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这时候他甚至希望眼前这个如同恶魔一般的男人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呵,影二,交给你了。”
祁修尧看穿林四求死的心嗤笑一声,手中的匕首被他随意的丢到一旁的桌子上,随后自己便走向一旁净手。
“是。”
三人恭敬的行礼,等自家主子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地牢后,他们不约而同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影一,主子今天怎么了?好久没有见他这么‘和善’了。”
今天是影一当值暗中保护着太子殿下,这让另外两人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往太子殿下是极少踏入地牢这个腌臢之地,这个林四不过就是个小喽啰,居然能够让太子殿下亲自动手,这属实难得一见。
影一听闻影二的话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下午的那一幕。
自家身高八尺,身材挺拔,武功了得的主子被一个身材娇小,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小姑娘抱在怀中。
影一本来是准备直接杀了林四,好让自家殿下免于掉入污秽的池中,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了个英雄救美。
而自家主子后来更是直接找他要了人家姑娘的详细资料,再想到方才殿下那有些反常的举动,想到了些什么的影一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体。
“影一,怎么了?难不成下午真的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你先前──”
“主子的事是我们背后能够议论的吗?我看你是皮痒了,你就等着老大回来后去领罚吧。”
一听这话影二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但是一收到影一的眼神立马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处理林四。
第六章:前往华严寺
夜晚,护国大将军府。
淡淡的沉香充斥整个闺房,皎洁的月光从镂空的雕花窗户溜了进来,荧荧月光散在房间的地板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细碎的光亮。
房间的小厅里家具摆放的错落有致,形如满月的月门上挂着精巧的珠帘。帘子里侧则是放着一张弦丝雕花架子床,床上挂着粉白色的床幔,整个房间静谧而温馨。
但,床幔内女子小声的不适呓语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
只见床上的人儿身上盖着一床厚度适中的锦被,在这深秋季节床上的人儿却是满头大汗,那张明艳动人的俏脸此时正微微拧着眉,朱唇轻启,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唇边露出。
“萧觅……”
忽地,她喊出了一个名字,随即人从梦魇之中脱离而出。
虞舒月那双向来平静的眸子里此时湿漉漉的,她大口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
良久,她才彻底从那梦境中走出来,她缓缓坐起身子靠在枕头上阖眼沉思。
“萧觅?”
她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口中才刚刚吐出这个名字,她便感受到了胸口一阵阵沉闷,仿佛塞了一把棉花在那儿,堵着让她难以喘息。
“你是谁?”她不禁喃喃自语。
梦中的情景看不清,先前的梦境她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从城墙上跃下,每一次都在梦中感受失重的不适感。
这次梦境好不容易变了,但对她依然没有丝毫的帮助,除了名字,她记不起其他任何消息。
她此刻大概知道自己的这个梦大概就和那民间的话本子一样,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只是她现在还无法窥见这故事,只能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拼接而成。
但目前她只有两个模糊不清的梦境,以及“时安”“萧觅”这两个名字,还无法将其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不过,虽然无法完整窥见这故事,但她知道这必定不是个逗人喜乐的有趣话本,毕竟每一次的梦境都让她又酸又涩还疼。
她现在能够确定的是,这个梦境和上京城有关,毕竟前面十三年她几乎不曾做梦,也就是一个月前出发回上京城后才开始做梦的。
现在她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因为梦境虚幻她无法看清,而这上京城也确实暗流涌动。
她能做的只有尽量谨言慎行,不给父亲和兄长添乱。
虞舒月因为梦境而心神不宁的思绪终于慢慢的缓了下来,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浑身都被汗水浸湿,湿哒哒的十分难受。
“芍药。”
闺房外的芍药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揉着惺忪的眼推门而进。
“小姐,您又做梦了?这从小到大您几乎不曾做梦,怎么这一个月来频繁做梦,要不奴婢陪您去趟郊外的华严寺去拜拜佛祖?听说这寺庙可灵了。”
芍药见自家小姐一副汗津津的模样甚是心疼,一边伺候着她重新换上一身干爽的寝衣,一边帮她出主意。
“回京还不到十日,你便已经知道哪座庙宇灵验了,不愧是我最贴心的芍药姐姐。”
芍药是虞舒月三岁时随着父亲在人牙子那儿买回来的,那时的芍药已经七岁了,比虞舒月大了四岁。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是主仆,却也是姐妹。
“这功劳奴婢可不敢当。”
见小姐脸上重新挂上了轻松的笑容,芍药长长地舒了口气。
虞舒月听罢眉眼彻底舒展开来,这会儿是彻底忘记梦境带给她的困扰,头也不抬地问着她,“紫菀可回来了?”
紫菀是她另一个婢女,有着不错的身手,她先虞舒月她们一步回到上京城,就是提前给她打探消息。
“回来了,见您歇下了便没有过来请安。”
“那明天就去紫菀说的这座庙宇瞧瞧,看如何个灵法。”
虞舒月是不太信这些的,毕竟是从小在塞外看多了生死的人,不过自己确实受梦境袭扰许久,去拜拜也无妨。
……
翌日,东宫后花园。
身边的狗奴才已经处理掉,皇后那儿暂时还没有得到消息,在新的眼线安插到他身边之前,祁修尧能过几天舒适日子。
祁修尧慵懒地半躺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上抓着一把鸟食,神情舒展地逗着一旁地鹦鹉。
“殿下。”
忽地,影一出现在他跟前,半跪着恭敬地把手上的字条呈到他眼前。
祁修尧接过来打开,看清字条上的消息后他咻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的鸟食放回一旁的食罐中,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朗声喊道:“华安。”
“奴才在。”
“伺候孤宽衣。”
向来懒洋洋不苟言笑祁修尧这会儿仿佛开屏的孔雀一般,好心情直接写在了脸上,这可把太子府里的下人们给吓得够呛。
“太子殿下,您说过外出得符合您此时的人设……”
华安瞧着自家殿下拿在手上的那件玄色阔袖蟒袍,顶着压力还是尽责的提醒道。
祁修尧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扬起地嘴角缓慢耷拉下去。
华安收到他地视线,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他已经勇敢一次了,不敢再以下犯上。
祁修尧低头瞧了瞧手中的衣服,最后还是放下,任由华安服侍着自己换上了宽大的月色蜀锦暗花长袍,腰间系着湖蓝色缀玉腰带,低调不起眼的同时又给其增添了一抹亮色。
最后坐上轮椅,由着他推着出门。
……
华严寺位于上京城南郊的一处山上,距离城内足足有二十里地,虞舒月早早的就准备着出发前往华严寺。
一个半时辰后,虞舒月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华严寺山脚下,从山脚达到山顶的寺庙足足有一千多阶台阶,又名千云梯。
上山并没有其他的途径,这对于娇生惯养的京城贵女们起码无疑是一项大挑战。
可尽管如此,华严寺依然每天到访的香客络绎不绝,虞舒月瞧着那些名门贵女下了马车后片刻未曾停歇便往山上而去,这让她对这华严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吗?难得今天在这地界遇见您,这华严寺的怀让法师不仅佛法高深,一身修为更是可以医治顽疾,这以往都是顾丞相亲自来请怀让法师,可是不巧每次都遇上怀让法师云游,难不成这次换太子殿下您亲自来拜访怀让法师?”
“可是,这一千多阶的千云梯您上得去吗?”
第七章:我可以唤你阿月吗
虞舒月还未踏上台阶,便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高亢而尖利的声音。
听到那人提及太子,她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那天长公主府后花园他被下人推下荷花池的那一幕。
她转身视线一下就被轮椅上的那人给吸引了过去。
今日天气甚好,无风。
这会儿已是午时,天上的金乌刚好正悬头顶,暖洋洋的金黄色散在他月白色的锦袍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莫名的有些乖?
像她在塞外养的那头幼狮,它晒太阳时,也是这副乖巧模样。
带入自己养的那个小家伙以后,虞舒月就彻底走不动道了。
“小姐,是太子殿下,他身边的小厮换了。”
芍药见自家小姐停了下来,她也跟着看了过去。
一旁的紫菀神情微微不解,她没有跟着虞舒月去长公主府,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了太子殿下。
虞舒月当然发现跟在祁修尧身边的下人换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很快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换了有异心的下人,和她有何干系?
她不禁摇了摇头,把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视线转到了那个说话的人身上。
拦在祁修尧面前的一共有三人,其中穿着靛蓝色锦袍和一身湖蓝色长袍的男子明显以中间那位金黄色蟒袍的男子为首。
金黄色的蟒袍,无疑对方是皇子。
也是,如果没有皇子撑腰,那些人也敢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对着当今太子如此嘲讽挖苦吗?
“庭杨,放肆,怎可这样与本王皇兄说话?”
祁修谨虽然像是在责备身边的人如此无礼,但那语气轻飘飘的,脸上更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轮椅上的祁修尧,哪里像是训斥李庭杨的模样。
“孤的确是来碰碰运气,看看是否与那怀让法师有缘,也不祈祷着这双废足能够健步如飞,只是不忍心让外祖父他老人家日夜费心,这一行也算是为了安慰他老人家罢了。”
祁修尧低头,宽大的手掌轻轻在双膝上拂过,嘴边挂着一抹自嘲的苦笑。
祁修谨瞧他那模样微微拧眉,一脸探究的盯着那张苍白的脸。
这人今日唱的是哪出?
以往可不会说这么多,每一次都是任由别人冷嘲热讽,他那张脸上表情始终淡淡的,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今天如此反常,想起自家母后的吩咐,祁修谨顿时警觉起来。
“皇兄能够如此想自然是好的,那本王就祝皇兄得偿所愿了。”
不知祁修尧反常的原因,祁修谨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后退一步倒要瞧瞧他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不过,这千云梯确实需要诚心诚意‘走’上去才能显出其赤诚之心,方可打动佛祖,本王就在山顶寺庙等着皇兄了。放心,本王一定会在佛祖面前为皇兄祈祷的。”
祁修谨满脸认真,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可他在说“走”的时候是特地加重了语气的,其中的算盘不言而喻。
他说罢朝着祁修尧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随后领着他的两个跟班和奴才率先向千云梯而去。
“嗯?”
他才刚走到第一个阶梯前便看到了立在一旁的虞舒月,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发出一声疑惑,随后扬眉恍然大悟道:“姑娘可是护国大将军之女?不愧是大将军之女,浑身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虞舒月往后退了半步,拉着芍药二人朝着他行了礼,“小女虞舒月见过谨王殿下。”
“你认识本王?”祁修谨扬眉。
“大祁如今只有一位皇子被册封王爷。”还是一个有实权的。
虞舒月不禁在心中腹诽,他刚刚一口一个本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祁修谨不会读心术,当然不知道她这会儿正在心里不停地吐槽自己,他像是被虞舒月那句话逗得心情舒畅,爽朗地大笑两声,随后邀请虞舒月一起登这千云梯。
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听到他的邀请后,搭在大腿上的大掌猛地一紧,平整的锦袍唰地一下皱在了一起,他微微低头敛去了眼中汹涌的情绪。
“小女不甚荣幸,但小女想向太子殿下请教一些有关养鸟的经验,就不耽误谨王殿下了。”
虞舒月先是朝着祁修谨低头行了礼,随后抬头看向十米开外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不卑不亢对着祁修谨道。
她想要低调行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此时这样说定会得罪这位谨王殿下。
但是他作为皇帝最宠爱的皇子,朝中近一半的朝臣都是谨王那一派的,这会儿其他贵女的视线更是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肯定要拒绝。
并且,这个人的眼神她不喜欢,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也让她不舒服,她不想继续在这儿与他虚与委蛇。
“呵~皇兄确实养得一手好鸟,那本王先行一步。”
祁修谨还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更何况是拿那个废物来当借口。
一个不良于行,心中毫无雄心壮志,整天只知道逗弄那些小玩意得废物,拿什么和他争?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那人,冷笑一声随后抬脚踏上了千云梯。
“你不怕得罪他与皇后吗?”
华安推着祁修尧来到虞舒月跟前时,祁修谨已经踏上了三十多台阶之上了。
祁修尧看了一眼那带着怒气的背影,与那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小女见过太子殿下,怕与不怕,现在不都已经得罪了吗?”
当今圣上虽然把兵权收了回去,但依旧忌惮着虞家,只要虞家不造反,他也不能够随意动虞家,所以在祁修谨没有登上帝位之前,他是无法奈何虞家的。
“你不用行礼,我这条命还是你救的。”
收回视线的祁修尧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意眼神温和地盯着她。
虞舒月被他眼神看的一阵手足无措,正打算开口说话,又听见他说,“我可以唤你阿月吗?”
第八章:王爷少安毋躁
“太子殿下请便……”
虞舒月本想拒绝,毕竟这等亲密的称呼只有家人才可以。
但对上他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下去。
与她养的那头幼狮看向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相似,她一时拒绝不了。
罢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好,阿月也对鸟儿感兴趣?”
“嗯……”
瞧着祁修尧满脸仿佛找到知音一般的神情,虞舒月难免有些担忧他真的要和自己探讨养鸟儿的经验。
她方才不过是随意的找了一个理由搪塞祁修谨,一旁人来人往,她又不好直接和这位太子殿下说自己对鸟儿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