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里的温暖不同,晚餐期间,外头就飘了雪, 如鹅毛绒球一般落下来,压在庭院植被枝头, 在四处点缀的长明灯影下显得格外好看。
温惟夏伸手推开窗,她在江城享受了近一周的夏日阳光, 此刻看到熟悉的家乡雪景竟有些激动, 开窗的瞬间,一阵寒风袭面而来,让她有些不适应,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 肩头就被盖上一块厚厚的羊绒披肩,秦牧川用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箍进怀中,滚滚热意透过毛衣紧贴在温惟夏背部,进而散发至全身。
“你不是在给兔子做新窝吗?做好了?”温惟夏侧过头。
秦牧川将头埋在温惟夏颈窝, 闷声道:“好了, 要不要看看?”
“好啊!”
温惟夏欣然答应, 却在转身之际一眼瞥见了地板上的棕色不明物体, 几乎是立刻,她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兔子原本粉色的窝榻得不成型,外面毫无章法地裹了一层又一层棕色棉布,这儿一处死结,那儿又换成蝴蝶结,为了防止它不结实,某人还在棉布上面捆了几根麻绳。
而兔子蹲在一边,看着自己被改得面目全非的窝,上肢抬起,鼻子不停蠕动出气,两只柔软的耳朵耷拉在地上,显然是非常不满意。
“这……就是你给兔子改的窝?”温惟夏皱眉。
秦牧川残存的审美意识此刻觉醒,他轻咳一声,倔强道:“虽然不好看,但是保暖又结实,季节性产品嘛,卖点就是实用。”
看着他嘴硬的模样,温惟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也许是第一次探寻到秦牧川极度不擅长的领域,温惟夏的笑声越来越洪亮,甚至到最后,她连肚子都开始酸痛起来,一抽一抽的,却仍然止不住笑意。
“好啊,你嘲笑我是吧?”秦牧川伸出双手,捏在温惟夏的脸颊上,咬牙切齿道。
二人围着沙发开展了一场嬉笑怒骂的追逐战。
画面定格,仿佛世间所有的压力与烦恼都尽数消散,化为尘烟,消散在窗外漫天纷飞的雪花之中。
冬至,本就是温馨而美好的节气。
-
打闹一阵之后,温惟夏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冲秦牧川摆摆手,请求停战,因为工作繁忙,她已经好久不锻炼,连体能都下降了。
“好了,不是要给我讲庄城的事情吗?”温惟夏终于想起了正事儿。
于是,秦牧川又将人拉到厚实的地毯上,将李阿姨准备的原材料一股脑丢到温惟夏面前,胸腔震动闷笑道:“好啊,你帮我把兔子窝改好,我就给你讲。”
温惟夏瞪他一眼,但最终还是乖乖拿起了剪刀,开始裁剪布料。
“红帆的大概情况你也应该了解过,是个民国时期就成立的老牌子,在庄城的影响力非常大,几乎垄断了庄城龙虾料理包的市场。”
“我见过红帆的老板,没什么商人习性,为人正直,对产品质量要求非常高,花了大量精力在现代化生产线和产品更新迭代上,产品本身质量过硬,走薄利多销的路线,又是个历史悠久的牌子,长年累月,一点点将口碑积累下来,如果要从正面进攻,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试过改包装、重宣传,去抢占年轻人的市场,但是收效甚微,现在会做饭的年轻人不多,会做也只是偶尔,家里掌厨的还是大人。”
……
“所以,照你这么说,我抽到的这个课题就是个死局了?”温惟夏听完秦牧川的阐述,顺手扯过一块棉布。
“世上没有绝对的死局,我们的产品质量也不差,价格又比红帆低,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渗透,一定可以打破红帆的垄断局面,可惜,这轮课题只有25天,25天怎么可能改变庄城客户的根深蒂固的消费观念呢?”
“你这5分,恐怕不易拿。”秦牧川说得委婉。
温惟夏手上动作不停,瞥他一眼,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这哪是不易拿?将这题目塞在五轮课题的盲盒里,四位导师怕不是在故意为难人。
可抽取题目具有随机性,也是自己一腔孤勇硬要挑战最高难度,怎么怪得了别人?
温惟夏顿时有些烦躁,她将手中的线团一把丢掉,赌气道:“要不,我们直接把红帆给收购了吧?这样一来,红帆的市场自然就变成我们的了。”
似乎是被她这惊天动地的发言吓到,秦牧川愣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泰然模样,笑道:“还挺狂,这也是个方法,只不过,想走收购路线也是很困难的,首先,你要劝服红帆的老板,他是个愣头青,变卖家族产业的事情,他不可能同意;其次,你得说服我,让我同意出这笔钱。”
提到“说服我”三个字时,秦牧川伸出手指,勾了一下温惟夏的下巴。
他眼波流转,呼吸喷撒在温惟夏鼻头,像个勾人的妖精。
温惟夏被他挑逗,玩心渐起,她婉转一笑,伸手抚在秦牧川的胸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一点点靠近,然后将视线下移,对准他的唇,缓缓道:“那老板希望我用什么方式说服你?”
一时间,无数暧昧因子在二人之间疯狂跳动,就连兔子也一蹦一跳离开,躲到旁边吃叶子去了。
小姑娘的眼睛里仿佛盛着星辰大海,明明是秦牧川先撩拨,此刻却完全被她蛊惑,黑眸暗了好几个度,紧盯着那比玫瑰花瓣还要娇嫩的嘴唇,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了滚,终于按捺不住凑上前去,想要一亲芳泽。
“当然是……用身体说服我。”他的语调拖得老长,内里蕴含的情.欲浓重地快到化成水滴下来。
这一刻,二人仿佛真的玩起了Cosplay,秦牧川就是那个烽火戏诸侯的暴君,只要温惟夏献身,他就可以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越来越近——
就在二人相距只有毫厘的间隙,温惟夏一把将人推开,起身跑了。
空旷的楼梯间,只传来她尚未消散的余音。
“既然窝已经改好了,我就先睡了,时间不早了。”
身后,秦牧川无力地瘫靠在沙发上,他还没从情境中走出,一条腿勾起,一副慵懒的姿态,良久,他才无奈摇头轻笑,伸出手指,在自己唇上刮了下。
怎么总是撩拨完就跑?
兔子啃完了盘子里的叶子,转身向主人的方向看过来,见到自己的新窝,她再次提起上肢,眼睛一亮,冲进窝里,在里面闻闻嗅嗅了好半天,最终团成一团,说什么也不肯再出来了。
“就这么喜欢?我做的就嫌弃得不行,你到底是喜欢姐姐做的窝,还是喜欢姐姐这个人啊?嗯?”秦牧川走近蹲下,抚摸着兔子窝顶端的缎带蝴蝶结。
兔子不会说话,只转过身子,扑闪着大眼睛,冲他动了动鼻子。
-
温惟夏直接冲进房间,将自己摔在床上。
已经两次了!
今天她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已经被秦牧川看到两次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她呢。
明明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害羞啊!当初在江城,她是受情绪蛊惑,才主动了那么一次,若换成平常,她是绝对不敢半夜扑到他怀里的。
秦牧川这个男人,真是个实实在在的魔鬼,而她自己,似乎永远逃不过魔鬼的勾引,被他反客为主。
温惟夏将枕头盖到自己脸上,挡住灯光,直到几乎快窒息,她才将枕头拿下,大口喘气。
被刚刚那一出暧昧戏码搅乱乱,她都快忘了正事儿了。
自己今晚想问的,远远不止庄城的事情,其实还有Beauty收购的事情。
这几天,她被这件事情折磨得抓心挠肝,实在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了,本打算酝酿出温馨氛围,套一套秦牧川的话,结果氛围是够温馨了,酝酿过火了,还一发不可收拾,只得以逃离结尾。
等等!
她还有机会!
谁说这件事情一定要从秦牧川口中得知?
自己现在身处“敌人”大本营,最核心的位置,秦牧川终日将自己关在他那间书房里不出来,里面一定有她想知道的秘密,而他书房的密码,自己经过四年相处,也早就已经掌握。
今天是冬至,他刚刚喝了一点酒,回到书房继续工作的可能性不大。
书房在三楼,他的卧室在二楼,被发现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简直是绝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温惟夏起身下床,踮起脚尖,做贼一般向书房摸了过去。
走廊点着几盏灯,远不如客厅明亮,她在昏暗的甬道里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书房门口。
一切都非常顺利。
他书房的密码没有变,温惟夏打着手电溜了进去,开始在他的书桌周围上下翻找。
秦牧川书房的文件资料实在是太多了,有盛秦相关的,也有意风相关的,温惟夏翻箱倒柜,怎么也没找到和Beauty相关的文件资料。
突然,门口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正逐步向书房走来。
温惟夏的手电筒慌张地掉在地上,她的心瞬间提到了顶点。
就在来人开门开灯的前一秒,温惟夏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合上抽屉,拾起手电,关闭光源,躲到了侧边一处柜子后面,偷偷瞄了一眼。
是秦牧川没错,他居然还是来了。
第80章 (一更)
◎床上说的话怎么能信?◎
书房的中央空调没有开, 不比客厅暖和。
这里是秦牧川的私人领域,装修风格也和秦宅的富丽堂皇不同,黑白色系, 格格不入, 显得简洁而清冷。
秦牧川推门而入,随手打开灯和空调,房间大亮的瞬间, 他噙着黑眸,在书房内扫视了一圈。
温惟夏小心地缩在柜子后面,透过玻璃打量着他的动向。
他身姿挺拔比例好,就连平平无奇的家居服, 也能被他穿出模特样图般的风格,家居服外披着一张厚毯子。
典雅精致的花纹, 正是刚刚温惟夏在客厅披过的那一块。
都这么晚了,秦牧川不回房间休息, 竟然直奔书房而来, 也太辛劳了。
这就是身兼数职的烦恼吗?他似乎还没告诉自己,究竟为什么来意风。而与此相对,自己来意风的目的, 则早已被他洞悉得一干二净。
真不公平。
温惟夏心中懊恼。
她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缩在落地柜后面,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可是,这并不是长久之法, 一来, 她不知道秦牧川会在书房待多长时间, 而来, 自己躲藏的位置就在办公桌旁边,他只要往这里多走两步,就能发现自己。
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下一刻,秦牧川真的向办公桌这侧走了过来。
棉质拖鞋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一步,两步——
温惟夏的心也一点点悬起,在冰冷的环境中,她开始手心出汗。
幸好,秦牧川只是往前走了几步,便停留在了距离办公桌不远的绿植处,弯腰拎起脚下的洒水壶,开始浇花,没一会儿,他就放下水壶,转身离开了。
看来,他并不是因为工作才来书房,只不过,大晚上的来浇花,是不是多少有点诡异了?
温惟夏还没松气儿,秦牧川就做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行为。
他走到书房另一侧,将身上的毯子拿下来放在一边,随后就开始脱衣服。
随着家居服的褪去,秦牧川精壮结实的后背就完全暴露在温惟夏的视野之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麻溜脱了裤子、全身上下只剩一条短裤了。
温惟夏:!
这个秦牧川!
他怎么能在书房这么神圣的地方脱衣服!
眼见他即将开启下一步动作,温惟夏迅速红了脸,捂住自己的眼睛,动作幅度有点大,手臂打在了柜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谁?”秦牧川回望。
听到发问,温惟夏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索性不再躲避,从柜子后面钻出来,但依然捂着眼睛。
“你快把衣服穿上!变态!”她叫道。
秦牧川见到是她,瞬间放下警惕,戏谑笑道:“未经我的同意,闯进我的书房,居然还好意思骂我是变态。”
“我——”温惟夏噎住。
是啊,她作为一个闯入者,哪有资格说秦牧川的不是。
“我输了密码,怎么能叫‘闯’?你既然不想让我进来,怎么不改密码!”
见她这样吃瘪又无理取闹的模样,秦牧川没好气地哼了声:“捂着眼睛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是啊,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温惟夏缓缓放下手,抬头看着秦牧川,试图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脸上。
“过来干什么?”秦牧川语气凶狠,却还是乖乖听话,重新套上了衣服。
“没什么……就是,参观一下。”温惟夏眼神飘忽。
“哦?”秦牧川故作姿态地微微仰头,随即一步步将人往墙角逼。
两人的行动在地毯上发出细小的沙沙声,与中央空调的运作声产生了共鸣。
温惟夏底气不足,完全被他的节奏掌控着,一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紧接着,一只手插进她与墙壁之间,抚在她的肩胛骨上,帮她抵御着来自墙壁的寒冷侵蚀。
这种姿态,就像是被他搂在怀里一般。
急于转移焦点,温惟夏先发制人询问道:“刚刚为什么突然脱衣服?”
“你不是知道吗?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穿衣服。”秦牧川伸手抚了下她的脸。
这样暧昧的词句,让温惟夏反应了半天,才抓住他话里的bug。
睡觉?
他不去卧室,反而来书房睡觉?
是今晚的红酒喝多了?
可眼前的秦牧川眸子清朗,哪有半丝醉意?况且他的酒量一向好,一小杯的量,根本不至于让他醉倒。
也许是品到了温惟夏冲破天际的疑问与懵,秦牧川挑了眉,退开一步将人放下,然后走到书房一侧,拉开了一扇隐藏的移门。
移门后面是一个小里间,里面放着一张简单的单人床。
“你专门在书房放了张床?”温惟夏瞠目结舌。
秦牧川不甚在意地点头,进而暧昧地靠近问道:“不止有床,还有浴室呢,要不要顺便一起参观了?”
“我才不要。”温惟夏刻意忽略他的打趣。
她知道秦牧川是个工作狂,经常夜宿书房,本以为他会在沙发上随意对付一晚,可万万没想到,人家是专门给自己在书房装了个卧室。
明明自己正儿八经的卧室就在楼下,一层之隔。
这样的情形下,温惟夏不想追究这背后的深意,提出离开。
“我回去了。”
谁知,却被秦牧川长臂一挥,捞了回来,重新抵在墙上。
“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埋在温惟夏耳侧,喷洒着灼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