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热恋——漫西【完结】
时间:2023-05-24 17:23:22

  他还以为这俩人怎么也得在里面朝上一段经文或者跟老和尚谈会儿经论会儿道呢。
  容慎揽着安桐进了车厢,没让她自己坐,而是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去香江卫生医院。”
  程风一愣,确定自己没听错,立即开车往山下折返。
  香江卫生医院,连二甲都算不上的医院,前身是个周边乡镇的卫生所,医疗水平和医院条件可想而知,距离贝南山倒是不远,也不知道是谁住在了这里。
  这边程风还在心里犯嘀咕,而容慎早已猜出了大概。
  妙栖法师,妙……栖……
  安桐母亲叫谢妙华,弟弟名唤安栖,而这位法师的字号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此时,容慎圈进怀里的安桐,时刻注意着她的情绪变化。
  那句话――他还是不想见我,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男人挑起她的下颚,迫使两人四目相对,“安桐,看着我。”
  他直呼其名,语气郑重严肃。
  安桐黯淡无光的眸子渐渐恢复了些许的神采,什么都没说,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我上一次见到爸爸,他还很健康。”
  妙栖法师,果然是安桐的父亲,安襄怀。
  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容慎无声喟叹,低声宽慰,“寺院饮食清淡,患有胆结石属正常现象,这类微创手术,不会影响以后的正常生活,不必过于担心,嗯?”
  安桐在男人肩膀闷头趴了会,再抬头,情绪平稳了少许,“你怎么不问我?”
  “你若想说,我听着。”男人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深邃暗涌的黑眸目不转睛地锁着女孩,不放过任何细微变化。
  即便他自诩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也委实没料到安襄怀居然大隐隐于寺。
  上次陪安桐去过的圣祭堂,那位徐老的旁敲侧击言犹在耳。
  估计他们同样想不到,家中剧变后,安襄怀竟会在寺庙出了家。
  安桐静了几秒,最后只说了句:“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剃度那天……”
  ……
  香江卫生医院。
  正如程风所想的那般,医疗水平和科室条件与三甲医院无法比拟。
  住院部只有一栋颇具年头的四层楼。
  几人走楼梯来到三层的肝胆外科,据寺庙的僧人告知,安襄怀住在最里面的三人间。
  安桐从抵达医院开始,就一言不发。
  浑身紧绷的宛如拉到极致的弓,脸色微白,却脚步铿锵。
  绕过楼梯的拐角,眼看就要来到走廊最里侧的病房,那扇陈旧的木门突然打开,一名身穿病号服的中年光头男人拎着医院水壶走了出来。
  他似乎要去打水,走路的速度缓慢,微微低头,露出了头顶的六道戒疤。
  安桐一下就顿住了脚步,张着嘴,还未开口,已经涕泪纵横。
第185章 :惩罚
  中年男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前方挡住去路的人影,抬起头的瞬间,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相隔几米的距离,却像是打破了岁月的壁垒,时间被拉的无比漫长。
  “爸……”
  安桐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慎从没见过她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无论是曾经的情感剥离症状,亦或是趴在他肩头痛哭的那一夜,都没有此刻那般隐忍到极致来得浓烈。
  悲喜交加,百感交集。
  良久,中年男人举起右臂在胸前单手立掌,朝着几人行了个佛礼,“你来了。”
  平波不惊的一句话,好似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若真是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不会喊不出一声“女施主”。
  安桐没敢上前,怕冲撞,更怕唐突。
  他们是父女,但中间隔了一千多个日夜的空白,如今连身份也隔着佛门教规。
  安襄怀站在原地,视野中是容慎搂着安桐纳入怀里的场面。
  哪怕常年抄经念佛,自诩佛门高僧,他眉心还是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容慎隔空与安襄怀对视,偏头之际,对程风低声吩咐,“去安排个单间病房。”
  这期间,安桐静静地伏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
  大概这样的相遇令人所有人措手不及,包括容慎,见到安襄怀的刹那,冷峻的气场不受控制地散发在走廊四周。
  源自于安襄怀对安桐的客套和怠慢。
  若说他真的毫无为人父的慈爱,倒也不尽然。
  至少在当下这一刻,安襄怀拎着水壶的手指在不断用力,过于沉静的眉眼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容慎怀抱佳人的动作。
  程风回来的很快,卫生医院条件相对落后,来这里看病的病人也大多手头拮据。
  鲜少有人愿意浪费救命钱来住单人病房。
  “难得遇见,还请妙栖师傅借一步说话。”
  容慎的态度尚算客气,但无声且蕴含压迫感的气场却毫不收敛。
  安襄怀喟叹着点头,将水壶放到走廊窗台上,便跟着容慎等人去了另一侧的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的条件也不算好,一张病床,床头柜摆着水壶等用品,墙角放着褪了色的长沙发。
  容慎揽着安桐坐在了沙发上,放开她时,瞳孔轻微收缩。
  小姑娘眼神空洞,目光涣散,这副样子几个月都没有再出现过。
  除了容慎,程风和安襄怀都只以为她是因为难过而不声不响。
  安襄怀走到窗边,几缕阳光落在他身上,哪怕他的身高同样超过了一八零,常年吃斋念佛,身形仍显单薄。
  容慎摸了下安桐的脑袋,见她没反应,回眸递给程风一个眼神,让他去门外等着。
  病房里,气氛静谧的针落可闻。
  “是素全师傅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安襄怀。
  容慎自斜后方打量着这位令人出乎意料的岳父,即便潜心修佛多年,他身上的上位者气息依旧浓郁。
  一个人的气度和风范不会因为时间和地点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安襄怀便是如此。
  双手负背的站姿,说话的语气腔调,积威尤甚。
  这样一个人,长伴佛祖左右,当真修得出一颗佛心?
  容慎薄唇为抿,顾忌着安桐的情况,开腔的语调平缓而低沉,“安先生这些年隐于寺庙,是真的看破红尘,还是有意回避世俗?”
  安襄怀从窗前转身,情绪并无任何波动,“你和桐桐是什么关系?”
  话落,他看向静默无声的安桐,那眼里的情绪极浓,复杂的难以辨别。
  “你若真关心她,不该看不出她现在的不对劲。”
  容慎屈起食指,在女孩脸上轻轻摩挲而过,随即起身来到窗前,掏出烟盒之际,声音更加低冽,“我是容慎,安桐的丈夫。”
  饶是安襄怀再如何冷静,听到这句话也终是变了脸色,“你们结婚了?”
  不等男人接话,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安桐,“她怎么了?”
  “情感剥离症状,具体表现为剧烈头痛和四肢麻木,眼神无法聚焦,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官意识。长期反复的痛苦作用下,大脑会进行自我保护,将患者的意识从悲痛情绪中抽离,从而形成情感剥离现象。”
  一席话,不疾不徐。
  却让安襄怀面色骤变,“你说什么?”
  容慎低头点了根烟,再次回看了一眼毫无意识的安桐,俊脸愈发冷漠,“安先生当真不知道她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安襄怀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敛去了外泄的情绪,他一直看着安桐,却未曾走进她。
  不知过了多久,再开口,声线已哑不成调,“什么时候的事……”
  “您将她一个人丢下的那天起,也许就开始了。”
  容慎抿了口烟,模糊在烟雾后的视线极其阴沉,若非对方是安桐的父亲,他不会还耐着性子与他说这些。
  “我虽然不了解当年事故的具体细节,但也略知一二。”男人垂眸看着明明灭灭的烟头火星,沉声低语,“瑞联邦雪场的缆车事故,十七人丧生,一人生还。当时安先生应该不在缆车上。”
  安襄怀没有出声,却似是默认了他的这番话。
  容慎喉结起伏了几下,叹息着继续道:“回国后,您扔下她一个人,从此消失不见。您是怪她?”
  安襄怀伫立在男人的身侧,久久沉默后,他动作不算娴熟地拿起窗台的烟盒,指尖微微颤抖地点了一根烟。
  他抽的又急又快,半支烟的功夫,眼眶已经熏红。
  “与其说我怪桐桐,不如说……怨恨自己,恨到无法面对她。”
  安襄怀大概是许久没抽过烟,一口接一口,破了戒,也全然不顾。
  唯有丝丝颤抖的嗓音,彰显出他这位妙栖法师的修佛之道并不那么纯粹。
  “天底下,假如儿女做错事,为人父母除了教诲,从不会真正责怪。”
  安襄怀目视窗外,继续艰涩地说道:“更何况,错了的从来不是桐桐。倘若那天我能放下工作,放下追逐权位的欲望,陪着他们娘仨一同登机,也许他们不会坐上那趟缆车,或许有我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家里出事后,安襄怀只恨自己。
  尤其当他隔日赶到雪场,看到罹难的妻儿,看到昏迷的安桐,那一刻既对不住故去的人,也无颜面对活着的人。
  去寺庙,是用诵经祈福来赎罪,更是利欲熏心后的自我惩罚。
第186章 :愧疚
  安桐脱离症状困扰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间朴素的单人病房里,靠在容慎的肩头,呼吸间充满了让她熟悉的清冽味道。
  四肢麻痹僵硬的感觉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没什么力气,胸口窒闷的难受。
  “好些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她半阖眸,哑着嗓子出声,“好久没有过了……”
  安桐自己都记不清上次出现症状的具体日子了。
  方才看到爸爸的那一刻,有些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汹涌袭来。
  久别重逢,总会牵动体内交织的各种情绪。
  盛满温水的纸杯出现在眼前,下一秒就被修长的手指端来送到了唇边。
  安桐抿了一小口,抬起眼皮看着男人,“我……爸呢?”
  “程风在陪着他收拾东西。”容慎的掌心落在她头顶,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既然不想以后再出现症状,凡事都要学会放宽心。”
  虽说安桐又陷入情感剥离困扰有些出人意料。
  但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她心头耿耿于怀的除了故去的母亲和弟弟,真正的根源其实是父亲活着却不见她。
  容慎犹记得当初坐在健康中心的咨询室,问过安桐的病情成因,她自己回答了四个字:生离,死别。
  中间刻意停顿的拿一下,并非无意,而是潜意识里将她和父亲的关系归结为生离的范畴。
  也正因如此,她日渐消沉,将事故的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这般强烈的负罪感,日积月累,最后衍变成了情感剥离症。
  安桐不知道容慎心里在想什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察觉身体的僵硬和麻痹感缓解了几分,她扭头在男人的脖颈处蹭了蹭,“这次是意外,没想过能直接见到人,情绪有点不受控制,以后不会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清浅的叹息。
  容慎拥紧她的肩膀,紧绷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能这样想最好,很多事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他并未过多提及安襄怀,也没告诉安桐他们闲聊的内容。
  不到十分钟,单人间的病房门再次被推开,程风提着一个布袋和病历夹走了进来。
  他身后,是步行缓慢的安襄怀。
  清醒之后再次看到父亲,安桐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但相比之前的激烈起伏,她已经能够控制情绪,除了说话的语气透着小心翼翼,“爸,您的病……”
  安襄怀看向安桐的眼神,复杂到无法描述。
  心疼、愧疚、自责、遗憾,不一而足。
  “好多了。”安襄怀放下手里的玻璃杯,侧身坐在床尾,目光望着安桐,又说道:“只是微创的碎石小手术,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你……”不用担心。
  最后几个字,难言地梗在喉间。
  安桐抿着嘴角,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似乎在等着下文。
  “快到中午,您如果没安排,我和医院打声招呼,不如一起出去吃个饭?”
  这话是容慎提议的。
  安襄怀转首看着面前的男人,就算在佛院避世几年,识人的眼光依旧没有退步。
  此人气质内敛,言谈举止滴水不漏,看似淡泊从容,其实只是表象。
  真正淡泊明志的男人,不会有他的风姿气度,包括举手投足间所体现的掌控欲,绝非一朝一夕能够锤炼而成。
  这样的人物,若放在基研三处,怕是也不能小觑。
  安襄怀静默几秒,再次对上安桐噙满期冀的视线,喟叹着应下了邀约,“那就麻烦你了。”
  中午出去共餐,最开怀的莫过于安桐。
  连带着情感剥离症状的后续影响似乎也减轻不少。
  中午十一点半,一行四人离开了香江卫生医院。
  安襄怀如今的身份是僧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僧衣,走在路上免不了引人侧目。
  吃饭的地点,容慎特意选了一家偏远的养生菜馆。
  无论安襄怀有没有还俗的打算,目前而言,饮食起居方面还是要遵守佛门教规。
  清淡的养生斋菜一一摆上桌,安桐特意坐在安襄怀的隔壁,眼神偶尔落在他脸上,却又夹着几分拘谨。
  直到她端起碗筷,一碗清汤赫然跃入视野。
  安桐顺着那双手看去,恰好听到安襄怀开口,“这几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瘦成了一把骨头,你妈要是还在,指不定怎么怪我。”
  “我……”
  话音刚出口,安襄怀又往她的碗里夹了几块青菜,“多吃青菜,小小年纪挑食不好。”
  安桐什么都没说,吃下他夹来的菜,又端着汤碗低头喝汤。
  只是吧嗒吧嗒的水滴声尤为清晰,眼泪混着汤,全被她喝了下去。
  这般父爱的关怀,是谁都无法取而代之的。
  哪怕容慎给她的爱护足够多,与亲情二字终究不可同论。
  安襄怀术后未愈,吃不了太多食物,一碗羹汤后,便放下了汤匙。
  这时,容慎在桌下牵着安桐的手,见女孩抬头,拿过纸巾在她嘴角擦了擦,“吃好了就去洗把脸。”
  她一看就没什么胃口,半天一直在低头喝汤。
  眼泪断断续续的落下来,倒是没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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