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等待他们回来的消息。
时间等待的越久,他就越担心,躺在床上烦躁的想要翻身都困难,他心中也就隐隐有些担忧。
好几次他都想起身亲自出去看看,奈何身体太过虚弱。
他只得躺在床上,放在身侧的手紧握着,瞪大眼睛盯着上方的床幔,内心格外焦灼的等待着。
他第一次觉得这时间过得如此慢,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他才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人声传来。
“虞栖,虞栖,虞栖——”
一听见响动,虞衡越便立刻喊着随从的名字。
“将军,属下在。”
虞栖才刚从外面回来便听见将军着急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想推门进房看看将军是否哪里不舒服,好在被虞衡越及时制止。
“别进来,空青先生他们可安全归来了?”
他不想自己还没有痊愈又把属下给传染,他只是听到外面地动静想要知道上山的人是否安全归来。
“回来了,只是空青先生……空青先生您怎么来了?”
虞栖才刚提到空青便瞧着向来一身白衣铅尘不染的男人这会儿身上布满了脏污的泥土,手臂上的白衣更是被染红了些许。
瞧着他那被染红的衣袖,虞栖脸上带着担忧正准备开口让他先去处理身上的伤,便见空青把手放在唇前对着他摇摇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虞栖怎么了?可是空青先生出什么事了?”
虞衡越听他说着说着门外便没了声响,他急得从床上坐起身体就想往外走去。
“我好着呢,想说来瞧瞧你怎样了,听着你这中气稍足的模样想来是恢复的不错,那我便放心了,我先去把将士们带回来的药材处理一下,晚些时候给你熬药端过来,你且安心养着吧。”
空青说罢,人便离开了。
虞衡越还想问问他,但是听着他的脚步已经离开,他只得作罢。
“虞栖,空青先生可有受伤?”
虽然他说没事,但虞衡越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声音听着就比往常疲惫许多。
“额,将军,空青先生……没事。”
“嗯?虞栖,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本将军说谎了?”
虞栖听着自家将军这沉下来的声音,即使现在没有面对将军那张严肃难看的脸,但他依然被这语气中的威严给震慑到。
他只得在心里对空青说句抱歉,然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虞衡越。
虞衡越听罢内心极其自责,也很担心空青身上的伤,所以在晚些时候空青给他端来汤药时,他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左手胳膊。
瞧着他手上的动作比之前缓慢许多,他脸上毫无表情定定地盯着他确定道:“你受伤了。”
空青的手一顿,扬眉看向他,“这你都能看出来,不愧是久经沙场多次负伤的人,这经验着实丰富。”
空青知道这事瞒不了,方才他刚回来地模样实在是有些狼狈,不便让他瞧见,现在他还有心思逗弄他,就是想间接告诉他,自己无大碍。
“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大夫,已经处理好了,你既然有力气了,那便自己起来把药给喝了。”
“哎,我突然胸口有些闷,头晕眼花的,啧——”
虞衡越见他把药放在一旁便准备离开,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手扶着头嘴上哎呀呀的喊着不说服。
他的声音太过做作,空青一听便知道他是装的,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嫌弃地说了一句,“幼稚。”
听到他出门关上房门的声音,虞衡越这才认清自己演技实在太过拙劣的事实。
他深深叹了口气,眼神盯着旁边桌上冒着热气的汤药,最后认命的自己坐起来乖乖把药给喝了。
这还是自他感染瘟疫以来第一次自己喝药,怎么感觉今日这药比之前更苦了呢?
第九十一章
距离虞衡越前往绥州已经快有两个月了,虞舒月总算是收到了来自兄长的好消息。
兄长的疫病已经痊愈,且整个绥州城染上瘟疫的百姓也都恢复的七七八八,只有一小部分百姓因为各种原因,最后还是没能挺过来。
不过这已经是创造历史了,得到消息的嘉帝直接在朝堂之上对虞衡越赞不绝口。
要知道历朝历代对于瘟疫的处理方法都是由其自生自灭,他们这次能够救回绝大部分的人已经是立了大功了。
不过瘟疫的事情虽然解决了,可是多数百姓的房屋已经被洪水给冲走,河堤也还未修筑完成,虞衡越还需要在绥州把这后续的安置工作给处理完后才能启程回京。
这是自兄长去往绥州以后,虞舒月最为舒心的一天,她满脸笑意地盯着面前的信。
“阿月,阿月,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衡越哥哥之前染上了瘟疫。”
忽然外面传来柳若溪带着不悦的声音,随着话音落下,她人已经到了虞舒月的院子里。
“若溪,你来了,先进来外面热。”
虞舒月把手上的信件放到一旁,招呼着柳若溪进来。
“阿月,你先说说为什么不告诉我衡越哥哥染上瘟疫的事情,你知道我今天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担心死了。”
“若溪是听谁说的?”
虞舒月倒是没有因为她质问的语气而感到生气,她一边拍拍她的手让她消消火,一边让芍药帮她准备三娘做的冰饮。
“今日上京城都传遍了,说衡越哥哥居然染上了瘟疫还能痊愈并且从鬼门关前把整个绥州城上万感染瘟疫的人的命都给拉了回来,夸衡越哥哥武能带兵打战,文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是顶顶的大将军。”
柳若溪的语气随着她说的话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平和,甚至最后还带上了一丝骄傲,她以虞衡越为荣。
“你看,兄长并无大碍,之前就算我与你说了,那不过也是多一个人担忧罢了。”
虞舒月脸上带着笑意哄着她的小脾气,并且还把方才她看的那封信件也拿过来给她看。
柳若溪心中还是有些不快,觉得她没有把她当作自己人。
在看了那封信后心底的那丝不悦彻底消失,小脸也重新绽放笑颜。
“下次不许再瞒着我有关衡越哥哥的事了,阿月你知道我对衡越哥哥的感情的,你知道衡越哥哥对我有多重要。”
虞舒月瞧着好友脸上那痴迷的神情,她忽然想到了那日从抚仙湖回来时顾菁言的话。
从她的话中不难得出自己兄长喜欢的人并不是好友。
如果是以前,在兄长没有心悦的人之前,她还能试着帮帮好友。
可现在,不管兄长能不能得偿所愿,她现在都不好介入。
所以虞舒月只是淡笑着点点头,表示她知晓柳若溪对兄长的感情。
“若溪尝尝这个,是个解暑的好东西。”
虞舒月不想再提那事,便让芍药把桌子上的食盒打开,里面盛的正是三娘刚做好不久的冰饮。
她方才已经吃过一碗了,本来还想继续吃,但是被三娘给阻拦了,因为前些日子她没有管住嘴,来月事的时候疼得小脸泛白。
所以现在三娘一天最多只让她吃一碗。
“这是何物?”
柳若溪瞧着面前红红绿绿冒着冷气的东西好奇地看向好友。
虞舒月只是向她抬了抬下巴,让她自己尝尝,她的脸上还有着期待。
柳若溪被她期待的眼神弄得有些愣住,不过还是在她无比期待的目光下试探性地尝了尝碗中地东西。
只是尝到一点点,她的眼神唰地一下亮了起来,随后便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阿月,这是何物,口感甚好,在这炎热的夏季喝上一碗这个,烦躁的心都被抚平了许多。”
柳若溪自认为不是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但还是被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东西给惊艳到了。
“柳姑娘,这是太子殿下特意让府上的厨娘研制的冰饮,酸甜冰凉,甚是开胃,有了这个小姐都比往年夏天有精神许多。”
芍药在一旁笑着为她解答。
“就你话多。”
虞舒月这话看似在说芍药,但是她语气里并没有真的因为她多话而生气,毕竟她说得也并没有错。
“哦~原来我还沾了阿月的光,太子殿下是个会疼人的。”
柳若溪拉长声音,打趣般的看向虞舒月。
忽然她脸上的表情收了收,身体往虞舒月那儿靠得更近一些小声道:“就是太子殿下那双腿,会不会有点影响以后你们的那个……”
“什么?”
虞舒月被她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听不懂她的话。
“哎呀,就是——”
柳若溪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大祁的民风再怎么开放,有些话她还是羞于明说,但是瞧着好友一脸天真的模样,她咬了咬牙,俯身靠近她的耳边轻轻耳语。
虞舒月的耳朵和脸肉眼可见的红成一片。
“若……若溪,你说什么呢。”
“我这也是关心我的好友,阿月可是害羞了?不用——”
“好了,若溪不聊这个了,明日我要去华严寺还愿,你去吗?”
虞舒月真怕再说下去她会说一些让自己更加不自在的话题,赶紧转移了话题。
“华严寺还愿?”
柳若溪果然一下被她的话给转移了注意力。
“嗯,之前阿兄的情况有些危急,我便到华严寺烧香祈福了,现在阿兄成功渡过危险,该去寺里还愿了。”
“去,当然去。”
一听和虞衡越有关,柳若溪脸上的笑意马上收了起来,只剩下正经与认真。
她回上京已经有小半年了,只去过华严寺一次,就那一次还遇到白家那不太正常的小姐找她麻烦。
自从那事发生以后,柳若溪便再也没有去过华严寺了。
虽然白羽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阴影,但那毕竟是她回上京城后去的第一个较为远的地方,发生这种事她对华严寺就没什么好印象了,总怕去了以后还倒霉。
但是这次是为了虞衡越,她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翌日一早,虞舒月和柳若溪用过早膳后便出发前往华严寺。
她们俩人刚走没多久,得到消息的江铭也跟了上去。
第九十二章
“阿月,你在找什么?”
柳若溪已经和虞舒月还完愿还给寺里添了不少的香火钱,但是结束后虞舒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在寺里逛了起来,眼神还不时的在四周搜寻着什么。
“没什么,走吧,回城。”
虞舒月其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遇到怀让法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寺里逛了逛。
上次他很突然的出现,然后又很突然的消失。
说不定她多逛逛没准什么时候他又忽然出现了。
“真没什么吗?”
柳若溪狐疑地看向她,“我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就算有那我的心事就是希望阿兄能够早日回京。”
虞舒月随便找了一个话由把她地注意力转移开,最后扫了一眼寺院便打算离开。
“虞施主来了。”
“见过住持。”
“见过住持。”
她和柳若溪刚转身准备离开,便遇到了住持。
“阿弥陀佛,虞施主,这是怀让法师让老衲交于你的,他说在特定的时候它便会发生一些作用,让您一定时刻带在身边。”
主持从宽大的衣袖里面拿出一串佛珠,不过和普通僧人所佩戴的佛珠不同,这串佛珠更加小巧精致一些,很适合像她这样未出阁的女子佩戴在手上,并不会觉得老气。
虞舒月没有推辞,从他的手上接了过来,她抬眸看向主持问道:“谢谢主持,怀让法师可在寺内?”
主持摇了摇头,“怀让法师在外远游。”
他人在外远游却能够让主持给自己这么这串佛珠,对于这个神秘莫测手段高明的怀让来说好像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虞舒月便也没有多问。
向住持告别后虞舒月便与柳若溪朝着寺外走去,准备下山回京了。
“阿月,这怀让法师是什么人,为何要赠你一串佛珠?”
柳若溪看着好友手上无意识的把玩着那串佛珠,十分好奇地看向她问道。
“怀让法师是华严寺的一位高僧,和我……有一面之缘,可能是觉得我与他有缘分吧,佛家不是最讲究一个缘字吗?”
倒不是虞舒月故意对好友隐瞒,只是这事还真的不好说。
她无从解释,也怕自己说了好友以为她的脑子出了问题。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去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要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任人和她说起这事,她都以为别人在逗她玩。
柳若溪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迟疑和停顿,但是看她不是很想说这事的模样便没有追根究底的问,只是抿了抿嘴角点了点头。
“阿月表妹,这么巧能在这里遇见你。”
虞舒月与柳若溪两人才刚出寺门便遇到了江铭。
和江铭那欣喜的表情不同,虞舒月脸上淡淡的,眼神里的疏远和嫌弃毫不掩饰。
“我和你没那么熟,也不想在这里遇见你。”
虞舒月的好心情在遇上江铭的那一刻起,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她心中不耐,手上快速的捻着佛珠,最后干净利落的把佛珠戴到手腕上。
她话音落下便拉过一旁还在状况外的好友往山下走去。
“阿月表妹,我也准备回去了,一道吧。”
江铭不是在问她的意见,只是跟她说一声,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脸皮厚的直接跟在了她们身后。
“阿月,这是怎么回事?”
江铭的事虞舒月从未与柳若溪提及过,所以这会儿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我江南外祖家的人,不用理他。”
“你不是很喜欢你外祖家吗?这是怎么回事?”
每年她都会去江南,每次从江南回来她心情都十分舒畅,哦,不对,她想起来。
似是虞舒月第二年从江南回来时,整个人都有些郁郁寡欢。
不过因为后面没有再发生过类似情况,柳若溪都快忘记了。
难不成那年她整个人都蔫蔫的与现在这个喊着她表妹的男人有关?
柳若溪好奇地往后看了一眼,刚好和江铭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江铭对着她温和的笑了笑。
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有一种文人的儒雅气质,笑起来也十分的随和。
“这个人除外,我打心眼里不想跟道貌岸然的人相处太深。”
柳若溪听到她的话才转过身来,她觉得虞舒月这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