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你送她过去了吗?”
“安全到家~放心吧Even,我都按你说的做了。”
查尔斯懒洋洋的说道。
说话间他就想到了慕笙,东方美人胜在身姿窈窕气质神秘,慕笙是其中之最,不难怪Even为她痴迷。
那边的祁野不放心,问了一遍。
“你和她说了吧?让她睡右边的房间。”
查尔斯反问:“你说什么,不是左边的房间吗?”
祁野一听,不可置信。
“左边的房间是我的!”
查尔斯莫名其妙,口吻满不在乎:“你的房间怎么了,兄弟,你女朋友睡哪个房间不都是一样的?”
祁野崩溃了。
“不一样,查尔斯,你害惨我了。”
肩带从肩膀上滑下来,包重重砸在地上,慕笙站在祁野房间门口,愣住了。
房间应该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有些凌乱,有一面空白的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她的照片,是最近两年的,甚至还有她在南方时的和朋友的自拍、他拍、证件照,排山倒海一样劈头盖脸砸向她。
电脑还开着,卫星地图上,有一个闪烁的定位红点,不用看,慕笙就知道那是什么。
她扶额,重重叹了口气。
疑似犯罪分子到晚上的时候才又从四九城飞回来,他一路上着急忙慌,冲到家里,不死心,打开右边客房的门,没有人,他心想完蛋了。
祁野是真怕,他又打开自己的,发现灯是关的,有呼吸声,慕笙在他床上睡着了。
祁野一路上疯狂跳动的心脏才安定下来。
他直愣愣的在门口缓了好久,才小心的走过去,过程中心虚的看了一眼墙壁,又把电脑关机。
祁野在床边坐下来,低着头看她,慕笙蜷缩在被子里,抱住被子的一角,头发丝勾在下巴和脖子上,他俯下身,把她的头发往后捋,同时凑近闻到她的味道。
血液沸腾,身体到灵魂都被激活,他为之颤栗。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态的。”
慕笙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带着睡意的鼻腔,很低:“还是说你一直都挺变态。”
祁野抱住她,说:“对不起。”
破罐子破摔,他头干脆埋进她的脖颈,讨好的蹭了蹭,声音发闷:“我很想你。”
温度的传递是亲昵的,温热的又感觉时刻要烧起来,她的手指穿插进他的头发,爱抚一般的摸了摸:“怎么回去了?”
她声音很温柔。
祁野快要溺死在她的气息里,他说:“怕你离开我,很想你,我到最后才知道你出事了,我不应该和你闹脾气。”
他的手指顺着背脊摸上去,摸到后颈,有纱布的触感,布料下面还有一层异物隔绝了肌肤,祁野一怔,好像才清醒过来,头僵硬的抬起,对上慕笙的视线。
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她的目光宁静,好像能安抚他所有的躁动。
“你受伤了?”
他却痛苦,喃喃:“严不严重,疼不疼,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好不好?”
离得很近,说话之间的呼吸就近在咫尺,微妙的背脊发麻,慕笙有几秒失神,就这短暂的时间,祁野就像承受不了似的,嘴角蹭了蹭她的。
“给我看看,慕笙,给我看看,求你了。”
他身躯滚烫,嘴唇炙热,像被爱冲昏头脑、没有理智、苦苦哀求的可怜人,分明难以自制,手撑在床的边缘,手背青筋凸起,只恳求,却不敢碰她。
慕笙的手指动了。
她的手本来摸到他的后脑勺,往下滑到他脸上,不带□□而是怜爱的摸了摸,她感觉自己有一瞬间是想叹气的,最后亲了亲祁野的脸。
慕笙并不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祁野的底线很低。
她坐在床边,任由祁野在背后把她衣服解开,室内开着空调,不冷,也不会热,拉拉链的声音很明显,最后一层衣服被脱下来的时候,身后的动静突然没了。
其实她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慕笙清楚。
她非常幸运,医生说只是皮肉伤,甚至不需要缝合,只是处理伤口时间有点晚,失血过多,伤口面积大,多处擦伤,医生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
她也不觉得受伤和疤痕是丑陋的。
她只是有点在乎祁野的心情。
慕笙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想要侧过去,祁野从背后伸出手抱住她的腰,没用力,吻落在她的后背。
“他们死的都太简单了。”
祁野的声音嘶哑到可怕。
“我要让其他人和这些畜牲一样,不得好死。”
他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慕笙的手指摸到他的手,扣住,交缠,听到这句话,她没什么别的反应,甚至不会赋予任何意义,指尖摩擦间像安抚,祁野又亲了亲她的后背,然后他发现慕笙在走神。
心不在焉,垂着眼,侧脸弧线优美,无可挑剔,很快,她抓捕到祁野的视线,眼睫抖了一下,侧头。
祁野看着她。
慕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只说:“我不疼。”
祁野的脸很乖的蹭到她的手,最先开始一言不发,最后,他低声问:“也不怕吗?”
慕笙很轻很慢的摇头,她笑了一下,坦白。
“我怕。”
“我怕的要死,”慕笙说:“我不后悔我做的事情,也不畏惧可能发生的危险,但是那个瞬间——只有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我答应过你,到生日就联系,我给了你承诺,就不能失约。”
车子出事故的时候,她想到了祁野。
死没什么可怕的,可她要见祁野,慕笙非常、非常、非常想见他。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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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的呼吸就在耳畔。
他们的动作很亲密,背后抱,比这亲密的举动应该还有,但拥抱是唯一能和亲吻相提并论的,拥抱是慰籍,传递彼此的体温,听着心跳就会安下心来。
世界上所有的风暴都会隔绝在爱人的怀里。
“我二十七岁的时候,觉得人生刚刚进入一个新的起点。”
慕笙整个人都很放松,语气也是,像是偶然想起来往事一样的语气,是怀念的,这样说着。
“那年,秦子阳叛变了,秦君庭气的半死,公司取得了重大的成果,傅修和我说,公司有了新的版图,想要进军酒店行业,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当老总,在南方,拿股份,有分红。”
“我觉得挺好的,人生小巅峰啊。”
“然后我就死了。”
祁野听见慕笙这样说。
他一开始没有懂,只是愣住了,四肢都僵硬,直勾勾看着慕笙,好像明白了又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死在最后一天。”
她喃喃:“那一年最后一天,我本来要迎接新的开始,半路上,飞机出了事故,坠机,我就死了。”
“过程好像更怕一点,比起痛更觉得怕,整个机舱都是尖叫声,是人类极度恐惧才会发出来的声音,都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惨叫了,几万英尺的云层之上突然就很惊悚了,飞机下面就是海,蔚蓝的像蓝宝石一样的海,很漂亮,但我死在那,也不觉得多漂亮了。”
慕笙摸到祁野的手心都是汗,骨骼僵硬,她握住,很紧很用力,死死地。
“然后我重生了。”
她说出了这句话,咬着字。
“我一开始回来的时候,总是很恍惚,分不清上辈子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的梦,但是我总是能听见那些惨叫声,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吃不好,睡不好,我以为我没那么怕的。”
“我回四九城之后,没过多久就看到你了。”
“你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吗,其实不是,我那时状态很不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去了学校那边那家书店,有很大的落地窗,我有一天,在窗户里见到你了。”
“你穿着运动衫和长裤,和朋友打打闹闹经过我的窗,我只认识二十八岁的你,命运却把十八岁的祁野带到了我身边,我只肯遥望,却不想走近。”
“我那时候想过,这辈子做个陌生人也挺好的。”
慕笙的影子缩成很小一团,框在阴影里,无数次,她在书架的缝隙中,书页的翻转中,他人的眸光中,窥伺到熟悉的身影,独自捱过最难熬的日子。
“你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完了,你多难缠啊,我要费多少心思才要脱离你,但是我又舍不得,我看见你我就舍不得,所以我心软了,我慢了一拍,我有侥幸的心理,我想,万一呢,万一不一样了呢?”
祁野的手力气大到要捏碎她的指骨,但现在没人在乎了,他们都紧贴着,祁野的喉咙好像堵住说不出话来,他眼底都是红血丝。
“可是爷爷走了。”
慕笙的眉眼黯下来,低低说道。
“我能改变什么呢,或许命运就是既定的,死亡是无法改变的,如果我注定二十七岁死亡,那么我……”
“别说了——”
祁野好像能说话了,声音嘶哑的可怕。
“别说了,慕笙。”
他哀求:“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和你闹脾气,我不应该监视你,我不应该偷拍你的照片,你别,你别说这种话。”
祁野的手臂上都是暴起的青筋,他迫切的想要直到慕笙的表情,而不是回避,他把她抱起来换了个姿势,让她面对面看着自己,有些焦躁:“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错了,你别说这种话来骗我,除了离开你,我什么都会做的。”
慕笙低头看他,头发丝垂下来,她说。
“你不是也梦见过吗?”
祁野突然发现,她的表情是难过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一直试图弄清,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你知道,但又不让你全部都知道。”
慕笙喃喃。
“你说我们二十八岁的时候就应该在一起,你说是上天要我们早点相遇,你说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但其实我们二十八岁的时候没有在一起,我二十七就死了,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
“喂?”
友人又接起电话,听见慕笙问:“你赌的什么?”
“啊?”友人才反应过来,说:“我赌你会去找祁野。”
十年后的那个机场,是四九城最大最漂亮的机场,客流量巨大,慕笙本来往前走了又坐了下来,开始退机票重订,她轻飘飘的说:“那你赢了,事后分我一半。”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传来欢呼声。
前往南方的飞机不会经过海,她最后坠落在了北冰洋,坠落到冰冷的深海里,濒死的前一秒,她觉得很遗憾,憎恨命运,祁野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想要和他说什么了。
“我胆怯。”
她的眼泪砸在祁野的脸上滑下去,他仰着头,发现她的表情如此悲戚,长期以来被压抑,装作无所事事,独自承担所有事情的灵魂因为痛苦而颤抖。
“我实在胆怯,你愈是走近我,说喜欢我说爱我,我愈是恐惧,我要怎么告诉你,我们的结局注定是惨烈的?”
每一次。
每一次看见祁野的时候。
每一次犹豫、彷徨、纠结,无法回应的时候。
慕笙幼年母亲自杀,少年爷爷去世,她太清楚活着的人是什么感觉了,死亡给予人解脱,惩罚尘世中的人。
她不愿祁野承受这些痛苦,隐瞒对他不公平,纵然爱本就自私。
抱着她的少年人听完了这些,脸上有泪痕,不知道是慕笙的还是他自己的,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怕?”
“是不是坐飞机的时候,你还是很怕。”祁野看着她,指尖压出皱褶:“你来的时候,有多么……”
他有一瞬间说不出话了,尾音微微发抖,祁野无法想象慕笙以什么样的心情坐上了飞机,只要一想到,他就心如刀割。
慕笙没想到他在乎这个。
她愣了大概几秒钟,低头亲亲他下巴,说:“也没有那么怕,一想到要见你。”
听到这句话应该要高兴,但是祁野笑不出来。
所有的举动好像变得有迹可循,慕笙的沉默,慕笙的视线,慕笙说过的话,一直以来,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他相处的,理所应当切忌投入过多的感情,否则结局来临时,要怎么坦然面对死亡的镰刀。
慕笙从他怀里走出来,把衣服重新穿好,她坐在床边上的一把椅子上,有一杯水,是温的,她喝了一口,祁野一直怔怔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原来那些梦对于慕笙来说不是梦。
那是她真实经历过,并且要再经历,时间还要往前拉回,年少时的痛彻心扉,只要再见过一次就不愿意重复遭受的离别,慕笙她通通都要再承受一遍,上天还要让她在这样的日子里,一遍一遍溺毙在死亡命定性的恐惧中。
而他只是欢欣鼓舞,认为这是命运的恩赐。
祁野背脊都发冷。
夜色降临,房间里依旧没有开灯,外面的街景光线隐隐绰绰,勾勒出模糊的身影。
“我从来不是个宽容的人。”
慕笙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头发丝全都散了,凌乱的勾在身上,她的声音很轻,像苏黎世夜晚的风。
“要把自己看成世界第一,比起所有东西永远最爱自己,我不想痛苦,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比起情感或许利益更牢固,因为人总是会变的,亘古不变的爱要怎么去相信。”
“我不确定你对我来说到底算什么。”
她说道。
“我会乐意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你,有一万种方式把你推开,毕竟我们上辈子也只是床上关系,你想留住我,而我很抗拒,我不喜欢黏着的关系,只要感觉到一点窒息我就会跑,我绝对不适合做一个爱人。”
“所以来之前,我想了很多。”
她握着杯子,手指上有水渍,祁野看着她,看见遥远的梦。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我唯一确定的,就是我可能会死,但是总要告诉你这些,虽然不告诉你也许会更好,本来你也不必承担我的痛苦,为了以后,我也要做出决定,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慕笙看起来很冷静,她抬手,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我过来见你一面,是想和你说……”
她说的每一句话像是凌迟,一片一片剐走祁野的血和肉,他大脑如遭重击,反应迟缓。
慕笙要离开他,他心头有头怪兽在尖叫。
她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看着呆坐在床上的少年人,继续道。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不要分开!”
几乎异口同声。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没有一个世纪也像有半个世纪一样漫长,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祁野,他本来脸色惨白坐在床上,突然一下子扑过来,椅子摩擦在地板发出刺啦的声音,他的手一瞬间抓住椅子边缘,稳稳的固住,高大到身躯半压下来与她直视,头发丝剧烈的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