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后上岸计划——安意【完结】
时间:2023-05-22 17:23:22

  他好像有些明白童依的乐趣了,在她眼里,感情是占有与被占有,驯服与被驯服。可这一次,他才是占有和驯服的那方。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发现我的情感不受你的控制,发现事情渐渐脱离你的预期,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他双腿交叠,下巴微收,眸里恢复了之前的清明,亮得像是能透过眼睛直达童依心底,“让我猜猜,你现在是愤怒、迷茫,还是不甘?”
  “我说过,同一个地方我不会跌倒第二次。”许柯的声音平而缓,“童依,其实你也不是无所不能。”
  夏夜微凉,窗帘半掩,外面的天空像是泼墨一般的黑,月亮隐在云后,星辰也跟着暗淡,空气里弥漫着低沉阴郁。
  许柯的脸色喜怒不辨,童依心里实在没底。她知道许柯聪明,却也相信自己隐藏得够好,所以根本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那你希望我怎么办呢?许柯,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办?”
  她盯着许柯的眼睛,眸里彻底没了算计,恍惚之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又看到了曾经恋爱中的小姑娘。
  那时的她比现在要稚嫩,不太聪明的小心思被戳穿之后气急败坏地钻进自己怀里,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他丢盔弃甲,红着耳朵答应下她一条条不成熟、很幼稚,却让她十分满足、特别得意的奇怪条件。
  许柯难得语塞,在刚刚的沉默里,他设想过许多童依可能会耍的小心思,或许要转移话题,或许会气急败坏,还或许会直接夺门而出,却从未想到过,她会亮着眸子、这样诚恳地询问自己希望她怎么办。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答案,童依是真的有些难过。
  来之前空腹喝的几杯酒在胃里闹个不停,混合着心头的酸涩一起,将她整个人裹了个彻彻底底。许柯的沉默又像是无声的拒绝,让这个曾经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如愿以偿的女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她暗着眸,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里氤氲起一层水雾,连声音也带了几分低颤,妖艳精致的小脸上难得有现在这般无奈:“读书的时候你成绩就比我好,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现在你比之前还要聪明,我大概是真的力不从心,所以这次,我自己走。”
  有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几缕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在耳边,许柯终于认真的抬眸,思考起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可落寞的人却已经转身,她大概需要回自己的房间整理一下情绪再想办法卷土重来。但心思已经被失落和挫败占了大半,胃里除了几杯酒之外空空如也,生理期前阶段性的小腹坠痛让她更加难受,以至于没能看清楚脚下的路,被茶几的桌角磕了一下,直接摔在地上。
  “嘶!”童依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茶几是大理石的,瓷砖地板也同样坚硬无比,自己还穿了一双又细又长的恨天高,三重打击之下,她摔得是真不轻。
  许柯被刚刚的声响拉回了思绪,他垂眸去看,茶几被她撞得移了位置,刚刚还耀武扬威跟自己对峙的人此刻正捂着脚踝跌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喊着疼。
第九章 他认了
  他快速起身去扶,小姑娘却倔强地垂着眸不准他碰,泪眼汪汪咬着唇、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的样子可怜又滑稽。许柯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把人先抱在怀里,然后移到更加舒适的床上去。
  童依蹬了蹬腿表示反抗,却是动一下都会疼到钻心,又气得抬手去捶他肩膀。许柯任她拳头胡乱招呼,只是默不作声地把人抱紧。
  他身形虽然瘦削却也高大,相比之下童依没用几分力气的挣扎实在是微不足道。
  大概也是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悬殊,童依索性直接窝在了他的怀里,木质香调清爽干净,熟悉的味道再次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她竟然真有想哭的冲动。
  “伤哪儿了?”许柯见她终于安静,开始低头去检查她的伤势。
  童依还是不愿意开口,许柯替她脱下高跟鞋,只见原本纤细的右脚踝处高高肿起,他抬手去摸,明显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温度和泛红已经告诉了答案:“疼不疼?”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说话,许柯只当她还在和自己赌气,所以当有水滴落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出现时,许柯心头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她垂着眸,轻轻吸了吸鼻子,皮质的短裙上有几滴水渍,豆大的痕迹却格外抢眼。
  许柯扶着童依肩膀,轻轻抬起她的头,刚刚还张牙舞爪、像只不服输的小兽一样跟自己对峙的人脸上已经有了泪痕。
  她哭了。
  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撒娇的手段,不是想要借机让他丢盔弃甲的缓兵之计,她是真的很疼,真的很想有人抱抱。
  两个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实在太多,有时候连童依自己都分不清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更别说一直处处提防她给自己下套的许柯,一时之间竟也手足无措起来。
  他暗着眸,眼里似有犹豫,几番挣扎过后,还是把人揽到怀里紧紧抱住,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乖。”
  苦肉计也好,真摔倒也罢,总之,这一次,他认了。
  童依实在是太讨厌这种事情失去自己控制的感觉。其实刚刚摔倒的那一下,失去感觉的麻木远远大于疼痛,即便等麻木的钝感过去,也没有疼到要哭成这样的地步。
  她又不是豌豆公主,崴个脚而已,我们海后殿下在骨折的第二天都能打着石膏去蹦迪。
  只是,许柯那三个字一问出口,她就绷不住了。
  “疼!非常疼!要疼死了!”她呜呜地哭,许柯耐心地哄,等哭够了,才终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西装外套还没有脱,胸口处大片的水渍也是自己的杰作,童依眨着眼,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感受到怀里人停止了呜咽,许柯也松了手,大概是刚刚的那一幕太过温馨,原本还在吵架的两个人纷纷默契地停战。
  许柯把袖子挽起半截,带着童依去冲凉水:“忍一下,不然明天会肿得更厉害。”
  酒店的洗手台也是大理石材质,童依的短裙堪堪盖过大腿,冰凉的触感让她极不自然地缩着身子往男人怀里靠:“冷!”
  许柯的动作极轻,一边托着她的腰,一边扯了浴巾垫在下面。打开水龙头后,冰冷的水流直直对着高肿起来的伤患处,刺骨一般的凉意混着细细麻麻的疼痛,让童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刚刚哭过的眼睛里又氤氲起了水光。
  他眼角轻动,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人裹了起来,童依就是再笨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这家伙高中时就洁癖到旁人搭个肩膀都要闪躲:“会弄上水的!”
  “别动。”许柯用了几分力气,被裹起来的人终于停了挣扎,“本来明天也要送去干洗。”
  她撇撇嘴,老老实实地冲着凉水。
  “童依!我上辈子是不是抢了你男人!怎么我刚撩上一个你这边就要有情况!”苏晚桐风风火火从酒吧赶来时差点没把许柯的房顶掀掉,她和调酒师小哥哥正聊得热火朝天,眼看就要加上微信,童依电话打来了。
  她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许柯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她的伤情以及需要的药品,不出半个小时,苏晚桐就带着东西赶回了酒店。
  “我也不想的,谁知道这破酒店茶几摆的离沙发那么近!”童依咬着唇,平地摔跤这种笑话,的确不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腿拿过来!”苏晚桐凶巴巴地拿着红花油,加上今天为了去酒吧拓宽鱼塘特意画的恶女妆,对比之下倒是显得童依格外柔弱。
  她不情不愿伸了腿,偷偷抬眼去看许柯,却发现他坐在沙发上心无旁骛地用电脑处理工作,轻声叹气之后,开始和苏晚桐商量着条件:“你温柔一点好不好!”
  “这会儿知道疼了?”苏晚桐看着她肿起来的脚踝,简直心疼得不行,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动作也比刚刚温和了许多,连声音也小了下去,“好姐妹,对自己够狠!”
  “我没有,这真是个意外。”她无奈地眨眼,小声又徒劳地解释着。平时配合自己助攻演戏久了,连苏晚桐都觉得这次还是她故意想要吸引许柯注意。
  可实际上,童依真不舍得把自己摔成这样。刚刚的争吵确实没能占了上风,但要说半点计策都没有,那她大概也不配当这个海后。
  她本意是想借着假摔跌进许柯怀里撒娇,可谁承想吵着吵着两个人都动了情绪,童依脾气一上来哪里还顾着什么手段花样,她是真的想要夺门而出冷静冷静。这人还没出去,那茶几不偏不倚地把她绊了一下,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童依心不在焉地哼着声,苏晚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都这样了竟然还在想着男人!她手下用了力,引得童依痛呼出声:“疼啊!”
  这声尖叫,成功让正在对着电脑的男人动作一顿。
第十章 她装的
  “疼也忍着!”苏晚桐用余光撇了一眼斜后方的沙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我才不惯着你的臭毛病!”
  童依又惨叫了几声,泪眼汪汪地往后仰着身子,开始死命去拉苏晚桐的手:“好姐姐,不就一个男人!回头给你找更好的还不行!干嘛要这样谋杀我!”
  刚刚还一本正经忙着工作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垂着眸,似在纠结要不要起身,挣扎了半天,却还是“啪”的一声合了电脑。
  苏晚桐感受到了一道阴影,她拧上红花油的瓶盖,漫不经心地抬头去问:“干嘛?”
  许柯的神色早就恢复了平静,白色衬衫和读书时一样干净整洁,清冷无瑕的模样和苏晚桐印象里没有什么出入,难怪五年过去,童依还是忍不住想要把人再搞一遍。
  他的脸背着光,童依看不清表情,也分不清喜怒,只听见声音低沉却又平淡:“我来吧。”
  “正好,我才懒得伺候这小祖宗!”苏晚桐识趣地起身,把手里的红花油递了过去,然后默默退到了一边。
  许柯轻轻拧开瓶盖,倒出一点在摊开的掌心,然后手掌抵在一起轻轻揉搓,等揉热了才捂到童依的脚踝。他的体温透过两层皮肤却依然温暖炽热,童依舒服地眯了眼,嘴上也不再嚷嚷着喊疼。
  “啧,你挺熟练。”
  苏晚桐勾着唇,要不是童依,她大概这辈子也见不到清冷淡漠、不多言语的高岭之花这般模样,小心翼翼又处处妥帖,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之前打球经常有人崴脚,见多不怪。”他没有抬头,还是细心认真地敷着肿胀的脚踝,童依却突然来了精神。
  她托着腮弯唇,邪恶的心思重新带回了她的理智:“所以你对那些男生也这么温柔吗?”
  正在轻轻揉着脚踝的手一顿,许柯挑着眉抬头,看向童依的眼里虽然平静,却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童依撇着嘴小声嘟囔:“这么小气,不让问算了!”
  既然已经有力气和自己贫嘴,应该也没有刚刚那样严重,许柯眉心微微舒展,把红花油轻轻放在床头,对着苏晚桐开口:“这两天注意休息,早晚各涂一次,止疼药晚饭后再给她吃。”
  两个人皆是一怔,苏晚桐原本靠在墙上饶有兴致地吃瓜,听到这里却是一下就站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指着童依:“你该不会……要我照顾她吧?”
  许柯疑惑地抬头,好像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白痴。
  “你们俩有没有点儿良心?”苏晚桐气得差点冒烟,恶狠狠拿膝盖碰了碰童依没受伤的脚,“你自己说!昨天晚上到嘴边的小奶狗,是不是因为你飞了?今天晚上的调酒师,是不是也因为你没泡成?”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童依怯弱地低头,声音又小了几分,小白花和恶女的对比更加明显,“而且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下!”
  “你这么可怜又不是我给你摔的!对啊,你到底是怎么摔的?”苏晚桐疑惑地打量着两个人,刚刚在电话里许柯只说童依崴了脚,为什么在他的房间崴了脚却半个字也没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苏晚桐心底大概了然,所以就更不可能自己揽下照顾童依的活儿了。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对象对象分手了,有好感的小男生也被你搞没了两个,这大冤种爱谁当谁当,反正我不当!”和童依玩久了,苏晚桐装起大尾巴狼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为了陪她演下去,童依本人只好扮演着小白兔,柔着声音去扯苏晚桐的衣角:“晚桐你最好了!”
  许柯把一切看在眼里,他的神情冰冷萧条,眉间似有思量,却迟迟没有动作,苏晚桐有些泄气,看向童依的眼里也带了几分心疼。
  搞谁不好,非要搞这种冷的似冰块、呆的像木头、柴米不进、油烟不食的高岭之花。
  她眨着眼,认命一样把刚刚拎来的药重新装进包里,然后伸手去扶童依:“算了算了,你自己现在能不能动?能动就先拿那只好着的腿儿跳回房间,我一会儿给你买点面包和水,你乖乖等我蹦迪回来,这总行?”
  “我……能说不行吗?”童依瞪大眼睛,苏晚桐的手已经伸到了眼前,好家伙,她竟然真打算把自己扔回房间继续钓鱼去?
  “你去忙吧。”
  许柯平静地开口,看向苏晚桐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和平日里一样清冷礼貌却又淡漠疏离。
  “我照顾她。”
  他往床边移了一步,高大的身子把童依遮了个大半,加上旁边的“恶女”苏晚桐,双重对比之下,童依又成了无辜可怜、急需保护的小白花。
  “不会太麻烦吧?”苏晚桐的动作稍顿,眼尾也跟着微微上扬,眸里有说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把七分惊讶和三分不可置信演得恰到好处,“那就先替我们家童依谢谢你咯。”
  她侧了侧身子,借着灯光的阴影和视线的死角,在许柯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冲童依比了个OK的手势,童依回过去一个眼神,心底一直酸涩着的角落终究得到了想要的糖果。
  她弱小,她可怜,她装的。
  因为心底志得意满,所以童依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柯突然幽深的眼神。
  他垂着手,眉梢微微上挑,目光落在童依高高肿起的脚踝。
  算了,看在她受伤的份儿上,今天暂且顺着她一次。
  “我好饿!”童依试探地去拉他的手,见他没有躲开,就两只手一起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我想吃……小馄饨!”
  小馄饨啊。许柯的动作微滞,思绪瞬间被带回到五年前那个夏天。
第十一章 小馄饨
  高考这场大雨,虽然不足以倾覆冗长的人生,但也足以在青春里掀起一场浩荡的波澜。
  当然,这场轰轰烈烈又声势浩大的波澜经历者里,并不包括许柯,他是被保送的。
  作为南城一中里所有老师都赞不绝口的好孩子,所有同学奉为学神一般存在的好学生,他中考裸分全市第一,数学理综逼近满分,刚开学就被年级主任和校长列为重点保护对象。
  高一那年,他代表全市出战省级比赛斩获冠军,寒假就被清大夏令营邀请去了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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