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期父亲将她安排到后山修炼,便一年多未曾见过祝如疏。
再归来之时,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也不再想方设法的自戕了。
沈若烟道。
自己同他的关系却从那时开始也变得如履薄冰,变得无比陌生,祝如疏不再唤她阿姐。
林鹭一听又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若烟小时候怕他,长大了还忌讳他。
“原来是这样。”
林鹭确实没想到祝如疏小时候还有这么一段,那么他究竟为何最初会自戕,一年过后就不会了呢。
还有突然同沈若烟生疏的关系。
初来御云峰之时,满身的伤痕。
如果是这样,那么祝如疏喜欢沈若烟这事就无可厚非了。
就像神经病的世界突然出现一个正常人试图去保护他拯救他那样。
虽说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但是她心中还是觉得酸楚。
说不上理由。
这么一看沈若烟确实也算得上是祝如疏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林鹭还在思索之时,沈若烟不确定地问道。
“难道师妹喜欢他…?”
“不是不是!”
林鹭刚端着手中的瓷杯下意识喝进去的水,听了她这话,马上便呛着喷了出来。
少女脸颊通红,直咳嗽着摇头。
“喜欢祝如疏也很正常,御云峰上很多师妹都喜欢他,师妹有何不能承认。”
“只不过若是师妹真的喜欢祝如疏再来招惹他,虽说我同他现在关系一般,但自小我便将他视作亲弟弟,若是有人伤他我自然不会放过那人。”
祝如疏暗恋数年,奈何沈若烟只将他当弟弟,实惨。
因爱生恨,得不到就要毁掉,这倒是跟结局有着相照应了。
林鹭真诚地点了点头,答应沈若烟。
“师姐我是认真的,我对祝师兄绝对一心一意。”
沈若烟大抵没想到林鹭会这么直白,一怔,随后笑道。
“那便麻烦师妹了。”
第47章 独木
瞅着沈若烟眉眼温和, 这时候林鹭才觉得她是真的从里到外信任自己了。
只是林鹭没想到, 沈若烟心中的加分项竟然是她对祝如疏的喜欢。
并且沈若烟这个从头到脚都是正气的女子,周遭有祝如疏这么一个貌比天仙的男子,竟是一点都不心动的。
林鹭从前看小说时以为在一起这么些年,别的不说, 至少沈若烟该对祝如疏有一点别样的心思。
谁知当弟弟是真的在当弟弟。
林鹭不免盯着女主那张好看的脸出神, 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所以感觉不出来祝如疏是个绝世大帅哥吗?
少女心中默默认同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一想起祝如疏, 她又将手抬起来,看了看溢光珠有没有异动。
确定了她这攻略对象还活着, 也就确定了她的命还能再吊着。
真是操碎了心。
在沈若烟心中祝如疏似乎也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这么一想,沈若烟被祝如疏杀也很冤枉。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祝如疏将二人都杀呢。
至少在她接触来看, 祝如疏并非冲动易怒之人, 他反而更像是会用“怀柔”手段,慢慢将沈若烟夺回来的那种人。
—
暮色来得很快, 入夜的宴会上林鹭见到了慕容姜雨和慕容谦恭。
慕容姜雨落落大方,眼尾扫过所有人, 甚至未曾在她身上停留一刻, 就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而慕容谦恭则像个和颜悦色的长者。
慕容谦恭长相出众,即便是上了年纪也只是面容上有一些细纹, 看不出别的瑕疵。
肤色偏白, 五官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惊艳。
再看慕容姜雨,便知生出这样的女儿也理所应当。
慕容谦恭对沈若烟甚是亲切,四尊之中,又有谁不是看着沈若烟长大的。
“若烟, 这就是你们御云峰的仙师?不是说还有一位吗?”
沈若烟神色淡然, 只颔首应下, 敛唇一笑。
“另一位弟子在附近除妖尚未归来,估计还需两日。”
“果然是御云峰都是为正道的人才,是知节教育有方呀。”
慕容谦恭闻言点头笑道。
林鹭再观慕容谦恭的神色,却不像恭维,好似真诚夸赞,他态度从容,至少看上去毫无破绽。
桌上菜色琳琅满目。
慕容谦恭其妹虽是南宫一族的当家主母,可惜慕容谦恭一直看不起南宫一族和南宫信的父亲。
妹妹的婚事他一直也不太赞同,即便是嫁过去,两家的关系也始终僵着。
始终是南宫氏舔着脸来贴慕容氏的冷屁股。
便连带着对南宫信这个生母为妓的,妹夫家中唯一剩下的骨血都未曾有丝毫好脸色。
好在南宫信也不在意。
互相寒暄几句后便动了筷子,没吃上几口,慕容谦恭便道有急事要走,留慕容姜雨在这里招待他们三人。
慕容姜雨这才抬眸,朝慕容谦恭莞尔一笑。
“知道了,父亲。”
林鹭一听这称呼,还有饭桌子上的相处,她便能察觉到慕容姜雨同其父的关系相当生疏。
似乎不像是父女,慕容姜雨站在慕容谦恭身旁时,反而像个好看的工具陪衬。
交代做什么事时,反而像他的下属。
总之说什么都不像父女。
几人连声道:“宗主慢走。”
林鹭并不打算让周边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兴安城便跟慕容姜雨相识了。
只等宴会散了后,林鹭同沈若烟对了个眼神。
两人得了神色,互相点了点头。
宴会后,少女悄无声息跟在慕容姜雨身后,路有些弯绕,大概走出去离宴会主场有些距离,少女抬眸瞧着周边环境也更偏僻了些。
走在前面的慕容姜雨停住脚步,声音清脆却带着些冷意。
“仙师有何事找我?”
林鹭没个术法傍身,跟踪人无法掩藏行踪,便过于拙劣。
再者慕容姜雨的武力值也不容小觑,好歹是同祝如疏同届比武大赛出来的榜眼。
林鹭从后面的林子中站了出来,脸上带着佯装天真的笑容,只道。
“姜雨姑娘好久不见。”
她回头见着是林鹭并不意外,只笑道。
“怎么没看到仙师的夫君?”
林鹭怎么看都觉着这慕容姜雨对她和祝如疏的关系并非一无所知,至少在这处该是知道,她同祝如疏并非夫妻。
林鹭一怔,见慕容姜雨的神色也只遮掩不住,便直言。
“那是我师兄。”
慕容姜雨一下便道出祝如疏的名讳。
“祝如疏?”
林鹭点头。
她会知道祝如疏,这倒也不奇怪。
修道者皆慕强,以强者为尊,像祝如疏这般后起之秀又年纪尚轻便在比武大会上名声大噪之人,自然也是人尽皆知。
再者慕容姜雨去参加过御云峰的四尊宴,二人见过也是什么不稀奇事。
“那仙师找我究竟所谓何事?”
她微微颔首又问。
慕容姜雨见着眼前的少女神神秘秘看了一眼她旁边的侍女。
她便了然让侍女走开了。
林鹭却左右言他。
“姜雨姑娘自巽城一别可是许久未见了,不知这几日过得如何了?”
在宴会之上是,林鹭已然看出。
慕容姜雨脸色比从前憔悴些,在少女问起时欲言又止,眼神黯淡,她挂着笑,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自然是好的。”
慕容姜雨本就是慕容氏少主,忙前忙后奔波事务,却还要亲自去给兴安城给弟弟抓药。
林鹭能看出来,似乎慕容姜雨很爱她的弟弟。
再说在古代,花柳病是治不好的。
“仙师究竟想知道什么?”
扯了半天其他的,慕容姜雨终是垂眸柔声第三次同林鹭问道。
林鹭见着也不再藏着,开门见山。
“不知慕容姑娘的弟弟是得了何种病,又因何而得,若是方便可否告知一二。”
大抵是少女过于直接问出她心中的忌讳,慕容姜雨脸上的神色从诧异再到愤怒,她握紧拳头,神色冷清,模样负气。
慕容姜雨怒道。
“仙师为何派人探慕容氏的门内之事,姑娘这样做可是十分不讲理。”
林鹭再听慕容姜雨不再生疏的唤她仙师,而是像在兴安城之时那般唤她“姑娘”。
少女没什么神色,只眼眸低垂,轻声唤道。
“对不住了姜雨姐姐。”
慕容姜雨厉色道。
“还请仙师帮我们慕容一族瞒住,若是损了面子,那御云峰跟慕容一族势不两立。”
“自然,但是姜雨姐姐先跟我说清楚究竟所谓何事,不然我也不确认嘴巴是否能封住。”
少女转了笑嘻嘻同慕容姜雨说道,似乎出口的是什么不经意的话。
这幅模样倒真的像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反派,她模样又天真,像不通人情的狡诈兔子,用柔软的皮毛去骗得敌人轻信。
虽如此,林鹭却未曾想过要害她。
只是她知道世间许许多多事做出来都是不被理解的,就算她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去查出真相。
也正如在兴安城之时所见夏蝉衣身上的花纹。
以及走之前,夏蝉衣所告知的,慕容晓身上也有花纹样式。
林鹭不能直接告诉慕容姜雨她是奔着慕容晓身上的花纹,亦或是缚蝶计划而来。
她不清楚慕容姜雨究竟知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从那时赵兆兴的话中能只,大概慕容晓的状态不大好,似乎得了疯病。
若是慕容姜雨知道,那局面会好上一些。
既如此她便可以和慕容姜雨周旋,再加上她如此疼爱幼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慕容姜雨闻言似乎心中有怒气压制,但是她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对林鹭说。
“仙师跟我来吧。”
慕容姜雨没再唤她姑娘,林鹭知道她定是对自己也生了些隔阂。
不过这些少女都不甚在意,最重要的是要达成目标。
“那便麻烦慕容姑娘了。”
慕容姜雨带着林鹭顺着小道往里面走,越走越深。
头顶云黑得发灰将月色隐匿。
即便慕容姜雨会唤林鹭一声仙师,但是在封闭功力下,林鹭也只是个身手好一些的凡人,只有青萝使得还算趁手,那也是武器而已。
若是真的打起来,林鹭没有术法,近身肉搏是不可能打过慕容姜雨的。
少女在背后悄悄捏了个诀告知了沈若烟自己的现状,至于她如何回复的林鹭未曾得知,她没有办法当着慕容姜雨的面听沈若烟的回答。
走到屋子前,慕容姜雨推开门进去,这房中积攒了很厚的灰尘,不像是有人住过,更不可能是慕容姜雨自己的房间。
房中陈设最是简单,对着书桌的一面墙放满了书,她摸到第三排一直摸过去到倒数第四本按了下去,柜子往旁边一滑,出现了一个暗道。
慕容姜雨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林鹭一眼,示意她跟上。
林鹭随着她踏到湿暗的阶梯上,脚下甚至有些地方长了青苔,地面很滑,少女几次险些滑倒在地上。
慕容姜雨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林鹭原本想扶墙,谁知竟摸到一手湿滑的粘液,就像是动物或人的唾液,把她恶心坏了,便不敢再扶,只能脚下稍微注意些。
不知道在这潮湿的密道里走了多久,林鹭看到了一个露天的高台,头顶圆的飘窗透进来坚硬冰冷的月色,高台中间放了个炫金色的巨型笼子。
青萝作为千机鸟之时,常常藏于少女的袖口中,此时更是啾着林鹭的袖口直发颤。
少女悄然拍了拍她的背,这才好了些。
别说是这千机鸟,就是她自己也怕得紧。
笼子里关了个人,在远处林鹭只能看个大概,那人长发铺在高台之上,甚至长到钻出笼子,他侧身蜷缩在地上,身上有些脏,衣服也破破烂烂。
发梢遮住了面容。
林鹭随着慕容姜雨凑近,一看才知大概是个少年,少年肤色惨白脆弱,全身皮肤几乎溃烂,长发凌乱,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神色有些恍惚,他长得极美,甚至胜过女子,比慕容姜雨只能是过之而无不及。
眼前的场景让林鹭有些惊讶,慕容姜雨倒是两步跑了上去,站在高台上含泪柔声悲怆唤着“晓晓”。
这么一听林鹭才明了,这便是慕容姜雨的弟弟慕容晓。
慕容晓最初见着女子隔着笼子扑在他身上,没什么反应。
反应了一会儿后,他慢慢转眸看向他,突然用尖利的指甲抓着笼子的边际,那声音诡异刺耳,听得林鹭直皱眉毛。
而慕容姜雨像没听到那样,扑上去抚摸着少年凌乱的发稍,轻声安慰着。
“晓晓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慕容晓抬头仍然是警惕,少年的苍白面容上净是无神的狠厉,伸手穿过笼子在慕容姜雨的掌心上抓下一个血色的划痕。
慕容姜雨拧紧眉毛,满眼心疼看这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少年,却一动不动,任由少年尖利的指尖抓着她的掌心血肉模糊。
林鹭有些不忍,近距离看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
慕容晓抓伤了她后,似乎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她在无声无息审视着什么,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不像是没话说,更像是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小姐,少爷怎么又将您抓伤了!”
旁边一个侍女赶过来,将两人分开,慕容姜雨这才闻声落下些眼泪。
“无妨。”
她推开侍女,用鲜血淋漓的那只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面无表情道。
“仙师也看到了,幼弟就是这幅样子,得了疯病和…和花柳病,现在谁也不认识。”
林鹭又问:“姑娘知道是谁做的吗?”
慕容姜雨神色有些嘲弄,抬起狭长的双眸勾出一丝讽刺的笑,只冷声问。
“知道又如何,谁又能够把他们怎么样呢?”
几乎对这事有点知觉的所有人都说了一样的话,不管是孙建虎、牧如景,还是慕容姜雨。
林鹭大概能猜到往上走是四大家族,那必然是有所关联的。
在林鹭思索的片刻中,慕容姜雨喊了些人来将少女围住。
慕容姜雨擦了脸上的眼泪,神色空洞。
“我虽不知仙师为何想知道这些,又从何处知道的这些,但既是我门内之事,仙师既已知道,那就要做好带起秘密赴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