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没有安慰到玉李,她皱着眉:“只是妹妹吗?”
玉鸾语塞,看来行曦的目的达到了。她想起小时候表哥才进府时,听说他整日关在房中看书,行曦便将自己书房的各种珍藏亲自送去,表哥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拒绝了行曦的好意,行曦涨红的脸僵在原地,之后再也没有主动和表哥说过一句话。她是那样自尊心强的人,玉李才来不过几日,就得到了表哥的另眼相待,无疑是再在行曦的自尊上插了一把刀,别人看不出,玉鸾像个旁观者不动声色,却看得分明。
后来的几次宴会行曦故意让玉李在表哥面前出了丑,那时候她们不过才八九岁,如今被宝儿当众下了脸面,行曦又怎能咽下这口气。
玉鸾看向行曦离开的方向,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具是冷意。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新情敌get~
第22章 姻缘
◎“宝儿,你这般虔诚,来年就要嫁了。”◎
明府的大公子行止今日回京,依礼过府来见一见表兄谢淮序。
忽然一道清软的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来:“刚刚险些又惹下麻烦。”庆幸的语气添了几分懊恼的可爱。
行止停住了脚步,近前的脚步声裙摆晃进了眼帘,行止看去,只觉白雪皑皑的天地间万物虚无,只有一株红的泣血的牡丹迎风而立,震撼地刺激着他的目光,不由一顿。
宝儿不曾想这头有人,愣了一瞬,但见来人穿着锦衣体面,又能进到这里,必然不是普通人,先行行了礼。
行止进府就曾听娘子朝露提起侯府来了位妹妹,月神花貌,是谢家叶氏的女儿,想来便是眼前此人
“妹妹多礼。”即使内心震撼,行止还是保持着大家该有的风范,严谨规整,不曾逾矩。
宝儿愕然,行止温和道:“妹妹不曾见过我,我今日才回府,是肃安府的大公子。”
原来是朝露嫂嫂的夫君,宝儿再度还礼。
***
落英宴后已近年关,行止也已经回府,太夫人疼爱晚辈,几乎每日晚膳都会让晚辈们陪着用膳,几人聚在太夫人的花厅等着摆膳,行止坐到了太夫人跟前笑道:“明日就是除夕夜,今日不如让人请了宝姑娘和小舟一并过来用膳,也叫他们不至于太过清冷。”
乍然提到宝儿,谢淮序漠然看了过来,清凉如水。
太夫人和蔼的脸色立时冷了三分。
玉鸾坐在太夫人另一边,撑着下颌静静瞧着行止,唇边含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曦忍不住皱了下眉,对于哥哥明目张胆触怒祖母的愚蠢行为有些不悦。
玉李默不作声,朝露是从不多言的。
花厅噤若寒蝉,连摆膳婢女的动作都轻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火炉中的火星子炸了一声。
谢淮序不紧不慢道:“今晚金家的小姐约了宝儿去看灯,不必请她过来了。”
按风俗惯例,除夕节前三天长安城有规模遍布全城的花灯集会。
“表哥你去吗?”玉李脱口问道。
谢淮序道:“嗯,陆温二人也去。”
行止眼中一亮,兴致勃勃:“说起来咱们也许久未去灯会了,不如待会大家一起去如何?”
玉鸾抿着唇笑:“我可不去,怪冷的。”
行曦和玉李不禁都看向了谢淮序。
谢淮序看着行止,行止莫名心虚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也好。”
大概是看着表兄冷凝的神色以为表兄会拒绝,没想到……行止的脸色平平,眼中却已经扬起了欢喜。
谢淮序锐利,将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扫了一眼沉默的朝露:“你离京多日,未曾陪伴娘子,今日正好带你娘子去散散心。”
朝露没想到冷淡疏离高高在上的谢淮序竟会为自己说话,惶恐又感激,隐隐生出些期待看向行止,他的确很久没有带自己出过门了。
行止神色微沉:“我突然想起今晚与好友有约,便不去凑这份热闹了。”
一时间大家都对朝露起了一丝丝同情,玉李打破这层尴尬坐到谢淮序身边笑道:“表哥,我一起去好不好?大姐姐去吗?”
晚膳过后,玉李紧跟在谢淮序身边,将行曦落在了身后。
“表哥。”行曦喊了一声,等着谢淮序转身,她才道,“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就不去了。”
她看着谢淮序淡淡应声,没有关切与玉李一同离去,克制不住内心还是传来一丝钝痛,丝丝恨意压过了那细微的钝痛。
她的自尊不容许她一厢情愿,也不容许她跟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谈笑风生。
***
与幼宁碰头,一刻没有耽搁,幼宁就拉着宝儿和玉李直奔十五长街而去。
小舟第一次体验京城的花灯会,新奇高兴极了。
长街笙箫欢声沸腾,寒气弥漫,灯光绚丽一眼无际,似乎将夜色天地隔开了,望不见的尽头繁多的花灯如星星点缀着长街。
谢陆温三人跟在她们身后亦步亦趋,长街人潮涌动,接踵而至,可以谢淮序三人周围几尺,都空出了位置,这样热闹欢腾的节日,终究还是让人难以忽视他们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势。
幼宁对一路走去的皮影戏,折子戏,凤舞花灯,耍杂技等等等都不感兴趣,径直朝前走着,忽然眼前一亮,拉着宝儿的手嚷道:“到了到了!宝儿就是那儿!”
宝儿看去,不由惊住了,绕了大半个长安城的沧满河边的一棵百年老树下,围满了打扮精致的少女,生香漫漫,一脸虔诚却染着薄薄的绯红。
幼宁拦住了跟在身后的陆乘渊,板正道:“郎君们请留步,你们去那边等我们吧。”
陆乘渊瞧了一眼,立刻明白了,眼眸深深看了一眼幼宁,幼宁不好意思地别过了。
陆乘渊拉着谢淮序和温若里走上二十四桥,桥上也有许多公子郎君,大抵也是在等那边的姑娘,陆乘渊道:“听闻十年前有一位痴情的姑娘在成婚前夕,未婚夫上了战场,不久传来战死沙场的消息,姑娘却坚信他还活着,每日都到这棵老树下祈愿,当时老树下有位制作姻缘符的妇人,姑娘拿到了祝福的姻缘符,写下郎君的名字,第二日,她就与她的郎君在这棵老树下重逢了,就是十年前的今日,除夕前夕。”
温若里在陆乘渊还在回味这个美好的爱情时,冷嗤一声:“不过是卖姻缘符的商人做出的噱头罢了,矢志不渝的爱情,可笑。”
陆乘渊看着他冷凝的神色,知道他从不近女色,也不与他争辩,不由好奇地朝那边探头:“不知她们会写谁的名字。”
谢淮序平静的眼波微变,很快消散。
十年前姻缘符的摊子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姻缘亭,虔诚的信女跪在蒲团上,三拜后,再在姻缘符上写下自己心中郎君的名字。
轮到宝儿三人,幼宁双手合十十分认真,宝儿再看玉李,她亦如此,宝儿只能随着她们做,等到写姻缘符时却犯了难。
玉李落笔时微有停顿,侧首朝宝儿看去,迟疑又认真地问她:“宝儿,你想写谁的名字?”
宝儿皱了皱眉摇摇头,玉李心里立时一松,问道:“你没有意中人吗?”
意中人?宝儿认真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笑意顿时抵达玉李眼底,解释道:“这是姻缘符,若是你还没有意中人,将这桃花符放进去,很快你就能得遇意中人,恩爱美满。”
玉李见她拿着桃花符还在思索,凑近她道:“我们已经及笄了,总是要嫁人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嫁人啊,宝儿心里一动,满心欢喜地将桃花符放进了姻缘符里,很虔诚地合在了手心,真心祈愿。
幼宁写好了名字将姻缘符放进怀里,打趣宝儿:“宝儿,你这般虔诚,来年就要嫁了。”
宝儿娇嗔:“你别胡说。”然后跑到了姻缘主妇人那说了什么,失望了一阵,又跑了回来。
幼宁好奇:“你去说什么?”
宝儿摇摇头,朝谢淮序跑去。
“兄长。”斗篷翩跹,灯光辉映中,宝儿容色潋滟,她今日簪了流珠的簪子,流珠折射出的光映在宝儿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脸上,有一种不带烟火气的纯净。
谢淮序似是愣了愣,理智告诉他该躲开她的靠近,身体却站如玉树,等她奔向他。
宝儿在他跟前站定,微微娇喘,笑得乖巧可人。
陆乘渊顿时来了劲,难不成这丫头要出什么大招?
连一向不顾旁事的温若里都不由看得认真了几分。
“兄长,给。”宝儿献宝地捧上姻缘符。
陆乘渊瞪大了眼睛,这是,这是,这是要告白了?
谢淮序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宝儿,他眼中十分平静,内心深处却感觉到了一丝陌生又熟悉的震动,那种陌生是年岁久远,他第一见宝儿时夹杂在恨意厌恶中微弱的震动,熟悉是最近只要靠近宝儿就会有的那种震动,丝丝绵绵蔓延了整颗心脏,让他再也不能忽视的震动。
宝儿见他只是看着她,却不接过手里的姻缘符,目光灼灼说道:“这是我特意为兄长求的。”
谢淮序瞳孔微动,好一阵,才接过那枚火红的姻缘符,摊在手中凝视,然后他听到宝儿娇软的声音。
“我也没有心上人,玉李说这个姻缘符放进桃花符就会得遇良缘,兄长如今还未娶亲,有了这个姻缘符,来年就能遇到中意的姑娘,成此良缘。”
她还沉浸在美好的祝福中,想象着兄长将来的娘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声音轻快甜美压根没有注意到谢淮序的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陆乘渊愣住了,温若里也难得露出了一丝讶异,讶异之下同情地看了谢淮序一眼。
宝儿忽然朝陆乘渊和温若里看过去:“我本也想替二位求一枚的,但是阿婆说姻缘符只能求一枚,不然就不灵验了。”
陆乘渊扯了扯笑容,讪讪道:“幸亏不灵。”
他看着谢淮序比这寒冬还要冰冷的脸色,有些后怕。
谢淮序垂下手,将那枚姻缘符狠狠攥进手心,手背青筋凸起,他压着嗓音切齿讽刺:“真是,有心了。”
那森然的冷意宝儿却未在意,扬着笑脸,近乎有一种邀功的得意:“应该的。”
手心里的姻缘符几乎要被谢淮序搓磨成粉。
小舟扯了扯宝儿的裙摆,让她蹲下身:“我怎么觉得哥哥不太高兴。”
宝儿想了一下,理所当然:“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了。”
拉着耳朵偷听的陆乘渊觉得自己快憋出内伤了……
作者有话说:
宝儿:兄长和陆温两位大哥一把年纪还未成亲,我真是操碎了心啊。
谢侯爷生气了,后果严重啊......
第23章 醉吻
◎今夜当真是醉了,也疯了。◎
沧满河的两岸忽然人声鼎沸,悠扬的乐声从河上的花船传来,立刻打消了小舟要探索哥哥内心的执着,拉着宝儿凑到桥栏边,为了迎合小舟的个子,宝儿蹲着,和小舟一般搭着桥栏。
只见挂着牡丹亭玉牌的花船缓缓游荡,船头坐着一位宝蓝裙杉的少女,少女素手纤纤轻抚琴弦,清丽的脸庞无甚表情,却见两岸的男子为之倾倒。
宝儿也看呆了,她见过最风情的少女就是楚瓷,可眼前这位姑娘,风情中却带着清冷,宛若没有血肉的画中仙。
幼宁不知何时也蹲到了她的身边,说道:“这位就是刚进京就夺了花魁的婳月娘子,听闻这一届花魁选举尤其残酷,这位婳月娘子愣是杀出一条血路,不过听说她后头有人就是了。”
宝儿抽空看了她一眼,惊叹:“你连这种事都知道啊……”
幼宁挑了挑眉,抬头往旁边看去,果然见陆乘渊一眼不错地盯着人家瞧,咬牙切齿地握了握拳。
诚然陆乘渊盯着人家瞧不错,不过……他慢悠悠转向身边,温若里一向静如死水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继而被恨意取代,尽管他克制着,可那份已不知是恨还是痛的情绪几乎要将身边的陆乘渊吞噬。
他又转向另一边,想和谢淮序说两句,谁知谢淮序正垂眸盯着宝儿,眉眼间烦躁不堪,估计压根没瞧见人花魁娘子什么样子。
陆乘渊抽了抽嘴角,得,今日真是个热闹的夜晚,他叹息一声:“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坐下来喝喝酒?”
这一场临时的酒宴气氛有些古怪,谢淮序和温若里闷声不吭,自顾饮酒,玉李担心她的表哥饮醉,一直在旁关心,宝儿和幼宁没心没肺被酒楼中舞池中翩翩起舞的舞姬吸引了目光,无暇他顾。
谢淮序瞥了眼看得津津有味的宝儿,一股恼意染上眉间,别过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舟吃着各色点心,时不时要求宝儿回去也做个试试。
这时对面雅间走来一位公子,在宝儿跟前停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意,施施然作揖:“姑娘……”
“滚!”谢淮序手里的酒杯赫然磕在桌面,凌厉的目光顿时扫了过去,低喝一声,寒意刺骨。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震怒,桌上的人都惊了,公子更是吓得落荒而逃。
宝儿终于想起来他这个兄长,回头看过来,见他面色冷沉,十分难看,似乎克制着某种情绪,宝儿挪了过来,小声问道:“兄长,你喝醉了?”
她听说过,喝醉了的人脾气都不太好。
谢淮序目前偏移看向她,迷离的眼中暗藏冷讽:“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兄长?”
宝儿一愣,果然是醉了吗?兄长平日里可不说这样的话,她哄着他:“嗯嗯,我心中自然是有兄长的。”
谢淮序目光微顿,觉得太阳心抽痛了一瞬,大概是真的有了些醉意。
温若里端着酒杯看了过来,嗤笑一声:“你这个妹妹......哼,将来有你苦头吃的。”
谢淮序目光一紧,未置一词。
陆乘渊连忙打着哈哈:“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散了吧散了吧。”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玉李担忧地看着谢淮序:“表哥,我从未见你喝过这么多酒,你难受吗?”
谢淮序闭目养神,淡漠道:“无妨。”
玉李把宝儿要说的关心之词说完了,她一时不知说什么,见小舟开始摇头晃脑犯困了,便抱着他让他靠着。
谢淮序睁眼时就见宝儿关切地抱着小舟,顿时一股气凝到了喉间,再度闭上眼,试图压下上窜的心火,眼不见为净。
下车时南宋率先抱下已经睡着的小舟,宝儿跟着下车等谢淮序,怕他真醉了脚下不稳,抬手扶住了他。
软滑的手握住他的手时,谢淮序果然脚下不稳一下,好在站定时身形是稳的。
玉李跟在最后关心道:“表哥,我送你回房吧。”
谢淮序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
“可是……”
谢淮序沉声道:“回去吧。”
玉李挣扎一会,终究福了福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