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别忍着,这里没有别人能听见,我想听你的声音。”
他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宛若敲在她心上一样蛊惑着她放下了手。
萧齐掐着她的肉,把自己深深埋在柔软床榻之中。
她也完全沉浸其中。
“萧齐……够了……萧齐,停。”
魏怀恩的双手不知道应该抓什么,真后悔刚才赌气把另一个枕头扔到了萧齐那边,且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总让她觉得这时与他这般欢好是某种禁忌。
但是萧齐不管她的羞怯,从白日的吵架之后他的胆子大的很,根本就不把他的殿下的求饶当回事,非要让她哭了出声才假仁假义安慰几句。
……他想入非非。或许下次,待她伤愈,或许他不必再自己那般辛苦,只需要用指尖弹奏,就能让她自己在他身上摇落一地春情。
虽然去势之后下,便不会因为这些想法有反应,但是萧齐却更能分辨出这种欲望绝不是出自肉体之欲,而只是因为他对她的爱意。
……以及连他自己都觉得过分的占有欲。
她是他一人的殿下,她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必想,只要爱他就好,他会为她做好一切,所以她什么都不需要知晓。
过后,他仔细帮她清理干净,然后又下了床去洗脸漱口,搬了个躺椅贴着床榻放下,然后撩开幔帐,捏了捏魏怀恩尚且绯红的耳垂。
“别闹我了。”魏怀恩把被子拉到下巴,不想看他。
“怎么,是奴才伺候得不够妥帖,让殿下不快了?”
萧齐捻起她散落的发丝绕在指间,懒散地半趴在她身边。
“萧齐,别这么叫了……”她低低嗔怪了他一声,被他捏着的耳垂甚至有些烫手。
他这个人每次这样叫她就是不安好心,她看出来了。
不正经!
萧齐哼笑出声,本就像琴弦般轻盈的音色反而比魏怀恩还要娇上几分,他故意贴着她侧颈枕在她肩上拱了拱:“为何不行呢?殿下……”
魏怀恩本来就因为他的胡闹还没恢复过来,听他这番话更是骨头都酥了半边,连半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她倒是真明白史书里面惑国乱朝的妖妃媚后如何能让君王们荒淫无道,枉顾朝堂了。
或许是君王们心志不坚,后世史官们也总爱找这些理由把这些误国误民的祸根归给女人。但是谁也不是天生就爱案牍,哪怕她是女子,也招架不住爱侣这般温软。
温柔乡英雄冢,越让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就越是危险将近的时刻。
好像她身上也有些昏君潜质,但幸好萧齐不会影响她的判断,更不会左右她的选择。
这么一想,魏怀恩便也觉得沉沦爱欲没什么了。
“你还要怎样啊,也不害臊。”
魏怀恩没绷住翘起了嘴角,萧齐得寸进尺地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一口。
“殿下以后还会因今天的事生奴才的气么?”
萧齐的心跳因为心虚快了一拍,但他垂着眼眸贴在她颈窝,没让她看见自己的躲闪。
说你不会,魏怀恩。
说你永远都不会因为今天,因为以后,因为我在暗地里隐瞒你做的那些事生我的气。
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推开我。
“不会啊,我哪有那么小气。你不是都说了,厉空可以为我们效劳,而且虽说十方遭难很是可惜,但人心有偏向,我还是庆幸你不会被父皇盯上。”
魏怀恩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扣,在他和她的视线中晃来晃去,她心情很好。
“你的困局不用我费神就解开了,所以我们哪还有什么要吵的呢?虽然你白日里真的对我很凶,但是刚才……就算我们扯平了。”
萧齐听出她话里不好意思说出口的那件事,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拉到自己唇边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烛光不亮,但缱绻且缠绵,连影子都融在一起。
帐幔里的一个呼吸渐渐平缓,一个影子从另一个影子身上立了起来,逐渐变得巨大,仿佛比另一个影子更加晦暗,最后将其整个吞没。
萧齐走到烛台边,吹熄了灯。
蒙山客栈。
孟可舒得了厉空的信,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带了品言随着府中最后留守的玄羽卫们一同来了蒙山。
马车停在客栈外,孟可舒戴了幂篱下来,正低头看着台阶,没防备被车下之人直接抱下了马车。
门口多是口无遮拦惯了的玄羽卫们,只以为是厉司君心疼家眷故而才有这怜香惜玉之举,一时间起哄声口哨声吵得孟可舒吓了一跳,还往厉空怀里缩了缩。
厉空没理他们,脚步轻快地抱着孟可舒上了楼进了自己房间踢上了门,品言只好进了另一间本来空给孟可舒的客房。
孟可舒被他放在椅子上,掀开了幂篱,见她居然把发辫束成了发髻,想问什么又怕是自己想多,竟然拘谨地站在她面前,连坐下都忘了。
“厉空?”
她扯了扯他的袖口,他才算反应过来,搬了凳子贴着她坐下,倒了杯水给她。
孟可舒喝了两口实在觉得他这眼神腻人,放下杯子向旁边移了移与他拉开些距离,但是厉空随着她的动作向前倾身,反而比刚才还要近。
“你这是做什么啊?不认识我了?坐回去坐回去。”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正。
“我什么时候上山去见嘉柔殿下?可还要准备些什么礼物?”
看他没有主动开口的,孟可舒索性先问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来的信里只说嘉柔殿下可以助我进京,但是我也知道我父兄做下的事,你答应了什么才换了这个恩典?厉空,和我说说吧,不必瞒我。”
严维光一党和先太子与嘉柔殿下是死对头,孟可舒纵然不知魏怀德的真正死因是严维光下毒,却也知道嘉柔殿下执法严明最是公允不过,她毕竟是罪臣之女,如何能被网开一面呢?
厉空低头展了展袍服上根本没有的褶皱,虽然今日估计着孟可舒要到了,从早上起身就一直在检查自己的形象,但是在她面前他总是觉得局促。
他受了那样多的苦,熬过了这样漫长的年头,与她误会分离又重逢,终于磕磕绊绊到了快要开花结果的时候,他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我做了什么,其实不重要,真的,我只是帮嘉柔殿下解决了一个难题,所以她才允许我为你求一个恩典。小月亮,你……你真的愿意随我进京吗?”
孟可舒蹙了蹙眉头,很不赞同他的隐瞒,她觉得他不该把那么重要的事情轻描淡写地掠过,好像那都是理所应当一样。
但是厉空的心直接吊了起来,连话都磕磕巴巴。
“不是,不是小月亮,我保证回京之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你相信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你放心好不好?”
他攥紧了衣摆,拼命去猜她蹙眉是为了什么。是他去信的言辞有误,让她以为他在命令她?还是刚才因为太想她所以孟浪了些,让她觉得这次见他不受尊重?
别,别在他以为所有事终于能够按他的期待发展的时候再给他当头一棒,他失望过太多次了,他甚至连想一想都承受不住。
“厉空,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可舒抓住了他的拳头,让他松开手,放开皱皱巴巴的衣摆。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那都过去了,嗯?”
她的手轻柔地落在他侧脸,他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这幻觉般的时刻被惊动。
“你对我好,我心里有数,但是嘉柔殿下不是什么昏聩之人,能让她容下我,你一定在背后做了不少事,对不对?我想知道,别瞒着我,可以吗?”
她居然对她笑了,她居然牵住他的手了,她甚至还这样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同他说话,说的还是这样能把他整个人都融化掉的温言细语。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厉空怔然,几乎有了泪意,但幸好在外隐忍惯了,憋了回去。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只不过是投效了嘉柔殿下而已,真的,你家的事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安心就好。”
第80章 章七十九 浮沉各异势
孟可舒听了他的话,虽然半信半疑,但看这客栈中几乎全是玄羽卫,气氛轻松得很,不像是奔波之后的模样,也就信了七八分。
“好吧,那我何时上山呢?品言不如就留在这里?既然要我去给嘉柔殿下做女官就该让我一个人去吧。”
她正想抽回手起身去准备准备,不想厉空靠过来握住了她的肩膀。
“不用着急,带上品言也无妨,晚些时候我亲自送你们两人上山。一路过来累么?我帮你把发髻散了,你睡一会?”
“我有什么累的?我精神得很。你忙你的吧,我去告诉品言一声。”
孟可舒推开他的手拒绝了,打算去提点品言几句。那姑娘在她身边如姐妹一般,但是既然要带她一起上山,总要告诉她在嘉柔殿下面前不能太随意。
但是厉空拦在她面前又接着说:“可是小月亮,这里人太多,见了你的发髻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孟可舒先是没反应过来,再看厉空那踟蹰的模样才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她噗嗤一笑,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厉空的眉心:“我还当你心眼多呢,怎么几日不见笨成这样?”
厉空眼中只有孟可舒再度对他绽开的笑颜,哪里还有心神去猜她话里的意思,只知道应和她的后半句话,其实眼珠子都快要定在她脸上了。
“嗯,我是笨了些,小月亮说得对。”
见他这呆愣模样,孟可舒也赧然起来。她被他的目光看得脸上有些烧,不自然地扶了扶这堕马髻,问他:
“我梳着发髻,不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
厉空抢白之后又垂下头,深吸一口气才把下半句接上:
“但是你不愿意的话,不是一定要伪装我的家眷的,这都是可靠的人,没人会在意这些的。”
越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越能让他胡思乱想,他也知道或许孟可舒只是为了行路方便加上要戴幂篱,所以才梳了这利索的发髻,也不一定就是为了彰显什么身份。
可是,万一呢?
他以为这盆冷掉的炭火除非燃起新炭,否则前尘往事已经是死灰一片,再怎么拨动也找不见半点火星。但是他总是不能放弃希望,总盼着她还能对过去有些眷恋。
一点就好,真的。他比谁都明白他从前做的事有多过分,也知道她再怒再怨也都情有可原。
可是人不是说放下以前就放下的,以前的也是他,现在的也是他,唯一能把他这荒唐一生串起来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了。
那么现在还没有回京,她对他这样温柔,怎能不让他护着这一点点火星,祈求她施舍给他那个本已经不抱希望的答案?
“可是我愿意梳这发髻。”她开口了。
但是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这句话不够直接,不够了当,不够让他这百转千回的肚肠只解读出一个意思。
“因为方便吗?我理解的,我理解……”
他已经觉得心头的火苗开始弱下去了,便想要快点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别让她也觉得他想太多。
“倒也不全是。”
她凑近他,仰头看着他躲闪的眼眸,这一句就让他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
“那,那是……”
他的手心出汗了,终于把这段谈话逼进了死角,他担心着也期待着。
“因为,我是你的小夫人。”
耳边嗡鸣,厉空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极为缓慢的抬起手,确认她的神色没有半分戏弄他的嘲讽,也没有一丝躲闪的谎言。
她说的是真的。
他捧住了她有些绯红的脸。
极认真极认真地看着她澄澈的眼眸问:“你真的愿意吗?小月亮。”
回答他的是她踮起脚尖的一个轻吻。
一个第一次主动的,没被他祈求也没被他胁迫的吻。
他忘了呼吸,哪怕这个吻并不长,甚至只是辗转过了他的唇瓣而已,他却因为失速的心跳向前软倒。
“厉空,厉空!”他太重了,孟可舒几乎要撑不住他了,忙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站好。
但是他就着这个姿势站稳后趴在她肩上抱住了她,尤嫌这样不够亲密一样继续磨蹭着她的侧颈和头发,把她的发髻蹭得一团乱,把自己拼命往她颈窝里藏。
“小月亮,你不该对我这样好的,知道吗?我没有一点值得你喜欢的,我还对你做过那样过分的事情,你怎么能喜欢我呢,你怎么能原谅我呢?
你的心为什么这样软,为什么连我这种卑劣之人都能得到你的磁链,为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你真的不该就这么轻易原谅我的,这样不对,不对。”
她把他最后的良知和善意都唤了回来,就像一个最懵懂不过的孩子本能地抗拒着自己这一身血污与腌臜,想要往最皎洁的明月怀中躲去。
他每一句都在说他不配,可是又抱她抱得这样紧,仿佛必须要让她知道他有多恶劣,才能确认她的爱不是一时兴起。
“你确实不好。”
她忍耐着他的无赖,搂住了他的背脊一节一节沿着脊骨安抚下去。
在她如同拨弄琴弦的指尖下,他慢慢松弛下来,被她扣住了腰眼,一片酥麻。
他不再说着否定自己的话,像是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婴孩一样下意识吮吻着她的侧颈。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的存在。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被狂喜冲昏头脑。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彷徨半生的魂灵心安。
“对,我不好。你才好,小月亮。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所以我才想把你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月亮。”
怪她,都怪她。哪怕她不那么耀眼,又那样皎洁,愿意对泥淖中脏污的他照拂一点温柔,他都不会这样爱他。
现在她又这样在他并不期待的时候原谅了他,他到底被天神亏欠了多少,才能拥有这样一轮明月在怀?
爱她总让他自惭形秽,甚至在水中一次一次地濯净自己的皮肉尤嫌不够,只觉得剥落血肉脉络,露出最莹白干净的骨架才能比得上她皎皎的月光。
孟可舒纵容着他的疯癫,感受着他磅礴的心跳和耳边呓语,
“这几日,我很想你,厉空。所以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和他早就如缠枝而生的两棵藤,哪怕彼此刺穿,彼此倾轧,也分不开了。
他们之间太沉重,沉重到若是只说一句爱,只会被人觉得是轻佻,是随意,是不过脑子,不懂人情的信口胡沁,是不明就里以为说出这句话就能骗得真心。
若是说了一千句一万句,说了千次万次,说到海枯石烂,说到沧海桑田,说到这句爱成了本能,说到不用思考就能面不改色地对人说出,也只是一层忘了摘下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