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州的冬天寒气重,男人搂着她的脊背,没说话,却强行揽着她往客厅折回。
安桐挣扎了下,伸手朝着背后指了指,“安安还在外面。”
“不会丢。”容慎打开推拉窗,叹息地解释:“先进去。”
安桐拗不过他有些强硬的态度,只好乖乖进了客厅。
没一会,男人把安安叫了回来,又径直去了餐厅。
安桐静坐了几秒,困意来袭,用手背挡着嘴角打了个哈欠。
这一幕,恰好被折回来的容慎看到。
一杯热牛奶被他递了过来,安桐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接到手里道了声谢。
“周末起这么早,就为了陪着小家伙在外面乱跑?”
安桐浅抿了一口牛奶,一板一眼地回答:“它没乱跑……”
容慎在她身边坐下,异常俊美的脸颊却浮现出一丝不赞同,“昨晚又让它在房间里睡的?”
明明是个疑问句,可男人的口吻好像心知肚明般陈述了出来。
安桐瞄了他一眼,继续地头喝牛奶。
什么都没说,又好似心虚不敢承认的样子。
容慎本想趁机说教几句,但一看到安桐闪烁的小表情,竟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失笑着摇头,手指在半空点了两下,“主意太正。”
这句,多少有点大家长‘怒其不争’的意味了。
安桐喝了半杯牛奶,正想起身回去补个觉,客厅另一侧的大门响了,是佣人买菜刚回来。
“大少爷,少夫人。”佣人朱嫂拎着新鲜的蔬菜,短暂地愣了一秒,“你们稍等,我马上准备早餐。”
安桐见她焦急仓促的样子,小声说了句不着急。
朱嫂看着眼熟,而且从她的称呼来看,应该是园林那边分配过来的佣人。
安桐凝神看了几眼,一扭头就撞上了男人幽深的视线。
以前她从没觉得容慎的眼神有什么特别,除了偶尔对视会有种被看穿的微妙尴尬,其他一切如常。
可自打两人心意相通后,安桐就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了。
漆黑深邃,幽暗专注,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将人的理智思绪全部吸进去,进而忘乎所以。
安桐也确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怔怔地望着男人,嘴角抿紧又松开,略显懵懂。
一般这种时候,主动打破沉默的必然是相对老到成熟的容慎。
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单手插兜,踱至安桐的身畔,抬手抚着她的脑袋,“既然没睡醒,再上去躺会,晚点下来吃早餐?”
男人提议的同时也在征求她的意见。
安桐懵然地仰望着他,心跳有点紊乱,行为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不自觉地向前倾身,把小脑袋靠在了男人的侧腰处。
她轻声说好,却又留恋清早这一刻的温情。
容慎的掌心还停留在她的头顶,见她一动不动,耐着性子打趣道:“要我抱你上去?”
话音落地,安桐也适时拉开了距离。
让他抱着上楼,那画面……
安桐脸红了,闷不吭声地站起来,脚步仓促地逃之夭夭。
回了房间,她眼睛酸涩却毫无睡意,搂着抱枕把脸埋在里面,暗暗臆想着被他抱起来会是种什么感觉。
第98章 :同学
搬来香樟悦府的日子,平淡中又总是带着些令人向往的甜蜜。
白日里,容慎出门上班,安桐就在家给科技大厂写代码做测试。
偶尔无聊也会看看书打发时间。
弹指间,过了四五天,圣诞节马上就到了。
这天上午男人离开后,安桐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发呆。
窗外天阴,雾蒙蒙的。
安桐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茶杯,心念一动,试探着给容慎发了条微信,想要陶艺师谷沁的电话。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男人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想去陶艺室?”
“嗯,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想过去学一学。”
容慎似乎在抽烟,扭头吹出烟雾,嗓音温和地道:“电话发给你了,出门带上凌琪。”
“知道了。”
结束通话,微信里也收到了男人发来的手机号码。
安桐顺势将电话拨了过去,那头很快接通。
“你好,哪位?”
“谷老师,您好,我是安桐。”
许久未联络,再加上本就不熟悉,谷沁稍微愣了几秒。
尔后才恍然大悟地笑道,“是小安啊,你可好一阵子没来我这儿了。”
“之前有点忙……”安桐伸手拨开耳畔的发丝,略显生疏客套地问道:“我想今天去陶艺室,您那儿方便吗?需不需要提前预约一下?”
谷沁笑声清脆,爽朗地说道:“别人需要,你不需要。快过来吧,这会儿店里不忙,你到了我先给你安排陶艺师。”
安桐弯唇说谢谢,挂了电话就去楼上换了衣服。
出门后,直奔遗风陶艺工作室。
安桐没忘记容慎让她带凌琪出门的叮咛,给凌琪发了消息后,便在A区的地下车库出口等她。
到了陶艺室,正在给陶艺师讲解细节的谷沁一眼就看到了安桐。
“小安来啦。”
她热情地招了招手,安桐礼貌地喊了声谷老师。
凌琪也跟着出声,“嗨,谷老师。”
谷沁隐晦地斜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点了点头。
不到五分钟,陶艺师就带着安桐去了里间的公共陶艺室学习,谷沁瞥了眼凌琪,“跟我过来。”
“哦……”
进了谷沁的独立工作区,凌琪讨好地笑道:“小姨,找我干嘛呀。”
谷沁倒了两杯茶,双手环胸打量着她,“我记得你在小九公司当技术顾问来着,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降级成保姆了?”
别的不说,自家这个高材生侄女,当初进入小九的公司,她本就乐见其成。
可方才看到凌琪亲自开车把安桐送了过来,还一副小跟班的模样,谷沁难免有些不高兴。
小九要宠女人没问题,但何必安排凌琪?
这时,凌琪连忙摆手,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小姨,我才不是保姆。只是……负责陪同夫人出门而已。”
“这不就是保姆干的事?”谷沁嘴角下坠,蹙着眉就要拿手机,“我给小九打个电话。”
“别啊,小姨。”凌琪急急忙忙地越过桌面按住了她的手,“你真误会了。夫人没拿我当保姆,而且我跟着她也在学东西呢。”
谷沁对安桐的印象尚可,但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她都不觉得凌琪能从她身上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见她不信,凌琪郑重其事地解释道:“小姨,我可没骗你。我们家夫人写代码的能力登峰造极,我跟你讲,前段时间困扰我半个月的……”
凌琪讲的口干舌燥,末了,端起桌上的茶就灌了一口,“这回你明白了吧,你可别小看我们家夫人,她比很多人都厉害,只是深藏不漏而已。”
“这些事小九知道吗?”
谷沁确实有些意外,眯了眯眸,若有所思。
凌琪心虚地闪了闪神,小声说:“老大肯定知道啊……我都告诉他了。”
谷沁:“……”
敢情她的好外甥女就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眼线?
“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不去,整天跟在小安身边,你也不觉得委屈?”
凌琪羞涩一笑:“委屈啥呀,老大给我加薪百分之五十,不用坐班,还能天天玩,别人都羡慕死了。”
比如,程风。
比如,元凯。
谷沁彻底没话说了,但心里对安桐的感官也产生了少许的变化。
前几天她才和容娴联系过,不知道她的好闺蜜了不了解安桐这些不为人知的底细。
……
另一边,安桐跟着陶艺室重新学习了制作工艺和技巧,自己摸索的过程里,旁边的拉坯机旁,有个男生突然搭话,“你是第一次学吗?”
安桐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刚刚成型的坯体断掉了。
她侧目,表情很淡,点头嗯了一声。
“我和你差不多,今天第二次。”年轻的男生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浑身透着青春的阳光,“你也是大学城的学生吧。”
这句话,勾起了安桐交谈的欲望,“你是哪个大学的?”
“就后面的湛科大。”男生边说边往背后指了一下,“来这个陶艺室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大学城里面的,我一看你就知道肯定也是学生。”
对于这样的搭讪,安桐并不感冒。
但引起她注意的是,这个男生也来自湛科大。
而她再有两个月也要入学了。
“我叫戴帅,同学你呢?哪个学校的?”男人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安桐想了想,直言不讳:“我还没入学。”
戴帅摸兜掏出了手机,“要不要加个微信,我对大学城附近很熟,等你入学的时候,你可以找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办理入学手续什么的。”
安桐低头看着拉坯机,礼貌又疏离地婉拒道:“先不用了,谢谢。”
虽然在谷沁的陶艺室遇到坏人的概率并不高,但安桐还是不想暴露过多的个人信息。
如果他真的是湛科大的学生,以后在校园遇到的话,再结交也不迟。
戴帅瞧着安桐冷淡的神色,隐隐有些失望,又不放弃地说了句,“那要不这样,你把我的电话号码留下,等你来了,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问我。”
第99章 :底线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桐若是在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她记下了戴帅的电话号码,简单备注后,就再次专注地坐在拉坯机前处理土坯。
戴帅见她不愿多聊,倒识趣的没再打扰。
一节课上完,他便先行离开了陶艺室。
刚走出大门,戴帅就兴高采烈地在宿舍群里发了条语音。
帅呆倒过来就是我的名字:儿子们,爸爸今天在陶艺室见到了一个巨漂亮的美女,让你们不跟我来学陶艺陶冶情操,傻逼了吧。
儿子一号:你也不看看自己的狗屁审美。
儿子二号:不信。
儿子三号:上照片,不然你就是吹牛逼。
戴帅背着书包琢磨了三秒,然后又折回到陶艺室,悄咪咪地偷拍了一张安桐低头做拉坯的照片。
帅呆倒过来就是我的名字:[图片]大声告诉爸爸,好不好看?
儿子一号:明天帮我在陶艺室报个名。
儿子二号:同上。
儿子三号:现在还在吗?
……
这段被搭讪的小插曲,安桐并未放在心上。
就连凌琪也因为和谷沁聊天而错过了这一幕。
但傍晚还在公司里忙碌的容慎,却接到了谷沁打来的电话。
“今天小安来了陶艺室,这事你知道吧?”
男人仰身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低声道:“嗯,有什么问题?”
闻言,谷沁轻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问题,你都把我家侄女放她身边陪着了,我要是说有问题,你会改?”
“不会。”容慎臂弯搭着扶手,静了几秒,口吻波澜不惊:“你若觉得委屈了凌琪,可以把她带回去。”
谷沁笑意微僵,讪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当初让凌琪进你的公司就是因为信得过,你既然安排好了,我贸然插手算怎么回事。”
话虽如此,谷沁原本的好心情却不免受到了影响。
一直以来她和容九不陌生,但也算不上特别要好。
顶多因为她的闺蜜是容娴,所以容九和她相处的过程里大多时候都和颜悦色。
但方才他的那句话,还是令谷沁心头漫上了几许尴尬。
他真的只是看上去儒雅温润而已。
若真的触及底线,别说是她,就算容娴出面,怕是也无力改变什么。
而现在,安桐应该就是那条不能触碰的底线。
这时,打火机的声响从听筒传来,唤回了谷沁的思绪。
容慎低低缓缓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莫名有些捉摸不透的冷意,“凌琪的处境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不如用寻常的眼光去看待,在安桐面前,凌琪不是下属,而是她的朋友。”
谷沁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即便没有面对面,男人言辞中的不悦和严肃,依旧蜇人的很。
她怅惋地叹了口气,试图自圆其说,“行了,我就随口一提,你怎么还当真了。凌琪既然是你的员工,你想安排就怎么安排,我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听筒那端男人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谷沁心知是自己触了他的霉头,又笑了声,强行将话题转移到了安桐的身上,“小安今天在这里学的效果不错,我看她兴致挺高的,回去你和她商量商量,要是觉得今天教她的陶艺师还不错的话,我后面就不给她安排别人了。”
“嗯,我会问。”
果然,谷沁明显感觉到男人生硬的腔调有所缓和。
“你还别说,小安可能自带流量。”她也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她上午从我这儿学完之后,下午就多了三个学员来报名,还都是大小伙子,话里话外的想打听她住哪儿。你可把她看紧了啊,那几个小伙子还都是学生,我听陶艺师说,有一个学员上午还和她搭过话。”
……
这番算不上告状的闲聊,一直到容慎归家,都不曾在耳边消散过。
安桐是什么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她的心理病症有所减轻,但也不似普通姑娘那么阳光易接触,更别说与外人的搭话交谈了。
别墅门前,程风开车离去后,男人便站在原地摸出了烟盒。
厅内此时亮着灯,白炽灯的光投射到院外,铺了一地的清辉。
容慎立在夜幕中吞云吐雾,深幽的目光却望着客厅内低头看手机的女孩,久久凝视。
她似乎在发消息,表情算不上多丰富,但上扬的嘴角却清晰可见。
大学生,年轻的小伙子,这两重身份单拿出来都没什么问题。
可组合在一起,又与安桐产生了交集,难免令人生出遐想。
一种来自年龄差异感的……遐想。
一支烟抽完,男人喟叹着扔下了烟头。
展开手掌捏着两侧的额角,举步跨上了台阶。
与此同时,安桐听到客厅门开,抬头的瞬间,动作很细微地把手机屏幕熄灭了。
这本没什么,但落入男人的眼里,莫名多了些心虚的味道。
实际上,安桐也确实心虚,因为这会儿她正在和许久未见的苏季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