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星珩上前合手关上了窗,紧接着拉开木门。
人影整齐划一的让了半步,领头身着夜行衣,从缺口处掠了到司星珩面前,跪地恭敬的呈给她一个盒子。
盒子方方正正的,看起来有些重量。
司星珩清雅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让人捕捉不到的寒芒,当胸一脚。
虽说她没有内力,可这一脚下了狠劲,“谁让你们追杀他的?”
领头刚想辩解。
那批追杀的人和他们原非一路人,手段却远在他们之上,若不是装作目标一致,怎能安然脱身?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猛然又挨了一个巴掌。
夜雨带来丝丝凉意,除了远处的雷点声,夜色沉寂的怕人。
领头咬牙称“是”,依旧保持着将盒子递出去的姿势。
司星珩终于把盒子开了半个缝,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随后一顿,将盒子轻推给领头,平静地道:“去吧,下不为例。”
“是!”收好盒子之后,那些墨黑的影子便似蜘蛛样一个接一个隐去身影,速度动作之快。
刚刚还杀气重重的小院,现在萧条的只有冷风刮过,让人不寒而栗。
司星珩把门拉拢,转头的一瞬就撤去了眼中的凛厉,仿佛刚刚的动作,都随着竹窗融入了静谧的雨夜。
她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就算是靠着房梁,也禁不住的往下栽
脑海里像有无数把刀子先横冲直撞,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摇晃起来。
——
微弱的莹光下,微敞胸襟的霍祁把司星珩环在怀里。
宽肩窄腰,每一寸的肌理线条都恰到好处的充满力量。
只是周围的气温骤降,司星珩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他奇寒宽阔的胸膛上。
她软塌塌的把全身的重量都掷到霍祁身上,娇嫩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
“喝药了。”
屋里条件有限,医师端来的药奇苦无比,司星珩昏睡中咬着嘴唇,喂的药就是不肯下咽。
霍祁手背小心翼翼的量了量司星珩额头的温度,如视珍宝般挨过她的下巴,看见她紧锁的眉头,霍祁的心像是被紧攥住了一般生疼,眼底翻涌着融入深夜的温柔。
怀里的小兽似是低吟了一声,不舒服的拱了拱身子。
霍祁扶住司星珩的脖子换了个姿势,一只手从她左肩跨到背上,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嵌在自己怀里。
司星珩缓慢的抬起沉重的眼皮,见是霍祁,豁然的欣喜呛得她不知所措。
“喝药。”霍祁眉目含笑,重复了一遍。
司星珩迅速闭上眼,松开力气又瘫在霍祁身上。
见许久没有动静,司星珩心中一怔,虚着眼睛想瞄一眼霍祁。
却见霍祁仰头喝了药,对上司星珩躲闪的眼神。
一只手钳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向他自己,浅然一笑。
“阿珩,闭眼。”
第11章 占便宜
他倾下/身,暗如黑夜的眸子正对着她。
一股沁人的沉木香无声的盖了上来,司星珩睫毛猛然一颤,却是连反抗都忘记了。
唇瓣上停留着微凉的柔软,苦涩的中药此时宛若甘甜的冰泉,一点一寸的沁入她的神经,扎进她的心中,直到将她周围也染上这股腻人的温柔,清冽干净。
她感受到他炽热的鼻息,近在咫尺的喷洒在脸上,就像翻覆的海水一次次拍打岸边,直到冲开防线,直驱长入,让她几乎不能喘息。
霍祁稍稍停留了片刻,便如采蜜的蜂蝶振翼轻飞,只留下暖融融的甘甜。
他一抬眸,闷闷的笑声溢出胸腔。
“阿珩—”
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温热的气息。
“缓口气。”
司星珩酱红了脸,不敢睁眼直视霍祁,装模作样的缩着脖子,一点点扯着被角钻了进去。
她脑袋烧的不清醒,或许睡一觉,发现这是个梦?
一边这么想着,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立马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霍祁,也许是药物起了作用,不一会,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主公。”怀夏领着医师候在门口,见霍祁拨好被角,忍不住喊了一声,“您都这么守了两个时辰了,若珩姑娘清醒过来,我定是要告诉她。”
他接回医师后就发现晕在房内的司星珩,刚驼到塌上诊完脉,霍祁便回来了。
上一秒脱下残破的盔甲,接着霍祁就端着药碗守在床前,怀夏看见他大臂上简单包扎的伤口,再次浸红了新换的白衫。
“我很怕你告状吗?”霍祁看向一脸视死如归的怀夏,挑眉一笑。
“将军,贯穿伤本就不容小觑,若是不及时治疗,伤及经脉,是会影响日后拉弓使剑的。”医师战战兢兢的说道。
月光融融,映在霍祁披散的乌发上,给他镀上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他低头瞟了一眼伤口。
“那便治治。”
怀夏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替医师打开药箱。
“查出来了吗?”霍祁挪步,斜坐在软塌上,深邃的眉眼透过怀夏,又似乎含着一份淡薄。
他信思宁公主接近司星珩是别有目的的,可敢在他府后面绑人的,一定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医师瞄了一眼霍祁的神色,动作尽量轻柔,可揭开湿帕的一瞬间,伤疤的粘连处被外力扯开,血跟着边缘往下流。
霍祁面色不改,漠然到极致,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身子似的。
“还没有消息。”怀夏一直在打听着司星珩被绑架后的消息,发现最开始劫走她的只是两个普通的契戎逃兵,背地里受了大量的钱财,对雇主情况却是一问三不知。
在霍府地牢里走过一遍的人,没有谁嘴里不吐出点实话的。
况且两人死前,一直辩解道雇主只是要他们将人带去契戎营帐,没有再提其他要求。
甚至还交出了收取的银元,话里话外不像作假。
“东西呢?”霍祁寒声问。
怀夏从衣襟里掏出一串圆钱,递给他。
破口处已经有一些地方凝结成了血块,医师拿了抹布蘸着青绿色的草糕,轻柔的擦拭后敷在两侧,紧接着用一片小刀刮着红锃锃的腐肉。
山间重重月影,夜风呼啸而过,霍祁从始至终一声不吭,手却在身边紧紧攥成了拳。
医师最后用干净的绷带绕了几圈,打结固定,“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将军若有不适及时叫我。”
他本是想催促霍祁赶紧躺下休息,可见怀夏恭恭敬敬的支着手候在一旁,于是识趣的退到偏房内。
霍祁重新翻找了一件玄色的长衫换上,款式素净,腰间用金线绣着暗纹,一看便是上好的面料。
狂风吹开层层叠叠的乌云,携着暴雨呼啸着刮个不停。
微风透过简单栓上的门缝,掀的床沿漂浮的粉纱起起伏伏,跳跃的烛火忽明忽暗,照的木屋里缥缈不清。
司星珩无意识的拢了拢被单,睡得并不安稳。
霍祁示意怀夏噤声,悄然走到床边,手背挨了挨她的额头,微微蹙眉。
回头拿起药师剩下的纱布和烈酒,浸湿之后试了试温度,待到合适后覆到她额上。
随后又拧了毛巾,仔细的替她擦拭颈边渗出的薄汗。
怀夏几次想伸手帮忙,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可以插手的地方。
他一直都是看着主公被别人伺候,却没想到主公照顾起人来也是得心应手,就像那不是什么劳苦的差事,而是值得享受的悠闲逸事。
霍祁反复用湿毛巾保持清凉,动作不紧不慢。
眸光时而若最风平浪静的湖水,将司星珩满满当当的倒映在里面,时而又像是波涛汹涌的海面,翻腾着快要溢出来的深情。
等到他终于忙完,才接过怀夏手中的钱币。
圆钱的绕绳杂乱的缠了好几圈,接口上黏糊的发黑。
霍祁两指捏住菱形的漏孔,指腹在凸起的雕纹上来回摩擦。
“不会又是珩姑娘府上那个小庶女捣的鬼吧?”怀夏一早查看过那些钱币,毫无线索,倒是留在府上地牢里的那些金元宝,是皇上御赐的东西,只有那些侯门爵府才拿得到。
霍祁没答话,捻着币身放在烛火上炙烤。
不一会,币身表面竟溃出一层湮粉,一挨即碎。
“假的,去查。”霍祁眯紧眸子,俊脸覆上一层骇人的寒霜,
正当怀夏准备夺门而出,身后传来声音,“等等。”
霍祁看向床榻上熟睡的人影,“你留在这,我去司星将军那一趟。”
——
司星冥看着宛若凭空出现的人影,心里一紧,“陛下又传令圣旨了?”
风雪天山路本就难行,遑论遇上契戎的部队更是危险重重,她想不明白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霍将军亲自跑一趟。
“我记得将军上次归朝,陛下赏的是年号特制的金元宝?”霍祁将银币放到司星冥面前,暗哑的尾音氤氲出锋利的寒芒。
司星冥端详的片刻,没明白。
霍祁眉眼稍稍上扬,“司星府上有人,拿这些钱财,买阿珩的命。”
他点到为止,环顾了一周,没瞧见派来的人。
司星冥把钱币收到房间的小柜里,“这两日雨雪难行,三皇子摆了个擂台,权当活动活动手脚。”
霍祁点头示意,抬腿往外走去。
——
冷风如刀,原本残血斑驳的土地上堆砌出单调的灰白色,积雪在踩踏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随意沏起的雪堆上叠放着几个木板,台下站着个跳脱的纨绔公子,一身的华丽衣带,金冠玉坠,精密的细线绣着两条素典的飞龙。
台下笔直的立着哑然无声的一个方队,任由公子哥叫骂也无动于衷。
“你们不是霍祁的精兵吗?连上来打一场的胆量都没有?”
站在擂台上几个锦罗玉衣的小兵也傲慢的玩笑道:“难不成大名鼎鼎的霍将军手下就这点本事!”
“也许霍将军也是个绣花枕头?”一个士兵媚献的靠在贵公子身侧,叫嚷道。
“头,咱真不上?就这么任他们骂?”方队里到底也都是气血方刚的少年郎,哪受得了这样的激将法?
况且还骂到了主公头上。
“上?那你等着领罚吧。”领队神色平静,有着久经风霜的成熟稳重。
主公给的命令是保护司星将军的安危,这些耍大刀的把戏不值得动手。
“霍将军一贯爱干这些走后门的事情吧!”精瘦的士兵晃了晃脑袋,语气酸臭。
自打这些“霍家军”半路插进来,司星将军几乎将所有倚重都放在这些人身上。
这不是活生生断了他们上位之路嘛!
......
几个人越说越起劲,也逐渐把一些涉及皇家隐事的玩笑话开了出来。
“放肆!”司星冥刚到地方,厉声打断了他们的嚷嚷,提醒几人莫失了分寸。
她虽生怒意,可总是碍于三皇子的身份,三番五次对这几个刺头兵忍让至极。
这几个士兵很是不服,直冲冲的便要顶撞回去,眼角却瞥见一道修长端雅的身影。
霍祁丝毫没理会这些聒噪的声音,越过几人径直走到场边,清俊的玉颜夹带着丝丝寒意。
“许久不见,三皇子脾气见长啊。”
越来越多外围看热闹的士兵围上来,很快便成一个包围状。
司星冥双目冷艳凌厉,刚要将人拉下去军规处置立立威,却被霍祁拦住了。
“便让他们上去,看看有什么本事。”
三皇子随意的摆摆手,两个士兵便爬上木板,真就一招一式的对起来。
大多数普通士兵都只是短暂训练过几个月,并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板子上一旦有人被打落,就会有人迅速补上,毕竟这是在主将面前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好!”台下有人高赞了一声。
不知是个什么来头的人,接连把几个不服管教的纨绔子弟丢到场下。
下面人群中一人飞身而起,飘然潇洒的就落在擂台对面。
霍祁稍撇了一眼那人离座的位置,却直直的和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对视了几秒。
三皇子将右手拇指放在脖颈处一划,扯出了个讥讽的笑容。
司星冥宣布开始的瞬间,台上两人四目对视,顷刻间身子向台下飞去,两人空中互相借力,瞬息间就到了霍祁面前。
霍祁也在一息间提气,转眼间,他已经瞬移背手落在了空旷的地方。
轻飘飘的一掌,其中一人根本接不住霍祁的招数,身形一顿便倒飞出去,剩下的一位则直冲霍祁面门,企图用致命的招数将他逼退。
只见霍祁根本不躲,千钧一发之际,重拳堪堪的停在空中,蛛丝般的细线已经将那人的手腕勒出细痕,正在丝丝的往外浸着鲜血。
只待他有下一步的动作,银线就会生生扯断他的身体。
而丝线的另一端,绕在霍祁宽敞的袖口里。
他淡然的瞄了眼三皇子,轻松的一挥手,瘦高个士兵的身子便如一缕残花般飘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三皇子面前,已经失去了知觉,看得看周围的人是眉须乱颤。
霍祁刹那间收敛起全身内力,懒洋洋的瞧着三皇子,眼尾略微上翘,凉薄的冷笑中渗出锐利的寡冷。
“表弟,这又是何意呢?”
作者有话说:
阿珩的那些影卫,是司星冥给的令牌
第12章 大胆
细碎的晨光透过窗壁偷溜进来,金黄的光影滑过床头边的雕纹,屋内蒸腾出来的热气,在冰冷的玉屏上凝出一片灰蒙蒙的雾珠。
司星珩双腿痉挛的一蹬,骤然睁开眼,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她起身拉开门,迎面撞上端着药碗和食盒的怀夏,一臂不到的距离堪堪滞住了脚步。
司星珩惊奇的看着怀夏端着的佳肴,野味腊、姜虾这种半成品也就算了,居然还有白炸春鹅、鹌子羹,哪像是临时躲避的地方能做出来的东西。
“霍祁经常在这里住?”
“这都是主公昨夜走之前吩咐的。”怀夏避而不答,将汤羹推到司星珩面前,鹌鹑割去首尾,小火煨炖的脱了骨,香溢的油脂纯而不腻。
司星珩接过,低头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她有些受不了药膳里的一股土药味。
她继续追问道:“你们对这里很熟?”
昨日分开时,霍祁并没有指示汇合的地方,但是连医师都不约而同的朝这个地方赶。
她仔细的环视一圈,院子不大,但还是分了好几个偏房,宛然三口之家居住的样子,目前她住的这间显然是最大的主屋,屋内没有过多的装饰,收拾的干净素雅,可榻椅家具是一应俱全,更有名贵的红漆香木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