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领养的”,犹如闷钟在头顶轰响,她和父母确实不像,老家的人常说,两人真会生,生了个漂亮值钱的,准能嫁到好人家。
林莫奈从没想过,她不是亲生的。
如今换个角度想,她被父母嫌弃,似乎一切都说得通。
她苦笑地揉揉酸痛的眼,泪水几度被她憋回去。
胡思乱想着,人也昏沉地犯困。
她扯过毯子盖着,刚要睡着,一动腿,疼醒了。
林莫奈倒吸口气,半晌没敢再动,周森下了狠手。
林里看周森的表情是害怕躲避,他对母亲……母亲这个词,在她脑海里顿了顿,今天闹成这样,她以后没母亲了。
周森不爱吴秋彤,对她呼来喝去,林莫奈不理解一向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卑微到如此。
她不幸福,她们也不幸,孤身一人的陆沉水、受伤残疾却拿不到任何赔偿的赫苏青……这世上有幸福的人吗?林莫奈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鼻尖和眼眶发酸。
日子总还要过,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林莫奈伤了腿,陆沉水不让她折腾,饭菜端上来放在小桌板上。
饮食一下子清淡不少,他还炖汤,林莫奈时常想,她何德何能遇见陆沉水?她是上辈子救过他的命吗?
怕她无聊,他有时会把电脑打开,随手放个电影。
饭后,他端走去洗碗。
打扫卫生的活儿,也全被陆沉水包揽。
她万分不好意思,陆沉水的拖把往地上顿了几下,冷漠高傲的样儿,以前觉得凶,现在看来有点幼稚的可爱。
他语气也凶巴巴的:“看到没?我怎么做的,以后我伤了,你就这么照顾我。”
林莫奈连呸三下:“想什么不好,想自己受伤。”
她让陆沉水呸三下,他哪里肯听,林莫奈威胁他:“你不呸,我也说自己受伤。”
“……”
林莫奈发现“拿捏”他的办法,她拿他没辙,他亦是如此。
因为受伤,年后的安排都被打乱。
陆沉水索性给自己放了长假,店门一关,办公地点挪到楼上。
林莫奈在小桌板上看书学习,进度已经学到高二下学期的一半。
陆沉水好像真的什么都会,她有时故意从网上翻大学的题目,都难不住他。
她坏心眼地找了研究生的课题,他居然也分析的头头是道。
林莫奈直夸赞他厉害,他也得意:“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老子是李耳,名聃,一字伯阳。”
“……”
学习累了,林莫奈坐在床边休息,听他讲计算机的起源、发展,然后从最基本的计算机知识学起。
有一天,他们聊到文理科,林莫奈也没想好,她反问陆沉水:“你呢?如果你上学,会选理科吗?”
他不容置疑地点头,林莫奈哦哦两声:“那我也选理科。”
“想跟我一起读书?”陆沉水偏头看她,嘴角有一丝笑,林莫奈实在人,直白道:“那倒没想过。”
他脸黑了,几分钟没跟她说话,键盘被敲得很响。
她后知后觉,戳了戳他的手臂:“你生气了?”
“没有。”陆沉水把电脑屏幕拧过来,“这是考核。”
她默默无言,敢情在这里给她出计算机题目呢,林莫奈幸好听得认真,但也有记不住的。
他快速浏览一下,指出错误:“我重新讲一下。”
“不用了吧?”林莫奈看他认真的样子,似乎真想给她补课,“我觉得我会了。”
“你觉得?”他又变着花样,狡猾地出了几道换汤不换药的题目,她尚未熟练掌握,全错了。
“用不用?”他一副教导主任的严肃表情,“学习知识必须得透彻,那样才能举一反三。”
林莫奈现在一整天很充实,除了睡觉,都是在学习,胡思乱想的时间也没了。
临到正月十五,他才打开店门去买元宵,临走前,把门又锁上了。
等他回来,买烟酒的人排队,直言以为他不干了。
晚上,林莫奈第一次吃北方的炸元宵,口感酥脆,甜香四溢。
他另外煮了一份汤圆,黑芝麻馅儿,绵柔软糯,细腻浓香。
林莫奈的腿恢复了不少,她已经丢掉拐杖,慢慢走路。
店门重新打开,陆沉水和她一起在柜台边上工作学习。
她学累了,翻到手机里的名校一览,看到清华那一刻,她突然问:“你说我能考上清华吗?”
陆沉水头也没抬道:“跟我好好学。”
“那你想上清华吗?”林莫奈这时脑海里浮现的是许雯丽哭泣的脸,她看得出来,许雯丽喜欢陆沉水,很喜欢。
他还是忙活自己的,随意道:“我不想,”他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帮你上,没问题,”
理论知识也好,生活中的实践也好,好像没有陆沉水不会的,林莫奈好奇地问:“你就没有不会的?”
他还挺臭屁,懒散地回她:“没有。”
片刻后,有人来买烟,催着他快点拿,他丢开手机回身拿烟装袋。
林莫奈无心瞟了一眼,视力太好,一眼看见陆沉水的搜索记录框。
第一条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好吗?
林莫奈转头看他,他正在算账,顾客让他送个打火机,他随手拿两个放进袋子里。
顾客也很大方,拎起袋子笑:“不用找零了,咋没出去看冰灯啊?公园那边可漂亮了。”
林莫奈坐到沙发上,偷偷搜索:创伤后应激障碍。
门外传来鞭炮声,有人欢呼看冰灯去喽,她心思一动,按了按腿,好像还可以。
“我们能去看冰灯吗?”林莫奈注意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她的腿,她忙说:“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再者咱们好久没出去了,我想透透气。”
林莫奈确实好久没出来了,换好衣服,两人缓缓地穿梭在人群中。
门口有卖花的,经过特殊制作的干花,人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永生花。
她盯着一束满天星,他抽出一束包裹好的,蓝色的、粉色的,红的……她给他介绍花语,红色代表热恋,粉色代表浪漫,蓝色代表温柔……
她坚持自己买,买下送给他:“我喜欢的花,送你。”
他有些无奈,捧着花跟她往里走。
元宵节主题的冰灯多种多样,兔年系列憨态可掬,他站在彩灯面前问:“要拍照么?”
他给她拍,轮到她拍,他不配合。
林莫奈拉住他,央求道:“那我们合照一张吧。”
她拜托一个年轻的姑娘帮忙,他没说同意,但林莫奈站在他身边时,他默默屈膝。
她歪头,靠在他身边,那人喊笑一下。
林莫奈扬起笑,抬头看他,果然高冷范儿。
“你笑一下。”林莫奈戳他腰,他没忍住笑出来,那姑娘连续抓拍几张。
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张合照就这样诞生了,她在闹,他在笑,怀里永生花点缀的幸福色彩斑斓。
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许可以被治愈吧。
作者有话说:
裤子:你处理伤口,拽我干啥玩意?
剪刀:就是我都没有完全派上用场。
伤口:你们清高,忘了谁才是主角叭!
——
昨天都哪个崽中奖啦,留言让我看看谁那么幸运!
没有中奖也没关系,这章2分留言发个红包吧!
第33章 凶巴巴也很可爱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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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雪的山城, 银装素裹,宛如仙境。
他们走到僻静处,踩雪发出咯吱咯吱声, 意外地很好听。
她打开手机,拍他们留下的脚印, 录下踩雪的声音。
林莫奈高估了自己, 走到后面, 她的腿隐隐作疼。
她撑了一会,越走越慢,经过台阶,陆沉水指了指:“站上来。”
她愣了愣,他两手夹在她的腋下,直接给提起来, 她蹬蹬腿儿:“干嘛?”
他转身背对着她, “上来。”
她脸上一阵热,想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他懒懒道:“赶紧的, 别累坏了, 还得我照顾。”
林莫奈明知他是故意的,他用着另类的方式关心她。
她没办法不感激,他给她的生活带来巨变。
她在他的催促下, 爬上他的背, 他背得稳稳的,一步一步往家走。
林莫奈上次被人背着的记忆,早就淡忘, 或许根本就没有。
他是精瘦的类型, 后背的蝴蝶骨凸起, 但肌肉紧绷,很有劲儿。
晃晃悠悠挺舒服,一路向着家,过马路时,她问:“我沉不沉?”
他嗤了一声:“一根豆芽菜能多沉?”
林莫奈以前确实瘦,有次母亲带弟弟看医生,大夫顺便给她看了,说她营养不良,内分泌不正常,所以生理期也异常。
不来生理期挺好,林莫奈来过,疼得要死不说,还得花钱。
她露出手腕给他看:“我比以前胖了。”
“再不涨点,那就是浪费粮食了。”陆沉水背着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快到家门口,林莫奈注意到门口站着几个人,好像是段修成他们。
她挣扎要下来,低声:“你看门口。”
林莫奈凑近他耳朵说的,呵出来的热气让他身体陡然一颤,微微偏头呼口气,沉声道:“别乱动。”
穿过街道,就是店门,段修成他们看得清楚,他一直喊卧槽。
简景辉眯着眼,旁边人捅咕他,笑道:“卷毛,你猜错了,他们没坐车。”
“怎么错了?”另一个偷笑:“这不是水哥11路给带回来的。”
她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笑声,更加不好意思,陆沉水跟没事人似的,直接背她上楼,嘱咐道:“早点休息,别折腾。”
关上门,林莫奈坐在凳子上软着没动。
被陆沉水背着,她莫名紧张,比自己走路还累。
楼下打趣的那群人,见了陆沉水嘿嘿笑,简景辉打趣道:“害羞了咋的?耳朵红成这德行。”
大家发现新大陆,注意到陆沉水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他们起哄,陆沉水面不改色,拿起一瓶水灌了,呼口气道:“大晚上过来干嘛?”
“你也不看看你,跟消失了一样,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没个动静。”段修成往厨房走,说:“晚上吃了没?要不整点夜宵?”
他一进去,看见厨台上的炸元宵和汤圆,他拿了个元宵,嚼着出来的,含糊不清地说:“水哥整得还挺全乎。”
陆沉水把剩下的元宵和汤圆都弄上了,有人感慨:“谁能想到,水哥居然给我们过元宵节。”
“你这叫捡漏,托小林同学的福气,捎带着。”简景辉抽着烟,呼口烟:“水哥,我听说你打人了?”
段修成咬着元宵没动,满脸疑惑。
“姓周的,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你小心点。”简景辉提醒,陆沉水嗯了一声,段修成凑过来:“为啥啊?”
他慢半拍察觉到了什么,眉头拧着:“你背莫姐,难道是因为她受伤了?”
见陆沉水没否认,他拍桌子爆粗口:“靠,我还以为你们谈上了,姓周的?全名叫啥?”
年轻人重义气,比当事人还生气,扬言帮他报仇。
陆沉水按了按他的脑袋,看着简景辉,警告他们:“你们都还在读书,别惹事。”
他们愤愤不平,陆沉水点根烟,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简景辉走到他旁边,半晌,撞他肩膀一下,问:“真谈上了?”
“谈你妹。”
“是你妹,不是我妹。”
“你听谁说的?”陆沉水推开门,抖了抖烟灰。
简景辉挑眉,叼着烟,活动筋骨,含糊地说:“山城就这么大,圈子也就那么大,你打得挺狠,他估计得躺到开春儿了。”
陆沉水恍然,笃定道:“住你家医院了?”
“嗯。”他狠狠地吸一口烟,呼着气说:“你让林莫奈也小心点吧。”
陆沉水没说什么,那晚他坐在楼下角落,没碰电脑,失神地盯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林莫奈吃完早饭,他放下一沓资料,都是和散打有关。
她一上午翻完了,不太确定地问他:“我看说是一般都从小学,我这么大了,还能学吗?”
“能。”他坚定,她就生出信心:“好。”
三天后,赫苏青回来了,给林莫奈带了一套红内衣。
得知陆沉水买了,赫苏青开心地笑:“那太好了,这个就要大年三十穿才好。”
她还带了家乡特产,让他们分着吃。
偌大的山城烟酒行,恢复到往日的温馨。
赫苏青做饭,他在电脑前忙碌,她在旁边学习。
临近开学,他们去了一趟书店。
林莫奈在陆沉水的帮助下,已经自学到高三课程,他们去书店买书。
顺道去了一趟咖啡厅,她把卡还给陆沉水:“我不想一个人来。”
陆沉水捏着卡,在桌上轻轻敲了下,扯起一丝笑,道:“那要不然呢?”
“要不我们一起来,反正我一个人不来。”林莫奈看似大大方方,镇定自若,内心其实慌乱,脸上一阵阵热。
陆沉水端起咖啡品戳一口,揣好卡,淡声道:“好。”
开学的前一天,她一大早整理完东西,坐在桌前盯着日历发呆。
一眨眼,她在陆沉水家待了这么久,她那破旧的小窝不知怎么样了。
林莫奈打算回去看看,临出门问陆沉水:“你要去吗?”
他没说话,收拾东西,穿上衣服一起出来了。
破旧的木头门,歪得厉害,陆沉水大长腿直接迈进去。
房门的塑料布坏了一块,被风吹得呼哒哒直响,陆沉水拽了一把,没想到整块塑料布都被扯下来。
他无辜地看她:“质量不行。”
她无奈,打开门进去,回身刚要提醒,他咣当的一声,脑袋撞门框。
陆沉水恼火地嘶了一声,骂道:“早晚把这破门框拆了。”
林莫奈心疼又好笑:“你记得低头。”
房间里一切照旧,只是更冷清了。
林莫奈走到角落,哇呀一声叫,吓了陆沉水一跳。
“好大的老鼠!”林莫奈跺脚吓唬老鼠,一转头见陆沉水双拳紧握,身体绷得很紧,脸色都白了。
“你没事吧?”她意识到什么,往凳子上推他:“你坐下,把腿抬起来。”
他腮帮子绷紧,咬牙说:“没事。
老鼠突然窜出来,直奔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