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中也有记载:“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故曰昏礼者,礼之本也。”
大夏婚礼多是在黄昏举行。
到了现在,人们遵循《仪礼》中的规则,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个环节,魏琳想到此处,问道:“既然是入赘……我们的流程是不是要反过来?”
“嗯。”顾慈轻轻点头。
“行!我知道了!”魏琳锤了一下掌心。
首要的便是纳采,娶亲时,男方要携带贽礼上门,不过既然是顾慈入赘,那就该由魏琳去准备贽礼。
魏琳回忆起姚成宣和齐沐成婚时的景象。
姚成宣不擅武艺,带的是稚鸡,齐沐看见后,嘲笑了他半天,拿起弓就往山林里蹿,第二日便带回来了好几只大雁。
魏琳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连忙跑去齐家,向齐沐借一张弓。
“你拉不开。”齐沐把弓递给了她,说道。
魏琳不服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拉不开呢?”
她卯足劲儿扯开弓弦,却只让这张弓微微弯曲。
魏琳:“……”糟糕,被说中了。
齐沐的这张弓,是专为他量身打造的,放到魏琳身上,看上去大了一号。
魏琳将弓还给他,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我去找一张适合我的弓就好了。”
齐沐疑惑道:“你会射箭?”
“……不会。”魏琳几乎是从嘴巴缝里憋出来的这句话。
君子六艺要求修习射,但魏琳半道出家,根本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这些,还不如看上去肾虚的姚成宣。
起码姚成宣是真的自己射到了活稚。
齐二郎也在一旁凑了会儿热闹,只见自家弟弟说道:“要不我帮你射两只大雁好了。”
齐二郎翻了个白眼:“若是被大哥知道了,你铁定又要被揍了。”
他们三兄弟虽然各自成家了,但还没有分家,现在都还住在一块儿。
齐沐想起齐大郎的模样,忍不住抖了抖,挠头道:“也是啊,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让别人代为射雁,未免太不诚心,先不论魏琳是否会同意,齐沐首先就会被自家大哥狠狠揍一顿。
这都想出来的什么馊主意!
为了不让自己挨揍,他决定让自己的友人独自承担。
魏琳无语地看着他们:“我就知道你们不靠谱,算了,我自己去射!”
不就是一只大雁吗?难道还能难得住名满长安的魏仆射?
魏琳抱着胳膊去找匠人定制弓箭了。
在她还在为了一只大雁忙里忙外的时候,中书令首先接到了赐婚的旨意。
“这是谁……哦,要给顾小郎君赐婚啊。”中书令抚着自己的胡子笑道。
他看了一眼诏令,又润色了几笔,抱着诏令去找侍中。
诏令发出后,还要由门下省审核,侍中看见他来,问道:“圣上的诏令?”
“对,是给顾小郎君赐婚。”中书令点点头。
这种诏令拿给他看,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能发出去了。
“顾小郎君?”侍中想起近日长安城内的流言,“是和谁啊?”
中书令想了想道:“诏令上说是叫魏琳的小娘子,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
司清写诏令的时候,虽然大夸特夸了二人,但只是将名字写了上去,并没有将魏琳的官职也一并写上去。
这些事情一概都是由中书令负责的。
朝廷上下几百人,他身为皇帝,怎么会记得住所有人的职位,干脆直接甩给中书令,让他去查验,久而久之就将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
“魏琳?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侍中疑惑道,“听这个名字,倒像是魏仆射的家里人。”
“说不定是人家的哪个妹妹呢?不过说起来,魏仆射有妹妹吗?”中书令也陷入了疑惑之中。
“既然是给英国公的顾小郎君赐婚,那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吧。”侍中答道。
中书令点点头,两人一合计,干脆去找吏部问问情况。
上一任吏部尚书被罢免之后,就由之前的吏部侍郎升任了这一职位,此时他看着携手同来的两位宰相,忙不迭道:“二位稍等,我去找一下魏仆射的档案。”
朝中每个官吏,都在吏部留有记录。
吏部尚书翻了翻,很快找到了记录魏琳文书的那一卷纸,摊开在桌子上,三人一同观看。
“在这里!魏琳,魏琳是……”吏部尚书的嘴唇抖了抖,“是魏仆射的……亡妹。”
三人大惊。
“怎么回事?这这这……”中书令两眼一番,差点晕厥过去。
吏部尚书年轻力壮,赶紧扶住了他。
“这是、这是……”侍中也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他始终不敢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这是冥婚啊!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找圣上问一问?”吏部尚书的心理素质看上去比二人好上不少,还能冷静地分析情况。
“走!现在就走!”中书令用力抓着他,怒吼道。
他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急急忙忙闯进了宫中。
司清揉了揉眼睛,看着三人急不可耐的模样,问道:“诸位有何事?”
“圣上!”中书令将赐婚的诏令扔在他的桌子上,怒斥道,“怎能给顾小郎君安排这样的婚事呢?”
皇帝给开国功臣的儿子赐婚,还是冥婚,这说出去,是要被天下人唾弃的啊!
司清愣了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出来:“啊,你们以为魏琳是魏卿的妹妹?”
“臣翻遍了朝中记录的官吏,只有魏仆射的亡妹叫魏琳!”吏部尚书浑身直冒冷汗。
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是冥婚啊!
三人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小皇帝乐道:“记录有误,魏仆射就叫魏琳。”
三人齐齐望着上首的小皇帝,眼睛瞪得溜圆:“啊?”
“魏琅不是她的本名,她的本名就叫魏琳。”司清解释道。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这段关系理顺。
也就是说,魏琳其实就是魏仆射,只是名字记录有误而已。
原来不是冥婚啊,中书令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好了不少……个屁啊!
魏仆射那、那也是个男子啊!
侍中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真的是魏仆射和顾小郎君?”
“对啊!”司清一脸“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
侍中差点喘不过气。
问题可大了!
顾小郎君是男子,魏仆射也是男子,两个男子怎么成婚!!!
他又想起长安城内的流言。
不会真是那样吧?!
侍中和中书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可置信,尤其是中书令,两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司清被吓了一跳:“太医令!太医令!”
内侍赶紧将太医令找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不少收到消息的朝臣。
太医令被召往宫中时,正给几位大臣看脉象,那几位大臣以为小皇帝出了什么事,也赶紧跟着一路到了宫中。
他们在路上时,又有不少人收到了消息,赶忙从家中赶来,宫门前围了不少朝臣。
先皇逝世前,便是这般急召太医令,让不少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
“圣上!圣上没事吧!”他们急急忙忙闯进殿内,却见中书令躺倒在地。
有人悄悄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圣上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中书令那个老头子啊,还好还好。
如若中书令醒着,必定是要和他们吵起来的。
“朕没事,先看看中书令。”司清解释道。
太医令捧着中书令的一张老脸看了又看,询问道:“不知中书令是为何晕厥?”
司清摸了摸鼻子:“呃……受刺激过大,就晕过去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好奇问道:“不知中书令受了什么样的刺激?”
司清心虚地垂下眼不说话。
侍中看了看在场众人,冷哼一声,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圣上要给魏仆射和顾小郎君赐婚!”他不忿道。
“咚!”
有人受不住刺激,一下子摔倒在地。
朝臣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司清,有人颤颤巍巍说道:“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这是罔顾阴阳之道啊!”
之前的朝会上,魏仆射不是还澄清了二人的关系吗?怎么转头小皇帝就给他们赐婚了?!
来人中也有尚书省的官员,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首的小皇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扑上去哭嚎道:
“圣上!怎能如此折辱魏仆射啊!”
“圣上!魏仆射自入仕以来,一直秉公任直!怎么能将男子赐婚与他!这是莫大的羞辱啊!”
即便是上朝时也不用下跪的臣子们,纷纷跪了一地,恳求司清收回旨意。
还有的人,认为这是对英国公的羞辱,即便司清凶名在外,他们一直不敢对着他发脾气,此刻也忍不住拍着桌子,怒斥司清的所作所为。
英国公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魏仆射为大夏鞠躬尽瘁,这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良臣,怎能这般羞辱呢?!
殿内顿时一片哄闹。
中书令好不容易在太医令的扎针下悠悠转醒,却又听见小皇帝的声音。
司清说道:“可是魏卿她是女娘啊!”
朝臣们:?!
中书令听见这句话,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不止是他,不少人都没喘上来气,“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还勉力支撑着的朝臣们挤出笑容:“哈哈,原来是女娘啊,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我靠!!!
魏仆射是女娘!!!
朝臣们的表情似哭似笑,许多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司清又说了一遍:“魏郎,魏卿,魏仆射,是女娘啊!”
殿内瞬间倒下一片。
司清继续补充道:“哦对了,魏卿三代单传,所以是顾小郎君入赘。”
朝臣们拉着同僚的手。
啊……是女娘……啊……入赘……
殿内惊起一片“噗通”声。
太医令看着倒了一片的朝臣们,施针的手微微颤抖。
来活了。
作者有话说:
回收文案!
第97章 婚事登报
◎一更◎
魏仆射的身份曝光, 朝野为之震惊。
太医令看着从未如此热闹过的太医署,叹了口气。
他还没开始感叹,就被跑过来的药童催促道:“太医令!中书令醒了, 烦你去看看!”
“来了来了。”太医令拎起自己的衣摆,快步跑进屋内。
中书令偏头看了看他, 双眼无神。
“赐婚……”中书令口中念念有词道。
太医令连忙在他的穴位上扎了一下:“清醒了没?”
中书令嚎了一声, 连忙道:“醒了醒了, 别扎了!”
再扎下去自己都要漏气了!
他赶紧翻身起来, 看着熙熙攘攘的太医署,疑惑道:“他们怎么了?”
“跟你一样。”太医令没好气地说道。
太医署的医师们忙前忙后,也没见涨点俸禄。
中书令喝了口热水, 这才缓过神来,问道:“侍中呢?”
“回门下省了, 赐婚的诏令已经发出去了。”太医令答道。
中书令差点将自己的胡子揪了下来。
圣上显然非常支持这桩婚事,但对朝臣们的刺激不可谓不大。
谁能想到时隔一个多月都没有见过的魏仆射,突然变成了女娘呢?
尤其是御史们,看见这封赐婚的诏令, 简直快呕出血来。
之前长安城内关于魏琳和其他女娘的传言, 就像一巴掌打在他们的脸上。
由于是小皇帝亲自赐婚,他们连欺君之罪的名头都不好按在魏琳头上。
谁知道圣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魏仆射的身份,在这儿演我们呢?
这封诏令不仅打了御史们的脸, 还让长安城内的风向瞬间反转了。
赐婚诏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顾小郎君为何赐婚给了魏仆射?两个男子要如何成婚?”
“你不知道吗?听说魏仆射是女娘!”
“魏仆射居然是女娘!那和顾小郎君岂不是郎才女貌?难怪圣上会给他俩赐婚……”
前几日还对着魏琳的性取向津津乐道的吃瓜群众,顿时夸赞起来二人如何般配。
有人无语道:“你们前几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嗐,没听说那些当官的都被送进太医署了吗?说不准就是因为不同意这二人……”有人神神秘秘地说起太医署近来爆满的事。
他最后总结道:“万一哪天你突然也有个头疼脑热的呢?”
这就是完全的阴谋论猜想了。
但对于大部分庶民来说,这封赐婚诏令和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能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想的倒也不会如此夸张。
“魏仆射?我见过魏仆射的, 她那个时候还这么小一个。”年长妇人在自己的胸前比划着,“常常和我们家那小子混在一块儿,怎么也没看出来是个女娘哇。”
“符满他娘,你也没看出来魏仆射是女娘啊?”有人好奇问道。
符满的阿娘摇了摇头:“怎么能看得出来呢?魏仆射完全是男人的做派啊,谁家女娘还会帮我们下地干活儿呢?”
她絮絮叨叨地和旁人说起当年的事情。
当年才只有十几岁的魏琳,带着实践小组,天天来他们这里,上山下水,割麦摘菜,什么活儿都干。
“说起来,当年还有个学生塞了我好多钱,不过我儿拦下来了。”符满阿娘说道。
有人疑惑道:“符大郎呢?他还不去当官吗?竟让老婶婶还住在这里。”
“住都住习惯了,也懒得搬了。”符满阿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没在国子监了,听说是去那个什么……编、编辑部?”
符满的阿娘一时间记不起来名称,眯起眼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去写报纸去了。”
符满已经从国子监毕业了,他志不在仕途上,收到小皇帝的邀请,担任旬报的编辑。
符满阿娘说起这件事时,笑了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年纪大了,就随他去吧。”
虽然不知道符满为什么不出仕,但家人们一向很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