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一心一意地想证明容慎是个伪君子,想让安桐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心险恶。
可结果,好像无意中当了一把助攻。
她甚至无法理解,容慎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心理治疗师,为何要签假合同。
可如果他是假的,为什么偏要选择安桐来欺骗?
这小白菜虽然心理有疾病,但也不是那么好骗的,至少她对初相识的人都带有很强的戒备心。
容慎是怎么打破她的界限的?!
所有问题,没有答案。
苏季萌生了想去会一会容慎的念头,她不是管闲事,而是不能眼看着安桐掉入陷阱还装聋作哑。
……
当晚,安桐买了水果跟着苏季去医院探望了季阿姨,她没多说,在病房里呆了半小时就提前离开了。
苏季想送她下楼,却被安桐婉言拒绝,临走前,她对苏季说:“阿姨会好的,也一定会配型成功。”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苏季凝眉,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倒是你,回去以后,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可以侧面打听打听他究竟想干什么。别太想当然,男人的话不能全信。如果有危险,第一时间报警,第二时间打给我,明不明白?”
安桐想了想,“等你有时间,大家一起见个面吧。”
能打消苏季顾虑的唯一可能,就是让她亲眼见一见容慎。
至于安桐,即便表现的不在意,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第105章 :烦躁
安桐从病房离开后,又去了趟值班缴费处。
她四下看了看,见苏季没有跟上来,就掏出银行卡给她母亲充了些住院费。
安桐不缺钱,但苏季不一样,她身上还背着房贷和车贷,日子不清贫,却奔波辛苦的很。
除了资金上给予些支持,安桐不知道还能帮她什么。
……
隔天一大早,安桐在冷清的云海路平房醒来。
她目光迟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困扰她一整夜的问题再次席卷而来。
她对容慎,到底是疏导过程引起的本能依赖,还是异性之间的荷尔蒙吸引?
职业伦理手册上写的很清楚,心理患者极容易与治疗师产生感情共鸣,进而移情于治疗师……
安桐揉乱了一头长发,拉高被子遮住脸,烦躁的不行。
一整个上午,她都没有理出头绪,直到午饭时间,男人的电话突然而至。
安桐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容医生]三个字,像是触了某些敏感的神经,她没接电话,而是等着自动挂断后,进入通讯录页面,斟酌着开始修改昵称。
[容慎]两个字,太生硬了。
[九哥]这个称呼,也普普通通,毫无特色。
在[容哥]、[慎哥]、[阿慎]之间,出于一种仰慕的心理,她缓缓敲下了[慎哥]两个字。
勉勉强强,似乎比九哥好一点。
……
另一边,安桐没接电话,这让敏锐的男人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因为前所未有。
容慎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随手点了根烟,又给程风拨了通电话。
此时的程风正在云巅和李管家插科打诨,看到来电显示,立马端正姿态,“喂,九爷,您吩咐。”
“安桐在哪里?”
程风被问住了。
他挠挠头,支支吾吾地道:“应该在家吧,或者在她朋友家。”
“苏季?”
“对,昨天她说和苏季有约,我就先回云巅了。”
听筒里静默了两秒,低沉的质问声响起,“怎么没有随行?”
程风委屈地喃喃:“夫人也没让我跟着啊,只说需要用车会联系我……”
男人掐断了电话,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收紧,漆黑深邃的眸子也眯了起来。
安桐向来手机不离身,漏接电话的可能性并不高。
而且,她大概率不会住在苏季家里,毕竟后者还要去医院陪床。
容慎稍加思索便有了大致的猜测,要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要么……这事情与他有关。
再想到安桐与苏季聊天的那个晚上,任凭手机如何震动,小姑娘始终没当着他的面看过手机。
容慎抿了口烟,下颌线条也逐渐紧绷了起来。
……
下午一点,商务车从云海路出发,准备启程回湛州。
安桐虽然没有给容慎回电话,却给他发了微信消息,表示下午返程。
她脑子很乱,长时间的胡思乱想没能理清事实真相,反而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怪圈。
而程风自打上了车就透过后视镜偷觑安桐,怎么看都心事重重的。
“小安,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安桐空洞的眼神从窗外挪回来,聚焦后望向驾驶座,“没有。”
“那就好。”程风不信,又试探:“也没和九爷吵架吧?”
安桐低头摸了下指尖,沉吟了片刻,开门见山,“他在湛州的健康中心,是做什么工作的?”
程风:“……”
这是一道送命题。
别说九爷不在健康中心上班,就算在,也没人敢给他安排工作啊。
程风经过了好几秒的天人交战,最后只能含糊其辞,“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安桐恹恹地抬起眼皮,“你不是他的司机吗?”
程风讪讪一笑,随口胡诌:“是司机,但平时只负责开车,没怎么进过办公室。”
“哦……”安桐兴致不高地感慨了一句,“你的学历那么好,努努力的话,应该能坐进办公室的。”
程风对答如流:“嗨,职位没有高低贵贱,只要能赚钱就行。”
安桐没能从程风的嘴里问出有用的线索,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
由于高速路段发生了堵车,临近傍晚六点,商务车才驶回了香樟悦府别墅。
安桐下了车,望着别墅门前的楼梯,抿着嘴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窗内明窗前,也映出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两个人的目光隔空交汇,安桐垂下脑袋,闷声不吭地走了进去。
程风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热闹,也不知道这次的‘危机’九爷会怎么处理。
中途在高速服务区休息的空当,他已经给九爷打了预防针。
安桐现在对他的职位提出了质疑,八成是从大嗓门苏季那里道听途说了什么。
客厅里,安桐拎着行李袋站在客厅中央,目不转睛地望着俊雅出尘的容慎。
困扰她两天的问题,忽然间拨云见日般有了答案。
她喜欢的不是作为心理治疗师的容慎,而是眼前这个带有人间烟火气的男人。
容慎单手插兜,瞧着她窒闷的神情,勾唇道:“怎么不过来?”
安桐放下行李袋,闷头地走到男人跟前,脱口问道:“你以后还能继续做心理治疗师吗?”
容慎伸手抬起安桐的下巴,专注地与她四目相对。
片刻后,男人喉结滚动,拇指在她的腮边摩挲流连,目光透着了然,“为什么这么问?”
安桐抿嘴,缓慢地说道:“咨访期间,治疗师不能和自己的病人产生恋爱关系,如果我……”
“是谁告诉你,我们属于咨访关系?嗯?”
安桐怔住了,望着男人虽噙着淡笑却并非调侃的神色,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道不是?我在健康中心付过钱,买卖关系也成立了……”
容慎掌心落在她头顶,扬眉笑问:“还记不记得在健康中心付过几次费用?”
“应该只有一次。”安桐边想边说,“但我还给过你一张卡……”
话落的刹那,男人唇边的笑意渐浓,“收费明细写的是什么,可还有印象?”
“咨询服务费。”
安桐仗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当时一扫而过的清单内容。
第106章 :情陷
这时,容慎也没有再卖关子,微微向她俯身,低笑着解惑:“若清单回执还留着,以后可以找出来看看。那份费用的项下明细,是韩戚的评估费。”
这回答,出乎了安桐的意料。
她确实没注意过项下明细写的是什么,居然不是他们初次的疏导费?
安桐恍惚地喃喃,“那银行卡……”
男人拉着她走到茶台坐下,嗓音浑厚地开腔:“一会回房间,可以翻翻你行李箱的里包夹层。”
安桐:“?”
她仅疑惑了几秒的时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去看看。”
容慎来不及阻止,小姑娘已经跑向了楼梯。
他打开烧水键,收回目光,薄唇轻扬,一派的高深莫测。
猎人捕猎,从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当初步步为营的“请君入瓮”,又怎会在所谓的职业伦理层面惹出纰漏。
即便容慎这样的人也并在意什么伦理道德,但以防遭人话柄,他仍然规避了相关的风险。
这一切堪称算无遗策,偏偏他自己意外情陷,反倒成了难以预料的唯一变数。
……
三分钟后,安桐急匆匆地回到了客厅,掌心里果然攥着一张银行卡。
所有的不确定和犹疑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她坐在男人对面,摊开掌心问道:“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自然是你不知道的时候。”容慎倒了杯新沏的红茶,递给她时,高深地勾唇。
安桐接过茶杯浅抿了一口,眼神却瞄着对面,若有所思。
在她的认知里,容慎做不出这样偷偷摸摸把卡藏进她行李箱的事情来。
不一会,安桐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虽然很快,但她抓住了,“是……凌琪?”
从她入住云巅开始,与她接触最多的人就只有凌琪一个。
包括……前后几次收拾行李,她也都在现场。
凭凌琪跳脱的性子,若趁自己不注意将银行卡塞进行李箱,倒也不是没可能。
男人不置可否,浓眉舒展之际,话锋一转,“现在,不用担心我会违背职业道德了?”
安桐眼睛转了转,询问的很直白,“可是,为什么呢?”
得知没有违背他的职业守则,她确实轻松了很多。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深层面的疑惑,为什么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还不惜无偿疏导开解她。
安桐自作多情的想,总不能是……一见钟情吧?
男人眸深似海地看向她,或许眼下就是个不错的时机,一个‘拨乱反正’的好时机。
沉默了片刻,容慎声线低缓磁性地开了口:“大概因为我并非专业的心理治疗师,你是我接触的第一个患者,也会是最后一个。”
安桐歪了下头,迷惑不解。
什么叫非专业的心理治疗师?
男人优雅地呷了口茶,继续道:“国内的心理治疗领域,目前多以疏导咨询和药物治疗为主要手段。而我所修的专业,是音乐疗愈师,国内尚未普及。”
更准确的讲,音乐疗愈师只是他的第二专业。
纯粹是大学期间,闲暇之余选修了音乐疗愈师的专业课程,最后双学位顺利毕业。
安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起了韩戚曾说过容九在音乐治疗领域有极高的建树,再加上他给自己制定的聆听计划,也能佐证这一点。
她眉间消沉也肉眼可见地散去,“你是在国外念的大学?”
容慎应声,并报出了国外大学的名字。
安桐顿时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那是USNews世界排名前十的顶尖大学。
安桐双手摩挲着名贵的瓷杯,抬眼看向男人,却欲言又止。
“你过来。”容慎仰身靠着椅背,姿态闲散地开口道。
安桐起身听话地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的刹那,手指就被男人的掌心包裹住了。
她站着,他坐着。
安桐俯视着容慎英俊的面颊轮廓,沉寂了两天的心情又隐隐升起了一丝小雀跃。
下一秒,男人松开她的手,直接揽人入怀。
安桐被迫靠在他肩侧,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地背在了身后。
容慎双腿交叠,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坦坦荡荡地与她对望,“同我讲讲,现在心里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安桐在背后抓住了男人贴在腰侧的手指,淡然地补充,“别因为我影响到你的职业生涯,就好。”
容慎呼吸微沉,蓦地滋生出一股难言的悸动。
他臂弯搂紧安桐,稍加用力就将她抱到了腿上,还是那样侧坐的姿势,却比上次在书房抱得更密实。
男人问她:“不觉得我蒙骗了你?”
“你肯定有你这么做的理由。”安桐双手搁在腿上,肩膀靠着容慎,认真地道:“也不能叫蒙骗,说隐瞒更合适。可相比这些,我觉得你帮我的更多。”
帮她纾解情绪,帮她走出情感障碍,帮她重新开始生活,帮她转学……多得数不过来。
如果他存心想骗她,这些事他大可以袖手旁观。
她也不能因为这所谓的隐瞒就推翻他所有的好。
若非要论对错,顶多算功过相抵。
安桐不是恋爱脑,至少这一刻她头脑清醒,也能明辨是非。
只要不涉及违背伦理道德,那她还会一如既往的用心喜欢他。
不管是依赖还是喜欢,本质上没区别,反正都是因容慎而起。
后面,男人什么都没说,而是俯首含住了她的唇。
安桐的表现仍然生涩,却并不抗拒这样的亲密。
可能是解开心结后,彼此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
容慎的力道很大,紧紧拥着她,甚至勒痛了她的脊背。
有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在男人的胸腔横冲直撞,为他的处心积虑,也为她的兰质蕙心。
……
第二天,平安夜。
安桐起晚了些,快十点才走出卧室。
楼下没有男人的身影,餐厅的桌上还温着早餐。
安桐慢吞吞地走到桌边坐下,静静地出神。
就这片刻的功夫,男人伟岸的身躯闯进了视野当中。
容慎瞧见她呆滞怔忪的模样,微凉的指腹在她眉心点了点,“还没睡醒?”
安桐凑到男人的手腕处嗅了嗅,“你去外面抽烟了吗?”
“嗯,不喜欢烟味?”
男人顺势坐在她身畔,打开餐盘的保温盖,深邃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
安桐摇头,“没不喜欢,我爸……爸以前也抽烟。”
说完,她顿了顿,惊讶于自己想到了父亲,却能如此泰然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