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觅这会儿虽然已经不咳嗽了,但是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眼角通红一片的黑眸却是死死盯着怀让,像是只要他说的不如他意,他便跟他拼命。
“时安公主知晓无法斩断你们之间的联系,闷闷不乐了许久,本来老衲与她说来生可以让陛下与公主顺顺利利的走到一起,但公主犹豫了许久,还是拒绝了老衲的提议。”
萧觅虽然是迫不得已才与姜国兵戎相见,时安知道他的苦衷,他只是一个被齐国皇帝抛弃的弃子罢了。
可就算他已经作为质子来到了姜国,他的那些兄弟依然不放过他。
而且如果最后不是萧觅回到齐国掌权,恐怕姜国的百姓会面临更加冷酷无情的杀戮。
毕竟他的那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全都不是善茬,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热衷杀戮。
所以时安内心深处还是感谢萧觅的。
她父皇是一个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好皇帝。
早晚有一天姜国会毁在她父皇的手中,这是时安无比清楚的一件事情。
所以,对于最后亡国的事情,她只能认命,心中也并未因为这件事怨恨萧觅。
她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会给姜国的子民带来安定和富庶。
她无法接受的是他的欺骗和利用,而且就算她理智上知道亡国是必定的,但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
横在他们之间的除了欺骗和利用以外,亡国之仇也是逃不开的。
她的父皇和母后都死了,血海深仇横在他们中间,她怎么还可能安然的和他在一起?
所以,即使怀让法师所说的话让她很是心动,最后她还是过不了内心那一关,拒绝了他的好意。
即使无法做到永世无法相见,那她也无法做到亲自去干扰祈求他们来世顺遂。
她能做的便是顺其自然,且内心不信命的再次祈求他们不再相遇。
她怕,她怕来世和今生是一样的结局。
“时安她果然恨这么入骨,连来世都不想和朕有半点牵连。”
萧觅听了怀让的话,表情木然,喃喃自语。
“既然时安已经拒绝了你的提议,为何你又要与朕定下这五年之约?”
时安有求在先,虽然萧觅不希望怀让帮助时安,可他也想知道怀让为何愿意帮他。
“老衲说过,你们二人有很深的羁绊,但每一世都无法得善缘,当初见陛下情深,老衲便破例一回。”
“且,陛下与老衲定的这五年之约并不是在为老衲做事,陛下与公主有十世之缘,可前面九世都无法得善缘,这才是你们的第三世。”
“老衲之所以与陛下定下这样的约定,便是让陛下攒够功德,这样老衲便可帮助陛下以后的情路少一些坎坷。”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怀让说了这么多,萧觅记在心上的只有一句话。
他与时安有十世情缘!
这让他内心狂喜,甚至都忽略了怀让后半句话。
“陛下把华严寺修葺扩建,以后华严寺香火鼎盛,您也会得到相应的功德,再在后山修一座石室,把陛下的百年后的龙体与时安公主一块置于石室内,之后的事由老衲来做。”
萧觅对于他的安排没有丝毫异议,时安已经不在了,现在只要能够抓到一点机会让他们来世相见。
不管真假,他都愿意去尝试。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虞舒月瞧着静室内萧觅那亮晶晶含着期待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
祁修尧见她用怜爱的眼神看着萧觅,顿时心中一醋,直接上手捧着她,把她的脸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好好好,我不看他了还不行吗。”
虞舒月瞧他吃醋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顺着他的心意而来。
前世种种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已经把心中所有疑惑解开的虞舒月已经不再执着前世之事。
今生她的父兄皆在,她和祁修尧没有家仇国恨,他们可以尽情的相爱。
祁修尧十分享受她对他的宠溺,开心地紧握着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入了怀中,紧紧抱着她。
他的眼神看了看静室里病弱的萧觅,第一次由衷地谢谢他所有的努力。
因为他的努力,他今生才能如此幸运。
咳嗽中的萧觅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他俩魂魄所在的位置,空中什么也没有。
萧觅微微蹙眉,神情莫测。
“陛下,那便是您与公主的来世。”
怀让的一句话,让本就坚定的萧觅更加迫不及待的按照他的吩咐去办事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虞舒月和祁修尧两人的灵魂便一直跟在萧觅身边。
瞧着他整日日理万机的处理完政务后,又亲力亲为的监督修葺华严寺和后山石室,看着他脸上的病容越来越明显,他咳血的症状也越发的严重。
这下不仅是虞舒月心中难受,就连祁修尧也是沉沉地看着前世的自己,眼神幽深,神情莫测。
终于,在所有的事情完成后,萧觅脸上浮现出欣慰和向往的表情,最后在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与世长辞。
随着萧觅去世,他俩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虞施主和太子醒来了,心中的疑惑可解了?”
虞舒月两人才睁开眼睛,便听闻怀让笑眯眯地问道。
“解了,谢谢怀让法师。”
两人赶紧起身,对着怀让郑重的道谢。
“呵呵呵,不用谢不用谢,老衲在这世间活得有点久了,有时还是太过无聊,正好顺手就帮了一把。”
并且还能借此机会把华严寺修葺扩建,虞,这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阿弥陀佛,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就没老衲事了,老衲该离开了。”
怀让刚走到门边又忽然回头对着祁修尧道:“太子殿下,抚仙湖后面的那座幽山老衲已经解决了,您就不用再派人去打探了,现在的幽山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罢了。”
说罢,怀让也不等祁修尧问个明白,直接离开。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幽山?”
虞舒月好奇地看向身旁的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之前有跟她说过有关幽山的传说。
幽山常年被浓雾笼罩,无比神秘,人们都说上面住着神仙,总有好奇的人想一探究竟。
但上山的人全都没有回来过,而过后不久,山下和抚仙湖里总是飘着森森白骨。
她当时听闻就觉得那山上不可能住着神仙,可能有什么猛兽倒是很有可能。
毕竟神仙哪里会因为有人误闯入神山就杀人呢,可没有听过哪路神仙如此的爱好杀戮。
“嗯,之前我和阿月讲起过有关幽山的传说,一直以来我也对幽山好奇不已,神仙肯定是没有的,但为何上山的人都死了,这就值得深究。”
祁修尧其实是担心会不会一些亡命之徒藏于幽山,也更担心是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利用有关幽山的传说在上面密谋一些见不得的事。
所以,他也一直不断派人前去探探深浅。
但无一例外,他派出去的人都不曾回来。
他本打算陪着阿月找到怀让,把这个事情解决回到上京后便亲自去一趟幽山。
他就真的不信山上有吃人的妖怪。
可没想到怀让的一番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却是让他愣了一下。
“方才怀让法师来时便说被一些琐事给绊住了,会不会这琐事就是幽山?”
“或许是这样。”
他们俩人也只是进行合理猜测了一番,之后也没有再讨论这事。
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经完成,浔阳那边的匪患也已经由祁修尧的心腹完成,他们可以启程回京了。
现在已经是早春三月,待他们回到上京后已是四月,离虞舒月生辰也只有两月之久。
也是该回去了。
…………
半个月后,虞舒月他们一行人便回到了京城。
嘉帝本来想借西南之行除掉他们二人,没想到不仅没有除掉也没能看祁修尧丢脸。
因为浔阳匪患他完成的很好,他找不到可以向他发难的理由。
不仅如此,这事还被顾相给逮住了机会,借此机会在朝堂之上开始活跃给祁修尧铺道。
谁敢有一丁点提起废除太子的声音,都会被顾相和部分支持祁修尧的人给怼得不敢再说话。
以前他们还能拿祁修尧的身体状况来说事,可是这次远赴千里清剿匪患祁修尧都能完成,谁还能说他身体不好?
嘉帝看着文武百官被顾相给怼得哑口无言,他气急,可没有办法。
谁让他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呢。
他想借这个机会废掉祁修尧趁机立祁修瑾为太子的事算是彻底泡汤了。
他黑着脸直接说了一句退朝。
朝堂之上的事虞舒月并不知晓,只是自从她回到上京后,便总感觉好友柳若溪对她总是似有似无的打量。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直到后来瞧见兄长从她的院子墙边翻到隔壁桃源居时,她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的事情是什么。
“阿兄等等──”
再一次见兄长准备从她院子翻过去,虞舒月赶紧喊住了他。
“怎么了阿月?”
虞衡越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隔壁见某人,不过妹妹有事,他还是耐下性子等着她的后话。
“阿兄可曾和若溪说明?”
之前她是打算亲自和柳若溪说的,但是找了她几次,她都不知在忙些什么,根本没有时间耐心坐下来听她说。
后来虞舒月也被其他事给绊住,这事一拖再拖,她便忘记了。
“说了,在你和殿下去浔阳的这段时间我便与柳姑娘说了我已有心上人。”
听她提起柳若溪,虞衡越的眸子暗了暗,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许多。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兄长为何忽然对若溪如此冷淡?”
虞舒月听着他生分的称呼柳姑娘,这不正常。
就算是若溪知道他有心悦之人还缠着他,兄长也断断不会因为这事而对柳若溪如此生分。
毕竟有十多年的交情。
“阿月,柳若溪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单纯,以后尽量别太上心,兄长怕你伤心。”
虞衡越知道妹妹有多在乎这个好友,毕竟十多年来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她十分珍惜。
但柳若溪和她不是一路人,还是趁早把这事说清楚,免得时间越久对阿月的伤害越大。
虞舒月之前便察觉好友自从来了上京城后便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到底是哪里变了,她也不清楚。
曾问过她,她什么都不愿和她说。
现在兄长都已经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她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瞧着妹妹脸上那有些无措的眼神,虞衡越长叹口气,随后便坐下来准备把事情都跟她说清楚。
半个时辰后,虞衡越已把所有事都跟妹妹说完,看着她脸上不敢相信且疲惫的模样,他拍了拍她的脑袋。
“阿月不要多想,柳家的选择也很正常。”
他相信阿月很快便能够想通,现在只需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阿兄与空青先生现在如何了?”
虞舒月不想此时再提柳若溪的事情,她怕自己失态,便扯开了话题。
提到空青虞衡越脸上又布满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他不由自主的用舌顶了腮帮,扯到嘴角他痛得轻呼出声。
“空青……很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虞舒月狐疑地看向他,仔细盯着他嘴角看了会儿,“阿兄,你嘴怎么了?”
“无事,为兄要去见心上人了,阿月不要想太多。”
说罢,他运气于足尖,随后直接翻身进了隔壁。
虞舒月正打算说话,下一刻便听到兄长的一声惨叫痛呼声,她心刚提起来,便又听到了空青那带着出了一口恶气的语气在诽谤兄长。
听着两人打情骂俏的声音,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管兄长了。
他与空青先生想来是极其顺利的。
关于方才兄长所说的有关柳若溪的事情,虞舒月现在最讨厌地就是被人利用和隐瞒。
恰好柳若溪两个雷都踩了。
一个时辰后,柳府。
“小姐,虞小姐来了。”
听到丫鬟的禀报,柳若溪急急忙忙地把手中的一封信件给塞进了宽大的衣袖之中,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后让丫鬟把人给请进来。
“阿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虞舒月直接笑着反问道:“没事就不可以来找若溪吗?”
“哈哈哈,随时欢迎阿月来。”
“若溪心中可是有心事?”
虞舒月瞧出她的不对劲来了,虽然她表面上笑呵呵的与自己说着话,但是眼神时常闪躲,左手又一直无意识地揉着右手的衣袖。
她自己紧张或者没说真话时便会无意识的捻着手腕上的佛珠。
此时瞧见柳若溪这下意识地举动,虞舒月便知道虽然她此时和自己说着话,但是心思并没有在这儿。
她的心思会在哪儿呢?
她想,她大概知道了。
“啊,没有……”
柳若溪忽然被她这么一问,心虚地心头一跳。
“听兄长说若溪最近一直在查探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可有收获?”
既然她还是没有打算和自己坦白,那虞舒月只好自己来了。
只是这朋友,恐怕以后都做不成了。
柳若溪脸上的惊诧之色一闪而过,瞧着虞舒月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褪去,一双桃花眼毫无情绪看着她。
她知道,虞舒月大概什么都知道了。
她是如此了解她。
“阿月你都知道了?”
“你指的是什么?是从你一开始接近我便是为了想从我入手接近虞家,从而探知我父兄的消息,还是从回到上京后得知殿下与我关系不同,便千方百计想从我这儿得知殿下是否真的活不过二十二岁,殿下的那双腿真的再也无法直立?”
听着虞舒月的控诉,柳若溪反而真的舒了一口气。
她一直以来的愧疚感到现在反而减轻了些许。
“没错,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的目的。”
虞舒月没想到她如此坦诚,她本意是想听她反驳解释的。
“阿月,到了这时你还是这么善良,既然你都已经知晓了,今日我便都把事情摊开了来说吧。”
瞧着虞舒月脸上的神情,柳若溪笑了笑,随后语气平静地继续道,“其实我并不是柳家的女儿,我是一个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