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原著,简直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
这个冰裂瓷镯出场之时就有介绍,说它其声如酿泉过石,清脆而泠泠作响,上品法器,世上仅有此镯。
而蝴蝶效应诚不欺人,林鹭穿书进来果然还是导致了许多变故。
比如原著中都不曾出现的缚蝶计划,还有那几百具女人尸骨以及她似乎没看出半点祝如疏对沈若烟的喜欢,还有阴差阳错却递到了她手中的瓷镯子。
这么一看这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林鹭有预感,她面对的将是更强劲的恶。
如今的状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林鹭随着宋朝暮去了那个不大显眼的医馆,她以为一路上宋朝暮会问她些什么,结果却什么都没问。
林鹭跨进大门,宋夜暮在屋内的小门旁边候着,见她来便微微颔首,转身将门打开了。
在宋朝暮的指引下,林鹭见到了那位医师。
屋中很暗,只点了几盏蜡黄的灯盏,火星随着开门时灌进来的瑟瑟风雪摇曳不止。
生了几分森然之感。
这屋内竟一扇窗户都没有,若是没有那扇门,就像一个漆黑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林鹭站在门口脚下一软,她幽闭恐惧症都要犯了。
可是如今走到这里不进去也不行了。
屋内有一张桌子,还有一盏灯在面前这个医师的眼下。
那如水倾斜的幕帘,衬着微弱的光亮,眼前女子的五官不大看得清,只能看着那女子苍白的肤色,和淡然的唇。
再听眼前的女子声音娇软,若说只听声音是富家小姐倒还说得过去,林鹭印象中赫赫有名的医师通常都是老态龙钟的老头,白发白胡须,谁道竟是如此年轻的女子。
“妾身夏蝉衣,‘寒蝉凄切’的‘蝉’,‘夕露沾我衣’的‘衣’,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又来医何病?“
少女自报姓名:“林鹭。“
夏蝉衣早已习惯宋朝暮隔三差五就带个人走后门进来让她看病,总是有江湖骗子说能治好宋夜暮的病。
即便如此,夏蝉衣还是以礼相待。
隔着帘子,林鹭看不清夏蝉衣的神色。
“姑娘是来治什么病的?“
“心病。“
夏蝉衣闻言轻笑一声。
“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林鹭稍加思索,想了想大概要给夏蝉衣编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她认识一个人,那人总是捉弄她,还想杀她,但是那人也救她护她,而她也不能够离开这个人,离开就会死,这算是什么?“
那头的夏蝉衣沉吟一声,却问。
“姑娘所言的心病为何?”
“我那个朋友快被这人逼疯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姑娘,不妨让你朋友问问自己的意思,再开口问问那人。“
夏蝉衣说的话让林鹭想起了在梦中院长同她说的话。
林鹭自然是不会去问祝如疏时如何想的,不然她估计自己几个脑袋都不够他砍。
可是林鹭转念又想,祝如疏给她这个镯子又是什么意思?
原著中他给沈若烟是出于爱慕,给她又是出于什么?
难道是因为好玩?你要说此人爱慕她,那断然是不可能,并且林鹭就这么一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姑娘不是为了这事来的吧?“
夏蝉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再者来她这处的人,谁又没抱着些其他的目的呢?
林鹭见遮掩不住,这才说。
“我是想问姑娘午间那个江雨姑娘来这里是治什么病?”
“江雨?倒是像她会取得名字。”
夏蝉衣嗤笑一声。
“我大概知道姑娘所说是何人。“
“姑娘能够用什么作为筹码呢。“
夏蝉衣自然是不收灵石的,可是林鹭想自己又有什么好同她交换的呢。
“我这里有个规矩,来诊治的人需亮出真实身份。“
“御云峰,林鹭。“
少女想了想,还是报出了御云峰的名讳,毕竟这门派名声在外,说出来不但响当当的,还有面子。
林鹭扬手露出冰裂瓷镯问夏蝉衣。
“这个作为筹码可以吗?“
想来祝如疏应当不会责怪她借花献佛吧?
夏蝉衣呵笑一声,却已了然林鹭手腕上是何物。
“姑娘不知冰裂瓷镯认主?若是戴上了那便取不下来了。“
林鹭试着想将其取下来,谁知道无论怎样那镯子都纹丝不动。
第39章 初现
“那个姑娘不叫江雨, 是淮岭慕容氏宗主慕容谦恭之女, 名唤慕容姜雨,她来此处是为了她的幼弟。”
夏蝉衣敛了笑意又道,所言却是慕容氏的门内辛密。
“慕容姜雨幼弟患的是花柳病。”
林鹭闻言,一听是慕容氏的女子便知这绝对和主线的副本剧情相关, 毕竟下一个副本就是在慕容氏所在的淮岭。
只是慕容姜雨在原著中有草草几行描述, 道她温婉淑贤、容貌清丽,因其出众的外表、显赫的家世, 再加之温润如水的脾性,其在修士之中, 尚且享有美名。
林鹭不得不想起前一日慕容姜雨在布庄中为她说话的场景,那模样确实谈不上温柔如水, 只是一看便知不像是个任人宰割的软柿子角色。
虽有短短字句描述, 在原著中却是实打实的路人甲,只作为背景板出现。
好的, 那么现在进行的内容又是原著中没有出现过的。
慕容氏本就声名显赫,慕容氏宗主慕容谦恭的妻子姓姜, 是赤桑国皇后的亲姊妹。
而慕容一族往上看在朝中也有一官半爵, 后来先祖故去后,才逐渐脱离官场自立宗门。
若是有一人得了花柳病, 那自然也是丑闻一件。
毕竟世人皆知得花柳病的都是喜欢乱搞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除此之外, 林鹭更好奇的是,为何跟夏蝉衣聊了聊镯子,她便愿意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就像这个镯子是什么信物一般,见物如见人。
林鹭思索再三却没问出口, 只道。
“谢谢大夫。”
而后又先谈起宋夜暮的事。
“宋夜暮身后背着的那只小鬼, 大夫可知。”
“自然知道。”
夏蝉衣闻言, 微微颔首,神色却毫无波澜,自林鹭爆出身家起,她便知此人若是知道些别的也不算奇怪。
“既然姑娘能看到,那必然也知道,那是夜暮自愿的,那个小鬼不是别人,是夜暮早逝的弟弟,他们原本是三兄弟。”
“并且请姑娘宽心,夜暮也只是病弱,那小鬼并不会要了夜暮的命,有我在旁看着。”
林鹭却问:“那姑娘为何自愿告诉我这些?”
桌子上烛火明灭,衬着夏蝉衣淡然的脸庞,她没有说话只是看上去不卑不亢,再定睛看着林鹭,随后轻声唤着门外的少年。
“朝暮。”
听到夏蝉衣唤他姓名,朝暮从门外跨了进来,少年拱手行了个礼,对待夏蝉衣的态度倒是颇为尊敬。
“先生有何事?”
夏蝉衣道。
“将衣服脱了。”
不仅是林鹭,就连宋朝暮都愣了一瞬,那也只是一瞬,他向来顺从夏蝉衣所言,也知她让他做的事定有道理可言。
少年顺从地将上身的衣物尽数卸下。
宋夜暮也进屋子,将门关上了,屋中本就昏暗,门一关便又多了几分闭塞。
他轻声走到屋中四个角落,点燃了角落处放着的烛火,原本黑暗的屋子顷刻被点亮了,屋中的原貌这才浮出水面。
屋内陈设布局都极其简单,若说显眼,那便只有夏蝉衣身后堆放着许许多多纸灯笼。
这烛火一亮,却衬得气氛诡异,林鹭坐在此处,看着数不尽的纸糊灯笼,毛骨悚然。
此处倒是跟棺材铺子的纸扎人异曲同工。
林鹭抬眼看着眼前的夏蝉衣,这才知女子生了一副冷清的面容,只是半张面容都被面纱遮了去,珠帘摇曳,却叫人只知冷清,看不出别的。
还有一旁的宋朝暮,林鹭看着他腰间那朵描摹得栩栩如生的莲花,这才明白夏蝉衣是何意。
那是缚蝶计划的绣纹和笔法。
“看完了吗?”
宋朝暮干巴巴地问林鹭。
他年纪尚轻,林鹭又是个年轻女子,宋朝暮看着少女直勾勾的眼神,难免有些恼怒羞愧。
这才梗着脖子问。
林鹭回神点了点头,顺着宋朝暮的话答道。
“看完了。”
话毕,少年立刻将衣服拉上,便出去了。
下一刻面前珠帘已然拉开,夏蝉衣戴着面纱,她身前的衣物早已卸去。
林鹭看到她胸前那朵莲花的印纹,还有横七八竖的划痕甚至有长年累月的烫伤,近乎体无完肤。
若是最初林鹭还觉得这个印记漂亮,后来看多了才觉得就像在待宰的猪身上打上烙印。
这烙印证实着那段鲜为人知的时日的存在,还有一段将人的灵魂绞杀在其中的苦痛的、鲜血淋漓的记忆。
就那么一刻钟,夏蝉衣又将帘子拉上,匆匆将衣裳扣了回去。
“我在此处守了若干年,终是再见冰裂瓷镯现世,那个人也终于要出现了。”
她又问。
“他会救我们的对吧?”
夏蝉衣的话不像是在问她,像是自问自答,自己肯定自己所言字句。
夏蝉衣的话里有不确定也有询问,但更多的,林鹭甚至能从中听出一些癫狂之意。
她轻声问:“那个人?”
夏蝉衣却不答,还在自顾自说。
“缚蝶。”
“我这里的所有人皆是出自缚蝶,我逃了出来,带着夜暮朝暮一起。”
“可是我没办法磨灭他们身上的伤痕,那些印记如影随形,每个日夜都在提醒着我那场梦魇。”
她的神色麻木,还林鹭看不透的伤痕。
林鹭说不清她所言字句究竟是否对她造成伤痛,还是说伤痛太深,已然能够平静追溯。
夏蝉衣一顿,又讽刺一笑,语气憎恶起来。
“有时我恨他们,我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他们简直就是在吃人。”
“从缚蝶里出来的人,几乎都会带着终身难以痊愈的伤痕与病痛,活着也度日如年。”
林鹭被她的模样吓到了,这镯子本就是祝如疏赠予她的,那么镯子的主人应当也是祝如疏。
结合夏蝉衣的话,林鹭不经在想。
祝如疏拿了不会是什么救世主剧本吧。
林鹭不知该如何搭话。
夏蝉衣又突然眯起双眸、语调温柔。
“吓着你了?”
“倒也不是…”
林鹭口是心非,不如说被她身上的伤痕吓到了,还有状若疯癫、恨之深的词句,还有这个所谓的缚蝶计划到底有多残忍。
林鹭走出去以后,那夏蝉衣突然在门口叫住她,她戴着面纱,眉眼弯弯依稀可见的好颜色,似乎又恢复了如方才那般温润如水的模样。
她只说。
“姑娘可否替我向镯子的主人问好。”
虽然林鹭一头雾水,但还是答应下来了。
“好。”
少女心中忍不住思索,这难道是祝如疏的旧情人?
她再寻思,又觉着不大像。
祝如疏那样的人,若会对谁有情,那当真是旷世奇缘。
—
宋朝暮将林鹭送客栈,林鹭抓着这个机会,便问。
“你跟着先生多久了?”
“懂事起就在先生身边。”
“那身上的莲花是……?”
谁知宋朝暮瞪着一双圆亮的少年眼眸,竟红着脸别过头,不搭她的话。
他毕竟是个男子,身上绣什么不好偏生绣了朵莲。
“我忘记了。”
少年确实不记得,宋夜暮同他讲说母亲绣上去的,他没有儿时的记忆,多数事情都是宋夜暮讲给他听的。
这时少女问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有些恼怒,气自己为何不知过往。
林鹭一听,虽没问出什么,只看宋朝暮茫然无措的神色,她便知一定是瞒了些事在里面。
林鹭没有再多问宋朝暮,再问也问不出结果,连宋夜暮身上养“小鬼”的事他都不曾知道,更别说其他的了。
夏蝉衣和宋夜暮倒是将他保护得很好。
—
少女走后的医馆内。
宋夜暮站在门前目送着少年将客人送远。
他盯着远去的背影,始终未曾拉上门。
长久伫立在门前,雪点子尽数飘进衣袖,门前的石板路生了青苔,又湿又滑。
他日日走路都需格外小心,因为摔不得。
若是受点伤,便需养个半年之久,他的身子骨竟羸弱到如此地步。
看着二人消失在雪色之中,宋夜暮这才跨进宽窄门槛,回首将门拉上了。
走进那间夏蝉衣所在的屋子里,吹灭四角之处的明灯,屋内登时一片黑暗。
“先生,朝暮他……似乎有所察觉了。”
夏蝉衣手中折灯笼的动作一顿,即便是只有桌上一盏昏黄的灯,她手下的动作却还是很灵巧。
“那又如何。”
夏蝉衣问。
“你想瞒他一辈子吗?”
女子语气有些重,手上一用力,便将纸灯笼戳破了,昏黄烛火照着女人的指尖轻轻颤抖。
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怕什么。
她将坏掉的丢在一边,取了纸打算重新做一个。
少年看着她执拗的模样,却有些不忍,俯身将女子的手抓了起来。
“阿姐,别做了。”
听到这个称呼,夏蝉衣手上的动作一顿,尖锐的匕首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涌出。
夏蝉衣却将他甩开,以往无比冷清的声音中染着强装镇定的哭腔。
“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她为了学做这纸灯笼花了不少时日,每年到那时,便会将其全部放飞在天上。
灯笼上写着那些人的名字。
那些时时刻刻出现在她梦中,挥之不去又鲜血淋漓的人。
活着好过吗?
夏蝉衣偶尔在问自己。
她神色慌乱,眼角泛着泪光,她匆匆抬手又复拭去欲落连成珠串的泪。
“快了,他出现了…”
黑暗中女子又哽咽着轻叹一口气。
“天马上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