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天恢复记忆了吗——耳东霁【完结】
时间:2023-05-20 23:10:55

  沈家出事后,他在顾甑的逼迫下,不得已给宋窈写了和离书,之后宋窈就被顾甑带走了,他就再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了。
  但是他知道,以宋窈的性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向顾甑屈服的。离开上京前,他曾拜托青萝郡主照顾她的,但顾甑如今权势滔天,只怕青萝郡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是说,流放之祸,夺妻之仇,折辱之耻,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打算就这么算了?!自然不!
  宋窈是他的妻子,哪怕他从云端跌入泥潭,被人打断脊梁骨,他也一定会爬起来,不管再苦再难,他都会将他的妻子救回来的。
  “顾甑如今是天子近臣,而你只是个被抄家流放的阶下囚,你拿什么扳倒顾甑?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终有一天,真的能扳倒顾甑,但不知道,宋窈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沈怀璧面色骤变,他踉跄前行了几步,身上的铁链撞的哐当作响。刚才还波澜不惊的人,眼下神色骤然变得急切起来:“窈窈她怎么了?她怎么了?”
  “在沈家举家被流放的三日后,宋窈出城去上香的路上,逃跑时失足跌落山崖……”那鬼王面具说到关键处,蓦的停下了。
  沈怀璧还欲再上前,却被他的下属死死摁在原地,他只能情绪激动问:“然后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别激动,她没死!但也只是这次没死,下次万一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沈大公子,你说是吧?”说话间,鬼王面具一挥手,他的下属立刻松开了沈怀璧,他则好整以暇看着沈怀璧。
  沈怀璧芝兰玉树,博学多才,是盛京出了名的无瑕公子。
  而这个无瑕公子,如今被顾甑从云端打入了泥潭了,可即便如此,他仍一身傲骨,不肯屈服半分。但没关系,骨头再硬的人,只要他有七寸,他就能将他的傲骨敲碎,让他为自己所用。
  事到如今,沈怀璧已经没有别的路能走了,他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回盛京。”
  沈怀璧:“!!!”
  “沈家是被陛下下旨举家流放的,若无陛下旨意,我私自回盛京,我的亲眷们会受到牵连。而且以我对顾甑的了解,只怕他也不会允许我活着回盛京。”
  “我既说了让你回盛京,那么这些障碍,我自会一一替你扫清。”说到这里时,鬼王面具的目光,又再度落在了沈怀璧身上,他意味深长提醒了一句,“只是人有傲骨是好事,但刚过易折的道理,想必沈大公子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沈怀璧明白,对方这是要让他认他主的意思。
  沈怀璧过往的人生,只跪天跪地,跪父母君王。可今夜,为了能回盛京,为了能救回他的妻子。昔日光风霁月的无瑕公子,终是托着铁链,抛下了他过往的所有矜贵,屈膝向一个不知姓名身份,但能助他回盛京救他妻子的人跪下了。
第10章
  宋窈原本打算,等刘若贞伤好一些,就去见她的。却没想到,刘若贞突然死了。
  据说,是因手背上的伤疼痛难忍,再加上她的胳膊被青寐废了,大夫说日后会落下残疾。刘若贞一时想不开,便趁着夜里无人时悬梁自尽了。
  宋窈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水瓢瞬间掉到地上,水溅了她一身。好一会儿,宋窈才缓过来,她眼珠漆黑看向顾甑:“我要去趟刘家。”
  不是想,而是要。
  顾甑沉默须臾,吩咐:“去备马车。”
  有小厮应声去了,顾甑将宋窈带回房中,让侍女替她宋窈换了干爽的衣裙鞋袜后,两人才一同出门。
  他们过去时,在刘家府门外,正好碰见了苏云舒。
  此事是在苏云舒的花宴上发生的,如今刘若贞人没了,苏云舒于情于理,都该露个面以示哀悼。但让苏云舒没想到的是,宋窈与顾甑竟然也来了。
  短暂的惊诧过后,苏云舒上前同他们打了招呼。刘大人听说顾甑来了,忙亲自出来相迎。
  刘若贞是未嫁女,且她双亲俱在,是以刘府并未设灵堂,只暂且将刘若贞停放在她的院子里,得知宋窈与苏云舒是来祭拜刘若贞的,刘大人面上这才流露出几抹哀伤之意,又让侍女带她们二人过去。
  男子不好入内院,顾甑只得同宋窈道:“你身子还未痊愈,进去上炷香便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宋窈应了,与苏云舒一道过去。
  刘若贞院子里十分冷清,也并未悬挂白幡,只有几个素衣的侍女,并一对双眼红肿的母子在。那对母子与刘若贞面容有几分相似,应当是刘若贞的母亲和弟弟。
  她们两人上过香之后,苏云舒转头同刘夫人道:“夫人,您请节哀。”
  刘夫人红着眼应了:“苏小姐,您有心了。”还专程登门来送她这苦命的女儿最后一程。再一抬眼,见宋窈的目光落在刘若贞的棺上,刘夫人眼底先是闪过一抹恨意,但很快又被惧怕代替了。
  顾甑的手段,上京无人不知。宋窈是他们刘家得罪不起的人。
  刘夫人非但不敢对着宋窈表露出一分恨意,甚至还得向她赔罪:“顾夫人,是我教女无方。如今我这孽障已经没了,我代她向顾夫人赔罪。”
  说着,刘夫人膝盖一弯,便要向宋窈跪下。
  宋窈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头突然就被砸了一下。紧接着,尖锐稚嫩的男声骤然响起:“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我姐姐的!”
  宋窈脑袋突然嗡了一声,另外一道更为尖锐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脑海里蹿出来——
  “你这个丧门星!都是因为你!爹爹他们才会出事的!都是因为你!”
  说完,那人还狠狠将她推了一把。她身子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栽倒到地上时,一双手猛地探过来,稳健有力扶住她。
  目之所及,宋窈只看见了对方悬挂在腰间的白玉蓝穗玉佩。
  “顾夫人!”立在宋窈身侧的苏云舒,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刘夫人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殆尽,她忙一把扯住自己的儿子,向宋窈跪下请罪:“顾夫人,小儿顽劣不懂事,求您宽宏大量,饶了他这一回吧。”她的女儿已经没了,她就剩这个儿子了。
  “娘……”
  那男童似是想说话,却被刘夫人急促打断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给我闭嘴!”
  那股疼意缓过来之后,宋窈睁开眼,先是看见了脚边的苹果。再一抬眼,就见刘夫人拉着她儿子,仓惶不安跪在她面前,不住向她磕头请罪。
  宋窈现在脑袋里很乱,她也没心思追究,只无力摆摆手,便抚着额头往外走。
  苏云舒辞了刘夫人后,也跟了上去。刚走出刘若贞的院子,宋窈的身子猛地晃了晃,小喜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夫人!”
  苏云舒忙快步过来。见宋窈脸色苍白,额头红肿一片,恰好前面有长廊,苏云舒便提议过去歇一歇。
  宋窈应了,两人在长廊里坐下。
  “你还好吧?要不要请大夫?”苏云舒看着宋窈,有些不放心。
  宋窈勉强笑笑:“不用请大夫,我歇一会儿就好了。”现在请大夫,只怕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缓了片刻后,宋窈转过身,好奇看着苏云舒:“苏小姐,我们是怎么相识的?”
  盛京就这么大,人也就这么多,父辈同在朝为官,他们这些人自然也就认识了。说起来,苏云舒从前与宋窈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宋窈既问了 ,苏云舒便如实说了。
  末了,想了想,苏云舒又道:“那些事都过去了,既然你不记得了,那便往前看吧。”
  宋窈与沈怀璧成婚时。苏云舒还曾跟着苏夫人一同去观礼了。后来沈家落难,宋窈被顾甑带回府里的境况,苏云舒从魏明澹口中也听说了一些,苏云舒有些同情宋窈,所以她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却不想,她这番话,却让宋窈发现了端倪——苏云舒看她的眼里又带了几分同情。
  上次在她的花宴上时,苏云舒也曾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宋窈觉得奇怪,正要细问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刘大人的说话声。
  自宋窈醒来之后,她都一直都在顾甑的眼皮子底下。青寐如今还下不来床,今日出门宋窈只带了小喜。顾甑在前面等了许久,见宋窈还没出来,他便亲自过来寻她了。
  甫一看见宋窈,顾甑就看见了她额头上的肿痕。
  顾甑的眼里瞬间覆上一抹阴翳,但还没等他发作,宋窈已先一步攥住他的胳膊:“夫君,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她今日来刘家,原本是想问刘若贞当真是自缢而亡的么?
  但最后,她却什么都没问。如今刘若贞死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了。
  刘大人见顾甑目露杀意,瞬间两股战战,正欲跪下请罪时,却没想到,宋窈一句话便保住了他的这颗项上人头。短暂的沉默后,刘大人听到顾甑说了声好。
  他们三人出了刘家,苏云舒正欲上自家马车时,突然被宋窈叫住:“苏小姐,日后若得了空,我能来寻你玩儿么?”
  苏云舒怔了下,旋即笑着颔首:“可以呀。”
  两人道别后,宋窈与顾甑一同往顾家走。
  回府后,宋窈闷闷坐了一会儿,便上床歇午觉去了。恰逢魏明澹来找顾甑,他们两人说完公事后,顾甑突然道:“你回去同苏云舒说一声,让她将今日在内院发生的所有事,都悉数写下来交给我。”
  魏明澹顿时惊了:“顾兄,你至于这样吗?”
  宋窈都失忆了,顾甑何必还将她盯的这么紧呢?
  顾甑不说话,只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行行行,我这就去这就去。”魏明澹一口饮尽茶水,麻溜走了。
  直到花厅里只剩下顾甑一个人时,顾甑才长睫微敛,在眼窝里撒下一片阴影。
  宋窈不对劲儿。
  准确的来说,是从刘家回来之后,宋窈就变得不对劲儿了。
  所以顾甑想知道,宋窈离开他视线外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1章
  在顾甑瞒着宋窈,私下调查这事时,宋窈又梦见了那个白衣身影。
  不同的是,这次梦里,那人没有穿白衣,而是穿了一身喜服。宋窈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感觉到,对方看她的目光很是温柔缱绻。
  那人的腰间,仍挂着那枚白玉蓝穗玉佩,他向她伸出修长莹润的手。
  宋窈刚将手搭在对方的掌心上,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奋力将宋窈朝后扯去。
  “窈窈!”那人急切叫了声,他立刻上前想要抓住宋窈。可就在两人指尖刚碰上时,那人的身形却突然一瞬消散了。
  宋窈猛地睁开眼睛。
  外面花明柳媚,春光暖软熏人睡,小喜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打盹,四下静谧无声。
  宋窈没惊动任何人,只拥着被子坐起来,在想刚才那个梦。
  这是她第三次‘看见’那个人了。
  但这三次里,她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他腰上悬挂着的那枚白玉蓝穗玉佩。
  在宋窈想梦中那人的时候,顾甑拿到了苏云舒的书信。
  苏云舒将她们进入内院的种种,全都事无巨细写了下来。顾甑一一看过之后,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难不成是他想多了?
  顾甑坐在桌案后,久久都未曾言语。
  这天夜里,听到顾甑的脚步声,宋窈便下意识转头,将目光落在顾甑的腰上。
  顾甑腰上空荡荡的,并未佩戴任何香囊玉佩。
  顾甑一进来,就察觉到了宋窈的目光,他不着痕迹问:“怎么了?”
  “你平日里都不带香囊玉佩的么?”那三次里,顾甑的腰上都挂着那枚白玉蓝穗玉佩。想来那枚玉佩应该对他极为重要的,他现在怎么没带了?
  顾甑脚下一顿,他没想到,宋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注意到这个了?”顾甑走过去,答非所问。
  宋窈并未说自己梦到的那些事,只盯着顾甑经瘦的腰间:“我总觉得,你腰上应该戴玉佩的。”
  盛京清雅人家的子弟向来爱戴玉佩佩香囊,从前宋窈也赠了顾甑很多。有一次顾甑戴了一块出门,被同窗瞧见之后,那些人指着顾甑便是好一顿羞辱嘲讽。
  说他一个穷困书生,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真当有朝一日,能跟他们融进一个圈子了?!
  羞辱嘲讽之余,那些人还当着顾甑的面,将他的玉佩扔进污水沟里。顾甑在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里,撩起洗的发白的素袍,淌进污水里将那枚玉佩捡了回来。
  那些人见顾甑并未如他预想的那般恼羞成怒,顿时觉得没意思,便相伴着走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了之后,顾甑面无表情捏碎了那枚玉佩。
  自那之后,顾甑就再未戴过玉佩了。
  如今听宋窈再提起玉佩一事,顾甑什么都没说,只默然将她揽进怀里。但到了第二日,宋窈再见到顾甑时,赫然发现顾甑腰上多了枚墨色缀着红流苏的玉佩。
  宋窈盯着顾甑腰间看了好一会儿。
  顾甑便任由她打量。
  从前宋窈送他玉佩时,曾说过宝剑赠英雄,玉佩赠君子。可宋窈不知道的,他顾甑从来都不是君子。但无妨,若是宋窈喜欢君子,那他也可以为她变成君子的。
  顾甑今日穿了身玄衣,佩这枚玉佩很合适,但宋窈看了好一会儿,却轻轻蹙眉问:“夫君,你还有其他玉佩么?”
  “……”顾甑盯着宋窈,好半晌都没说话。
  “怎么了?”宋窈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却不想,顾甑淡淡道,“这枚玉佩,是你从前赠给我的。”
  “我,我送的?”宋窈拿起那枚玉佩,细细看了好几眼,但仍全无印象。
  顾甑见状,便换了个话题,宋窈也没再纠结这个。只是在顾甑外出办公时,宋窈还是不可避免的会想到她时常‘见到’那枚白玉蓝穗玉佩。
  而且自打从刘家回来之后,宋窈脑子里便时不时能蹿出一些从前的声音或者画面。
  但那些太零碎了,还没等宋窈去捕捉,它们便已经溜走不见了。唯一令宋窈深刻的是,在一次歇午觉时,宋窈又梦见了那个白衣男子。
  他腰上那枚白玉蓝穗的玉佩很显眼。
  他站在她面前,大掌握成拳,骨节泛着青白,声色里全是痛苦歉然,他不住同她道歉:“窈窈,对不起。”
  宋窈想问他,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可她还没开口时,耳边骤然响起小喜的声音,梦境一瞬间坍塌了。
  宋窈睁开眼睛,就见小喜蹲在她面前。见宋窈醒了,小喜忙来扶她:“夫人,您又做噩梦了么?”
  宋窈摇摇头:“也不算噩梦。”好像是她从前的事。
  宋窈本打算问顾甑的,但顾甑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很忙,每日早出晚归的,而且她梦到的都是零星的记忆,且没头没尾的,宋窈便没同顾甑说这事。
  小喜倒了温水给宋窈,宋窈轻抿了几口之后,问小喜:“你今日不是回家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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