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朱淮交待出了牙婆子,高个子男子又问了那牙婆子姓甚名谁,住在那里,朱淮只得又老实交待了一番。见得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高个子男子就叫人拿了绳索过来,将那十几个歹人的一起都绑了起来,又吩咐自己的手下将他们都押到外面院子里了。
“清掌柜,小人要将这些混蛋带回去跟主人交差,还要去追查那牙婆子的下落,这就告辞了。”高个子男子对着肖清兮拱手一礼告辞道。
“今日多亏了众位好汉挺身而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敢问恩人尊姓大名,也好叫小女子铭记在心。”乔清兮如今是一肚子的疑问,见得这些人告辞要走,赶紧福身一礼道。
“不了不了,微未之名,不值当清掌柜费心记得,清掌柜只消谢过李二公子就好了。”
那男子口中婉拒着,对着肖清兮又是拱了下手,而后转过身去,正待迈大步出得门去了。
“你们根本不是宣平侯府的人,也不是李二公子让你们来的!”肖清兮看着男子的背影突然出声道。
男子听得这一句,脚步顿了下,迟疑了片刻才转身过来,朝肖清兮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表情似是有点无奈。
“清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男子走回到肖清兮跟前道。
肖清兮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随自己去后院说话,男子同意下来,跟着肖清兮往后院走了进去。一旁的奎叔却是不放心,赶紧朝云燕使了个眼色,云燕会意,忙跟在肖清兮身后一道去了后院。
待到了后院僻静处,肖清兮回转身来,看着男子一脸询问的神情。男子见了又笑了下,而后拱手道:“敢问清掌柜,你是怎么看也我们不是安平侯府的人?”
肖清兮闻言也轻笑了下,抬眼将男子上下又看了看,而后才开口道:“阁下和你的弟兄们,个个身形挺拔,步伐沉稳有力,虽是换上了普通农人的装束,可你们目光坚毅,身上自带迫人之气,这分明不是宣平侯府家仆所能有的气质。还有阁下你背肌突出,中指及食指有厚厚的老茧,分明是长期修习骑射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甘于宣平侯府为奴为仆?”
听得肖清兮这话,男子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自己的食指和中指,而后哈哈笑了起来。
“清掌柜好眼力!”
男子先是由衷赞了一声,而后才道:“在下的确不是宣平侯府中人。在下是受一位好友所托,前来保护杏花坞及清掌柜的安全。今天一早听手下来报,说是有一众可疑之人进入了杏花坞,在下不放心,就带人过来看一眼,所幸来得不算晚,不然在下可是辜负了好友的一番信任之心……”
男子的语气很是谦和,肖清兮听得点了点头,心知此时他必不肯告之其真实身份,当下也不再追问,只笑笑道:“阁下的好友,可是姓沈?”
听得这一句,男子面露惊讶之色,顿了下才又笑道:“清掌柜心知肚明即好。”
男子说完之后,见得肖清兮没了追问之意,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又拱手道:“清掌柜,外面还有那一帮子混蛋要带回去处理,在下就此告辞了!”
肖清兮点了点头,而后低首曲膝,朝着男子深深一礼,男子见了慌忙还了一礼之后才转身离去。
很快,男子指挥着手下的人,将那十几个歹人栓在了一根绳上 ,排成了队往庄外走了出去。那些呆人们进来的时候皆是劲头十足,这会儿一个耷拉着脑袋,口中哼哼唧唧的,如同丧家之犬,只惹得庄内人们纷纷前来看热闹。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杏花坞。高个子男子骑着一匹黑马慢腾腾地跟着,很快就与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一个眉眼伶俐的小个子则跟在了他身侧。
“林千户,还真是他沈大人面子大,不然我们玄武司怎么可能来抓这些个臭鱼烂虾?”小个子指着前面一众被缚住的歹人,口中叹息着道。
“哼,你叹个屁的气?沈大人肯找我帮忙,那他是肯给我脸。杨四喜、张庆他们,总凑到沈大人跟前拍马屁,沈大人还懒得理他们呢!”那被称作林千户的,一边说着,一边白了小个子一眼。
小个子听得这话,嘿嘿笑了两声,过了片刻又压低了声音问道:“林千户,咱们指挥使年纪大了,又不怎么得圣上的心。我可听人说了,如今圣上极是信赖沈大人,这新任指挥使的人选很可能就是沈大人一句话的事,不知道此话可是真的?”
那林千户听得没说话,只冷哼了一声,见得小个子还想追问,他伸过鞭子作势要打他的脑袋,口中没好气道:“明摆着的事情还要问?不然你以为老子闲得蛋疼,派了人暗地来这杏花坞潜伏保护不算,还巴巴的亲自跑来抓这一帮子腌臜货?”
小个子听了这才恍然大悟,立即大笑着拱手道:“原来如此,小的在此提前恭贺千户大人,啊不,是指挥使大人才对!”
“你这作死的免崽子!”林千户口中骂着小个子,脸上却是忍不住露了笑来。
第49章
那林千户先将周淮一行人丢到了兵马司衙门大门口, 兵马司众人见得玄武司千户亲自押了人来,一时大为紧张,以为出了什么惊天的大案, 就连兵司司副指挥使洪全都惊动了, 忙得迎了出来。
那林千户见了洪全,先是哈哈大笑一阵,紧接着告诉他,是他今日出门办事, 路过一个庄子里,见得这伙子青云帮泼皮正在欺压良善, 于是顺手替兵马司给擒了回来。说完还不忘叮嘱洪全, 说这次就算兵马司欠他一个人情, 以后要想办法还他的。只说得洪全哭笑不得, 还得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出得兵马司后,林千户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去找到了周淮所说的牙婆子,一顿恐吓威逼之下, 那牙婆子和盘托出。交待出是崔相府内的一位奶娘拿了二百两银子托她办这件事的。得了消息的林千户又费了一番周折,才打清楚那位奶娘是相府千金崔灵胧的奶娘。
“有意思, 这事还真是有意思……”
弄清了来龙去脉的林千户抚掌大笑了起来,前几天沈襄找他帮忙的时候, 他还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沈大人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小小的田庄掌柜来。当他得知那掌柜是个小女子时, 心里隐约已是有了猜测。今日亲自见得那般灵动娇俏的人之后, 他更是笃定, 那小女子怕是他沈大人的心头之爱。如今又查得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崔相的千金,令他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得十分的新奇好笑。
“怪只怪这沈大人实在是炙手可热……”林千户再三感叹过后, 就起身入了皇城,径直去见沈襄了。
得知消息的沈襄半晌没有说话,一向平静自若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愠怒之色。林千户见了也不敢多言,只恭敬着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林兄,大恩不言谢,沈某都记在心上了。”片刻过后,沈襄已是恢复了平静,对着林千户拱手一礼。
“大人您太客气了,能为大人效力是小可的福气。”林千户赶紧笑着还了一礼,又问沈襄还有什么吩咐。
“剩下的沈某自会处理,林兄今天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好了。”
“好,小可告辞了!”
林千户一礼过后转身离开了,沈襄则也快步走了出来。
三七和飞廉等在了门外,见得沈襄出来,赶紧将他的马牵了过来,沈襄一声不吭翻身上了马,然后扬手一鞭,马儿似离弦之箭一样飞奔了出去。三七和飞廉心里已猜出是杏花坞出了事,当下都忐忑不已,也不敢多问,只得慌忙打马跟了上前。
“公子,公子,你的帽子,还有衣裳,衣裳……”走到半路上,飞廉抬眼看见沈襄身上的乌纱帽和官袍时,惊得大声喊了起来。
沈襄听得飞廉的声音,低头朝自己身上一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走得太急,这官服和官帽都尚未除下来。
“不管了,走!”沈襄一咬牙,已是在心里作了决定。
沈襄说完之后,不停地挥动着鞭子,只恨不得跨下的马儿能长出翅膀来,好让他瞬间飞至杏花坞。听得林千户描述了周淮一众人在茶肆放肆的情形,他只觉心头似燃起了熊熊火焰,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周淮那一众人千刀万剐了去。待又听得这一切幕后主使竟是崔相千金之时,他才觉得得后脊背一冷,瞬间才醒过神来,原来这场针对肖清兮的祸事,竟是他沈襄引来的。
明白过来的沈襄顿时内疚后怕不已,但凡三七那天不警觉一点,没有发觉有人跟梢,或是自己听了之后不以为然不作防范之策,那今日的肖清兮必是要劫难当头。若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他不敢再想像下去,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见到她,待确认她完好无损站在他的跟前,和平日里一样俏皮灵动,含嗔带怒地与他说笑,他的心才会落到实处,不会像现这般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还隐隐的揪着疼。
沈襄赶到肖家姐妹的住处时,天已是快黑了,他狂奔到门前下了马,气也没歇一口就上前去敲门。片刻后,大门开了,云燕出现在大门口,手里还提着一条木棍,一脸的警惕之意。见得门外的是沈襄,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可见到沈襄头上的乌纱帽以及身上的紫色官袍时,她又愣了神来。
“云燕,你,你受伤了?”沈襄一眼就看见云燕脸上和手上的淤青和伤痕,脸色越发凝重了,云燕既是伤成了这样,可能想像当时的情形该是有多危急。
“沈公子,我没事,不过一点皮外伤。沈公子是来看二小姐吧,快进来。”云燕忍了心里的疑问,只摇了摇头,然后又让沈襄进门来了。
“你家二小姐她,她怎么样了?”沈襄跟在云燕身后,口中很是忐忑地问道。
“二小姐今日受了惊吓,回来也没怎么说话,也不吃东西,这会儿在房里,谁也不肯见。”云燕低着声音,情绪也有些低落。
沈襄听得这话,心里本能的就是一阵酸涩之感。快步随着云燕进了后院小厅,就看见厅内坐着肖绾儿和英娘。肖绾儿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不时用帕子拭着眼角,英娘则是一脸焦虑地陪在她身侧。
“大小姐,娘,沈公子来了。”云燕在门口喊了一声。
听得这话,肖绾儿和英娘都有些吃惊,两人都站起身来看来了门口,待见得身着官袍的沈襄时,两人同时面露惊愕之色。
“沈公子,你,你是官府中人?”肖绾儿指着沈襄身上的官袍颤抖着声音问道。
“姐姐,有关我身份一事,我回头再和你解释。清儿呢,清儿她怎么样了,请让我先见见她可好?”沈襄看着肖绾儿说得一脸的央求之色。
肖绾儿听得这话,眼圈一时就又红了,她抬手拭了下眼角,然后转过脸朝房门看了看。
“她自田庄回来后,就把自己一直关在屋内……”肖绾儿一边说着,一边又垂了泪来。
“姐姐,请让我进去看看她好吗?”沈襄轻着声音,看向房门口的眸光中,疼惜担忧之情毫不掩饰。
听得这话,英娘本能地正待出声阻止,肖绾儿却是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又使了个眼色。
“沈公子,你叩门试试看吧,若是清儿愿意见你,你就进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肖绾儿看向沈襄轻着声音道。
沈襄听得面露感激之色,对着肖绾儿一礼后迈步朝房门走了过去。站在门前停住脚步,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手叩了两下门。
“清儿,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沈襄声音低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感觉,可屋内半晌没有动静,沈襄更是忐忑不已,等了一会儿又抬起手,正待再叩两下。
“你进来吧。”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肖清兮的回应声,声音不大,但听着还算平静。
沈襄听得心中一阵惊喜,一旁的肖绾儿与英娘也才都松了一口气。肖绾儿又朝英娘使了个眼色,英娘会意,两人便悄悄移步出了小厅。
沈襄伸出推了门又迈步走了进去,就发现屋内只点了一盏灯,显得很是昏暗。他仔细辨认了下,才肖清兮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口,暗黄的灯光下,背影显得很是芊细和单薄。
沈襄轻着脚步慢慢走了过去,一时也不敢开口说话,只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是你那位好友告诉你的吗?”肖清兮没有回头,只轻着声音问道。
“是,他都告诉我了。”
沈襄缓着声音回答了一句,此刻,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泻而出,可话到嘴边,却又生了胆怯,鼓了几次勇气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得默默地站在原地。
肖清兮也没有说话,她双眼看着窗外,远处的群山掩映在一片暮霭之中,显得朦胧而灰暗。
“沈不语,你觉不觉得,我有点可笑?”肖清兮突然发问道,声音低沉,隐着一丝重重的失落与挫败感。
“可笑?我怎么会觉得你可笑?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沈襄听得一时惊讶住了。
“我自小要强,觉得我生为女子,虽不能像男儿一样做出一番事业来,但至少可以自食其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依附旁人而过活。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也坚信自己能做到。只到今天,我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与自大。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只消旁人一通拳脚,我便要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肖清兮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失落与挫败感,沈襄听在耳内,顿时犹如针刺心头,想她平日里那般自信灵动的一个人,此时竟生出这般卑微自轻的想法,可见今日之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沈襄紧捏了袖中的拳头,心里只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件事,他绝不会善甘罢休。青云帮也好,相府也好,与他沈襄的这桩梁子,算是结定了。
“清儿,不关你的事。今日之祸,是我引来的,是我害你受了委屈……”
沈襄边说着,一边朝前走了几步,在离肖清兮两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他站在原地,双手轻轻抬了起来,心里很想将轻轻揽住她芊弱的身形,却又有些不敢,伸出的手在她的背后停滞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第50章
“你引来的?”肖清兮仍然没有回头, 只发出一声反问,顿了片刻之后,却是冷笑了一声, 口中继续道:“也是, 想我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女子,何德何能,能招惹来一帮江湖人士,又能得了那样身份隐秘的高手庇护?”
沈襄听得不敢回话, 他心里明白,依她的聪明, 肯定会猜到林千户一行人不是安平侯府的家仆, 说不定都已经看出他们是玄武司之人了。
“是, 是我得罪了人。前几天我发现自己每次来杏花坞时都有人盯梢, 于是就长了个心眼,托我在玄武司的朋友前来暗中保护。又让他们假称安平侯府之人,乃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免旁人猜度。”
沈襄轻着声音, 将林千户等人的身人都透露了出来。果然,肖清兮听后没有表现得十分的意外, 她又轻笑了一声。
“玄武司,由天子亲掌的谍卫军, 竟然都能被你所能驱使。沈不语,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样费尽心思的接近我们两姐妹, 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肖清兮冷着声音, 一边说着, 一边转身过来,想看看他此刻的神情。可她怎么也没料到, 站在她跟前的人,头上戴的是双翅乌纱,身上则是一袭紫色官服。她一时惊愕住了,还以为是屋内光线昏暗她眼花了而已,于是眨了两下眼睛复又睁开,这回看得清了,的确是乌纱帽,紫官袍,甚至还看到了他腰上系的金鱼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