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探了探头,近距离看着那处箭伤,血虽早已止住, 但因伤口还未愈合,周围依旧红肿着,可以想像当时中箭和疗伤时该有多痛, 心不由得提起。
“疼吗?”她小声问着。
抬眸看到盛祁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低低地应了她一声, 她鬼使神差地又靠近了些,朝着伤口轻轻吹了起来。
轻柔的热气拂来的瞬间, 盛祁的身子不由得僵直, 他扶上她的肩,正欲把人推开, 还未来得及, 就见宋抒然自己直起身子。
“大家都说疼的时候被吹一吹就会好很多 。”
宋抒然解释着, 旋即将纱布拉长, 半抱着盛祁, 让另一手够到纱布, 再一层一层仔细地帮盛祁包扎着,最后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抬头才刚想问包扎得可有不舒服,却直接撞入了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瞳光里似是隐着难以言说的情愫。
腰倏然被搂住,整个人被直接带进盛祁怀里。
宋抒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抬手想推,却又怕碰到盛祁的伤口,只得轻扶着盛祁的肩膀。
这半推半就的动作倒却叫盛祁误会了,揽着腰的手又收了收力,垂眸对上她略有惊慌的眸子,视线顺着一路往下,最后停在那双红润的双唇上,一低头准确地印了上去。
这个吻他心心念念了很久,亲到的瞬间,心脏不受控地剧烈跳动着。
怕吓到怀里人,本想徐徐渐进,可却奈何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他一只手揽着她的后脑,又稍一用力将人朝自己带了带。
不满足唇与唇间的相触,盛祁轻探着她的牙关,在她怔住之时轻轻挑开,探了进去。
纠缠、追逐,他深深地吻着她。
宋抒然似是被这炙热的吻带入漩涡一般,大脑再也无法思考,只得沉溺在盛祁带来的温柔中。
半晌,感觉到自己缓缓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盛祁正撑在上方俯视着她。
恍惚间,有一丝思绪被拉回,她羞赧提醒着:“现在……是白天。”
本意是想劝阻,然话已说完,却未见到盛祁有停下来的意思。
顷刻间,床榻周围的帷布被放了下来,为保暖而提前换上的厚帷布严严实实把光遮挡在了床榻外。
床榻里蓦然昏暗,带着暧|昧的氛围,急促且热烈的呼吸交错着。
他分明是懂她意思的,现在却偏偏要假装误解。
本想抬头怒斥盛祁这一行为,可盛祁盈着欲|望的眸子不再遮掩,紧紧盯着她看。
再说话时声音已是低哑得不成样子:“阿媃,我很想你。”
*
宋抒然再次醒来的时候,遮掩方才一室旖旎的帷布已被重新卷起,但外面似乎是真的黑了。
房间内的蜡烛被点亮,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平躺改为侧卧,恍惚间似是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也听到了倒水的声音。
本以为是寒月进来伺候,正想唤上一声,却见听到里间动静的盛祁踱步走了进来,坐回到床榻上递给她一杯水:“喝点水吧,现在想吃东西吗?”
她身子累得紧,本是不想动的,可又奈何口也渴得厉害,只得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喝下盛祁喂来的水。
缓缓坐到床榻上,看着盛祁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望着自己,心里忽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眼下这小别后的愉悦,似是只有盛祁感受到了。
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她不由得脸颊发烫,连忙别开眼神:“饿了。”
盛祁是探得了她的小情绪,浅笑着拿走她喝过的茶杯,起身出了里间,不过片刻又提着食盒回来了。
方才的确是他过分了,所以他来亲自伺候自己生闷气的皇子妃也是应该。
盛祁轻缓地把菜肴一盘一盘端出,嘴上还叮嘱着:“虽然已经回来,但你们先前太久没有用过大鱼大肉,所以暂时还是先以清淡为主。”
宋抒然瞧着眼前的菜肴,肚子瞬地咕噜叫了一声,那声音虽是不大,但盛祁听到绰绰有余。
她脸刷地一下泛起红,连忙拿起筷子,一边夹着菜吃,一边转移了话题:“你怎地回来了?父亲和兄长呢?戌京军节节退败又是什么意思?”
面对她的问话,盛祁不紧不慢地一一作答着:“宋将军与宋廷之一切安好,我们联手演了一出戏,戌京军节节退败便是其中一步,我提前回来为了正式给四哥定罪,并且接你回家。”
盛祁将所有经过都娓娓道来,宋抒然终是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军营中谁是盛衡安插的人,他们都已调查清楚,宋宏几日繁忙不仅筛选了可用之才,也做足了准备。
那些发觉不对劲的将领和士兵,并未排除出去,而是为日后可以利用,一直留在军营中暗中监视。
盛祁有意让盛裔故意停下接下来的动作,予以盛衡一丝喘息的机会,以此等待烊芜主动发起进攻。
盛衡也果然按着盛祁预想那般,在几日后向烊芜传达了进攻的信号。
而准备应战的几日里,盛祁早早就找来了年轻副将与宋宏和宋廷之一起商讨如何应战。
“正式开战之日,我们安排你带主力军径直迎战。”盛祁在舆图上指着前进的路线,“但切记勿要认真,在无伤亡和不被发现反常的情况下,战不可胜,连连退败即可。”
年轻副将本以为可以正式来一场痛痛快快的战役,却不成想要如此,因一时不懂为何,便蹙着眉等待着盛祁的解释。
“我会亲自带一组人马从旁侧包抄,然该人马是起不到援助的作用,不过是做戏。”盛祁继续部署着作战计划,又言道“这支队伍中虽有叛军,但也有正常的士兵,所以保证伤亡最小至关重要。”
他再次垂眸盯向舆图,指着另一侧位置对宋延之开了口:“所以真正作为支援的队伍非常关键,我会安排你带领,从这一路绕去,在最后方撵断烊芜军支援的同时进行真正的包抄,直击烊芜将领,并抓捕所有叛军。”
这个作战方案中,最为危险的就是盛祁要带领有叛军的那一队,年轻副将所带队伍与烊芜军正面对决,无法抽身帮衬,而宋廷之要带的队伍未避免被叛军发现,定要在盛祁带队离开后再出发,而要走的路线也要比稍远一些。
所以在宋廷之到达前,中间这段时间,必须需要盛祁带队硬抗。
这便是他的整体计划,让叛军以为一切顺利,要与烊芜军汇合并准备陷害他们时,真正反击的队伍又从后方出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方法虽然危险,但也是能最快解决这场战争的办法了。
烊芜的将领与叛军在他们意料之中全部被捉,在宋宏和宋廷之的看管下,连自杀的机会都未给予。
连夜从这些人口中问得了不少有用信息,烊芜将领称他们的军师早在前岁就接触过戌京的四皇子盛衡,盛衡以为他们提供商贸便利作为示好,杀了戌京人,安排烊芜人顶替,进入极为重要的各商贸领域中去。
烊芜见过诚意,便答应在必要时帮盛衡提供兵力上的支援。
今岁夏季时盛衡主动提出进行一场战役,计划便是烊芜假装进攻,在戌京军迎战时,戌京军的一组队伍会帮烊芜军战斗,擒得戌京军的将领,并以叛军罪名将其杀害,烊芜再在他前来后商讨停战,中止战争。
盛衡想要借机清扫戌京阻碍他的人,战后与烊芜重新盟约时,也会无条件偏向烊芜。
烊芜新首领接受了这个好处,才有了这次突如其来的进攻。
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戌京军胜利,但盛祁却偏偏让传递消息的人故意放出戌京军节节败退的消息,让盛衡和齐广卿继续掉以轻心。
为了保证这一出戏的真实性,就连阿辉和墨弟,还有盛裔和荣大人都不知晓真实的情况。
只是没想到的是,盛衡到最后还是知晓了宋抒然的位置,盛祁才刚回京,得知盛衡似是朝着废弃寺庙去了,他马不停蹄赶去。
远远看到被盛衡用剑指着的宋抒然,心里一紧,还带着些许欣慰。
他的姑娘即便面对危险也没有退缩,是最勇敢的。
盛衡和齐广卿算是真正败下阵来,一整出闹剧也终是停止了。
宋抒然自己舀了碗汤,轻轻抿了一口,略有沉重地问:“此次事情败露,四皇子殿下怕是再无争位的可能了吧?”
看着她这般严肃的神情,盛祁突然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怕她又会与自己提及和离,毕竟一切尘埃落定后便要与他和离的话,她说过不止一次。
所幸不回答她罢了,他心里不住腹诽着。
但盛衡的结局,他也在心里如明镜一般,盛衡不仅再也没有争位的可能,叛国一事极为严重,即便逃得掉死罪,日后也定再也不是皇子了。
第89章 正文完
◎一生一世一双人足以。◎
89
十余日后, 所有被捕之人终有了结果。
盛衡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废除其皇子身份。
念在于内理司做事有功, 免了死罪,流放戌京北边严寒之地, 永不得入京。
首辅齐广卿数罪兼并, 后又有众官上奏弹劾, 越来越多的罪证涌现, 终有十八项罪名确认, 将处以极刑。
而康绍帝一直宠爱的盈妃也脱不得干系,审问之时得知盛祁母妃病逝,与其暗中挑拨离间, 让盛祁母妃心生悲凉,郁郁寡欢有关。
康绍帝念在夫妻一场,并未给予盈妃和她兄长一般的惩罚, 却也并未就此放过, 直接将其打入冷宫, 让她用后半生反思。
靖尧侯与大理寺卿陈常恶事做尽,但在被抓后主动提供诸多证据和线索, 得以留命。
一个被削侯位, 全家发配西边的边疆,一个则废官遣回老家, 三代不得闱考, 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少卿负责, 而首辅一职则由阮大人暂时代理。
因此次事情导致戌京诸多情况发生, 康绍帝还命荣大人携监察司全权监察戌京上下官员, 如有问题一律处理, 绝不姑息,而有能力者即刻晋升,无需在意年纪与官龄。
因这一道圣旨,本就在沙场征战凯旋而归的年轻副将,顷刻间被提升为将军,可自己带兵训练。
好事自是成双,回戌京城养好伤后,他就迫不及待寻媒婆挑了个喜庆日子,前去阮府正式提亲。
三书六礼一项不差,虽无法像皇家贵胄那般奢华,却也给到自己能给最好的。
阮伊与年轻副将成亲那日,宋抒然也是前去了的,瞧着那个在避暑山庄遇见一脸愁眉的女子如今笑得那般灿烂,她倍感欣慰。
事实证明检坚持选择自己的婚姻,绝不是她这个现代女子才会有的想法,古代女子也自会有不妥协、坚持己见之人。
还好阮伊和她的少年郎是圆满的结局。
宴席散时,盛祁特意亲自来接,正欲离开,宋抒然还意外收到了阮伊托她转交荣锦的东西。
摊开一看竟发现是一副画,画上正是在避暑山庄时曾约定过要为荣锦所做的瀑布美景,惟妙惟肖,还特意画上了长虹,看着就像是再度亲临到那般景色之中。
这是阮伊曾答应她与荣锦的,回来后因种种意外,直至今日才兑现。
所有一切都似是尘埃落定一般,宋抒然看到了无数作恶之人的报应,也见到了善良之人的幸福。
唯独李紫嫣,她自始至终还未曾见过。
听闻盛衡叛国一事暴露,在搜查四皇子府时才发现李紫嫣一直被软禁在府里的地窖中,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而借战争谋害盛祁一事因是她的主意,所以她也同盛衡一样被关至大牢,等待发落。
待一切都结束,宋抒然终是决定前去看看这个重活一世却依旧悲惨的表姐。
盛祁自是不放心,坚持陪同,直至入了大牢,才稍稍给了她与李紫嫣独处的机会。
被士兵带至牢房时,李紫嫣正身着灰色布衣呆坐在草铺上,头发蓬乱,再无原先的精致,脸上和手臂上的青紫还未消,看上去分外可怜。
听到她的到来,李紫嫣缓缓抬起头,看到眼前人,神情怔了一瞬,蓦然落了泪。
“你可是来瞧我笑话的?”李紫嫣红着眼睛,自嘲般开口,声音甚是沙哑,“如你所见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
宋抒然提着食盒走进牢房,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把食盒放到李紫嫣面前:“这是你母亲今日临走前为你做的,他们不能来看你,只得拜托我前来。”
食盒里都是李紫嫣自小喜欢的吃食,李紫嫣的母亲含泪做了许久,恨了魏氏一世的人,最终还是跪地恳请魏氏帮忙。
因李紫嫣对宋抒然的一再伤害,魏氏本是不愿原谅,可妹妹已做如此,一心向善的她怎么也于心不忍。
就是为难之时,宋抒然出现在府上,主动提出去探望李紫嫣,会帮着转交,替魏氏解了围。
听到她所言,李紫嫣颤抖地打开食盒,呜咽地伸手拿起那流黄包,咬了一口。
整个大牢安静的出奇,李紫嫣啜泣的声音便愈发清晰。
“或许你不相信,但我已是重活一世的人了……”李紫嫣吃完一个流黄包,并未抬头看着宋抒然,只是无神地盯着地面,一个人自言自语般开了口。
“上一世我于春节时来的戌京城,我那时确实是想为自己在这里谋个好人家。与你外出游玩时见到的盛衡,便一见倾心了,奈何你已与他情投意合,我就算是算计着上了他的床,也还是没能阻止你嫁给他。”
宋抒然完全没有想到李紫嫣会突然与她提及前世的过往,露出一丝震惊神情,但细细想来,眼下一切都有了应有的结局,李紫嫣如今也应该真正看透了,所以欲将心底所有事都说出来,也属正常。
她不做声,默默等着李紫嫣再度开口。
“上一世我以为我赢了,我让你流了产,甚至盛衡当上皇帝后,我比你还要高贵。”李紫嫣抬起头,对上她的眸子,轻笑着,“可你死后,盛衡疯了一般日日夜夜思念你,封你为后,后宫三千皆有你的影子。”
“当得知是我害死你之后,我被赐了毒酒,饮下的时候我不甘心,想着若是能重来,我绝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宋抒然眨了眨眸子,接话道:“所以你重生了,决定提前来戌京城?”
似是没想到会得到回应,李紫嫣愣了一瞬,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你愿意相信?”
未等来她的回答,但李紫嫣也不在乎,她继续道:“所以我重生了,我决定改变一切,若是我能比你先认识盛衡,或许我就是他永远的白月光和朱砂痣了,我努力练习马术,骑抢赛上抢了你与他相遇的机会,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他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你身上。”
“我很恨,把一切都归咎于你是宋将军之女,而我不过只是宜南富商之女。但你却不同前世,这一世一心扑在七皇子身上,甚至与七皇子有了婚约。我便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于是向盛衡不断示好,甚至利用了家人,终是可以和盛衡在一起。”
“很多事情变了,但又好像都没变,盛衡还是一直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