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不了判断,是不是该相信他,始终拿不准主意。
若是相信,她自觉有些太轻率了。若是不信,心里却又下意识的想相信他。
干脆就留给时间去判断吧,是真是假,到时候便知。
“我困了,你明日还要出门,早些休息吧。”
她没有正面回应,但态度还算温和,也记得柏衍明日的安排,好心的提醒着他。
听了她的话,柏衍神色未变。
沉默间,将圈在萧蔻两臂之上的手,下移到了她的腰间,将人搂在胸膛上紧贴着。
“睡吧。”
承诺,说出来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没有要求对方一定要回以信任的道理。
她不拒绝他的许诺,会对觊觎她的人和事生气吃醋,就已经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了。
皇宫中的经历,让萧蔻很难全心的去信赖,去交付。
这些事情,柏衍早有心理准备。
没有特意的去让萧蔻避开外面的谣言,算是他耍了小手段,但收获却不小。
有些话,是需要契机的。
她虽然一时会觉得难以适应。但来日方长,她总会明白,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陪伴和守护。
——
翌日,顶着“刘渊”之名的柏衍,应扬州知府的邀约,于午时到了扬州知府的住处。
扬州的富庶闻名天下,与之相匹配的,府衙修得也是宽阔气派。
升堂断案的府衙与知府的居所前后有院墙分开,进出的大门也是独立开来的。
柏衍带着安书,慢悠悠的从扬州知府宅院的大门进去,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沿路的景观,俨然是一副贵族公子哥的样子。
眼神到处,路过的小丫鬟,都跟着羞红了脸。
第58章 扬州知府
扬州知府姓李, 名叫李谓,在城中人称一声李大人。
李府内,柏衍在和安书在管家的带领下, 一路去了待客的前厅。
这座府中的管家格外的殷勤, 一路溢美之词和吉祥话不断, 柏衍也赏脸的跟着笑了笑。
但若是仔细看他的笑容,却是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的样子。
李府的管家, 没忘留心的记了下来。
一番左拐右转之后, 总算是到了摆宴正厅。
扬州的知府李谓,此时正在厅内查看着待客的器具。
听到脚步声, 便顺着声源朝门口看了过来。
打头的公子, 面容俊朗, 气质清俊潇洒。
一身交领白色锦服,隐约可见繁复的暗纹。
腰间除了三指宽的织锦腰带,只系着一个玉佩。
只消看一眼, 便知是温润细腻, 玲珑清秀的羊脂白玉。
此玉在世间算是有价无市。
曾有人为了巴结,送过李谓一小块未经打磨的羊脂玉石, 他便宝贝得不得了,甚至不愿意拿出来雕琢, 以免损失玉料。
此后还将玉石牢牢的锁在了私库中, 家中的妻妾无论谁来求,他都不肯给。
可没想到, 他如此宝贝的东西, 就这样被“刘公子”给制成了玉佩, 大喇喇的挂在了腰间,丝毫也不在意。
李谓看在眼里, 有些肉疼的想着,雕工如此精细的羊脂玉佩,若是不甚遗失了,那该有多心痛。
不过转眼他又想,的确也只有这样的气派,才配得上晋朝第一皇商家挥金如土的嫡长孙。
停下脑中的艳羡,浮起一张笑脸后,李谓朝着门口快步的迎了过去。
“刘公子到访,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率先说了一句欢迎的话,甚至将自己的地位摆得很低,反而将对方抬得很高。
嘴上说着话,李谓的眼睛也不忘密切的注视着“刘渊”的反应。
在李谓的对面,“刘渊”微微昂着下巴,一刻也没有低下过。周身姿态闲适的站着,随意的打量厅中的景象。
就算是听了他自谦的话,也没有表现出惶恐的反应,反而是笑了笑,似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毛病。
见此,李谓却并不觉得生气和不满,反而是觉得心里更加有底了。
若是对方高深莫测,才是真正的难关。
——
厅中的待客宴席,用小桌分食,正厅最上头一个小桌,右侧下方一个小桌。
态度亲和的请“刘渊”入座后,李谓自己才转身在侧上方坐了下来。
李谓的年纪,已经是三旬过半,比二十二岁的“刘渊”的要年长上许多,这样的落座安排,也是合情合理。
柏衍不动声色的坐下,对活了快二十年,在外做客少见的坐了侧下方这件事情,不甚在意。
甫一落座,李谓便提起了他在请帖中所说的,刘家的援手之恩。
“刘公子,本官与公子的祖父,也算是有些姻缘。”
见“刘渊”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李谓才抚了抚自己下颌稀疏的几根胡须,状似回忆。
“当年李某人还是从老家初到燕京赶考的书生,好不容易到了燕京城,可盘缠却用尽了。好在当时刘老太爷心善,用闲置的宅子接济困苦的读书人,李某人这才得以顺利参考,而后才能有机会做上知府这个位置。”
“刘渊”似乎是来了兴趣,挑了挑眉。
“当真?那确实是巧。”
李谓见对方有所回应,立时接上话感慨道:“可不是,若不是刘老太爷的善心,本官又怎会有今日的造化。这件事在心中记挂已久,一听说刘公子来了扬州城,本官便知报答的时候到了。”
一番回忆,拉近了主客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的开始喝酒聊天。
酒过三巡,两人有些微醺。
李谓看着“刘渊”渐渐随意的坐姿,突然开始将话头转向了燕京城。
“刘公子,本官已经离开燕京多年,也不知道现今朝中情况如何。”
有些话语未尽的感觉,李谓却住了口。
酒液下肚,“刘渊”直白的个性显露无疑。
见此,摆了摆手道:“李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何须吞吞吐吐?”
说话时眉头微蹙,还有些不满意李谓的藏头露尾。
“倒是本官多虑了,对不住刘公子。”
见“刘渊”直爽不设防,李谓顺势接着道:“只是本官听来自燕京城的好友说起,现今朝中已经是太子做主,皇上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话间,又透露了些遗憾:“想当初,还是皇上亲点,李某人才能有此机会来到扬州,在下心中实在是感念至深。”
皇家之事,私自谈论是要被论处不敬之罪的,也难怪李谓会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但在他右下侧的“刘渊”,听了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瘪了瘪嘴,不大高兴的样子。
“朝中已是太子的天下,我可听说皇上已经中风无力于朝政,太子只消等着登基就是了。”
说话的人,语气不算好,却不知到底是为何。
李谓心中猜测着,“刘渊”表现出的不虞,到底是因着皇上,还是因着太子。
一时没有结果,只能接着往下再探。
他一副惊诧的样子,不甚打翻了手中的酒杯。
半晌后为难的说道:“刘公子,我听你话中的意思,皇上这是被太子夺权了?”
说到最后一句,李谓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机警的查看着门边,似乎是怕有人听了去。
“难道......皇上是被幽禁了吗?”
上座的李谓,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
迎着对方满是惊讶的视线,柏衍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又干了一盏,才愁闷的道:“太子勤勉,一心为了天下百姓,如今这生意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李谓好像是听不明白。
疑惑地出声问:“刘公子此话怎讲?”
无奈的摇了摇头,柏衍的面色有些不爽快。
话说得也不客气:“做生意那是为了赚钱,若是都按照太子的意思为国为民,我刘家人的家底怕是都要被掏空了。”
酒一杯接着一杯,被“刘渊”喝了下去,说话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掏心掏肺的样子。
侧上方的李谓,却已经是很久都没有动过酒杯了。
从午时开始饮酒谈天,一直到申时过半,才宾主尽欢的散去。
“刘渊”已经是站不稳了,一身酒气的由身后的侍从搀着,被李谓亲自送到门口,上了刘府的马车。
在李谓的注视中,安书搀着烂醉“刘渊”,直到两人进了车厢后,车夫才将车开走。
车厢内部,柏衍端坐在正中的位置,哪有什么醉态。
习武之人手脚轻快,几个假动作做得滴水不漏,真正饮进去的却没有几杯。酒液大半都洒都在衣服上,更显得酒气浓厚,李谓又如何察觉得了。
——
客人走后的李府中,李谓没有自去休息,而是回到了正厅。
将侧间的们被打开,走了进去,后又掩人耳目的从里面关上了。
“大师,您怎么看”刘渊“此人?”
室内门窗紧闭,光线暗淡甚至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两个男子的身影相对站立着。
“听其意思,倒向是个傲慢的贵公子,也不知本性是否如此。”
对方的话,让李谓还有些疑惑。
“那”大师“觉得,能否信上一信。”
“若是单论“刘渊”对太子的不满,倒是不妨加以利用,但切不可尽信,还需多多留意才是。“
李谓点头道:“本官看着,他的话倒是不假。看来刘家对太子的不满,似乎是积得深了。”
对于李谓的笃定,“大师”还留有几分谨慎,提醒到:“不要掉以轻心,我们行的是暗事。朝中那位说了,太子必须除去,否则大业难成。”
提到朝中那位,李谓的的态度越发的恭敬,忙不迭的应声:“大师说得是,是李某人轻率了,既如此便再试上一试。”
第59章 醉汉归家
申时末, 刘府的马车在巷中停下。
车厢内满是酒液的味道,让安书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伸手去搀扶自己的主子。
但他还只是稍有的动作, 就见柏衍摆了摆手, 身姿平稳的站了起来, 不急不缓的走下了马车。
衣衫上浓重的酒气,让柏衍不适的蹙紧了眉头。
转了脚步没有再去前院, 而是渐渐加快了脚下的频率回后院。
刘府的后院, 安静的院子中间,萧蔻正在向青竹学刺绣, 想要打发些时间。
她也是一次偶然得知, 青竹看着年纪小小的, 竟是刺绣的能手。
私下闲暇时,青竹照着萧蔻曾画过的月雁湖一景,用针线绣了出来送予萧蔻。
其精细完美, 让萧蔻赞叹不已。
今日正好无事, 见青竹又在刺绣,萧蔻索性也试着绣一块小小的帕子。
——
院中主仆的和乐气氛, 在满身酒气的柏衍走进来时,就突然停止了。
柏衍的脚步停在了影壁旁边, 注视院中萧蔻, 半晌没有动静。
渐渐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的味道,让萧蔻意识到他在宴席上应该是喝了酒, 而且量绝对不会少。
因为他满身的酒味, 实在是太过于的明显了。
昨日的不快已经过去, 今早起身时就恢复如常,在态度上也没有不自然的地方。
萧蔻放下手中的针线, 朝前紧走了几步,到他面前才停下,细细的打量着他的面色。
“喝醉了?”
她眸中带着担忧的打量,让他觉得很有趣。
原本想告诉她自己没有喝醉的话,也瞬间被他咽回了喉间。
“嗯。”
慢慢的点了点头,他思考过后才给出的回应,在时间上就显得迟缓了一些。
这样的不同以往之处,看在萧蔻的眼里,就觉得柏衍是真的喝醉了。
“还能自己走吗?”
她出于关心才问了一句,却是正中柏衍的下怀。
摇了摇头之后,他刻意的将语速放慢:“想梳洗换身衣裳。”
看起来还真像是个醉汉一样,慢悠悠的,口齿混沌。
闻言,萧蔻忙让青竹去叫人备水,又靠近一步想搀住他的手臂。
甫一走进,对方却好像早就准备好了,自发的抬起手臂环在她的肩背上,大半个身子的力量压在她的身上,险些将她压垮,脚下踉跄了好几步。
腰间有股力量,让她借力好不容易才站稳,避免了摔倒在地。
颈间的喷薄的气息让她不自觉的向后昂了昂头,亲昵贴靠的脸颊间有些微微的热意。
手忙脚乱的,只顾着将柏衍搀进屋内,不自然的地方,她一时没有闲暇去留意。
——
主屋后的净室。
萧蔻脚下磕磕绊绊,终于将柏衍搀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