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部落的婚礼简洁而朴素。
新人在亲朋好友见证下叩拜酋长、叩拜信仰神兽,在热烈滚烫的欢呼声中携手起舞,和在纪录片中见到的部落婚礼差不多,直到新娘子脱光上衣,双手托举藤鞭,如一个虔诚的信徒跪在新郎脚下。
此情此景,直觉上会有所感知,林峤有些紧张的看向身侧的人,“简叔叔……”
牵着的手握紧了,她能感受到来自老公安抚的力量,“没事。”
林峤“嗯”了声,那边已经进入正式流程。
新郎从新娘手里接过三指粗的藤鞭,高高举过头顶,围着新娘转圈,面向观礼人群跑动,嘴里发出野兽捕猎般兴奋又期待的吆喝。
新娘微笑着注视自己的新婚丈夫,鞭子一下下落在她的后背。
每一鞭都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力道之重,仿佛打的不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直到光洁的后背血肉模糊,新娘眼里泛出泪光,面庞也逐渐扭曲,仍旧温柔而仰慕的注视着新郎,仿佛对方施予的不是伤痕和疼痛,而是爱意和承诺。
古老的习俗需要被尊重,但如此对待女性让林峤难以认同。
尤其,在新娘伤痕累累之后,新郎却像宣誓主权般,跨过新娘的头顶,骑在她的背上,被新娘背起来转圈,手中仍旧挥舞着制造疼痛与不公的藤鞭。
而新娘,以及部落里所有的女性,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满或反感。
从类似祭坛的圆台下来,新娘将新郎背回新房。
房屋结构和大小,与林峤他们的小木屋如出一辙。
宾客没有散开,肩连着肩站在门外,脸上洋溢着隐秘而激动的神采。
不多时,屋里传来新娘撕心裂肺的惨叫。
二十多分钟后新郎走出来,一副志得意满的骄傲神态。
他冲酋长和族人点了点头,嘴里咕哝着林峤听不懂的语言。
新娘没有再出来,也没有一个人进去查看她的情况,人群围在篝火边,开始分发食物和果酒。
林峤捧着酒碗,满脑子都是新娘触目惊心的后背和声嘶力竭的嚎哭,回到小木屋仍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走不稳路。
简昱舟往她手里放了碗热水,她掀起眼皮看着他,“简叔叔,他们太可怕了。”
小娇妻的目光哀哀戚戚地盛满难过,简昱舟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别多想。她们没有见过外面的繁华,不觉得苦。”
“可她们知道疼。”林峤反驳道。
旋即有些悲怆的继续说:“你听见她的叫声了吗?她在喊疼,但所有人都以为她在笑。”
“她没有人权,没有尊严,父亲不关心,母亲麻木,丈夫以此为乐,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疼,是不是害怕。”
“不该是这样,她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她是人,是人,简叔叔,她是个人呐……”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裹着哽咽,陈述也变成低吼。
世事万千,苦难本就多过欢笑,简昱舟暗自叹息一声,端走她手里的热水碗,把她搂进怀里。
“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人力的渺小。”
“世上受苦的人太多了,他们没有犯任何错,却不得不遭受最艰难的磋磨,但这就是生活,是世界本来的面目。”
“好人会做错事,坏人也可能做好事,存在不公、参差不齐才是世道。”
“你觉得她可怜,但对她来说被丈夫拒绝、被族人当成异类才可怕,她在这样的环境成长,不觉得是压迫,就算你现在带她出去,给她最安逸富足的生活,她也不会感到幸福,只会惶惶不安、不知所措。”
“不要多想,那是属于她的生活,属于她的人生,旁人可以怜悯,但无权干预。”
林峤失落道:“我知道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可一想到弥瓦菲娜有一天也会……心里就堵得慌,心疼。”
两个月的相处,她早就把弥瓦菲娜当朋友。
虽然她们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都喜欢对方的笑容。
经常一起出去摘野果抓兔子,一起爬上山头看星星,一起走几十里路去泡温泉,还一起捕获一头成年鹿,一起干过许许多多美好、值得回味一生的事情。
弥瓦菲娜不仅是她的朋友,更像她的妹妹。
想到弥瓦菲娜也会发出那种绝望的惨叫,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可就像他说的,她救不了今天的新娘,也改变不了弥瓦菲娜,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游客,一个不值一提的过客。
简昱舟沉默的抱着她,让她自己慢慢消化负面情绪。
心里没那么难受了,林峤闷闷道:“如果真的不能改变,那么成千上万为解放妇女而奔波的和平使者,他们又在做什么?”
“他们在做他们认为对的事,如果你认同他们,也可以加入。”
林峤摇头,“只是个耽于享乐的俗人,做不来伟大的事。”
沉吟着继续说:“捐钱吧,成立基金会,赞助那些为女性发声的和平人士,出钱我愿意。”
简昱舟:“你有多少钱?”
听他这么一说,林峤满腔的热忱气焰瞬间熄了大半,“我挣的那点还不够请朋友吃饭,钱都是我爸的。”
简昱舟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不是还有我?”
“不要!”林峤却突然硬气起来,信誓旦旦的,“想干什么事业,自己努力去完成,那样才有成就感。”
“事业?”简昱舟来了兴趣,如果他没记错,暴发户家被宠坏的大小姐说的就是她。
“昂!”林峤现在浑身是劲儿,源源不断的动力涌上脑门,“之前工作全凭喜好,现在有目标了,我要把基金会运作起来。”
简昱舟诧异,“你还有工作?”
感觉尊严受到侵犯,林峤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在你心里,我就只会吃喝玩乐买买买?怎么不能有工作?”
简昱舟:“什么工作?”
想到朋友们听到她的工作时的种种表情,林峤小声说:“写书。”
简昱舟不依不饶,“什么书?”
林峤:“小说,耽美。”
被触及知识盲区的简昱舟:“耽美?”
林峤:“就全民偶像黎清南和电竞大神吴跃那样的。”
简昱舟,“黎清南和吴跃又是谁?”
林峤:“……”
试问谁不认识电竞豪神吴跃?
就算不认识吴跃,也得认识黎·当红炸子鸡·笨蛋帅哥·绝世神颜·清南吧?
难道这就是和三十二岁老男人的代沟本沟?
花五分钟向他科普耽美的前世今生,越科普代沟越深。
微博、短视频、朋友圈,大总裁听过,但一样没玩过,活脱脱的挣钱机器。
看稀奇一样看了他几眼,林峤郁闷躺进被窝。
拉上被子盖住头。
眼不见为净。
看着被子里鼓起来的一小团,简昱舟满脑子都是:真好玩,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爆发出一连串爽朗的大笑。
第11章 搬家
房间里充斥着男人无比愉悦和舒展的朗笑。
细想起来,他如此开怀大笑的时候凤毛麟角。
但听着怎么就那么的……欠揍呢。
“不许笑了!”她露出脑袋,警告的瞪着他,“不许笑了!”
简昱舟勉强止住笑声,眉眼的笑意却不减,他揉了揉她脑袋,“还生气呢?”
“生气!”
“怎么才不生气?”
“怎么都生气!”林峤扭过头面向墙壁哼哼。
过了两秒,幽幽地小声嘀咕,“除非你给我榨果汁,甜的,酸的也要。”
正琢磨怎么哄人的简昱舟:“……”
旋即失笑,忍不住再次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好。”
依旧是纯手工鲜榨野果汁。
一杯甜口。
一杯酸甜口。
附赠一杯酸口带微苦的。
林峤都爱喝。
第一次喝手挤的果汁还有点膈应,喝了两个月已经完全适应,感觉比机器榨的还好喝。
她美滋滋坐在屋檐下轮着喝、换着喝。
一边喝果汁,一边督促老公搬家。
在这儿住了两个月,搭建了厕所,盖了一间大大的镂空厨房,欣赏风景的同时能煮饭、存放柴禾和杂物,另外搭了两座凉亭用来吃饭和娱乐,最重要的是建造一间真正属于他们的房间。
房间前两天刚完工,就等着今天这个好日子搬进去。
东西很少。
除了两个行李箱,最大的工程是挪床铺。
三碗果汁分别喝了几口,就见自家老公开始搬运皮毛、床单等床上用品。
新房间变宽敞了,但依旧没有床。
直接在地板上垫上厚厚的四五层猛兽皮毛,再铺上床单,比床睡着有安全感,还新鲜有趣。
老婆喜欢。
老公也喜欢。
林峤蹬掉拖鞋跨进新房间,踩在软软的“大床”上,嘴里啧啧有声的赞叹:“简叔叔,咱的新家真漂亮,以后你不用坐在门口看书了,随便靠在哪个角落都能瞧清楚字儿。”
小木屋没有窗户,为此特意在新房间开了四扇窗。
四面墙,一面一个。
男人赤脚靠在其中一个窗口,眉目柔和的看过来,“喜欢吗?”
窗外绿树成荫,从婆娑枝桠间漏下的斑驳光影披在他身上,就像一幅画儿。
置身画前,林峤看呆了,呐呐道:“好看。”
简昱舟将她犯花痴的小模样收入眼底,故意逗她,“问你喜欢吗,你说好看。”
“喜欢。”
林峤耳根一热转过脸去,眼睛到处乱瞟假装欣赏房间,“可惜马上要走了,只能住两晚上。”
“两晚够了。”
“啊?”林峤一时没转过弯,不理解他口中的够了是什么意思,又把脸转了回来。
就见他踱步靠近,走到“床”边,低下头,将她笼在高大的身躯之下,“快离开了,离开前还有没想做的事情?”
林峤摸着下巴想了想。
“想再泡一次温泉,可是好远,部落有人结婚,弥瓦菲娜今天也不能出来。”
她遗憾的半垂着头,没有注意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一个人也可以泡。”
以往泡温泉都是三人一起去,她和弥瓦菲娜泡的时候他把风,然后轮到她和弥瓦菲娜一起把风。
一个人把风怪无聊的,林峤摆手,“还是算了。”
而后双膝一弯坐到床上,“反正后天才走,明天再去泡吧,希望明天不要下雨。”
“今天就去,我也想泡。”
林峤仰着头审视了简昱舟几秒。
从神情看,他确实挺想泡温泉。
脑子一转,她眨巴着眼睛,“今天泡也不是不行,但有二十多公里呢,好远,我脚有点痛……”
为了逼真,甚至揉了揉脚。
小脸更是浮现出为难的神色。
简昱舟佯装看不出她拙劣的演技,单膝点地蹲下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背你。”
林峤暗叫一声,“好耶。”
明明心里暗爽得不行,却还假惺惺“关心”道:“虽然我不重,但来回几十里路,你都三十多了,我担心你的腰……”
简昱舟不想揭穿她,但忍不住,“我背你背得还少?”
林峤笑笑,“也是。”
被人揭底,她丝毫不觉得尴尬,一拍大腿站起来,“路上好几个小时呢,咱们快走吧。”
第12章 简叔叔,我害怕
林峤靠着温泉边的大石头,舒适的闭上眼睛。
温泉她也泡过不少,人工的,天然的,但都不如这里舒服。
乳白色的温泉隐在崇山峻岭中,泡在里面,身心会不自觉放空,耳边是风声、鸟雀声,鼻尖是花香、草香,与大自然彻底融为一体,拥抱自然最奢华的馈赠。
入口有老公把风也不怕被人撞破,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发出满足的叹息,“舒服……”
岂料!
刚叹息完,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峤心头一凛,猛地睁开眼睛。
氤氲的水雾缭绕在眼前,尚且来不及辨别靠近的是什么东西,腰肢就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缠住。
那手臂往上一带,空气里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
惊呼是林峤发出来的。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爆发的同时,脚尖也跟着离地,悬在水中找不到依靠。
待看清来人的面孔,紧张的心稍微落下,未及着地,又倏地提起,呼吸甚至比刚才更急促。
林峤更加张皇失措。
脖颈被男人的下巴若即若离挨蹭着,她的声音发着颤,“……呼,简、简叔叔,你、你干干、干干干什么?”
没有紧密相贴,不用低头去看,也百分之百确定他最多只穿了一条内裤。
因为她就是。
“老婆……”
简昱舟挨着她,手上轻轻用力,借助水的浮力将她彻底拉近,附在她耳边,声音比朦胧的水雾更含糊不清,却该死的好听,“我馋你了,老婆。”
轰——
抵着他硬邦邦的胸膛,林峤的脑子瞬间麻了,刹那间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感觉自己快被热腾腾的温泉蒸熟了,心跳毫无章法的胡蹦乱跳,浑身上下紧绷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耳朵和脸都已经烧起来。
他第一次不叫她林峤。
第一次唤她老婆。
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如此靠近。
第一次用缠绵又暧昧的语气同她耳语。
林峤呆呆的望着简昱舟,脑子里反复回旋着他的声音,来来回回就一句,“我馋你了,老婆,馋了好久……”
老婆,我馋你了。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应该……是吧。
“简叔叔……”
除了茫然的望着找不到焦距的前方,无措的叫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已经失去说话和行动的能力。
简昱舟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和下巴,诱哄着,引诱着,在她耳边一遍遍唤着,“老婆,老婆……”
过了许久,林峤才找回自己的感知。
伸手用力的推他,“简叔叔,你别这样,万一来人会撞见的。”
“不会来人。”
林峤忽地睁大眼睛。
是啊,今天土著族人结婚,部落的人今天都不会出来。
薄唇险险擦过她的耳郭,简昱舟低声蛊惑着,“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