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突然有辆面包车停在面前,慕笙下意识抬头,只来得及看见几个陌生男人的面孔,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人拽着手拖进了车里,手里的帆布包落在了地上。
操。
力道太大,慕笙的后脑勺狠狠撞上车门,发出一声闷响,接着整个人被拉进去,车门砰的关上,巨大的恐慌一瞬间蔓延上来,她发出尖叫:“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人死死抓住她,其中一个人扇了她一耳光,骂骂咧咧:“贱女人,想想你得罪了谁!”
慕笙被打的眼冒金星,轻微眩晕,身体脱力安分下来,她死死咬着舌尖,意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几个男人看她安静下来,有人不安分:“头,这妞长的真不错啊,比毛片里长的都要好啊。”
车内空间狭小,男人的身体几乎贴着她,手不安分的在衣服外摩擦:“田龙川这小子真不厚道,有这样的美女还藏着掖着,我看那小子就是嫩。”
慕笙身体发抖,脸都白了,一副惊恐万状。
车辆飞速行驶,她背部蜷缩微弓,驾驶的方向是开往城区,但不确定去什么地方,这个地方有些偏,但地形慕笙很熟,在拐弯的时候,她突然猛地往前蹿,从后座扑到驾驶座,抢过方向盘。
“娘的!干什么!”
没人想到她会这样做,车内此起彼伏响起不同的叫骂声,驾驶员和副驾驶死死的抓着她的手想要扯开,后来开始用棍子砸,第一下的时候,慕笙手的力气也没松,她死死的咬着牙,猛转方向盘。
车辆彻底失控,这边树林绿郁葱葱,慕笙手臂上被砸的全都是血,被扯开的一瞬间,面包车笔直的冲下坡,连连翻滚,狠狠撞上一棵大树,一声巨响,安静了。
有烟冒了出来。
慕笙浑身剧痛,短暂的昏迷过去,没过多久,她被闷醒了,内脏像是被强力挤压,身边的人都没有了声响,隐约能听见一点微弱的哀嚎,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死,她撑着一口气,发现自己很幸运,不仅没死,身体还能动,从破裂的车窗爬了出去。
玻璃刮破了她的四肢,慕笙忍着痛,踉踉跄跄,一身的血,她出去之后,大口喘着气,有人抓住了她的裤脚。
慕笙悚然,回过头,是司机,他满头都是血,看起来撞的不清,嘴里还说着:“我迟早……会弄死你……”
慕笙喉头腥甜,这个时候,她甚至还很冷静:“你和田龙川干一样的勾当?”
男人努力蠕动着身体也想爬出来,但是身体被压着很艰难,声音森森:“小姑娘,动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她明白了,点了点头说。
“那你去陪他吧。”
慕笙从口袋里摸到打火机,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抽烟,最近因为祁野的事情身上带着,很普通很平常,燃油加注口已经渗出汽油,嘀嗒嘀嗒往下溅。
男人声音已经变得惊恐:“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谁让你在我家门口绑我。”
有血从嘴角溢出来,慕笙伸手擦去,肤色惨白:“不知道我爷爷,和妈妈会保佑我吗?”
她点燃打火机。
“下地狱去给她们赔罪吧。”
只过了几分钟,火势瞬间蔓延,夏季炎热,本来就干燥容易起火,火势凶猛,最后汽油爆炸发出猛地巨响。
瑞士,苏黎世。
祁野突然心脏一抽,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
“Even?”
他的同伴疑惑:“怎么了?”
祁野回过神,微妙的不安划过心头,他摇了摇头,苏黎世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他穿着薄外套,在一众高鼻深目的外国人里,出众的亚裔面孔惹来不少视线,同伴说:“你要找的店就在前面了,是准备买给女朋友吗?”
他哦了一声,含糊不清:“她生日快到了。”
冷战了这么久,应该也可以了吧。
冷战了这么久,她也不来找自己。
真狠心啊,慕笙,明明知道你一句话我就会回头。
不过没关系。
他别扭的想,反正说好了回去给她过生日。
爆炸的声音几乎震碎耳膜。
慕笙一直没有回头,这个时候柏油马路上还没有人,她走的跌跌撞撞,最后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吐出一口血。
手机坏了,她什么都没带,浑身上下都疼,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别睡。
慕笙按着伤口,血顺着指缝流出来,痛感让她脑子清醒了点,天色将暗了,但这一块还没有走出半山腰公馆区的范围内,很快就会有人来。
她还没有见到祁野。
老天爷要对她公平点,如果是既定的命运,她不能死在十八岁前夜,祁野在世界的另一边,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绝对不能睡。
——我要见到他。
——我要告诉他。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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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君庭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深夜。
一般人很少知道他的号码,这个电话是秘书打来的,一向持重的秘书语气有些混乱,他说:“董事长,慕笙小姐出事了,有人绑架了她,中途发生了车祸和爆炸,死了好几个人。”
那边缄默,半晌,秦君庭才道:“……谁死了?”
秘书大概反应过来自己用词不当,他定了定神,这次清楚的说道:“是绑架的人死了,慕笙小姐侥幸跑了出来,受了伤,被人发现送到医院了。”
其实送到医院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但是一直无法确定身份,直到有物业的赶过来,才打了电话给他。
慕笙在四九城没什么亲人了,只有秦君庭一个名义上的监护人。
秦夫人睡得朦胧:“出什么事了?”
秦君庭已经挂了电话,难得在发呆,听见秦夫人的声音,他回头,说:“没事,你睡吧,我出去一趟。”
他随便披了件外套,走出去,发车,点了根烟。
大概是人上了年纪,时过境迁,秦君庭觉得很多事都要放下了,毕竟斯人已逝,人要往前看,何况他现在家庭和睦,事业有成。
没过多久就到了医院,秘书比他早一点,匆匆迎上来:“秦董。”
秦君庭点头,问:“慕笙呢?”
秘书说:“情况不太好。”
慕笙一直在惨叫。
她的意识突然间陷入了混乱,挣扎乱动,根本不能配合正常的治疗,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脸上全是生理泪水,她身上血迹很重,玻璃虽然只划破了皮肤表面,但还一直在渗血。
几个护士压着她,一边说话安抚她,一边不得不强力给她绑了起来。
“你是慕笙的家属?”
护士长赶回来,看见他站在旁边。
秦君庭仿若大梦初醒:“是。”
“你是她爸爸?”护士长语速飞快:“因为病人没有身份证,所以有的事情我们不好确定,她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对什么药物有过敏现象,以前有没有生过病,而有禁服药的?身体方面一直都还比较健康吧?”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秦君庭沉默了。
秘书纵横职场多年,瞥了一眼老板的脸色,立马反应过来,说道:“下周就满十八岁了。”
“她小时候身体不太好。”
秦君庭突然说。
“有先天性贫血,一直在国外治疗,十岁的时候应该治好了。”
同一个胎盘里,后几分钟出生的慕笙运气着实不太好,加上是早产,哭的声音像小猫,慕瑶那时候和他大吵一架,说要把两个孩子带走。
秦君庭说什么都不肯。
秦家传统,重男轻女,慕瑶把还是襁褓的慕笙抱在怀里,眼睛哭红了,声音却很冷,她说:“你是不是非要看到我们的女儿死了你才高兴。”
慕瑶固执的想要离开他,不让她带走秦子阳,她就以治病的借口带走了慕笙,飞到了国外,秦子阳那个时候,以为慕瑶只是闹脾气,吵一架就过去了,他从未想过,他们中间会分开那么久。
酒过三巡的时候,秦君庭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慕笙,因为她长的太像慕瑶,因为她带走了慕瑶,如果当初是因为慕笙的身体而让慕瑶还存有活着的念头,那么她应该一直身体不好,一直体弱多病。
“妈妈——”
陡然间,秦君庭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妈妈!”
秦君庭被她那一声喊得头皮发麻,他倏地转过身,大步走过去,面上已经愠怒:“你们在干什么!别让她喊了!她到底怎么了!”
秘书都没想到他突然发火,战战兢兢拉住他,护士长也拦在他面前,说道:“病人是受了强烈的刺激才会这样,您不要激动,她以前是不是也经历过类似强烈的刺激?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大,或者遭遇过什么对她影响很大的事情?”
秦君庭一无所知。
秘书又看脸色,绞尽脑汁:“呃,网暴?”
田龙川的事情很多人都插手了,秦子阳来求过,但秦君庭不为所动,或者是在等慕笙亲自求他,只是事后被压的太快,秘书略有耳闻,听闻祁家也帮了忙。
“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在她面前。”
秦君庭说。
其实应该不止一次,秦君庭后来才知道,慕瑶得了产后抑郁症,状态相当糟糕的时候,曾经在年幼的慕笙面前自杀过,正因为如此,他签了离婚协议书,想放慕瑶自由。
秦君庭重重吸气:“她爷爷去年也去世了。”
医院给慕笙注射了镇定剂。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她渐渐安静下来,还没有睡着,眼睫上挂着泪珠,茫然的看着秦君庭。
“爸爸?”
秦君庭一震。
她视线已经开始涣散,意识模糊,喃喃。
“为什么不让妈妈看莎翁?”
想起来了。
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仅仅是因为,慕瑶有一本莎翁的《仲夏夜之梦》,结婚之后,慕瑶放弃了很多,那本书只是是导火线,是在每个日常里安下的缄默和妥协,秦君庭一开始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只是不让慕瑶看莎翁,为什么她会变成那个样子。
“妈妈把照片放在床头,告诉我那是爸爸,所以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爸爸,低头很难吗,认错很难吗。”
慕笙像是在胡言乱语,逻辑混乱,她眼泪打湿了枕头,又呜咽着:“我不想睡觉,祁野……我要去见祁野。”
她的手臂伸在外面,好像很疼,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像遭遇濒死的时候,身体被风撕开被高压碾碎的痛感,在秘书的视角里,秦君庭只是冷静的杵在旁边,多余的一个表情也没有。
后来药物作用占了上风,她不喊了也不哭了,又看到了秦君庭,眼睫轻轻抖了一下,眼皮已经开始受不了往下沉,她最后一句说的最清楚。
“你早点死。”
秦君庭盯着她看了一会,捂住她眼睛,冷静的说道。
“不错,清醒了。”
他们天生就不对付,好像一个有丧子之痛,一个有杀父之仇,其实父和子都还活着,他们针锋相对,是因为一个有亡妻之痛,一个有亡母之仇。
慕笙一直在睡。
她昏睡期间,警察也来了,网警大队也来了人,常警官外地出差,安排了另外一个网警跟着到了现场,秦君庭拿到了事故报告,情况一目了然,那些人绑架了慕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开出多久,面包车突然失控,从坡上滚了下去,最后汽油爆炸,只有慕笙奇迹般活了下来。
“他们表面上都有不同的工作,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暗地里都是暗网小房间的管理员,都和田龙川有利益勾结。”
秦君庭一开始没听懂,他眉头一皱。
“慕笙一直在为我们提供帮助,”那位网警回答:“田龙川的线也是她给我们提供的,我们也有为她提供保护措施,但是这一次确实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慕笙。”
“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不是半路出车祸,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们让一个小姑娘去做这种事情?”
秦君庭声音冷下来,一点客气都没有。
秦君庭是四九城商业大佬,几个警察或多或少都知道,网警只好说:“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见到面,不知道她还这么小。”
说实话,他现在还有点震惊和后怕,如果知道慕笙是秦君庭的女儿,估计常警官绝对不会让慕笙参与进来。
虽然还要录笔录,但是慕笙还没有醒,只能暂时作罢,送走警察,秦君庭让秘书办理转院手续,去了更大型的医院。
“陈秘书,”走之前,秦君庭说:“这个月我会让财务给你支付双倍奖金,辛苦。”
专业打工人有强烈的职业操守,听完这句话陈秘书精神抖擞,感觉自己可以再战五百年。
但是谁也没想到慕笙会睡这么久。
任何高精密仪器都显示她身体各方面都很正常,伤口不深,已经止血结痂,但就是一直醒不来,好像陷入很长很长的梦。
大概第三天的时候,陈秘书推开门进来,看见慕笙坐了起来,他们一瞬间四目相对,慕笙先挪开视线,挣扎着要起来。
陈秘书当然不知道,作为秦君庭身边的得力干将,上辈子慕笙和他打过不少交道,自然也不存在不认识的问题,而陈秘书看见她伸手要去拔手背上的针头,吓得叫了一声:“唉!你别动!小心出血!”
慕笙下手快准狠,针头说拔就拔 陈秘书根本没来得及制止,她扶着床要下来:“我手机呢?”
慕笙声音嘶哑,第一声几乎发不出声音。
陈秘书急匆匆按了床头的交换铃:“你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说你拔针头干什么,伤口疼不疼?”
慕笙脸色苍白,眼睛漆黑:“我手机呢?”
陈秘书发现这小孩有点执拗:“……你手机坏了,用不了了。”
他重新递给她一个,顺便把她的包给了她。
慕笙听到自己手机坏了,好像才想到什么,一开始先接过了自己的包,帆布包里的东西都还在,她低头快速的翻着,听见陈秘书说:“学校那边我已经为你请过假了,你可以等身体好了晚一点再去。”
慕笙一顿:“已经开学了?”
“是,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陈秘书背过身去给她倒水:“不用担心,你现在在医院里,已经安全了,等下医生再帮你检查一下……等等,你去哪?!”
慕笙已经下床站了起来,即使双腿发软,她坚持往外走,陈秘书急坏了,上前拦住她:“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能随便乱动,你要干什么我给你安排?”
慕笙确实感觉身体很差。
四肢疲软,没什么力气,头昏脑胀,伤口隐约发痒,哪哪都不舒服,但她心里的那口气还撑着,现在陈秘书挡在她面前,慕笙想让他滚,奈何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