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姝和傅修谨仔细查阅每一封信件,当中通通提及有无名女尸且案件尚未侦破。
“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没有侦破也没把案件送往大理寺来,要是早些送来或许早就制止凶手行凶了。”
姚姝语气很冷,她为这些无辜死者感到愤怒,但凡官府有些作为也不至于死了这么多人。
赵少柏将看过的信件叠好,叹到,“有些州县距离上京甚远,那些知府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死者家属没有大吵大闹或者不是权贵人家,一般都是拖着拖着就以无法侦破结案了。”
“可我瞧着我手里这个,三年前死去的死者是丝绸大户的女儿,竟然也无疾而终?”
傅修谨接过姚姝手里的信件翻阅,最后也只能目露惋惜。
“虽是丝绸大户,但死者是庶出的六女儿。女子失贞而死在大宗大族里是丢面子的事,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女,若是找不出凶手还将丢了清白这事传出去,家中难免落人口舌,对嫡出的子女也会有影响。”
言下之意就是,为了保全家中其他人的脸面,既然在本县区找不到凶手那便作罢了,总比把对面子之事传到上京来要好一些。
姚姝气得拍了桌子,范仲良也是一脸的愤怒,屋里众人的心情都十分压抑。
“眼下只有我们找出凶手才能为死者讨回公道,与其在这儿发泄怒气,不如着手案情抓住凶手。”
在傅修谨的鼓动下,几人将胸中的怒火转化为了动力,一个个各司其职开始挖掘案件的蛛丝马迹。
经过五天的梳理,他们摸出了不少的信息。
“这凶手从8年前就开始犯案了,每个死者都是芒种前一天遇害,共同点则是都是擅舞者。”
姚姝接过赵少柏的话语,加上自己的总结,“而且尸检报告有记载的,其中5具尸体都有被暴力侵犯的痕迹,加上上京这具女尸,一共6人可以确定被侵犯后杀害。剩余的三具尸体因为仵作的缺漏,没有提及这方面的内容。”
显然这名凶手是有选择性作案,并且有固定模式。
既然尸体给出的线索不够指明凶手的范围,那人证就十分重要了。为了方便调查,范仲良已经将案子的受害者家人找来了上京,就等着傅修谨安排时间面谈了。
如今他们分别被领到了修远阁,重新开始复述案情及细节,任何细小的疑点都不能放过。
首先是最开始的案件,8年前第一宗案子,死者是衢州教坊的乐官,来人是她的女儿,也是唯一见过凶手之人。
“民女苏淼淼见过大理寺卿。”
面前女子约摸三十来岁,保养得当体态动人,举手投足之间气质动人,衣着也很是华贵,明显不是普通百姓。
“坐下说话。”,傅修谨点头示意,赵少柏将女子引到右手边的椅子落座。
“八年前你娘亲被杀一案,你便在现场,将你看到的记得的再详细复述一番。”
苏淼淼闻言眼眶微红,捏着帕子捂住脸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将现场还原出来。
第46章 述冤情
“当时我年仅二十三岁,娘亲那夜正好在编排即将要登台的舞曲,只有我们二人留在教坊中。正巧娘亲觉得有些饿了,我便独自去厨房将烙饼热一热。等我回到屋外只听见里面传来娘亲的呼救声音,我冲进门去便见着有人正……正骑在我娘身上在侵犯我娘,我当时怒上心头拿了烙饼就砸过去,可惜那人躲开了。”
“你有没有看见那人的脸?”,姚姝急忙询问。
苏淼淼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接着述说,“蜡烛被吹灭了,我是借着月光看见的,那人还蒙着脸,身高也看不清。他松开我娘就朝我冲过来,我娘便让我跑。”
说到这里苏淼淼就开始泪如雨下了,啜泣了好一会儿都没接上下一句。屋里几人都明白,这是揭别人心底里的伤疤,便也不好出言催促。
“后来我边呼救边跑,冲到了教坊门外去,可惜外头没有人,我只能一直往大街上跑。教坊那条街上有个面馆,我与娘亲夜里常去光顾,我便一直在面馆门前拍门求救,老板开门的时候那人才转身跑了。等老板叫上伙计又提了灯笼和我一同返回教坊的时候,我娘已经……已经死了。”
后来的情况与卷宗所写基本一致,凶手逃跑后苏淼淼和面馆老板报了官,官差封锁了教坊,又排查了好些日子,但是看不见脸也不知道身高,可疑人员的范围非常之大。
加上苏淼淼的娘亲是教坊乐官,平日里基本没有与人结怨,亲近之人以及竞争对手都排查过,皆有不在场证明,凶手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案子又拖了两三年没有结果,知府便通知结案,苏淼淼也没办法只能作罢。
第二个案子的来人是一对年过六旬的老人家,老妇人颤颤巍巍对着傅修谨就跪了下来,赵少柏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官爷啊,求你给我们昭儿做主啊,她死也不瞑目啊。”
姚姝坐在一旁听着两位老人的回忆,越听心里越难受。
死者岳小昭是两位老人的孙女,老人家儿子媳妇走得早只留下这么个女儿,从小在舞蹈上极具天赋。虽然老两口只经营着一个小药材铺子,却舍得花钱送孙女去教坊学舞。
眼见着孙女舞艺日渐精湛,教坊的乐官赞不绝口,假以时日必定能在春日宴上大放异彩。到时候被上京教坊的乐官点上名,日后就可以进宫献艺,荣华富贵触手可得。
然而就在芒种前一日,孙女却迟迟未归,二老等到了深夜心急如焚才去报官,官府却拖到了天明才开始寻人。
结果就是在远郊官道上发现了死者的尸体,穿戴整齐被弃尸在灌木丛里,死因是被掐住脖子导致窒息。
后来仵作验尸也发现了被侵犯的痕迹,奈何官道上人烟罕至,事发又在夜里,完全没有人证,案子也就被搁置结案了。
送走两位老人,第三位受害者来的却不是家属,是她的好友。
“雨柔是个孤儿,从小就养在怡翠阁里,鸨母觉得她身段好便让她习舞等着日后登台卖个好价钱。可惜还没等到登台,人就没了。”
“我看卷宗写着雨柔姑娘那天要去布庄取定制好的舞衣,是怡翠阁的小厮跟着去的。回来路上小厮突然闹肚子,于是把马车停在了巷子里去方便了。等小厮回来的时候喊了几声都不见雨柔姑娘作答于是打开车门,这才发现雨柔姑娘已经死在马车上了。”
姚姝翻开卷宗核对了一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的。后来官府派人收走了尸体去验尸,只说是被掐死的还被人破了身子。搜查了一番将怡翠阁里一个护院抓了起来,说是他觊觎雨柔美色于是杀人。但是那护院一直喊冤,知府只说他在狡辩,险些就把人砍了头结案。后来还是有个客人出面替他做了不在场证明才让他脱了身。”
送走了第三位死者的朋友,赵少柏正要挥手让人去把第四位死者的亲属喊上来,姚姝突然打断了他。
“凶手似乎是个不太善于房事,又或者说在房事技术上有些欠缺的人。”
“咳…咳咳…”,姚姝话说完,正在喝水的范仲良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大声咳了起来。
赵少柏猛地给范仲良拍后背顺气,一边暗示姚姝,“姚仵作,内敛些。”
姚姝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感情是觉得她一个女子,这么光天化日讨论人家房事技术未免太生猛了一些。
第47章 迷雾重重
反倒是傅修谨好像没听见一样不太在意,只是问姚姝何以见得。
“第一任死者不过是去厨房热一下饼的功夫就被侵犯了。第三任死者则是小厮上个茅房的时间就被侵犯并且杀害了,还包含了逃跑的时间,我算个两刻钟都够长了吧,两刻钟都没有,是不是未免……太快了一些……”
姚姝一边说一边忍着笑瞥了两眼傅修谨,傅修谨回了她两记冷冰冰的刀眼。
后面又陆续接见了剩余的死者家属,足足谈了两日才把全部案件证词整理完毕。
涉案人数较多,每个案件当初涉及的嫌疑犯多数都有不在场证明,再加上个别案件年代久远很多证人和线索都已经杳无音讯,这使得案件变得更加朴素迷离。
赵少柏找来地图将纠葛案件所发生的的地方标注在上,又分别标注了死者的姓名年龄以及死亡年份,几人围在桌上进行新一轮的推敲。
“从作案地点来看太过分散了,几乎涉及了邑朝四分之一的面积,这么大的范围,凶手似乎居无定所。”
“而且凶手似乎一路在往东进,你们看。”
傅修瑾取走姚姝手中的毛笔,从第一起案子的位置开始,按着案发的顺序将所有案件区域连接起来,果不其然,大致方向一路从西北方向朝着东面前进,停在了上京。
范仲良思索了片刻,拍了拍脑袋道,“凶手一路在迁移,而且每个地方只停留一年,所以每个地区也就只发生了一例案件!”
“除了沧州。沧州有什么东西值得凶手时隔三年旧地重游犯下第八起案子。”
傅修瑾的毛笔在沧州上画了个圈,重重地点了一笔。
难得休沐,今日傅修瑾却被宣进宫去了,姚姝便带着荷香和聂柒出去逛街散步。
这起连环杀人案在上京掀起了大浪,街头巷尾如今都在议论着是凶手到底是何人,竟然如此厉害能躲过八年的追捕今年再犯下第九起案子,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在胡乱编着故事猜测凶手的身份。
“我猜这凶手很可能是个江湖大盗,不然哪有正常人九年跑了这么多地方,肯定是没有家的大盗!”
“说不准呢,万一是什么唱曲儿的卖艺人呢?你瞧瞧东直街那边新来的那个小剧团,不也是今年才到上京来的,去年都还没来呢。多的是这样的卖艺人,这都是四海为家之人呐。”
旁边桌上的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姚姝坐在旁边听得认真,或许真就有人猜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姚姑娘,又见面了,你看这四周都满座了,能不能让我搭个桌呢?”
温润的嗓音,白色衣摆映入眼帘,姚姝头都不用抬就能猜到是裴世勋。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桌子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裴家是姚家血案背后的黑手,姚姝考虑了一番还是让他坐了下来。
“大理寺这个连环杀人案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不知道姚姑娘可有什么小道消息让我先一闻为快吗?”
裴世勋完全不在意聂柒冷冰冰的眼神,他亲切地给姚姝倒了茶又加了几个菜才开始套话。
姚姝却不吃这一套,这可是仇人,自己还不至于被美色蒙了眼。
“还没什么进展,而且肃亲王交代了,出了大理寺不可妄议案情,会扣月钱的,裴知府就不要为难我了。”
见姚姝不接话,裴世勋又换了个话题,开始跟姚姝扯起了家常。姚姝一边回话一边暗中观察,但裴世勋从头到尾眼神都很温和,没有露出一丝马脚,似乎杀了姚姝双亲又想取姚姝性命的不是他裴家一般。
“裴知府慢慢吃吧,本王的仵作就先带走了。”
冷不丁的声音插了进来,姚姝只觉得手腕一紧,傅修瑾已经扯着她的手把人拉走了。荷香和聂柒自然也就赶紧跟上,很快就消失在茶馆门口。
“公子,老爷说了这姚姝留不得,未免夜长梦多,要不要早些……”
跟在裴世勋身旁的侍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裴世勋放下手里的茶杯轻笑了起来,“急不来,徐徐图之,有傅修瑾在不是那么容易得手。”
傅修瑾把姚姝拉出来后走得飞快,姚姝被拽着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他,见他一脸不耐烦姚姝有些莫名其妙。
她猛地把手抽了出来,扭了扭手腕问道,“在宫里吃炮仗了?这么大火气。”
傅修瑾突然转身低头贴近她,“我提醒过你了,裴世勋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跟他走那么近。”
哦,明白了,有人酸了。
姚姝伸手摸了摸傅修瑾的下巴装着轻浮的样子轻轻捏了一下,“不要乱吃醋,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好看。”
第48章 总算亲上了
聂柒和荷香都是有眼力见的,早早就退到巷口等着,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姚姝和傅修谨两人的身影紧挨在一起。
“你要是看上我了就直说嘛,不用扭扭捏捏。”
傅修谨闻言只是勾了勾嘴角,拍开姚姝的手反手捏住她的,脸直直朝她贴过去,眼见着就要亲上,他偏偏又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很期待本王亲上来?”
姚姝猛地踩了他一脚才扭开头,“不亲拉倒。”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出巷子手腕又被扯住了,整个人突然被一拉就转了过去,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姚姝一口气堵在胸口本来还有些恼火,觉得傅修谨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自己都明显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没点动静。
现在放大的俊脸正凑在自己面前,一双星眸静静看着她像一汪深潭,姚姝能从里面看到自己傻愣愣的模样。
她都忘记呼吸了,鼻端是淡淡的青竹香气,直到傅修谨的嘴唇离开姚姝才大大吸了一口气。
“嗯?还亲吗?”
傅修谨好整以暇到看着姚姝,她的脸慢慢爬上绯红,最后结结巴巴留下一句“你技术好差”就跑了,傅修谨在后头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巷口的陆寻和聂柒想看一眼,满脸惊讶。
他们家主子什么时候笑得这么放肆过……
姚姝满脸通红出了巷子,荷香迎上去关心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姚姝拼命摆手就往前走,不断用手往脸上扇风。
傅修谨不紧不慢跟了上来陪在一旁,荷香又静悄悄退到了后面去。
街上人来人往烟火气息很是浓厚,傅修谨就这么一言不发陪着,姚姝从一开始的害羞慢慢平静了下来,最后直接开开心心逛了起来。
路过一个酒馆的时候正碰上三个男子结伴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正在开玩笑抱怨着。
“怎么又来这儿吃酒,都快走到城南了又特地走回来,你说你是有多喜欢这儿的酒。”
走在中间的男子翻了个白眼回道,“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他难得来一趟上京,听说这儿出名非要来。那我不得陪他来试试,怎么说我们也有三年多没见过了。”
另一名男子便打着扇子笑话起来,“你们就当陪陪我这大乡里去见世面得了。”
三人互相调侃着就走远了,姚姝听着听着听着突然猛地停住了脚,她转头看向傅修谨,“去一个地方不一定是喜欢,也有可能是迫不得已。凶手在沧州犯下另一起案子,会不会是因为他不得不去沧州?”
姚姝的想法可能性很大,次日几人在修远阁翻看了标识的地图,发现犯案地区是从贫困落后的区域逐渐到了最为繁华的上京,如果凶手是因为工作不得不重返沧州,这就能解释两次在同一地区犯案的理由了。
“有什么工作是必须每年都迁移,而且越迁越富裕的?”,姚姝歪着头问傅修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