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想尝试开口唤她母亲,他抿紧嘴唇,时过境迁,实则经过岁月埋没,这个词成了他心头难以愈合的伤疤。
他叫不出来。
只是南宫信还没尝试着喊出口,神识便已经被清露控制住了。
他也没想到,再恢复意识以后,他同师姐二人皆是一身艳红喜服,像是被迫“成亲”的模样。
—
祝如疏将剑放下,默不作声站在旁边,林鹭盯着他这副难得温顺的模样,她甚至心中觉得,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祝如疏被夺舍了?
她回想着方才,少年抓着她的手,非要她同意后,才将手中的灭灾放下,这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
她调-教疯批男二调-教成功了?
不像。
林鹭将注意力转意到这穿着配套喜服的男女主身上。
方才沈若烟出言让祝如疏放下剑,他便不搭理。
林鹭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极了,文中分明说祝如疏爱沈若烟爱得死去活来,到底为什么祝如疏却没有这副“死去活来”的样子?
沈若烟居然不恼,甚至劝祝如疏将剑放下,分明是眼前这女子将她同南宫信捆在一起。
林鹭感叹,沈若烟不愧是名门正派之女,就算是清露伤了她,得知清露是南宫信的母亲,她还是就此收手了,就算受伤被弄晕过去,也没有丝毫的怨念,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像沈若烟这般先为他人考虑,就比如不太考虑她死活的祝如疏。
而沈若烟她能够将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去解决。
此等精神,她不当女主谁当女主?
当然,为自己考虑,就算是自私自利也并非什么不对的事。
人活着就这么一世,自然是要为自己考虑才行。
—
清露是生魂,无法做到像旁的魂灵那般超度净化,沈若烟深入她的内心过往,却仍旧找不回清露失去的那一缕魂魄。
只能将其从思想禁锢中解脱出来。
只是如此,也耗费了她无数功力,沈若烟从幻境之中解脱出来时,已是精疲力竭。
南宫信将摇摇欲坠的少女揽入怀中,沈若烟好些后才从少年怀中起来,毕竟此时还有祝如疏和师妹在,她作为师姐也不好意思在旁人怀中。
二人交换神色,再看向面前逐渐苏醒的清露。
她的双眸变得清明,睁眼便看着这一男一女,皆是一身大红喜服。
那少年郎还忧心匆匆地唤她。
“娘……”
清露抬眸听见面前少年郎的话,她如同被定在原地般,好似许久才认出眼前的少年。
清露有些口齿不清、不确定地唤着那记忆中只有她腰这般高的孩子。
“信儿…?你是我的信儿吗?”
南宫信点头。
此话一出,下一刻清露便张开双臂想要扑到南宫信的怀中。
身体却穿了过去。
生魂无法同活人接触上。
清露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自己半透明状的双手,这才堪堪一笑。
“忘记了,原来我已经死了……”
她早已死在阑珊处,就连尸骨都不知该去何处寻。
这个场景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鹭心中感叹,果然美强惨都是这样的。
清露凑到沈若烟身边,左右仔细观察着少女的容貌,再抬眼问南宫信。
“这是信儿喜欢的女子吗?”
清露弯起眼眸,那模样好似对南宫信为她择选的这个儿媳相当满意。
沈若烟生得好看,看着也乖顺,一见便知是身家清白,自小受到良好教养的,好人家的女儿。
此话一出,南宫信站在旁边脸红上些,沈若烟更是一愣,红晕比南宫信还厉害,她本就生得肤白细腻,那抹红色在她脸上显得明显极了。
沈若烟一向都是得体又大气的人,难得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像小女儿家盯着鞋面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宫信到底是男子,虽然脸红却还是承认了。
少年点头。
“这是沈师姐,娘,我很喜欢她,这辈子也只想娶她。”
林鹭在一旁吃瓜吃得很快乐,只是南宫信此言一出,少女手中的瓜都要吓掉了。
他怎么就这么敢说!
怎么就这么主动!
再看看自己跟祝如疏这进度。
林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恨祝如疏是块木头。
不过她这么一想,只要是跟主角团四人组一起行动的时候,全靠她一己之力拖住祝如疏,才能让沈若烟和南宫信这一路上有颇多独处的机会,这都几个副本下来了,本来就互相产生好感的人肯定有感情升温的。
清露热泪盈眶,左右看了看南宫信,又看沈若烟,她踮脚,拖着虚空拍了拍南宫信的头。
“长大啦,往日里信儿还没娘高。”
她死了,她的孩子也长大了。
她看得出来,沈若烟并非任人摆布的女子,若是不喜欢南宫信自然会说出来,这般藏着掖着说不出话,不就是因为二人之间确有情谊吗?
清露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相当满意,模样生得好不说,看起来人也乖顺,她又问。
“那你们二人成亲了吗?“
好家伙,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抛出一个炸弹,将男女主炸得晕头转向。
林鹭几乎要站在旁边拍手叫好,让他们原地结婚了。
这个问题一出,自然南宫信和沈若烟更僵硬了,他们对视了一眼,又悄无声息挪开,两个人凑在一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原著中男女主正式成亲是活生生被无量作者撑到了番外的。
至于为什么在番外,因为大结局二人还未成亲,就双双被祝如疏送归西了。
林鹭下意识看看二人身上的大红喜服,有一种追cp成功的感觉,不过现在就成亲怎么让她觉得这么不真实。
“没有…“
南宫信咬紧牙关,艰难开口。
他倒是想跟师姐成亲,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对她好,还能够避免旁人的窥伺。
旁人自然是指的让他咬牙切齿的情敌祝如疏。
“早点把婚事定下来呀,你们都这么大了,怎么不着急要个孩子?“
好家伙,这不仅催婚还催孕!
“姑娘你姓什么?我瞧着你也是颇为欢喜,我们家信儿别的不说,但是我自小教得好,必然也是疼爱媳妇儿的人,嫁给他呀,不会吃亏的!“
清露生怕沈若烟不愿意,还围着沈若烟推销自己的儿子。
林鹭:……
若不是林鹭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全部都想了一遍,她早就笑出来了。
饶是沈若烟这种冷艳的女神也撑不住这种攻势,沈若烟小脸通红,连着咳了好几声,清露的手还隔着空气将她的手虚托着。
林鹭甚至觉得南宫信他母亲看着女主都要星星眼了。
“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跟沈…沈师姐不急的。“
南宫信急,但是他不知道沈若烟是何想法,总不能为了他母亲,逼迫师姐同他成亲。
若是沈若烟不喜欢他怎么办呢?
南宫信有点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更不愿意听到她拒绝他。
林鹭本来以为这场闹剧应该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南宫信的娘特别自来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反正早晚都要成亲,那就则如不如撞日,不如就这几日吧?”
沈若烟和南宫信面面相觑,虽说两人都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可是最初也是出于被清露强迫的,这再突然成亲…也太过于奇怪了。
沈若烟自然是想出声拒绝的,她虽说知道南宫信对她一直都有情谊,她自然也是……
只是,她也不知二人的关系究竟有没有到能谈婚论嫁的地步。
林鹭子啊旁边看着属于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反正两人迟早都要结婚,为什么不赶在祝如疏这个神经病将他们都杀了之前就结上。
林鹭几次欲言又止,差点一个箭步冲不出说她同意这门亲事了,谁知旁边的祝如疏将她手腕拽住,又将少女抓了回来。
她差点忽视了旁边的祝如疏,被拽住手腕后,她回眸看了身后的少年一眼。
行,这婚他俩不结也得结,并且必须结。
祝如疏还拦着她。
估计是因为他还是喜欢沈若烟的,所以才不想二人成亲。
那面的南宫信也少有严肃地说。
“沈师姐自然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东西,成亲如此突然我怕配不上她,少说也需三聘六礼才行。”
纵使沈若烟再是经受过许多事的名门望族大小姐,可是在一个「情」字上,她倒是少有经历。
南宫信突然这么说,沈若烟一怔,闻言脸红的不像个样,林鹭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
不仅如此,再者南宫信的母亲走不出这扇门。
婚,南宫信和沈若烟早在魇鹩的幻境中就结过一次了,若是这次错过了,南宫信的母亲可就再也见不到南宫信成亲的时候了。
林鹭将少年的手轻巧甩开,只说。
“师兄师姐本就两情相悦,为何又不敢成亲,是怕以后遇着更加让自己欢喜之人,会后悔今日成亲吗?”
祝如疏在少女身后,被他甩开的手始终悬在半空中,听着少女将话说完后,他才缩回去,他垂下眼眸,长睫如蝴蝶煽动的羽翼,他静默着,只是无神的瞳孔中黑上几分。
清露原本闻言已经面露哀色,她知道自己在这阑珊处呆着便此生都出不去,以后恐怕是见不到孩儿成亲的景象,心中不免生出些伤感。
可是林鹭的话在她心中勾起了一丝涟漪,她也能看出来二人本就是两情相悦。
她本就没有想要逼着两人成亲的想法,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若是并非两情相悦的二人成亲,最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生前,畸形姻缘的恶果她自己吃得透透的。
此话一出,本就犹豫得二人相对而望,他们心中自然不是这种方法,若说为何不愿,那只是怕对方后悔罢了。
林鹭露了个笑脸。
“师姐师兄要不商量商量?”
林鹭把沈若烟和南宫信二人从房门里推了出去二人不明若以被她关到另一间空房中,让他们自己好好商量商量算了。
祝如疏不知何时过来站在旁边朝她伸手,林鹭刚将二人关起来,转身便看着少年伸着那双好看得手,她有些狐疑,问了句。
“干嘛?”
“师妹,找不到盲杖了。”
找不到盲杖怎么就一个人走到她身后的?
怎么就方才能抱着她穿过外面布满碎针的长廊的?
被攻略对象当傻子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林鹭轻叹一口气,将少年苍白而冰冷的手抓在手心里。
都说了她这攻略对象似乎变得有些粘人了。
第59章 撮合
*
少女的手很小, 林鹭抓着他, 却是少年将她的手包裹着。
以往林鹭还会觉得不习惯他手心中的冰冷,被抓得太久了,次数太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下来了,祝如疏手是冷心是的, 像是永远捂不热。
少女回眸, 看着他心情似乎尚好的笑,身后是飘摇的鲜红纱缎, 高高悬挂着,此处更是静谧无比, 高高挂起像她以前在寺庙中见到的经幡,多了几分难能又诡异的肃穆。
南宫信和沈若烟都不在, 清露去了芸娘的那间屋子, 踩着地上细碎的针,此处只剩他们二人。
林鹭一直都觉得, 同少年独处之时都不太愉快。
她眼中似乎只看得见少年脸上不经意又温润如玉的笑,他脸色常年都是苍白的, 嘴唇却无比嫣红。
林鹭时时都会被祝如疏的面容迷惑。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此处的影响。
祝如疏在她眼中额间恍若点着比唇色更红艳的朱砂, 她仿佛身处佛门之下,见着此处缭缭焚香, 和鼻尖萦绕的檀香。
林鹭从前根本就不信佛, 她不相信任何鬼神之说。
因为她母亲以前就信佛,最初信佛是为了治好她父亲的病,后来信佛是想让她父亲不再打她了。
—
林鹭儿时,家中的高台上常年供奉着说不清姓名的神佛, 母亲日日烧香, 在神佛面前虔诚祭拜。
只是无论如何祭拜, 她身上四处都是父亲带给她的伤痕。
袅袅檀香,既萦绕着年少时的她,也包裹着她的母亲。
后来她母亲没了,林鹭就更不相信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了。
为什么后来又去了一次寺庙烧香拜佛,因为收养她的孤儿院,除了她母亲以外,那个唯一对她好的那个女人,病危了。
她最初不敢去重症监护室。
后来再去看,女人早就不如从前模样温柔瑰丽,只能躺在重症监护室中吊着命。
林鹭那时还小,什么都做不了。
终是走上她母亲的老路,求神问佛。
在檀香袅袅中,点燃高香,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磕红了额间。
那天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坐公交车花了三个小时,爬山花了三个小时,在日光全然露出轮廓之时,她终是虔诚跪在神佛面前。
僧人说她的诚心会被听见,林鹭也以为日子会日日好起来。
谁又知。
那个女人死在那日,她带着乞求的希望想要留住最后一个爱自己的人,却终究错过了与她的最后一面。
林鹭的往日经历让她天然有一种能够同阑珊处之中的人共情的能力。
她回神,少年的模样衬在她眼眸之中,她问他。
“师兄相信神佛之说吗?”
少年在她眼眸中晃了晃身影,他摇头。
“自然不信。”
是了,强大之人自然都相信自己的力量。
少女垂眸,杏眼之下一片阴霾,却如何都掩不住她内心的脆弱。
她说。
“我也不信。”
确实不信,她只相信自己,可偏偏有的时候,有些事情,靠她自己的能力却解决不了。
无力之后,人们会将希望给予神佛,祈祷奇迹出现。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任何人都知道没有奇迹。
林鹭像陷入了怪圈,她怀疑自己,甚至怀疑她靠自己究竟能不能从这里出去。
“师妹。”
祝如疏唤她。
少年的声音、指尖都是冰冷的,林鹭抬眸看着他,少年苍白的脸色上挽着如月的笑。
他将指尖绕进少女的指缝,同她十指紧扣,抬起少女的手。
少年神色戏谑。
“所以是要认输了吗?”
他以为她要后退,她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