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玄曾经在幻墟结界中与她共处了几十余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字迹确实是属于长鸢。
可是长鸢为何要与魔界私通呢?
神女殿位于九重天的上卿仙府隔壁,长鸢在时,热热闹闹的,如今她不在了,整个宫殿冷清得要命。
静玄端坐在榻前,看着这个空荡荡的神女殿,微微垂下眼眸,心中思绪万千。
“静玄神尊,都这么晚了,怎还在神女殿中?”
静玄抬眸望去,便看见长鸢的师兄星渊走了进来。他一直与琉易老君在寻觅长鸢踪迹。不过这么些时日来,却是没有任何消息。
静玄反手站了起来,“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身上是否有好。”
星渊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是啊,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又那么怕黑,以前住在这神女殿中,夜夜都要点着烛火才能安眠。”
静玄蹙眉,“她以前喜欢去哪?”
“她那个调皮的性子,哪哪都想去,不过这些年被师傅一直压着,住在这神女殿中,日夜学习术法,倒还真不知道她喜欢去哪。”
不知道她去哪,又不知道她在哪。
静玄的胸口突然有些闷疼,伸出手放在胸膛,低声说:“若是我早些出关就好,她也不用遭受这样的苦楚。”
“也怪我,我当时知道她被抓去仙玉台时,就应该直接去救她。”
长鸢被抓走时,星渊急忙的赶到了天帝那里,跪在殿外,跪了整整十来日,都没有得到天帝的面见。
最终昏迷过去,被琉易老君带回去疗伤。
后来仙玉台的看守越来越严,严到连三重天都成了铁桶一块,进不去,出不来。
琉易老君见状,只能安抚星渊,等待静玄出关。
眼下,只有静玄能救得了她。
所以静玄出关那日,师徒二人提着重重的厚礼来登门拜访,就是来求他救长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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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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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刘舒真是你?”长鸢怔怔的看着静玄,“你,你怎不早说呢?”
静玄唇角上扬,“何必说呢,总归是你在我身边,就足以了。”
长鸢陪伴诗人刘舒长达几十余年,在这几十余年里,她从一开始的不满,再到后来的相濡以沫。这几十余年里,他们从春日暖阳到寒冬冷冽,相知相伴。
刘舒去世时,长鸢陪伴在其左右,哭了许久。
她第一次想留在一个人身边,可是却又明白,幻墟结界里一切都是假的,她不可能与刘舒真的生活在一起。
如今,静玄就站在眼前,他就是刘舒,就是她曾经想要一起生活的人。她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侧脸,眼眶逐渐泛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不知道。”
静玄慢慢握住她的手,“长鸢,我付出不是要求你回报我什么,我只是要你开心,做回曾经的长鸢,不管你是不是神女,还是魔尊,我都不介意。”
长鸢很难想象,这世间上还会有一个人,如师傅那般的宠爱她,如师兄那般的信任她。他做的这些事,换做是其他人,早就跑了。
“你这几百年里,当真在为我洗脱罪名?”
“我相信那些与魔界通信的信件并非出自你手,可是确确实实是你的字迹,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这一封封书信是从何而来的。”
长鸢居住的神女殿,有神女灵力守护,外人进不来,在这里使用的术法也会受神女殿的灵力影响,而无法施展。
这也导致伏天镜无法使用。
长鸢蹙眉,想了许久,“在我被囚于仙玉台之前,清祀仙子来找过我。”
“清祀?”静玄停顿片刻,“她来找你作何?”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长鸢努力的回想,“就是送了一叠她自己做的糕点,说是听闻我爱吃金丝糕,所以亲手做了一些,我与清祀之间来往不算多,碍于面子,我便接下来了。”
说到这里,长鸢突然想起静玄与清祀之间的婚事,脸色不免难看几分,阴阳怪气,“哦,说起来清祀还是你未过门的夫人,我这般怀疑她,你不生气吗?”
静玄看着她那明明发怒,却又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免轻笑了一声,“我与她的婚事,是缘千真人自主去求天帝的,那会我不在神界,天帝不想得罪缘千真人便答应了,左右这事成不成,都是我说了算,我静玄的夫人,只能是你长鸢。”
长鸢的心里仿佛吃了蜜糖一样的甜。说来也奇怪,这种甜腻的滋味,只在幻墟结界那几十余年里体会过。
解开了其中误会,长鸢便不再挣扎,老老实实的待在那结界之中,由着静玄为她疗伤。。
二人闲暇便会吟诗作对,如在幻墟结界那般。长鸢的性子本是冷若冰霜,却在静玄的照料下,一点点敞开心扉。
两人在结界中度过了一段非常愉悦的时光。于长鸢而言,那是她漫长黑暗中唯一的一缕光明。
她想要抓住这缕光明,不想松手。
夜晚,静玄赠与她一块翠玉的挂坠,上面刻着鸳字。长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字,低声说:“你刻的?”
“嗯,你要挂在身上,上面有我的印记,这样你去哪里,我就能随时找到你,不用再像几百年前那样,三界之中,寻你无果。”
长鸢心里一暖,便将他送的那块挂坠挂在了自己的腰上,冲着他微笑,“你说你寻我几百年,那这几百年里,你都不知道我在魔界吗?”
“洸衵去世的动静太小,而且我们早就与魔界有协议在先,你在魔界之事,我确实不知,后来去了一趟东魔海,才从一个小兵嘴里得知如今的魔尊是位女子,我再盘问了一下细节,才确定是你。”
长鸢追问,“那你为何没有来寻我?”
“怎么寻?你与我‘不识’,又受到神界那般的对待,我这般贸然前去,恐怕只会挨你这位魔尊的闭门羹。”
长鸢嗤笑,“倒也是,你若真来了,会被我拦在门外不说,还有可能要与你交手打上一番,也不知那时你可还会让着我?”
“你是我的夫人,我怎会不让?”
长鸢不晓得这位高高在上的静玄神尊,说起这俗言俗语竟是这般不着调。
嘴上埋怨,心中还是欢喜的。
“少说这些哄我开心的话,你还没有与我说,你为何会糟奸人所害,受伤变成叶怀霁了?”
静玄与长鸢坐在窗前的木椅上,他幽幽望着窗外的景色,开口说:“那时我得知魔尊就是你,便找机会想去见你,可那时我遇到了我的雷劫,九品紫狐,千年一雷劫,那天正巧雷劫落下,那贼人藏于暗处,引用雷劫打伤了我。”
千年雷劫,非同凡响。
静玄受了伤后,整个人摇摇欲坠朝着魔界倒去,正巧与飞出魔界的魔玄杵相撞。
这魔玄杵本是人的化身,经历过几个朝代,许是某个朝代的魔玄杵与叶怀霁有关联,所以部分的记忆便融入了静玄的脑海之中。
他误打误撞的进入了魔玄杵,被封印在其中。
直到长鸢解开了魔玄杵的碎片,才借此解开了静玄的封印。
而云游归来的锦芫得知此事,立刻用自己的神义变幻出了晟元结界。此结界与幻墟结界颇有相似,便是进入的人会快速恢复本我。
像长鸢女扮男装,进入后便失去了幻术。静玄被封印的记忆也会瞬间解开。
“所以那时你在幻墟结界中,早就认出我了,故意在戏耍我?”
静玄看着长鸢那恼羞成怒的样子,微微咳嗽一声,“不然神女怎会记得我?”
“好你个静玄!你竟敢这般对我!”
长鸢本想与他逗着玩,却不曾想扯住他的衣裳,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窗外银霜落满地,青丝入眼鬓双红。
静玄轻轻伸出手,抚摸着她的侧脸,“长鸢,我们在幻墟结界里度过几十余年,那几十年里,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日子,若有机会,我想后半辈子都与你过这样的日子,可好?”
长鸢心头一颤,“静玄,如今我是魔尊,你是神界的神尊,我……”
“我不介意你是谁,你是魔尊也好,是神女也罢,我只要你。”
长鸢听到这话,彻底放下了心中防备,她将头靠在静玄的胸前,“静玄,你待我真好……”
静玄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梢,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
翌日,长鸢的身体已然恢复得差不多,她端坐在院中赏花时,本是青天白日,突然阴霾降至。
她抬眸望去,就看见结界破了一道口子,紧跟着整个结界化作虚无。
她立刻幻化出碧玄剑,站了起来,望着远处。
静玄从屋内出来,便看见了众多的天兵天将腾云驾雾的处在半空中,为首的还是神界战神,身侧则跟着琉易老君和星渊。
狂风凛凛,卷起了两人的衣袂。
静玄立刻走到长鸢跟前,厉喝道:“战神别来无恙,多日不见,带着这么多天兵天将来此处是何用意?”
“静玄神尊,此话还要我问你,你在此处做什么?还跟着这个妖女,你可知她是魔尊!并且带着她的兵杀了我们不少的人,甚至还想攻破神魔俩界的封印!”
“战神是不是糊涂了,我与长鸢一直在一起,她从未杀人!也没有想要攻破神魔两界的封印!”
“我堂堂战神,还会说假话吗?那神魔两界的封印上全都是凶兽的爪印,还有杀了我们天兵天将的痕迹,也都是凶兽,此等凶兽善用火,我听闻魔尊身边最得力的下属,不就是一只百年的火毋兽!”
“这话着实可笑。”长鸢冷笑一声,“我身边确实有一只火毋兽,可你怎就判断是他所为,而不是别人所为?”
“三界之中,只有你的火毋兽最厉害,留下的火印记也难以消退,并且善用九子离火的,只能是火毋兽!你还敢说不是你!”
长鸢手下的火毋兽便是湛襄,他由她一手点化成人,一直跟随在她身边,性情极其温顺,别说杀人了,就是伤人都不敢。
可笑的是,如今她身为魔尊,但凡出了点事,就要赖在她的头上。就连湛襄也要牵连其中。
长鸢握紧了手中的碧玄剑,正欲说话,静玄便道:“长鸢,我来,你别动。”
长鸢看着静玄的眼眸,风沙鹤起,他在这危急关头,始终站在她这边。
她心中一暖,低声说:“静玄,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但如今,我想亲自解决,你也看见了,所有人都称我魔尊,那么我自然要担负起魔尊的责任,湛襄不会杀人,也不会去刻意毁坏封印。”
“我知道,我相信你。”
“静玄,你要是真相信我,就别拦着我,你不对我动手,我就已经非常开心了。”
静玄知道长鸢心中执念,那便是与神界这一战。
神界负她,这一战,在所难免。
静玄慢慢的松开手,“别受伤,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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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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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鸢微微点头,伸出手拥抱住他,在他不注意的片刻间,用术法将他迷晕过去。
静玄身为神尊,在神界极有名望。他嘴上说不在意,可真的要他站在神魔两界之中做抉择,他会很痛苦的。
长鸢深深的了解这一点,不想让他站在神魔两界中做抉择,索性就让他昏过去吧。
至少,他不会痛苦于,是否要站在神界中,为他所谓的同僚难过,又是否要站在她这边,为她出手。
她慢慢抬头看着所有的神,慢慢运起法力升腾到空中,狂风席卷她的衣袂,她目光坚定的望着所有人。
当她看见了师傅与师兄时,眼神微微一黯。
几百年未见,再见面,却是这样的场景。
琉易老君看着长鸢,昔日那个活泼好动的她,如今目光深沉,再无往日的开心。
这样的她,看得人心痛。他缓缓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抚摸她,可是手抬到半空中又落下。
站在他身边的星渊,也是心痛不已的看着长鸢。
“战神带着这么多人来此处,看来是定下了我的罪,如几百年前那般,要将我囚于仙玉台斩首吗?”
“长鸢,你罪恶滔天,与魔界勾结在先,现在还敢口出狂言。”
长鸢冷笑两声,“我罪恶滔天?何来的罪?就凭你们三言两语就定下我的罪了吗?”
“好,你说你无罪,当初你被囚于仙玉台时,不承认与魔界勾结,但是扭头就去做了魔界的魔尊,你敢说自己无罪?你身边火毋兽会九子离火,三界中仅这么一头,你敢说你不是为了往日恩怨,派你的火毋兽杀我神族之人?”
长鸢早该知道神界这些人,都是一些道貌岸之辈,既是早就定下她的罪,又怎会听她的解释?
她慢慢抬起碧玄剑,指着昔日的故友,“看来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今日,我就要为昔日所受之辱,讨回公道!”
她快速的朝着战神飞去,只见一道玄光闪现在眼前,碧玄剑就已经架在了战神的脖颈上。
但战神并非浪得虚名,他一个转身躲了过去,举起他的长戟朝着长鸢刺了过去,身后的天兵天将见状,也纷纷拿起兵器朝着长鸢飞过去。
长鸢一人抵挡万军,在苍穹之中与战神等人交战,兵器交缠打出的火花四溅,还有无数的利器朝着她飞去。
琉易老君见状,连忙握住星渊的手,说道:“星渊,快,我们去帮长鸢,他们这么多人,她会受伤的。”
说完,又喃喃自语:“战神明明答应过我的,会手下留情,你看他招招致命,哪里来的手下留情,我看他就是要她的命。”
“师傅,你在这里等着。”星渊低声说,“我去就行,长鸢要是见到我们两人,许会更加生气。”
琉易老君听到‘生气’二字,莫名的想起什么,浑浊的眼里露出了淡淡的哀愁。不远处的长鸢,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娃娃,是他从她啼哭开始,再到她喊他‘师傅’,一步一步,逐渐长成如今这般美艳。
没人比他更懂这种痛。
他紧紧握住星渊的手,“千万,千万要护着她。几百年前,我们就没有护着她,如今,不管如何,都要护着她。”
“师傅,我晓得了。”
星渊运起法力来到了他们鏖战之处。长鸢一人抵万军,并未落下风,反倒是将神界的天兵天将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战神与她交手不过十招,就被她一掌排到了百米开外。接连的将士们朝着她飞去。她动作行云流水,应对自如。碧玄剑感应到她的杀意,通体散发着翠玉的光芒。与她眉间的印记相互感应。
战神再次飞回来与她交战,她唇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扬手将碧玄剑置于空中,空手朝着他飞了过去,就这么接住了他的长戟。
战神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却被她快速的躲开,一个闪身飞到远处后,抓住了空中的碧玄剑,舔了舔唇角的血。腥甜的味道,反而激发了她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