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兄眸光幽邃,和那个梦里一样,似乎在期待她的回应。
可这是现实里,谢泠舟克己守礼,与她更是仅限于表兄妹之谊,并不会说“留下来,二弟不管你,我管你”这样的话。
更不会那样叼衔着她唇舌不放。
崔寄梦仓促地低下头,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回想那些暧昧的梦。
更何况还是当着二表兄的面。
谢老夫人见她只看了谢泠屿一眼,就再也不敢抬头,耳根子还发红,哪还不懂?顾及姑娘家面皮薄,又委婉问了一遍:“若阿梦觉得可以,外祖母便替你定下来?”
崔寄梦抬头,见到外祖母关切地看着自己,满心满意对她打算,又想起祖母来,这两位老人都是真心为好,又都是过来人,替她选择的定不会有错。
今日表姐和她解释了昨日的误会,二表兄并没有不管她,他昨夜还特地寻来一孤本琴谱,放在她门口。
更何况,昨日赴宴已让她对除谢氏子弟外的京陵世家子弟产生畏惧,若是不嫁二表兄,她该嫁谁?
至于那些梦,她日后多和二表兄接触,让他挤占她全部心绪,兴许就能把梦里大表兄的位置挤走了。
便点点头:“全凭祖母做主。”
一下解决了两位心肝的婚事,谢老夫人精神矍铄起来,蹙眉看向长孙,见谢泠舟垂着眸,眉眼岑寂。
莫非是弟弟定了亲,他心里失落?
老夫人大喜,借机敲打道:“团哥儿是长兄,阿屿婚事都定下来了,倒是你没个动静,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该着急了!”
谢泠舟的手握紧,又松开。
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他又变回无情无欲的模样:“孙儿方及冠,想先建功立业,再谈别的。”
“哼,建功立业和娶妻生子不能一起办么?”谢老夫人沉下脸,“你祖父二十一岁的时候,你爹都呱呱坠地了!”
谢泠舟眸中平静,不为所动,“祖父是一代名相,孙儿远不能及。”
谢老夫人一时语塞,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去!去建你的功去吧!”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
谢泠屿陪同崔寄梦散心,到湖边时,他停了下来,“表妹,昨日没有护好你,是我无能,你受委屈了。”
崔寄梦恬然浅笑,她那时虽心凉了一会,但也知道不是他的过错,不能迁怒于他。“表姐和我解释过缘由了,况且,那不过一个游戏罢了,表兄不必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谢泠屿却说:“表妹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当然有责任护着你。”
“未婚妻子”这个称谓让他心跳加速,顾不上礼节,将崔寄梦揽住怀里,不敢靠得太紧,虚虚搂着,“阿梦,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给她一个家……
这对一个孤女而言太有诱惑力了,崔寄梦本来想推开他,又收回了手。
怀里身子柔软纤弱,谢泠屿血气翻涌,忘了分寸,捧起她面颊……
崔寄梦正愣神间,脸忽地被捧起,二表兄凝视她的目光跟化开的糖一样,热情,毫不掩饰,她被看得无所适从,想推开,但谢泠屿却收紧了手臂。
习武之人臂膀分外有力,仅用一只手圈着她,就能把人牢牢锁在怀里。
二表兄直勾勾盯着她的唇,
昨夜梦里刚和大表兄经历过,崔寄梦马上猜到他想做什么。
她慌了神,发现自己在二表兄怀中想起和大表兄亲吻的梦,更大的慌乱袭来,本来不愿在婚前过多亲近,但想着要多和谢泠舟亲近,覆盖掉那些梦,便没有推开。
少年慢慢低下头……
忽然间,越过他的肩头,崔寄梦看到假山石后,一片月白袍角出现。
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给大表兄点一首《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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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咬伤
◎这里他碰过了?◎
谢泠舟定定凝着她。
隔着二弟的肩头,他和他的未婚妻子遥遥相望,似乎有根细细丝线牵引着,一时二人都忘了挪开目光。
不约而同地,想起昨夜梦境。
起初他像哄妹妹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凝着她双眼,哄着“乖孩子,别哭了”。
本是无比温馨的一个梦,可随后……
他们在锦被之下紧密相拥,纤弱少女被高挑健壮的青年擎住脑袋,一双手臂柔弱无骨,搭在他后颈。
舌尖勾缠的力度渐增,纤柔玉手越发无力,罗帐内呼吸交错,断断续续。
此刻看着大表兄,崔寄梦仿佛回到了梦里,后脑勺被大掌扣压住,狠狠夺去彼此呼吸,快要窒息的感觉无比真实。
那是一种夹带着羞耻感的放纵。
她是二表兄的未婚妻子,不该梦见和未来夫兄拥吻。可如今她被二表兄搂在怀里,羞耻感却比昨夜梦里更甚。
好像她当着大表兄的面,背叛了他。
崔寄梦没来由的慌乱。
她推了推谢泠屿,可他臂膀结实有力,根本无法撼动,少年双眼略显迷离,带着痴迷正朝她低下头……
越来越近,鼻尖即将相贴。
崔寄梦恍若未觉,懵然与谢泠舟对望着,随即清楚地看到大表兄皱了皱眉,淡漠眼神里闪过一丝微讽。
她骤然清醒过来,那是梦,现实中他们毫无瓜葛,他不是梦里那个会安慰着她,会轻柔吻去她眼泪的青年。
现实中的大表兄克己复礼,怎会和她裹入同一床被子里,还含着她唇舌不放。
莫大的羞臊冲击着她,在谢泠屿的唇快要触到她时,崔寄梦忽地像个鸵鸟一般,把脸埋入少年肩头。
谢泠屿并不知道兄长就在自己身后一丈远的处,只当表妹在害羞,觉着她埋在他肩头怪可爱的,便伸手摸了摸她后脑。
“好表妹,怪我唐突了。”
崔寄梦当了好一会的缩头乌龟,再抬头时,谢泠舟早已离去。
因这一个小意外,她也没了心思和二表兄继续逛园子,匆匆回了皎梨院。
回到房中时,崔寄梦强撑的笑收了起来,方才在二表兄怀中时,除去因他是男子而生的那点局促,她的心平静得不对劲,为何会这样?
更怪的是,明明当初下水救她的人是二表兄,他喜欢熏沉水香。
可为何她却记得是檀香,比寻常檀香多了一股清冽的寒梅香气,就像……
就像大表兄身上的那种。
但采月和二表兄都告诉过她此事,外祖母也曾提起过,称那日众人赶到湖边时,见二表兄浑身湿漉漉的。
她说服自己,只能是二表兄。
谢府马车上。
谢泠舟端坐着闭目养神,转动着那串佛珠,指尖越发用力。
聘猫当夜梦里,崔寄梦跪榻上问他,“为何当初明明是你救了我,却要让给二表兄?否则我现在就是你的了。”
与她初见那日,二弟也曾说过,“将来我若娶到表妹,兄长功不可没!”
倘若当初如实说,会不会崔寄梦现在就是他的未婚妻子了?
谢泠舟慢慢睁开眼,眸中显出些茫然,
但也只是一小会,很快理智压倒了一切,那双眼又恢复冷静。
他极少有缺憾,因为善于克制。
谢泠舟回府时已暮色四合,经过前院时,府里小厮正挂起灯笼,边忙活着边闲聊,无非是家长里短,老婆孩子。
“老赵,你媳妇搭理你了没?”
壮汉木讷道:“没,原先不让俺上榻,这会门儿都不让进。”
问话的年轻小厮笑道,“这都两月了,老赵你不行啊,瞧瞧咱二公子怎么哄人表姑娘的,学着点。”
“咋个哄的?你咋知道?”
小厮嘿嘿一笑,“早上我路过假山,见二公子把表姑娘搂在怀里疼爱呢,又亲又抱的,那叫一个火热啊!”
老赵更愁了,“二公子生得俊嘛!俺媳妇成天嫌俺长得鞋拔子似的。”
“男人可不是光好看就行,还得能干!学学二公子,她骂?你就堵住嘴啊!女人啊堵住嘴,人也就软了。”
一旁听得正乐呵的另一位小厮嬉皮笑脸凑过来,“你说哪个?”
那年轻小厮意味深长道:“你识字么?知不知道那品字怎个写?”
正嘚瑟着,却见其余二人忽然安静下来,闷头做事,小厮一转身,瞧见大公子正负身立在身后,眼神跟冰刃似的。
小厮顿时脊背发凉。
谢泠舟冷冷扫过那两油嘴滑舌的小厮,寒声道:“若嫌舌头多余,大可去了。”
两位小厮吓得直哆嗦,扑跪在地颤声讨饶,“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谢泠舟阴沉着脸回到佛堂,胸中一阵怪异,阻塞、憋闷,令他无所适从。
不巧的是,谢泠屿来了。
他是为替祖母传话而来,“方才我去前院,祖母说了,哪有长兄亲事未定,弟弟先成了婚的,她老人家威胁我,若是想早日把表妹娶进门,就得劝你快些议亲。”
谢泠舟定定看着他嘴角,那儿赫然有一个小小的破口,今日请安时还没有。
他幽幽问:“嘴角怎么弄的?”
谢泠屿没想到兄长竟然会关心自己,愣住了,他看了那么多话本,自然知道这种情形容易被误会,讪笑着摸了摸唇角。
“兄长别想歪!不小心磕到罢了。”
谢泠舟唇角下压,“为兄近日公务疲倦,二弟若无要紧事先回吧。”
谢泠屿还惦记着祖母的威胁,哀求道:“兄长,你我兄弟情深,明年春我能不能把表妹娶回家中,可就全仰仗你了!”
“你就这么急?”谢泠舟冷眼瞧他。
谢泠屿不加掩饰,“急,急得很!只恨不得明日就把表妹娶回去。”
这么可人的姑娘,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被旁人截胡了。
而这副猴急的模样落在谢泠舟眼中则另有理解,二弟定是今日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想更进一步,完完整整占有。
他不痛不痒,语气难得带了些散漫,“为兄暂且不愿成婚,二弟既与我兄弟情深,不如也等等。”
或者……干脆把她拱手让给我。
几句话让谢泠屿吃了个闷头亏,自知劝不动这位兄长,索性放弃,“别啊,兄长若真不愿,回头我在祖母跟前多替你遮掩。但弟弟我就不奉陪了,我只想快些娶到表妹,这些老规矩不管也罢!”
没一会,谢泠屿满面春风地离去。
周遭恢复宁静,谢泠舟端坐着闭目养神,佛堂内燃着檀香,神圣澹然。
但思绪始终无法平宁,停留在晨间她和二弟相拥的一幕,以及那俩小厮的话。
还有二弟唇角的破口。
青年姿态始终端雅平和,眉头却禁不住蹙起,用力捏着佛珠,指骨泛白,檀木珠子相撞发出的声音也愈发急促。
他无法压制内心诸多猜测。
她在二弟怀里,可也如梦里那般楚楚可怜?与他对视时为何竟似乎有些心虚?
二弟唇上的口子是她咬的?
那小厮口中的“品”字,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此事?他们吻得热火朝天。
比梦里他对她做的更过分?
长睫猛地掀起,谢泠舟垂眸看向手中的佛珠,默念着祖父当年的训诫。
“清虚静泰,少私寡欲。”
“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虑。”
……
夜深了,皎梨院中静悄悄的,偶有凉风自窗隙悄然潜入卧房,将初夏燥热吹散,那股燥意就像野火,被风吹得失了形状,但很快卷土重来,下一瞬越烧越旺。
青纱帐内传来时轻时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微不可闻的嘤咛。
崔寄梦独自一人平躺着,面颊泛红,夏夜燥热,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像蒸笼里的白玉粽。
秀眉紧紧蹙起,纤白葱指攥紧寝衣前襟,另一只手则往下遮捂。
耳边的声音起初很微弱,随即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一双温热大手在拉扯着她的意识,把她一点点扯入梦境。
睁开眼,周遭假山石林立,像拔步床的青纱帐,把他们围了起来。
背后是冷硬的假山石,身前是态度同样冷峻的大表兄,她扶着他的肩头,艰难站立着,随时要被风刮得跪倒。
崔寄梦额头无力地埋在谢泠舟肩上,就像白日里在大表兄怀中一样,大表兄也和二表兄一样,伸出宽大的手轻抚她的后脑勺,可忽然力道慢慢增大,大掌忽地扣紧,将她的脑袋从肩头掰开。
审讯般的目光直视她迷蒙双眼,她似乎很乏力,连眼皮都无力,迷蒙半阖着。
谢泠舟低头在她眼皮上的痣轻吻一下,像是给了一点点糖,安抚了她的不安。
而后他在她红唇上轻啄一下,一触即离,低声问她:“这里,二弟可吻过了?”
明明没有,梦里崔寄梦的意识却不受自己使唤,点了点头。
随即谢泠舟重重吻住了她,勾住她柔软舌尖,许久后才松开,空气中划过一缕银色蚕丝,消溶在风中。
他的声音变哑了些,“这儿呢?”
崔寄梦违心地点头。
薄唇贴在耳侧,男子紊乱的呼吸让她发痒,往回缩了缩,耳垂却被含住了,温温润润的,谢泠舟含糊问她,“……这呢?”
崔寄梦依旧给予肯定答复。
青年眼中骤然乌云密布,一片灰暗,有隐忍而强烈的情绪在云层间攒动。
他抬起头,垂目端凝,那适合抚琴的修长手指细细抚过,极度耐心地,在和她一寸一寸、一项一项地确认。
可每一次崔寄梦都万分笃定地点头,得不到想要的答复,谢泠舟眼眸深处越来越暗,神情依旧从容。
青年声音异常喑哑,带着些微慵懒。
指端捏住一颗佛珠,捻转着,他垂下眸看她神色,并未再像方才那般询问,而是淡淡威胁她,“说,没有。”
可崔寄梦丝毫不诚实,还是在点头。
谢泠舟重重扯了扯佛珠再松开,虎口掐住她下颚,腕上那串檀木佛珠滑落下来,恰好砸在她玲珑锁骨上,像神佛的惩罚。
他默然凝视了她许久。
旋即拇指指腹擦过她嘴唇,在和二弟唇角同样的位置,咬出一个小小破口。
崔寄梦失声痛呼,眼角绯红涌出泪来,唇角亦渗出腥甜血珠。
她含着泪,眼圈红红的,委屈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欺负她。
谢泠舟心口蓦地一阵软。
大手捧住她脸颊,鹅蛋脸很小,男子手掌能轻易包住大半张脸,粗糙拇指温柔地摩挲着这颗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