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湾这个黄金港口就挨着沙头角镇,有很多港货流通到镇上。
镇上的中英街,半条街属于香港英方,里面的香港商店买东西不需要粮票。
在北京的时候,杨思情让蓝巍到宝安后陪她去香港玩几天。
蓝巍当场拒绝,还跟她念了一通军规。
杨思情以为资本主义的世界向她关起了大门,没想到留了条中英街给她当窗户,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吧。
蓝巍给她办了张出入境证件,让她可以自由出入中英街。
他自己呢,新官上任,部队里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想说从部队里叫两个战士帮帮她的忙。
结果杨思情不但不领情,反过来把他教育了一顿。
一则他刚上任,职务又高,高处不胜寒,不宜公器私用,会被手底下的人说闲话。
二则尽量不要让部队的人知道他们买了文.革逃犯的房子,虽说不怕有人会为此问责他们,他们自己行事低调一些总不会有错。
话里话外全是为了他和他的工作着想。
蓝巍被她这种“你安心上班,家里的千斤担子我来担着”的夫妻情感冲击得感动不已,抱住她就是好一阵么么么。
杨思情嗔骂:“感动是假的,借着感动占便宜才是真的。”
蓝巍悲呼:“你对为夫心的误解,真是太深了!”
等住宅万事俱备,夫妻俩搬进去居住,时间已经走到1976年的十一国庆节,即杨思情穿越满一周年。
像这种具有重大意义的纪念日,杨思情以为小陈一定会来一趟B时空,夸她几句什么“感谢配合他的工作”“身为穿越一族,表现尚佳”之类的商业套话,她正好可以趁机问小陈关于死鬼前夫的事。
可气的是小陈没来,来的是另一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
蓝巍清晨搂着她醒过来,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循着气味,低头往下一看。
惊见她躺在“血泊”中,屁股下面的床单晕染出老大一圈触目惊心的红,连带着他的睡裤也被蹭红了。
蓝巍吓得赶紧摇醒她。
杨思情醒来看见床单上的血,一样吓得醍醐灌顶,脑子瞬间清醒无比。
想过之后,露出一场虚惊的笑,拍拍紧张的丈夫:“放轻松,是我来生理期了啦。”
蓝巍提到嗓子眼的心没有完全落到肚子里:“你生理期不是这个时间。”
“我上个月的生理期没来,我还奇怪来着,原来是推迟到现在才来。可能是突然换了个环境,导致月经不调。”杨思情下床从衣柜里拿出替换的裤子,准备去浴室清理黏糊糊的下.体。
蓝巍跟着下床:“那我昨晚还那么用力地折腾你,你现在肚子疼不疼?”
“不疼。折腾完了再来假惺惺懊悔,哼。”杨思情给他个白眼,出门去了。
蓝巍在她背后不满地高呼:“为夫的懊悔是真心的!”
像是申辩又像是表白,喊完他自己先绷不住一乐,换好衣服去厨房做早饭。
老婆上个月为这个家立下汗马功劳,这个月“开门红”,他要把早饭做得丰盛点。
而且他们昨晚说好了,今天要去中英街电影院看电影。
对于今天还没有来到的约会,他现在就开始美滋滋地浮想联翩。
不一会儿,杨思情走进厨房,在他背后轻唤:“蓝巍……”
蓝巍回头,一见她脸色不对,他的脸色便也凝重起来:“怎么了?”
杨思情怯怯地说:“我好像不是来生理期,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你等下陪我去医院看看。”
她倒不认为自己会得什么绝症,年中刚婚检过,她的身体稳健得很,盲猜是得了什么妇科病。
蓝巍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抓着她的小手,又懊恼又担心:“我就说是我昨晚的问题,下次我保证温柔似水。”
目光落在她的下.体上看呀看的,心里没着没落,有点慌。
杨思情被他看羞了,双手捂住他的双眼:“我都身体抱恙了,你还好意思用眼睛调戏我。”
蓝巍抓下她的小手,表情严肃:“我不是调戏你,我是担心你。”
杨思情轻松地笑:“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估计就是妇科病。”
蓝巍严肃不减:“不可掉以轻心!”
横竖这顿早饭是不用做了,他们都没有胃口吃。
蓝巍早早载着老婆去镇卫生院。
大清早的,大夫都还没上班,夫妻俩坐在妇科门诊房外面的长椅上静静等候。
杨思情心态还行,她自己的身体,她感觉得出自己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严阵以待的丈夫让她不紧张也变得紧张起来。
没等多久,大夫来了。
门诊房中,杨思情坐在大夫面前。
蓝巍站在她身后,从窗外透进来的晨曦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折射出一道阴影,斜斜地笼罩在她身上。
大夫问了她一些出血症状、近期饮食、月经、夫妻性生活频率等等。
当听到患者说几乎每晚都有性生活,她眉头一皱:“怀孕初期性生活不能这么频繁,以后你们要克制点。”
杨思情:“我怀孕了?!”
蓝巍:“她怀孕了?!”
两人异口同声且嘹亮,震得大夫耳朵嗡嗡响。
看看惊呆的患者,再看看惊呆的患者家属,最后眼睛看回到惊呆的患者脸上:“合着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呀!”
杨思情说不出话,只能僵硬地摇摇头,那副傻样子宛如一个低能儿。
“我给你开张单子,你先去验个孕。我瞧着你就是怀孕了,不过咱们还是先确定一下。等你验完孕,我再具体跟你说说你的身体情况。”大夫低头写着单子,感慨地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夫妻啊。”
当他们走出门诊房,蓝巍再也压不住激动的心情,紧紧抱住妻子,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引得走廊上过往的医患侧目。
杨思情比他更快恢复到平常心,在他怀中轻声地、深切地说:“我们先去做检查,回家再抱。”
这个人不知道多少次缠着她给他生个小人儿玩,现在可算被他盼到人了。
所以说,她肚子里的人命算是穿越一周年纪念礼物?
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说:
wb@八极安春,大家快来找我玩呀~
第一零三章 双响炮
◎两个字:刺激!◎
孕检报告出来。
哪怕是不识字的女同志, 看见报告单上鲜红的“+”,也该知道自己肚子里有“珍珠”了。
杨思情经官方盖章认证,成为准妈妈。
她吃过年少丧母的苦, 很高兴自己已为人母。
准爸爸则是一张普天同庆脸, 笑得嘴里仿佛横着一根筷子, 合都合不拢,未来几个月不定会把怀孕的老婆宠成什么样儿。
夫妻俩顶着两张特自豪特光荣的笑脸, 回到门诊房大夫面前。
大夫看着孕检报告单,嘴角下撇, 不大高兴的样子,开启批评模式。
先批评孕妇:“你说说你,月经没来,一点不知道重视,最近还吃了那么多螃蟹。螃蟹性寒,吃多了会导致出血和早期胎儿流产, 相当危险!”然后批评孕妇丈夫, “还有你,部队工作再忙也不应该让爱人一个人在外面四处奔走,让她这么操劳。怀孕早期, 频繁的性生活也会导致胎儿流产。为了胎儿,未来请你克制几个月。唉,我说你们的孩子真是命大,才两个多月大,被你们这对无知的爹妈联手折腾, 居然没掉。”
这对无知的爹妈被大夫训得万分惭愧, 老老实实低下头, 各自在脑子里回顾自己到宝安这一个月以来的所作所为, 心里那是一浪接一浪的后怕。
蓝巍忙说:“大夫同志,我们保证以后一定注意!”
大夫严肃地说:“当然要注意!我开些保胎药,孕妇拿回去吃一周,一周以后再过来做超声,看看胎儿发育得怎么样。”
杨思情重重哎一声,附带庄严地点头。
夫妻俩走出镇卫生院,同时叹一口气,一口气直叹到脚后跟。
太阳当空照,他们在卫生院里被吓寒的身体在太阳底下回暖了几分。
上午这趟镇卫生院之行哪里是来看病的,根本是来坐过山车的,两颗心脏忽上忽下、忽喜忽悲,两个字:刺激!
最应该感到刺激的,是杨思情肚子里的“耶稣”。
跟着杨思情降生到B时空,好家伙,千秋万代的功业动都还没动,自己先渡了个劫,差点被这对新手爸妈的夜间运动给做没了,投诉都没地方投诉。
蓝巍让老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他不准备骑,只慢慢牵着自行车往家走,怕坑坑洼洼的路面颠着她。
以前老婆是他的掌中宝,现在升级成掌中宝中宝,坚决对她严防死守!
“蓝巍,我们等宝宝情况稳定了,再把这事儿告诉北京那边吧。”
“好。”
他声音有点低落,杨思情知道他在自责。
为减轻他心里的负罪感,她主动揽罪:“蓝巍,你别不开心了,宝宝情况不稳定,罪过最大的是我。身体是我的,我们每次又都没做安全措施,我上个月没来月经,应该马上就想到怀孕这个层面上才对。我又嘴馋,每天都去鱼街买海鲜吃。”
蓝巍驻足回头,瞳色深深:“我们俩都有错,不分大小,从现在开始可要小心了。”
蛇口鱼街的海鲜每天凌晨从海里现捞,运到鱼街这里,新鲜又便宜。
杨思情每天早上骑自行车,带着老黄,来鱼街买上几斤虾蟹带回家。
最美味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她往锅里扔一些葱姜,清蒸,出锅后鲜得掉牙。
搬进新家以后,杨思情和老黄、三花的画风常常是这样的:她搬把凳子坐在正厅门口,装满虾蟹的大碗放在并拢的大腿上,手里忙着剥壳,嘴里忙着吃肉。虾蟹的壳就随手扔到天井上,赏给猫狗吃。
蓝巍觉得吃点海鲜算不了什么,并不去说她,只是打趣她螃蟹吃多了,人也变得越来越横行霸道。
每天下班后都陪着她坐在正厅门口啃啃海鲜、唠唠嗑,晚上精力充沛在床上开双人运动会。
他们一家四口在新家里大吃大喝,快乐地生活着,幸福感就像螃蟹吐的泡泡,一层一层往上叠加。
人说过犹不及。
这下好了吧。
乐极生悲了吧。
吃螃蟹吃出血光之灾,孩儿的性命差点被螃蟹的大钳子夹走。
夫妻俩路上特地拐去书店,买了好几本怀孕书籍。
杨思情拿出当年备战高考的态度去阅读这些书籍,该做笔记做笔记,该执行执行,为了她的孩儿能顺利做人,首先她得重新做人。
改变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
虾兵蟹将,速速退散!
一周后,他们来到镇卫生院做超声。
B超五十年代就面世了,不过卫生院用不起,这里只有A超。
杨思情躺在担架床上,露出一马平川的雪白肚子。
大夫拿着仪器在她肚子上滑来滑去,喉咙发出疑惑的“嗯?”。
杨思情的心一把子揪起来,不安地问:“大夫,是不是宝宝的情况不太好?”
大夫的一句话,让她惊诧地瞪大眼睛。
杨思情检查完出来,看着蓝巍,笑得贼兮兮。
蓝巍刮一下她的鼻子:“笑成这样,宝宝的情况挺好的吧。”
杨思情比出剪刀手:“情况挺好的。”俏皮地开合一下剪刀手,“两个情况都挺好的。”
蓝巍起初把她口中的“两个”听成是她和宝宝,细品一下,虎躯一震,呆若木鸡地问:“你肚子里该不会是对‘双响炮’吧?!”
杨思情瞧他那个不敢置信的傻样,心头浸满蜜糖,食指戳一下他的额头:“看来你工分攒太多了,老天爷一次性给你兑换了两只小崽子。”
巨大的狂喜席卷了蓝巍,抱起大功臣当众转圈圈。
一回家他就给北京打电话,告诉他们,蓝家三代单传的整齐队伍,几个月后要被两名新成员打乱了。
史云在话筒对面惊喜地尖叫,无头苍蝇似地围着电话机打转,嘴里翻来覆去地说:“我要马上坐火车去你们那里照顾思情……”
杨思情怀孕三个月不到,肚子都没显出来,现在就让婆婆过来照顾,未免太早。
再说史云一走,丢北京家里的蓝贵蓝军爷俩自生自灭小一年。
等下她从宝安回到北京,他们爷俩可能会变成两个北京猿人,惨不忍睹。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死活把整装待发的史云给劝住了,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杨思情生产前一个月她再从北京过来宝安陪产。
作者有话说:
第一零四章 天网恢恢
◎夜半三更手持根。◎
1976年的最后一天, 怀孕三个多月的杨思情以为要和家中的猫狗一起跨年。
部队年末任务繁忙,蓝巍已经好多天扎在部队不回家。
杨思情想他想得紧。
单个人躺在床上,双手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思念丈夫, 双眼涌上两团泪水, 从眼角滑下, 打湿枕头。
怀孕之后她的矫情指数飙升。
有时候在小花园给盆栽浇水,想到草木枯荣, 花草的生命是那么短暂。
她的眼泪瞬间就能滚滚而下,然后一边哭, 一边对自己无语得要死。
大夫说是激素不稳定引起的,等孩子落地就好了。
于是岁末的这天晚上,激素再次向她发动新一轮猛攻。
老黄趴在床下闭着眼没睡。
床上的孕妇正在哭唧唧,它守护着不敢入睡。
院门外传进来微弱的脚步声,狗耳比人耳更快听到。
老黄耳朵一抖,立起狗头, 听了会儿院门外的脚步声, 站起来走到床边大声哈舌头,狗目中闪烁着兴奋光芒。
杨思情抓起被子抹一把湿答答的脸,欠起脑袋看它:“怎么了?”
眼睛改为看向房门。
她也听到动静了!
欢喜地掀被下床, 趿拉着布鞋跑出卧房。
蓝巍走进小院,反身把院门关上,再反身回来便见老婆从正厅的门框后面现身。
他笑起来,快走几步把人抱住,深呼吸, 她身上的馨香与自己身上风尘仆仆的气味混为一体。
“你不乖, 这么晚还不睡。我本来想把自己当成你的新年礼物, 悄悄回来, 悄悄躺在你身边,天亮再被你惊喜的声音唤醒。”
“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她声音有异,蓝巍搂着她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厅,看清她眼中泛着水光,睫毛也被打湿成一缕一缕。
“又哭了?别人怀孕是吐得死去活来,你不吐,光知道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