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芙听见,咬了咬唇,吸了一下鼻子,硬在嘴边挤出一个笑意,甜甜地叫了一声,“老头.”
堂内的纪天龙听见雪芙的叫声,赶忙从内室出来,“呦,闺女,才醒?”
雪芙恭敬地施了一礼,随后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一脸疲倦地靠在椅上,“嗯,昨晚上累了一夜。”
纪天龙听此转头看了一眼刘姨娘,“一,一夜?”
刘姨娘点了点头,老爷您没听错,“一夜.”
纪天龙看着雪芙的黑眼圈,心里顿时有种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昨夜自己明明叮嘱过的,他们怎么还.
“老头,阿娘。”
正在此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便是刘姨娘所出纪家二小姐纪雪灵。
纪雪灵给两人见礼后,转头看见纪雪芙正靠在椅上一脸的无精打采,“姐?你好些了?”
雪芙轻声道:“嗯,好多了!”
雪灵笑了笑,“姐夫果真厉害。”
雪芙点了点头,“嗯。”
“灵儿!说什么呢?”刘姨娘听此直接上前轻斥了一声。
雪灵满眼的八卦硬给憋了回去十分难受,只得小声道:“回头再找你聊。”
随后一家四口照例开始用膳。
雪芙用膳过后回到云香阁,看到青云在房内守着,问道:“他可是醒了?”
青云摇头:“还没。”
雪芙上前查探,翻了翻时涧的眼皮,“奇怪,按理说这个时间他应该醒了的。”见时涧暂时无碍,只得让他接着睡下,转头出了内室,来到正堂,一脸凝重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赵桓的神情,雪芙再也控制不住,眼中忽然涌出一滴泪砸在茶碗里。
青云见此,忙伸手拍着雪芙的肩膀,“小姐.”
雪芙靠在青云腰际轻轻叹息,“青云,老头只想让我找个靠谱的赘婿,但是我好像这点都没法满足他.”
青云细声安慰着雪芙:“小姐,总会找到的,很快就会.”
雪芙慢慢收了泪,“嗯,借你吉言。”
“咳咳.”
两人正当谈话中,便听到内室传来一阵轻咳,雪芙与青云起身走到内室,看到时涧睁着眼半靠在床上轻咳着。
青云上前问:“你醒了?”
雪芙打量着时涧,醒的倒是时候。
时涧哑着声音,下意识吐出两个字来,“上茶。”
青云听此忙给时涧倒了一杯茶,时涧接过大口喝下,才缓过来口渴。
雪芙靠在妆奁前,“现下你想走,再不会晕倒,安魂散的效力已经过了。”
时涧睡了一日,恢复了精神,他感觉自己的伤明显恢复得很好,自然是这个小姑娘的功劳。
抬眼看了一眼雪芙,芙蓉玉面,略微丰腴,两个梨涡缀在嘴边,只要稍稍含着笑意就能现出来,看起来十分舒服。
她应该是希望自己走的,毕竟他曾拿剑抵着她,搅和了她的婚礼,搅和了她的新婚夜,可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才不会、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都是那帮畜生逼的。
她彻夜照顾他而未眠,于情于理都应该对她说声谢谢,犹豫半晌,时涧拱手道:“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我稍后便走。”
能让当今天子出口道谢的,她还是头一位。
雪芙听见这个人竟然对她道谢?忙点头,“嗯,好。”
正当此时,窗外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主子,属下要事禀报。”
时涧闻言脸色一变,轻声问,“可否让他进来跟我说几句话。”
雪芙叫青云去开门,放李勇走到时涧身前。
李勇看到时涧一身白花花的绷带,吓了一跳,“主子,你,你没事吧。”
时涧十分无奈的轻咳一声,沉声道:“我没事,你有何事?”
李勇迟疑看了看身边的雪芙与青云。
雪芙道:“你们聊,我去沏壶茶。”说罢,带着青云出了内室。
李勇忙单膝跪地,拱手道,“给主子请安,那边的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主子万要小心,属下尽数查探过,整个惠州城,眼下就属这纪府最是安全妥当,主子千万不要出府。”
时涧听完眸中寒光一闪,好一个天罗地网,待他出了这惠州,定要对他们斩尽杀绝!
此时他面无惧色,冷若冰霜,眼中似有无数利刃,“你们暂且隐蔽,小心查探,勿要打草惊蛇,去查清楚是谁泄露的行程,有消息尽快回我。”
李勇低头,“是,主子。”他又抬起头,看着时涧忽想起昨夜赘婿一事,“主子,你.”
时涧道:“还有何事?”
李勇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无事,还请主子好好养伤。”
时涧点了点头,“下去吧。”
李勇再一拱手,十分恭敬地退出了内室,离去时看见雪芙坐在正堂,心想着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竟然能让当今天子入赘,果真不简单。
李勇走后,时涧靠在床头支着头,心道,这算什么,缘分?想走了,却不得不留下。
雪芙见李勇一阵风似的离开,不禁有点想不通,里面躺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呢?若真是一个歹人,那岂不是连累了全府?
她走到时涧身前,一脸郑重,十分认真,“眼下你性命尚无大碍,只是身上的伤需要静养,你我素昧平生,成日窝在我闺房中不合规矩,我予你些银两,你且出府另寻了他的仔细养伤吧。”
时涧听此,忙咳了一声,喘息道:“小姑娘,我忽然感觉心口疼得紧,全身无力,是不是你的药效还没过?”
雪芙听此,紧张地上前,查探着时涧的伤情,只见他脸色泛白,额间沁出薄汗,她喃喃道:“好像确实没过.”
“那我出去定然危险,自然是不能走的。”
雪芙看着时涧,怎么刚才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又不走了?
她一脸的愤恨加无奈,“你虽然伤得重,可你不是有跟班小厮?让他们去寻合适的地方便是,若有困难,我可以帮你。”她就当一回大善人,包送货上门。
时涧往上拉了拉自己的被子,又咳了几声,虚弱道:“小姑娘,他要去打我的仇家,没空理我,你且留我养伤,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实现三个愿望,只要不违背道义,我皆可以帮你办到。”
雪芙有点气恼,本以为可以送走这个潜在的大麻烦,解决全府危机,没想到他竟然又要死皮赖脸地留下来,雪芙忙摆手,“我没有愿望,你也快走就是,若是时间长,老头起了疑心,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时涧低声一笑,看着她,洗不清,那就不要洗了,更何况昨晚她不是给自己正名了,隔壁村的张二狗,她的爱慕者,家道中落,身无功名,听闻他以鸡为婿,特意远道而来,一诉衷肠。
此时,纪天龙身边的张管家来到门外禀道:“大小姐,姑爷若是醒了,老爷让禀报一声,他好来瞧。”
雪芙忙应着:“哦,知道了。”
时间看着雪芙,温声道:“小丫头,不是想要找赘婿来让爹爹安心吗?你看我如何?”
雪芙看了看时涧一脸真诚、无比郑重的模样,扶额叹息,这么就能这么巧呢.
第6章 会见
雪芙听此望向时涧,“你可想清楚,你要当的是什么?”她有点不敢确定这个素昧平生的人,胁迫她之后,居然想要来当她的赘婿?
时涧云淡风轻一般的淡淡一笑,眉宇之间自然带着一种洒脱,好像即便身处囹圄,也能够泰然自若,怡然自得,“自然是知晓的,我以赘婿身份在此养伤,全了你心愿,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何乐不为?”
雪芙听此,低头沉思片刻,看着眼前相貌英俊,气质出尘的男子,能给她当赘婿,她绝对不亏,至少在外表之下是可堪与她相配的,只是不知这性子如何?
须臾,雪芙再次抬起头来看着时涧:“我想好了,你当我赘婿也可,养伤也可,只是这一切自然要听我的安排,若是你敢乱来那我立刻报官,我纪家在惠州城也是算是有些名望,你若是不守规矩,我自然有法子将你赶出去。”
时涧看着雪芙一脸认真的模样,甚至有些严肃,他虽然杀过些人,但都是为非作歹之徒,为了让她放心,时涧也同样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就都听你的安排。”
雪芙听此才放心,“嗯,那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大宁时家王朝,整个大宁怕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只要时姓者非富即贵,皆是皇族,眼下怕是不好与之吐露实情。
时涧伸手掩嘴轻咳了一声,“实不相瞒,我真实姓名不便告知,我也并不想骗你,至于这名字你不是昨日就给我起过?”
雪芙瞪大了双眼,“啊,张二狗啊?”
时涧一听到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头皮直发麻,他叹息一声,“要不咱们换个别的。”
时涧偏头想了想,“你叫我张若石就是。”
雪芙问道:“张若时,这个时岂不是犯了皇姓?”
时涧听此轻声一笑,小姑娘懂得倒是不少,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就连化名也要避讳自己的本名,真是连自己的姓氏也叫不得了,看来他好好考虑废除这些个条条框框的。
“石,石头的石。”
雪芙恍然,“哦,这个名字还好,我怕你若是犯了忌讳,再犯了律法,我可不想刚有了夫婿就守寡。”
时涧听此道:“夫人放心,夫君定会努力养伤,不叫你守寡。”
雪芙扎然听见时涧称自己为夫人,一抹红晕从脸颊爬上耳根,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唤她。
他们明明是陌生人啊,可两人也是一起游过街行过洞房礼的,他叫她夫人似乎也没错。
她忙低下头,“你平日叫我雪芙就行。”
时涧温声道:“好。”小姑娘脸上的两朵云霞,在红烛的映照下格外更深了一些,他不禁内心轻笑,这么容易害羞吗?
月色尚早,雪芙叫人给时涧送来饭菜,用过膳后,纪天龙听闻时涧醒来,一脸高兴地进了云香阁。
刚一进门便看到雪芙坐在时涧床前对他说着话,不知说些什么,一番惬意自在的模样,不禁让纪天龙心生欣慰,姑娘大了,如今终于要成家了,自己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丫头,你那夫婿可是醒了?”
雪芙听见纪天龙的声音忙起身迎了出去,“老头,你说什么呢?”哪来的夫婿。
纪天龙往内室走去,“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雪芙一脸的无奈跟在后面,纪天龙看到时涧正半靠在床头,看到进来了人,只一脸平静地半躺在那处。
纪天龙自顾自地寻了一把椅子做了下去,笑眯眯地看着时涧,时涧则是平静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两人像是一同约定好了一般对望,空气仿佛凝结在半空中,一丝尴尬慢慢扩散开去。
雪芙见此忙在纪天龙身后,对着时涧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行.礼.”
时涧听此,仍旧一副面带微笑,如同平日接见大臣一般,等着对方对他行礼。
纪天龙看了看时涧又抬眼看了看雪芙,使了一个眼色,丫头,这个人怎么回事?这点礼数都不懂?
雪芙看见纪天龙的眼色不对,又见时涧半天没有动静,又给时涧一个眼色,带着笑意轻声提醒:“行礼!”
时涧听了半晌,也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看着纪天龙半晌不为所动,他张口道:“既然你身有不便,便不用行礼了,雪芙上茶吧。”
雪芙与纪天龙听此,直接互相转头对视,又抬眼看了看半靠在床上的时涧,一脸的平静,顺其自然,理所当然当中还透露着一种隐约的霸气,好像自己天生就是这样待见他人一般,并且毫无违和。
纪天龙一脸迷惑地看着雪芙,闺女,这人是怎么回事?咋拿你当丫鬟?
雪芙也同样是一脸迷惑地看着纪天龙,爹,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纪天龙清了清嗓子,“那个,张家公子,不知你伤势如何了?”
时涧沉声道:“雪芙照看的尽心,已经好多了。”
纪天龙听此,抬眼看了看雪芙,丫头脸上的黑眼圈还没下去呢,照顾得自然尽心。
雪芙听见时涧不经意说出的话,瞬间头脑轰鸣,她忙按捺住焦急,带着标准假笑对着纪天龙道:“那个.老头,他伤的不是很重,很快就能好了,你别担心啊。”
纪天龙看了看雪芙,不重?不重还能把霸□□拿出来用?不过看着那小子的面色,恢复的倒是不错,想来是他纪家的霸□□起了作用。
“不知你家世如何,家中可有父母兄弟,是否知晓你来我纪家为婿啊。”纪天龙此话说得严肃,一脸的认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伤的不像样子,躺在闺女床上就说要为我纪家赘婿,他自然要询问清楚。
时涧想了想,“家中父母兄弟早些年因变故俱无,只剩了自己。”他想了想自己夺位时的腥风血雨,除了找了一个傀儡当太后,其他人也被他杀得差不多了,除了他那个三皇叔实力太强,他没干掉,不然现在他还真是孤家寡人。
纪天龙看着时涧,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父母兄弟,看来定是家道中落,这等条件,若是给雪芙为婿,煞气重了些,如今身子又被人伤了,若落了病根,实在不合时宜。
纪天龙面色不显,对着时涧了点头,嘱咐好好养伤,随即起身出了门,雪芙一脸难色地跟在纪天龙的身后,心中无数只那个叫羊驼的东西奔腾而过。
她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惬意地躺在床上的时涧,这哪里是来当赘婿的,分明就是来当皇帝的。
走到正堂,纪天龙直接转头,对着雪芙道:“丫头,这个人,你确定,他真的爱慕你?”
雪芙缴着手指,点了点头,“老头,我确定,他爱慕我.”
这话她说出口,连自己都不信了。
纪天龙又道:“但我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来当你的赘婿,他家世还是要好好调查一番的。”
雪芙听此忙说道:“爹,他家就是住在隔壁莲花池子村的,这有什么好调查的。”
纪天龙想了想,“闺女此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就交给爹吧。”
说着,转身就出了门。
雪芙目送纪天龙离去后,转身便进了内室。
她看着正躺着的时涧,想起刚才他的表现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张若石,你若是还想在这里好好待下去,我请你稍微尊重一下人行吗?你来我纪家是当赘婿来的,不是来到当皇帝啊。”
时涧想了想:“我并未有不尊重人。”从前他也是这般面对身边的人。
雪芙都气笑了,“未有?你若是不怕我爹把你查个底掉,就请你低调点,我说过你要想在这待下去,就要听我的。”
时涧点头,“这是自然。”又转念想了想刚才与纪天龙的对话,好像自己原本的习惯没有改过来,他们一家子不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