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为难我会解释清楚的――”徐励在她的“你”字停顿半天的时候开口，恰好跟她后边的话同时，说完之后愣了愣，神色讶异立即问道：“阿瑶你说什么？”
傅瑶以为他是没听清楚，冷着脸重复了一遍：“你找个日子过来提亲！”
徐励这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但是他仍然错愕：“为什么？”她前边还跟人说那些话，怎么这会儿又改了主意？
“你说先前陛下问起过你，”傅瑶神色冷静，“今日旁敲侧击不成，谁知道他日会不会便真的赐婚了？”虽然说陛下也答应过左，但他是陛下，他就算改口，谁又能说他什么呢？
“若真的等陛下赐婚，陛下钦赐的婚姻，到时候只怕是不好和离，”傅瑶不看他，“趁着陛下还没赐婚，不若你我先定下，到时候……过不下去了也好和离。”
徐励皱眉：“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改了主意的？”
傅瑶白了他一眼：“那要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徐励噎住，喉间动了动，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拒绝。”
傅瑶始料未及，疑心之际是不是听错了，跟他之前差不多的反应：“你说什么？”
徐励深吸一口气：“我说――我不会去左家提亲的。”
傅瑶瞬间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是你不肯放弃是你想着要成亲的！”傅瑶满脸的不可置信，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如今我答应了，你却又不愿意了？”
“如果今日是你深思熟虑过后，告诉我说你愿意跟我成亲，我自然是十分乐意，”徐励咽了咽口水，“但你今日只是怕陛下会赐婚，所以想着先下手为强，你我还未成亲，你考虑的便是你我之后一定会和离？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俩长长久久在一起吗？你觉得你跟我一定就会过不下去吗？”
“我当然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这样的话，我刚刚便是认真的在思考来着，”傅瑶反驳他，“我俩本来就未必能长久，我未雨绸缪又有什么不对？非要等陛下赐婚，然后到时候你我过不下去了，还要继续彼此折磨吗？”
“陛下不会赐婚，”徐励摇头，“我说了，我会跟所有人解释清楚的。”
但傅瑶不觉得他能解释清楚，就算解释清楚，别人也未必会信，陛下如今打算重用他，只要他不歇了外放离京的念头，还是会有人觉得是她逼走的他。
傅瑶沉了脸：“你真的不来？”
“不，”徐励摇头，“阿瑶你说你是深思熟虑过的，可是不久之前你还跟人言之凿凿说你只是视我如兄长，转头又跟我说要我去提亲――你总是这样，想到一出是一出，你今日松了口，没准你明日便后悔了，到时候你还是会怪我、觉得是我给了你压力你才无奈妥协……我不想每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你要跟我和离，我不想和离。”
“我若是想逼你，早在陛下问起的时候，我便求陛下成全好了，”徐励摇头，“又何至于非要苦苦劝你？我不会按着你的意思去提亲的，你如今只是出于无奈――除非你想清楚了自己愿意，否则我是不会去提亲的。”
“好，你不来便不来吧！”傅瑶被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心中难免窝火：“你要知道，你想要我心甘情愿答应，那是绝无可能之事，你今日拒绝了，我往后绝对不会再松口一次！”她才不会再来自取其辱。
徐励愣住，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牙：“我不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好好好，你好得很，”傅瑶气上头来，忍不住冷笑道：“我现在相信你之前说你想要离京跟我没关系的话是真的了。”
徐励沉默，嘴硬到：“自然不是因为你。”
“我以前不信，但我现在明白了，”傅瑶嗤笑，“所有人――包括我，都误会了，都以为你是因为我拒绝了你的婚事所以才想着离京，我还有些愧疚，如今想想根本没有必要。”
“本就跟你没关系，”徐励点头：“你自是没有必要愧疚。”
“我现在懂了，”傅瑶垂目，面上带着自嘲的笑，“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拒绝了你，我如今才想明白，也许我拒绝你的求亲才是你想要的结果――根本不是我拒绝的你，是你其实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成亲，是我自取其辱了，是我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难怪你会拒绝陛下给你赐婚，因为你根本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成亲！你早就打算离京，我拒绝你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如今我说我要走，你也不肯改口，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你本来就打算离京，你只不过是拿着我做幌子罢了！”
“也对，其实我也明白，”傅瑶看了他一眼，陛下虽然说是看重他，但给他那么多的优待，未尝不是将他置于险地，她只想着上辈子徐励一路高升顺风顺水，但也许那本来就不是他想要的呢，傅瑶自嘲：“亏我还――”亏她还真心实意为他担心过，如今想想，自己真的是可笑至极。
“不是的，”徐励蹙眉，总觉得她似乎又想偏了，但是从她的话里又听不出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情急之下胡乱做决定。”
“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叶公好龙’了，”傅瑶越想越气，“你就不要再在我跟前装模作样了。”
“阿瑶，你误会了，”徐励连忙解释，“我对你自然是真心的，我只是――”
“不必跟我说这些，”傅瑶摇头，冷笑道：“你不是说你要去跟他们解释吗，怎么不去了？”
“你去啊――你去跟他们解释清楚！”傅瑶气极反笑，“你最好跟他们说清楚，少叫我白白担着这罪名！”
“我自然要去说清楚的，”徐励点头，不太放心：“但是阿瑶你――”
“你少管我，”傅瑶打断他的话，催他离开，“你还不去？”
徐励无奈：“我现在便过去。”
“阿瑶，我知道你如今生气，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徐励叹气，“我先去跟他们解释清楚顺便告辞，你等我一会……待会我再好好跟你解释。”
傅瑶不理他，徐励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傅瑶看着他走远了，方才开口：“谁要等你！”
说着便跟请高家的丫鬟回去跟其他人说她告辞，虽然她先前离席的时候已经告辞过了，这才吩咐自己身边的人：“吩咐其他人，我们回去吧。”
知道傅瑶今日不会宿下，其他人一直在别处候着待命，倒是随时都能走，傅瑶过去上了马车离开高家的别院，行了一段路，心气还是无法平静，又吩咐了一遍：“留几个人跟我到庄子上歇一宿，其他人先回去吧――跟舅舅舅母说一声，我明日再回去。”
第131章 变卦
左家在附近也有座庄子，当然，比不得高家的别院，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庄子罢了。
傅瑶偶尔会出城散心过来小住，或者是出去游玩太晚误了城门关闭的时辰时便过来歇一宿，因此庄上时常备着她的屋子，即使今日是临时起意，也便宜得很。
她在外边冷静了一夜，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些，第二日一早便让人准备车马回家。
他们进城的时候还是清晨，路上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夏日的清晨不算太炎热，傅瑶昨夜想事想得有些晚，今日又早起，神色不免有些困倦，让魏嬷嬷到的时候叫她一声，傅瑶便倚着车壁小憩。
魏嬷嬷应了，快到左家的时候往外边看了一眼，语气有些讶异：“怎么这么早便有人在府门外等着，是有什么要事吗？”
傅瑶闻言清醒过来，魏嬷嬷又道：“怎么也没人开门让客人进去？”
怕真有客人登门却被门房怠慢了，傅瑶连忙也从魏嬷嬷半掀开的帘子那里往外看去――魏嬷嬷许是年纪大了看不清亦或者是她不熟悉等在门口的人所以一时没看出来――虽然只是个背影，但傅瑶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徐励。
还有在一旁的、手上捧着礼物的李长青。
是徐励便无所谓了。
傅瑶瞬间没了兴致，放下帘子坐回去，想了想又吩咐道：“不要惊扰了他们，不必过去喊门房的人开门，我们绕道从后边进去便是。”
虽然不知道徐励为什么一大早便在左家门外等着，总不能是昨日说了气她的话今日特意过来道歉吧――依着他昨日的语气，估摸着也不是――但不管是不是，反正如今傅瑶不太乐意看到他。
许是马车行驶的声音惊动了徐励，她们才刚行了两步，傅瑶便听着徐励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声音里似乎带了些许的试探：“是阿瑶吗？”
傅瑶本不想吭声，但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前些日子还喊她“姑娘”的，怎么昨日起便又改口了？
虽然只是一声，但徐励似乎是听出来了，他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原来阿瑶你真的不在府中。”
“方才他们跟我说你还没回来――”他顿了顿，似乎又有些不太确定，“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昨日我说的那些话……生我的气才故意让他们这样说的。”
傅瑶默然，旁边的魏嬷嬷也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其实就算昨夜傅瑶跟着另外一拨人一道回城如今在府中，门上的人也是会用差不多的借口来搪塞徐励的，因为之前傅瑶便吩咐过了说他若是再来直接打发走甚至不必通传――只不过今日凑巧，误打误撞的，傅瑶的的确确是没有回来不在府上而已。
当然，这种话魏嬷嬷自然不会跟徐励说，傅瑶也不会，故而傅瑶只是微微一哂――也没必要跟徐励说实话。
如今也算得上是狭路相逢――傅瑶有些暗恼，自己应该昨日跟其他人一起回来，或者今日晚些回来，横竖要跟他错开来才好――总好过如今想躲开还被他逮到。
既然被他发现了，再走后门就稍显刻意了，傅瑶朝魏嬷嬷点了点头，魏嬷嬷便吩咐外边的人过去叫人开了角门让马车进去。
傅瑶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全当作没有徐励这个人，马车刚进了半个身子，便听得外边的人道：“徐大人留步。”
接着又有人道：“徐大人就不要为难小的们吧。”
徐励心急：“阿瑶――”
傅瑶无奈，知道其他人为难，只好出声，用了跟其他人一样的称呼：“徐大人还是回去吧。”
徐励愣了愣，随即道：“可是阿瑶，我有话要跟你说。”
傅瑶摇头，又想着她在车上徐励看不到，开口道：“你昨日都已经说过了，我觉得其他的话也不必再说――你还是回去吧。”反正他只会说些她不爱听的话，还不如不说呢。
“我还有话要说的，我昨日跟你说过我回头找你的，但我出来时你已经走了，”徐励顿了顿，又道：“我想着我昨日说的那些话……怕是惹恼了你――我今日是过来赔罪的。”
他又道：“阿瑶你让我进去跟你说吧。”
难怪李长青手上捧着东西呢。
“我觉得你昨日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余下的不必再说，”傅瑶仍是摇头，“至于赔礼道歉就更是不必了，你说的是实话而已――说实话哪用得着赔罪？”
徐励仍旧没放弃：“可是阿瑶我――”
马车动不了，其他人有些为难：“小姐――”
罢了，他要说便让他说罢，否则他们一直堵在门口也太不像样，傅瑶无奈：“那你进来说吧。”
想到李长青和李长青手上的东西，傅瑶语气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只你进来便罢了，其他人还有你带来的东西都不许进来。”反正她不收，东西跟人又不一样，把东西放进来待会还麻烦。
徐励没开口，似乎是在迟疑，傅瑶便道：“那要不你还是走吧。”
“好，只我跟你进去，”徐励连忙答应，接着听他吩咐李长青道：“长青，你在外边等我一会。”
马车终于可以动了，过了一个门，傅瑶便下了马车，她不打算把徐励带到后边去，横竖说几句话而已，就近找个能说话的地方便是，说完了好送客走人――至于会不会被诟病说待客怠慢之类的――横竖徐励也不算是客人，用不着对他客气。
傅瑶甚至连茶水都没让人准备，只停下脚步，回头问他：“说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她神色恹恹，不仅仅是因为昨夜没没睡好，也是因为知道徐励大概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自然提不起什么兴致。
徐励倒好像没察觉出傅瑶的怠慢一般，他看着傅瑶：“阿瑶你昨日跟我说的事――”
“停，”傅瑶打断他，听到他又提起昨日的事，觉得他怕是又想“训诫”自己，她觉得自己昨日已经听够了，今日实在是不想再听，抢先道：“你昨日说的没错，我当时的确是气上头了一时冲动说了一些浑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不如你就当作没听过好了？”总之不要再在她耳边念叨了。
徐励愣住，沉默了一下：“可是――”
可是他听到了就不能当作没听到，听到了便还是想训斥自己是吧――但傅瑶不想再听，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算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来说吧。”
与其听他继续说些她不爱听的话，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傅瑶打定了主意接着道：“昨夜我反省了一下，我昨日的确是没有深思熟虑便胡言乱语，说出那样的话的确是没过过脑子，我只不过是担心陛下万一哪天突然赐婚，担忧若是拒绝陛下的赐婚会影响到舅舅的仕途，所以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了。”她的软肋之一便是左，上辈子她最后之所以听傅家的话嫁给徐励，傅家拿左的前程来威胁她便是傅瑶妥协的理由之一。
“但后来想想的确是我自作主张了，我不应该在心急的时候匆匆忙忙作决定，再大的事也应该跟家里人商量过后再行事，哪能自己一个人便做了主呢？”傅瑶想到，自己上辈子被傅家忽悠着离开锦州回京城，也是自以为那是为左好，但那根本就只是她自己的错觉而已，傅瑶叹了口气，不仅仅说的是昨日之事：“我不应该没有问过舅舅舅母便擅自作决定，也许舅舅舅母根本就不希望我这般行事呢？”
“我不该没有跟长辈商量便擅自做了决定，这是我昨日犯的第一个错，”傅瑶看了他一眼，“第二错便是我不该在那种情形下叫你来提亲，婚姻大事，我的确是儿戏了些。”
徐励喉间动了动：“阿瑶――”
傅瑶皱眉：“我说了，你不必说，听我说便是了。”
“我第三个错，便是你拒绝了我之后，我因恼羞成怒，说了一些非常不中听的话，”傅瑶叹气，“其实你拒绝我也有道理，我的确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不，她现在就对于自己的冲动十分后悔了。
傅瑶有些庆幸：“幸而你昨日拒绝了我，否则今日我只怕是不好收场。”
徐励看着她，神色莫名的不安：“阿瑶你……你改主意了？”
傅瑶点头：“自然。”
傅瑶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既然知道错了，当然便要改，难道明明知道是错的，还要硬着头皮一直将错就错下去？”
徐励咽了咽口水：“可是我――”
“你先前说你来赔罪，其实真的是完全没有必要，”傅瑶打断他，“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是――本来就只是我一个胡思乱想杞人忧天而已，却莫名其妙将你拉进来，冲动之下还叫你来提亲，本来就是草率得很，你拒绝我之后，我一时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跟你发火，说的话没有经过什么斟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