扯开了话题：“你师傅自过完年后离开长安已有月余，可有说何时回来？”
“微臣没有收到家师的信件，他老人家只在离开时说过，此去可能一年之久，若有急事才会托人带信。”
皇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而后抬手就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承乾殿，江舟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微汗，这时宋皬递过一块丝绸帕子。
江舟道了谢就收下了，监正见他们有话说便先行离开了。
宋皬开门见山的说道：“皇上有意和南诏和亲。”
“南诏？”江舟顿时觉得此事绝非偶然，刚推算出有异常便有和亲意向未免太巧了，她问到：“是娶还是嫁？”
“照皇上的意思是南诏的公主过来和豫朝皇子结亲。”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南诏与豫朝结亲像是历来的约定，毕竟若是光凭商贸之间的往来是远远不够的，那你觉得皇上会把公主嫁给那个皇子？”江舟问道。
“我不喜欢揣测圣意，一切让皇上决定就好。”
江舟笑他像狐狸一样狡猾，明明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宋大人不愿意说，我也不强人所难，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宋皬知晓她进宫面圣就在此等了她一个时辰，见她已调整心态便放心了，只是他还是想知道那日她为何那般失魂落魄。这好奇心呐！
出宫后先换了一套衣裳接着带秋环去了显国公府，国公夫人让人去司天监请的她，说是让她务必去一趟。
江舟暂时猜不出此番目的，到了国公府，国公夫人只留她一人在屋内说话。
国公夫人穿着白色绸制里衣靠在床沿与她说话，这和上次在舅舅府邸见到的衣着华丽，雍容华贵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听她说道：“这次多亏了赵女医，我原是备了厚礼想送去国师府道谢，但赵姑娘百般推辞，说是医者分内之事，可也是她尽心尽力了，要不然我哪能好的那么快呢。”
江舟笑着说：“我师姐有功劳，三公子也是有功劳的，万象寺一百零八阶，三跪九拜的上去，肯定是他的孝心打动了上天。”
国公夫人醒来听说这件事心里很欣慰，直感没白疼这个孩子：“其实我知道宣儿本性善良，只是被我们宠坏了，这次我听说他养了外室，一时气急攻心了，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是不是我做错了，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幸好他迷途知返了，今日我请江掌故来就是为了这外室之事。”
江舟疑惑了，那外室和她有什么干系了？
“我思来想去，此事交代给谁我都不放心，就想请江掌故帮帮忙去见见那姑娘，替我打发了她，她要多少银两都可以，那也是个苦命人，我也不想与她多为难了，还请江掌故应允。”国公夫人言辞诚恳。
江舟却有些为难的说道：“若那姑娘是真心喜欢三公子的呢，我这贸然前去不是惹人闲话？”
国公夫人有些激动的说道：“不行！她若是良家女子，迎进门我也认了，可她毕竟是风尘女子，我不能让人看我国公府的笑话，绝不能！”
“好好好，夫人莫急，此事也不是无解，若那女子不听劝执意痴缠，也只能动手段了，罢了，看在三公子如此孝顺的份上，我替夫人走一躺吧。”江舟劝慰道。
国公夫人直起身向她道谢。
江舟趁着还早就按着国公夫人给的地址准备去看看那外室。
她四处寻找终于找到那小院子，白墙黑瓦，道有南方韵味了，而且地处幽静，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有几个妇人正在浣衣。
江舟让秋环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挽着发的姑娘，面容清秀，虽未施粉黛但更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二位找谁？”那姑娘问道。
秋环不便作答就走到江舟后身，面对漂亮姑娘，江舟向来有耐心，“我找茉倾姑娘，她可在？”
“我就是，不知你们找我何事？”
茉倾说话温柔，又轻声细语的，完全看不出风尘女子的影子，江舟突然有点明白那三公子为何会为她一掷千金了。
“我不想和姑娘绕弯子，今日前来是受人所托，茉倾姑娘可能猜到是谁？”
茉倾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她当然能猜到，既然人家给她面子，她也不能差了礼数，便笑着说：“外面说话不方便，二位请进。”
院子不大，可处处透着雅致，这个时节茉莉花开的正好，满院子的飘香，看得出是主家精心打理过的。
茉倾请她在院子的石凳上坐着，正好桌上的那壶水也开了，泡的也是茉莉花茶。
茉倾先说道：“姑娘此次来是以什么身份劝说我的呢？”
“看客。”江舟大方承认道。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我还以为姑娘也是三公子的倾慕者，或者未过门的妻子呢。”
江舟有些嫌弃的说道：“我向来不会喜欢多情之人，姑娘也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姑娘是否愿意离开长安？”
茉倾没有回答，只是替她又添了点茶水。
“姑娘大可不必担忧往后的事，自有人替你安排，只要姑娘再不与他见面即可。”
“呵～”茉倾笑了一下“与他在一起我就不用担心往后事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我都是受人唾弃的，现在至少过得安宁，我觉得很好。”
“那是因为他现在未娶妻，若以后有了家室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安宁吗？”
“姑娘不必着急，我还没说完呢，我愿意离开，是他不愿意放了我。”茉倾说话一直不紧不慢的，倒是让人急不起来。
这倒是把江舟搞糊涂了，这虐恋情深的是几个意思了。
见她不信，茉倾继续说道：“我向他提过要离开，可每次说道这事，他就闭口不谈，我的身契还在他手上，我又能到哪里去？”
南皓宣这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一掷千金难道不是为博美人一笑吗，这搞得那么专情干什么？
江舟问道：“若我能为你拿到卖身契，你会离开吗？”
“当然，天高任鸟飞，若能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岂能愿意当一只金丝雀。”
江舟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得了她的承诺就带着秋环离开了，此人不能多交流，魅惑太大，明明自己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可看着她说话，会不由自主的替她着想，为她说话，也不枉南皓宣栽她手里。
第十六章 密谋
江舟回到国师府，把今天的事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赵絮，直觉告诉她此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了，这茉倾的言谈举止也不像她见过的风尘女子。
“此事你不应该插手的。”赵絮对此颇有些不满：“你是未出阁的女子，如此贸然前去会让不明所以的人以为你和南三公子不清不楚，岂不拖累名声？”
“国公夫人百般央求，我也不能总是落她面子，此次她病了我也有点责任，要是让她心里再积郁下去，可如何是好？”
赵絮也知她进退两难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直接向三公子说明，愿不愿意在他，我可不会使什么手段的。”
“这样也好，也省的日后埋下祸根。”
“既如此，那师姐明日去国公府替我传话，未时我在印天茶楼等他。”
此时管家来报，显国公府的三公子来了，正在门口等候。
江舟和赵絮面面相觑，都奇怪他此时来是为何事？
南皓宣在管家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赵絮知道她们有话说就先行离开了。
等丫鬟上了茶，南皓宣说道：“今日来是为了茉倾一事，茉倾是前朝贵族后代，她成为风尘女子也是世俗的不公并非她愿，她于我意义非凡，我知道我母亲找过你，我只能说一句我不能放她走。”
江舟知道他应该是知晓今天她去找茉倾一事了，真没想到这人表面是流连花丛中，片叶不沾身，居然还能对一个女子如此专情？
“是因为她长得美，所以你才不舍得？”江舟问道。
“是，也不是，她是长得美，要不然也不能成为花魁，只是她和别人不同，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很快乐，看见她笑我就高兴，到现在我和她也只是纯交情，不曾逾矩。”
江舟真想大笑，原来这一掷千金不单单是为博美人一笑，也是博自己一笑啊。
“那你母亲呢，那日大雨，你跪在你母亲院子里，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当然不是，我可以纳她为妾，她是清白之身，只要我去求我母亲，她一定会同意的。”南皓宣似乎是在说服自己，所以声音大了些。
“呵～”江舟笑出了声：“你看你又在自欺欺人了，若是你母亲能同意，你就不会来找我了，不是吗？”
南皓宣沉默了，他知道不管茉倾是不是清白之身，父亲和母亲都不会同意的。
“不仅你母亲，茉倾姑娘好像也不愿意与你共度此生，既然如此，不如你一人承受所有痛苦，成全所有人不是更好？”
南皓宣抬起头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在看傻子一样，他的宗旨向来是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让他一人承受痛苦，凭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胶着着，刚入了夏，天气还是多变，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一声天雷，便下起了大雨，江舟走到屋檐下，伸出手接落下的雨水，心想，也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
南皓宣起身走到她身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场雨下的真突然，我连伞都没带，现在可是回不去了。”
“不急，夏天多是雷阵雨，不一会儿就停了，再说是我国师府的茶水不好喝吗，多坐一会儿又能怎样？”
南皓宣又突然问道：“茉倾姑娘亲口和你说不愿和我在一起？”
“嗯！”
两人一起赏着雨，却各有烦心事，过了好久南皓宣说道：“我向佛祖许了愿，此生断了姻缘，我将此事告诉你，还请江姑娘莫要告诉我母亲，明日我把茉倾的身契交给你，你替我给她吧，再替我转告几句话，那宅子就送给她了，毕竟知音难觅，让她好好生活，祝她早日找到心爱之人，共度一生。”
江舟感叹道：“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你了。”
南皓宣反问道：“你又不是我媳妇儿，看明白我做什么？雨小了我就先走了。”
江舟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下过雨的院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又是夜深人静时，江舟又睡不着，就让秋环提着灯笼陪她在府里散步，微弱的光芒，使她们走的很慢，只听“咯噔”一声，江舟停住了脚步，这是什么声音？
“喵～喵～喵～”
猫叫？江舟皱起眉来，府里没有养猫，哪来的猫叫，她向秋环使眼色，接过她手里的灯笼，再让她去查看一番，自己故意大声说道：“原来是猫啊，秋环我们回去吧，夜深了还是有点凉。”
假装走了几步，吹灭了蜡烛，立马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躲了起来。
秋环屏住呼吸，慢慢靠近猫叫声处，只听有两个女子在说话，声音极低，若不是她练过武功，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听不清楚。
“此事办的怎么样？”
“她们没有发现我，今天他来过了，他愿意放你走，趁事情没有败露，赶紧离开吧。”
“我不会走的，若是不杀了那个人，我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他们。”
“就凭我们根本撼动不了他，那个人靠山极大，你还是快走吧，到恰当时机我会求府里的两位姑娘帮忙，她们是好人一定会愿意的。”
另一人很不屑地说道：“哼，当官的都是相互包庇的，要不然我们岂会落入如此境地。”
秋环听出其中一人的声音很是耳熟，她捡起花坛里的枯树枝，慢慢的靠近她们，然后迅速的将枯树枝指向一人，“别动，再动我杀了你。”
江舟听她得手了，立马跑过去，点起火折子看看是谁敢夜闯国师府，一看其中一人是荆霜，另一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秋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在那人的身后，摘了她的面纱，竟然是茉倾。
江舟看着这二人，厉声的问道：“说，你们在此处密谋什么？”
荆霜低着头，不肯说话。
秋环问道：“你们刚才说杀人，你们要杀何人？”
二人沉默不语，江舟看着她们说道：“我猜你们是要杀的人姓柳吧？”还是沉默。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就把她们送衙门吧。”
荆霜受不住了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姑娘，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不会伤害国师府的人，求姑娘放过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