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宣:……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黄四娘性子爽朗,毫不在意,很快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说起来,你这是在干嘛呢?”她好奇问道。
魏琳都还在尚书省内工作,姚成宣也是上班时间,怎么没有待在御史台呢?
姚成宣解释道:“御史台监察百官,肃清纲纪,也不能口空无凭,我还在调查证据。”
黄四娘一双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笑道:“那你在调查什么?”
姚成宣闭口不语,很显然不愿意说出来。
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才不会轻易被外面的花花草草鼓动。
黄四娘的招数失灵,败下阵来,她撇撇嘴,两人叙了会儿旧,她要去东西两市看一看,姚成宣要继续调查,两人很快道别分开。
青年人看了挫败的黄四娘一眼,想了想道:“你能再做一下刚才那个表情吗?”
“干嘛?”黄四娘没好气地问道。
她面对青年人,就像富婆面对被包|养的小白脸,声音的底气都足了些。
“你再做一下那个表情,我就告诉你他在调查什么。”青年人不依不饶。
黄四娘翻了个白眼,才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青年人笑了笑,说道:“他抱着的那卷纸上写了,是李家有异动。”
“李家?”黄四娘很快收起了自己的笑容,问道,“许久没来长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直待在老家,只偶尔有听闻长安的消息,还有魏琳时不时寄过来的新奇玩意儿。
两人一边闲逛,一边买来零嘴,提在手中,边吃边聊。
“嗯,庐州李氏,李家有不少人都在朝中任职。”青年人咽下糖果子,“比如门下侍郎……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看那边最贵的是这个,就买了。”黄四娘答道。
她也尝了尝自己那份,思索片刻后,不确定道:“是……荔枝?”
“要从南方运过来,肯定很麻烦吧,难怪这么贵。”她感叹道。
青年人好奇询问价格几何,黄四娘给出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青年人:“……”确认过眼神,是富婆。
他一边吃,一边给黄四娘介绍长安城中的情况:“范家倒台,程家归顺,剩下那几家有点其他心思也正常……”
黄四娘惊讶道:“你还挺清楚这些的嘛。”
“每期旬报上都有新闻,有些新闻乍一看没什么,但串联起来,就很有意思。”青年人擦了擦嘴。
现在的旬报除了文字外,还发展出了版画,匠人先制作出模型,再在每张报纸上印上去。
虽然这样的版画只能用一次,但旬报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分摊下来的成本并没有多少。
他觉得这种画很有意思,常常收集报纸来看。
像是范家倒台的那个新闻,还没有版画这种东西,只是纯文字描述,不过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他虽然没看到那份新闻报道,但也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过。
程家投诚的新闻,就印上了不少版画,第一幅画是程家家主和小皇帝会面,第二幅画是自贡井盐的模样。
要知道在现在,还有不少人都不知道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这副版画一出,各个州县都抢疯了。
有不少人将这幅画剪了下来,虽然是黑白色的,但是也能看出小皇帝的模样,人人之间互相传阅,倒让不少人知晓了当今天子的模样。
与此同时一同传出去的,就是官盐改制的消息。
有富户第一次看见报纸,将信将疑地去买官盐,结果还真的买到了上好井盐,虽然价格令人有些肉痛,但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知晓了此事。
官盐由此畅销,将国库充盈了一会儿(马上就被小皇帝拿去修路了)。
这件事,也让旬报的公信力上了一个台阶。
如果说之前旬报还是小皇帝自己的小打小闹,这时候的旬报,就已经真正成为了大夏的喉舌。
两人正聊着,不知不觉天色逐渐昏暗,黄四娘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拉着青年人去他们的落脚地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
以往长安城的大街上,两旁行人熙熙攘攘,中间的道路被留出来,留给车马通过。
但现在所有人都混乱地挤在一起,一头驴子不知道被谁踩到,发出凄厉的驴叫声。
“怎么了?”黄四娘指了指前方,又拍拍青年人的肩膀。
路中央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远方传来军士的声音,齐整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青年人蹲下身,将黄四娘抗在肩膀上,以供她能更清楚地看见路中央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四娘瞪大着眼睛看着被人群围起来的两个人。
蔬菜和碎鸡蛋散落一地,但连乞儿都没有在意,只听着耳边乱哄哄的声音。
两个昏倒的人歪歪扭扭地躺在路中央,鲜血渗到乞儿的脚边。
围观众人吵吵嚷嚷,似乎在分辨这二人的身份。
黄四娘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二人,双眼瞪大,瞳孔紧缩。
一位是她今天才在街上见到过的姚家十一郎,另一位……
“魏郎!”
作者有话说:
灵感来源是武元衡,就是那位被当街刺杀的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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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掉马2
◎二合一◎
司清听到消息的时候, 正好写完了给魏琳升职的诏令。
史上最年轻的宰相,还是庶人子出身,这段传奇人生一直被长安人士津津乐道。
司清转着笔, 欣赏了一会儿这封诏令,就看见老内侍急急忙忙地跑到他的面前:“圣上!圣上!”
“魏左丞他、他……”
他用笔头戳了戳自己的脸, 难道魏郎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不过他心情很好, 打趣道:“现在不是魏左丞了, 要叫魏仆射了。”
“圣上!魏左丞和姚御史被当街刺杀!现在昏迷不醒, 被送到太常寺去了!”
司清大惊:“什么?!”
他猛地直起身子,匆匆往太常寺赶去。
太常寺虽然统管礼仪祭祀,但太医署也在太常寺内, 他赶到太医署的时候,蔡卓已经守在这里了。
“圣上, ”蔡卓向小皇帝拱手行礼道,“魏左丞和姚御史俱在内。”
他身为太常寺卿,人送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魏琳和姚成宣二人躺在太医署的床上, 两人一副昏迷的模样, 周身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他俩周围围着不少医师。
这些医师看了看两人的情况,转头和自己的同僚嘀嘀咕咕。
“这是刀砍的吧?”
“明显是下了死手,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好像没有砍到要害, 太医令什么时候过来?”
魏琳曾经闲来无事时,给太医署的医师们讲过一些基础的医学常识,但在这个时代,治病救人还是依靠草药, 不能很快起效。
医师们不敢轻易动弹, 只能等太医令过来给二人施针。
太医令本还在给英国公看他的陈年旧疾, 听到这个消息,抱着药箱就往太医署跑。
等他赶到的时候,医师们已经简单清理了伤口,用了一些简单的止血手段,但二人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处在昏迷之中。
司清看了一眼二人的状况,见还有呼吸,稍稍放下了心,又问道:“他们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朱雀大街。”蔡卓答道。
司清骇然。
朱雀大街是长安城内最大最宽的一条主道,来往行人也是最多的。
魏琳中状元后打马游街,游的就是朱雀大街。
“全城禁严,给朕查!”司清怒道。
有人急忙出去找人搜查,医师们围在昏迷的二人身边,等着太医令为他们扎针。
“等等!”顾慈从门外冲了进来。
太医令给英国公看病,他自然也知晓,赶紧骑着马跑了过来。
刑部和金吾卫也在现场,正准备向小皇帝交代二人是怎么在街上遇刺的。
太医署一时间热闹不已。
司清皱了皱眉,问道:“五郎,你来干嘛?”
“我先进去。”顾慈没有解释,而是匆匆行礼后,就跑到了二人身侧。
太医令正准备脱下他们的衣服,给二人扎针。
“太医令,能否让人退出去?”顾慈请求道。
虽然二人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但想要快速止血,还需要配合针灸。
他看了一眼魏琳苍白的唇色,忽地跪下,向太医令请求,将现场的人都清出去。
太医令大惊。
英国公府的小郎君,今儿是怎么了?
他可不敢让英国公的儿子冲自己下跪。
想要找准穴位,不可能隔着衣裳扎针,太医令的手停在魏琳的领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围观的医师都打发了出去:“去煎药。”
他只留下两位医师,帮忙打下手。
顾慈跪在地上,并没有起来。
两位医师互相看了一眼,劝解道:“我等必定会全力救治魏左丞和姚御史,顾小郎君不必如此。”
太医令皱眉道:“你这副做派,岂不是在耽误病人的治疗?”
顾慈又给他磕了个头:“还请太医令发现任何事,都先不要传出去。”
太医令的脾气也上来了,质问道:“就算圣上问起,也不可以说吗?”
顾慈沉默不语。
太医令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出去,别耽误他施针。
虽然顾慈仗着英国公,可以不给朝中很多人面子,但太医令在太医署治病救人几十年,也有自己的傲气,并不打算纵容他继续这样下去。
“圣上问起,我必然要交代清楚,这是我作为臣子的本分。”他冷哼一声,让医师架起顾慈,把他扔出去。
就算这二人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圣上问起的时候,他还要隐瞒病情吗?太医令如此想到,又上手扒拉二人的衣裳。
顾慈被拎了出去,正对上了司清疑惑的双眼。
刑部和金吾卫已经交代了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朱雀大街也有不少人目睹此事。
“魏左丞和姚御史好像约好了,在尚书省门口碰头,根据周围庶民的交代,是往春满楼的方向走的。”刑部尚书交代道。
顾慈垂下眼皮:“魏郎一向喜欢吃春满楼的糖糕。”
也就是说,魏琳和姚成宣约好了,去春满楼买糖糕,但是在路上碰见了歹人行刺。
林雁抱着一大堆的纸张,一边翻阅一边说道:“据现场的目击者交代,他们二人途径朱雀大街时,冲出来一群庶民打扮的人,大概有三四个,拎着刀就往二人身上砍。”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位庶民在此次混战中受伤,不过情况并不严重,已经送往医馆了。”
“那些人砍倒人后,庶民往金吾卫报信,但不知为何,金吾卫的人迟迟没有过来,最后还是庶民联合在一起,将二人保护了起来。”
“那几人见对面人多势众,便四散逃离了,现在只找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尸体,经过现场群众的指认,确实是歹人之一。”
司清挑眉问道:“尸体?”
“是,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林雁冷静道。
现场陷入了沉默。
司清冷笑一声,问道:“金吾卫为何迟迟不来?”
金吾卫负责长安城的安保,出现了这样的事,难逃其咎。
右金吾卫大将军打了个冷颤。
林雁瞥了他一眼,凑近小皇帝,低声说道:“今日是左金吾卫中郎将轮值,上个月魏左丞才参了他一笔。”
司清怒道:“魏郎参得没错!”
“朝廷官员被当街刺杀,和你们金吾卫脱不了干系!”
右金吾卫大将军吓得赶紧跪下。
司清憋着一股气道:“赶紧去查!”
在场众人应道,很快四散离去,只留下顾慈和蔡卓,还有司清在场。
蔡卓瞧了瞧檐下帮忙煎药的医师,提着衣摆,准备再进去问问情况。
顾慈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蔡卓:?
“顾小郎君,这里是太常寺……”他提醒道。
这里是我的地盘,不是英国公府,你挡我路干嘛?
司清也奇怪地看过来,问道:“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担心他们。”顾慈答道,但仍然横在两人身前,不愿让他们进去查看情况。
司清歪了歪头:?
他气还没消,皱眉问道:“你这是干嘛?”
顾慈思考片刻,说道:“当务之急是先追查歹人,我刚才进去看过了,他们二人……”
他话音未落,就被走出门的太常寺打断道:“已经止血了,但尚不知道多久能醒过来。”
听见此话,在场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太医令继续拱手道:“还请圣上从宫中派遣女医来此。”
顾慈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女医?要女医干嘛?太医署的人手不够用吗?”司清疑惑道。
他当初肃清朝廷的时候,太医署无一人受到牵连,应该来说是很够用的才对。
“臣做不了主,”太医令瞥了一眼顾慈,“顾小郎君是要自己说,还是由我来交代?”
他们二人这一下,把蔡卓和司清弄得糊涂不已。
蔡卓担忧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出什么问题,才要让女医过来。
太医令微微摇头:“没什么问题。”
他瞥了一眼紧抿双唇,似乎什么都不肯说的顾慈,最终还是说道:“魏左丞……”
“是女娘。”
场面一时寂静不已。
蔡卓反应了半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太医令莫要说笑了,魏郎十四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不可能是……”
顾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蔡卓:……
司清呆滞地看着太医令的那张老脸,只见他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魏左丞确实是女娘。”
顾慈磕了个头。
司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呆愣道:“五郎啊……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臣知情不报,是为大罪。”顾慈伏在地上没起来。
司清抓着自己的头发蹦了起来。
什么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