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桐抿了口咖啡,语气很委婉,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好奇。
男人偏过头,宠溺地掐了下她的侧脸,“怎么不去问她?”
“打探别人的隐私不太好。”安桐煞有介事地道。
容慎低声笑了笑,“现在就不算打探了?”
安桐从脸上拉下男人的手,眼睛闪烁了两下,故意偷换概念,“可以不算,你别指名道姓,我就当……听个故事。”
她直觉容娴身上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经历。
若非如此,她说出“听话女人像白开水”那句话时,表情神态不会那么讽刺讥诮。
容慎低声叹气,尔后揽着她的肩膀靠向椅背,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重点。
安桐听完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劈腿?”
难怪大姐现在对感情的事兴致缺缺。
原来是受过情伤。
“那她现在……”
话音未落,男人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语气低沉而玩味:“往事而已,她现在过得比你想象的更舒心。”
有钱,有时间,还有死心塌地的……年下小男友。
如今的容娴,活成了时下很多女人都羡慕的样子。
……
元旦第二天,苏季要来了。
安桐清早醒来就显得心事重重。
过了十点半,安桐也出了门。
她没让苏季来悦府别墅,而是定了餐厅,打算先吃个饭铺垫一下。
途中,程风时不时偷觑着后视镜,明显察觉到安桐有点心虚的坐立难安。
“小安,需不需要我给大嗓……苏小姐定个酒店?”
安桐从窗外收回视线,淡淡地道:“我已经定了。”
苏季这次过来只能呆两天,毕竟季阿姨还在香江,她也不能出来太久。
私房菜馆,临近中午十二点半,包厢的门被人推开,苏季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安桐起身迎接,嘘寒问暖,“一路赶过来累不累?”
“累倒是不累,不过……”苏季把包包放到桌上,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几眼,“宝贝,你脸上怎么有字?”
“啊?”安桐下意识蹭了蹭脸颊,“什么字?”
苏季伸出两根手指,“紧张,心虚,局促,焦灼……”
反正她把能想出来的形容词都念了一遍。
擦脸的安桐:“……”
她敛了敛神,试图转移话题,“你来了湛州,那季阿姨谁在照顾?”
“我三姨在我家照顾。”苏季举杯喝了口暖茶,“这些事你就甭担心了,容慎呢,他没来吗?”
第121章 :所图
安桐闪了闪神,轻声细语地解释:“我没让他来,咱俩先吃饭,吃完再见也来得及。”
“我看你就是在拖延时间。”苏季隔着桌子掐住了她的脸颊,“跟姐姐玩缓兵之计是吧?”
安桐说不是,但毫无底气可言。
苏季不至于真的为此事大做文章,两人浅聊了几句,服务员也送来了特色美食。
吃饭期间,安桐时不时偷偷打量苏季,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可常年混迹娱乐圈的苏姐姐,不露声色的功力早已练就的炉火纯青。
她一边剥虾,一边努嘴示意,“吃你的饭,一会我再跟你掰扯。”
过了二十来分钟,两人吃的差不多了,相继放下了碗筷。
苏季拿着湿巾擦手,昂着下巴道:“来吧,从头开始聊,让我长长见识,白菜是怎么自己跑的。”
安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咂着嘴角用余光看她,“你不是都知道么……”
空气安静了几秒,苏季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多管闲事?”
“没有。”安桐一瞬摇头,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算你有良心。”苏季扯唇,一本正经地感慨,“虽说结婚是你自己的事,我一个旁观者不该瞎掺和,但你年纪小,不懂人心叵测,我是真怕你被人骗了……”
不谙世事的女孩被居心不良的男人骗身骗心骗钱的社会新闻层出不穷。
人财两空的例子也不胜枚举。
安桐望着苏季,口吻郑重且严肃,“我能分清好坏,而且……他也不会骗我。”
然而,苏季接下来的问题却让安桐陷入了沉默。
她冷笑反问:“不会骗你吗?那他假扮心理医生的事怎么说?”
安桐一时哑然,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牵强地说了句:“不是假扮,他有音乐疗愈师的资格证……”
苏季靠着椅背,无奈地看着墙上的壁画,太阳穴突突直跳。
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颗白菜比她想象的还要弥足深陷。
凝固的气氛渐渐蔓延在四周。
苏季冷静过后,叹气道:“你不用这么维护他,我今天过来不是要拆散你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来龙去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你干嘛这么紧张?”
“你看起来挺生气的。”安桐咬了下嘴角,主动提议:“要不……你先骂吧,骂完我再跟你讲细节。”
苏季直接气笑了。
再看看安桐那副等着被训斥的表情,她不禁扶额,想骂也骂不出来了。
不多时,苏季暂时放下了对容慎的偏见,就事论事道:“他有没有跟你解释,当初为什么要签假合同?”
安桐喝了口果汁,摇头:“他没说,我也没问。”
苏季的火气又上来了,但还能克制住。
她又问,“那你不觉得这事很古怪吗?如果他光明磊落,干嘛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骗你?”
安桐垂着眼睑,细声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可能……另有所图吧。”
她虽没问过容慎欺瞒的初衷,可这不代表她猜不透其中的可能性。
“你知道他另有所图还不赶紧离婚脱离苦海?”
苏季的嗓门都拔高了,感觉要心梗了。
相比她的激动,安桐依旧处之泰然,甚至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我和他都另有所图。”安桐淡然地笑了下,“真说起来,我也不无辜。”
这番话,苏季竟然听出了前所未有的理性和成熟。
多年来的习惯使然,她总觉得安桐涉世未深,潜意识里会将她当成小孩子对待。
如今,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孩,那双眼睛仍然黑白分明,却不再空洞涣散,重新凝聚出了阳光和朝气。
苏季半张着嘴,良久,才喃喃道:“你图他什么?”
“图他……”安桐摩挲着水杯,眉间神态很恬静温柔,“最开始,图他能改善我的心理状态,图他能给我打折治疗。就算他对我有所图谋,但肯定不是图谋不轨。不管是什么,他确实让我变好了,就凭这一点,足够抵消掉他的隐瞒。”
这件事放在外人眼里,大概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甚至对容慎产生浓重的怀疑情绪。
但安桐身为当事人,只有她最清楚前因后果。
从始至终,容慎都没有做出任何超越“医患关系”的行为。
哪怕他并不是真正的心理治疗师,哪怕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企图,都不能抹掉他对她的帮助。
苏季目瞪口呆,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都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傻了。明知他有所图,你还跟他结婚?”
安桐无比淡定地说了四个字,“愿者上钩。”
“你就这么喜欢他?”
“嗯,喜欢。”
“那他对你……”
苏季有点不敢问了,生怕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玩弄安桐的感情。
女人可以不在乎伴侣的出身和家庭,不在乎外界的偏见和看法,唯独感情不可以。
因为大部分女人在两性关系中都是爱情至上,何况安桐能因为容慎重新打开心扉,这足以说明她有多喜欢他。
这时,安桐在桌下摸了摸手腕上的腕表,弯唇笑了,“他对我应该也是一样。”
苏季扭头叹了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他对你有所图,那你现在有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安桐摩挲手表的动作顿住了。
“没有。”她别开脸,语气淡淡,“其实也不怎么重要了。”
苏季:“……”
这白菜的心是真大。
没几分钟,安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带着苏季离开了菜馆,启程前往湛州大厦与容慎汇合。
途中,她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又想起了苏季提及的问题。
――他到底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实际上,容慎究竟图她什么,她早就猜出了大概。
没有对苏季实话实说,是不想再引起她对容慎更深刻的不满。
第122章 :利用
容慎所图,无非两点,经验或者她。
安桐掀开衣袖摸着精致的腕表,眉眼间平静的毫无波澜。
要么,容慎想借她这个送上门的病患来丰富音乐疗愈师的接诊经验。
而另一种可能,从相遇那天开始,容慎的目的就是她。
这种目的无关乎情爱,也不大可能是一见钟情。
至于容慎的目的,她以前没问过,以后也不会问。
早就尘埃落定的事,她不想执着于当初,自寻烦恼。
……
湛州大厦,顶楼品茗苑。
苏季第一眼看到容慎,整个人都恍惚了。
原本怀揣着想给对方下马威的小心思也瞬间偃旗息鼓。
品茗苑的私人茶室里,容慎端坐在主人位。
白衬衫的打扮让他看起来确实温儒随和,可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场是骗不了人的。
风骨优雅,贵气斯文。
尤其让她吃惊的是,男人英俊逼人的外貌可以用“极品”二字来形容。
苏季不是颜控,但也必须承认,容慎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为数不多的顶级款。
比他英俊的没他有气场,比他有气场的没他矜贵。
可以称之为真正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苏季观察容慎的几秒时间里,男人已经起身踱步而来。
“苏小姐。”
苏季回过神,仰望着身高过于优越的男人,后知后觉地伸出手,“啊,您好,容……先生。”
容慎两个字,她实在叫不出口。
这男人身上有股上位者的积威和强势,掩藏在温和的气度之下,无声掌控着全局。
苏季能看出来,完全得益于她这些年混迹在娱乐圈的经历,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就独具慧眼了。
两人礼貌性的握了握手,至多半秒,男人就撤回了掌心,“里面坐。”
不多时,三人坐于茶台附近。
容慎单独坐在主人位,安桐则陪着苏季入座对面。
气氛算不上尴尬,但却无人开口。
沉默的氛围总会让时间变得漫长而凝滞。
苏季调整好心态,主动打破僵局,“容先生,方不方便单独聊聊?”
容慎倒好了两杯茶,放到她们面前时,从容地勾唇道:“可以。”
安桐看了看苏季,又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那……我去个洗手间。”
“别乱跑。程风在门外,可以让他带你在茶园转转。”
安桐点头,“嗯,你们聊。”
容慎呷茶目送她离开,直到房门关严,他才收回目光,“苏小姐想聊什么?”
苏季脸上挂起礼仪性的微笑,强行压下心底的怵意,“我其实很早就听说过容先生,但一直没机会和您当面沟通。今天冒昧打扰,一来和您见个面,二来……也是想了解一下您对安桐的心意。”
这番开场白很克制,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刻意为之的严肃。
苏季拿出谈判的精神来应对容慎,只因这男人在安桐离去后,眼神里的温度骤降,全然不复先前的温润平和。
不像装腔作势,类似本能的反应。
仿佛除了安桐,没人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当然,这些都只是苏季的揣测,究竟如何还有待观察。
“苏小姐想了解我哪方面的心意?”
容慎放下茶杯,看向苏季的眼神沉静而幽深。
苏季故作镇定地笑道:“如果能了解全面,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和安桐虽然非亲非故,但我俩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亲。容先生一声不响就拐走了我家妹妹,我没办法不闻不问。”
男人轻轻晃动着紫砂壶,朝着苏季抬了抬眼皮,“说是娶走更合适。”
这是重点吗?
苏季皱了下眉,表情略显不满,“好,就当是你把她娶走的,那婚礼呢?容先生难道打算只领证不办婚礼?”
“会办,但不是现在。”
苏季抿唇,心底浮现出阵阵的无力感。
这男人太高深莫测了,言谈举止更是滴水不漏。
他看似有问必答,实际上在避重就轻。
这般深沉的城府,别说安桐,换做是她也有些应付不来。
苏季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试图催眠自己,不要被容慎的气场所骇。
然而,短短片刻后,男人反守为攻,向她发出了灵魂拷问,“苏小姐既然和她一起长大,当初她因变故患上了情感剥离症,为何没有及时介入?”
苏季:“……”
她下意识端起杯子喝茶,借此来回避男人过于蜇人的目光。
稍顷,苏季冷静下来,“我介入过,也带她去医院接受过专业心理医生的咨询,但容先生如果了解她,应该明白,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一切介入都是徒劳。”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安桐能恢复如初。
可是,很难。
容慎听出了苏季意有所指的“专业”二字,薄唇轻扬,低声道:“苏小姐似乎对我颇有成见。”
“嗯,这一点我不否认。”苏季为了安桐,还是选择开门见山,“你打着疏导的旗号把她从香江带出来,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还是真的为了她好?”
这个问题很刁钻,苏季甚至有些期待容慎会如何作答。
大部分男人面对质疑,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答案。
她几乎可以预见,容慎会不假思索的说“为了她好”。
呵,道貌岸然的男人。
由于提前做了预设,苏季的眼底也泛起了一丝嘲弄的意味。
但容慎没有看到,因为他在悠闲地品茶。
半杯红茶过后,男人拎着紫砂壶续杯,语调平和地开腔,“大概……两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