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吃这么少!”
李骁皱眉望着如霜喝了半碗米粥,吃了个包子就喊饱了。
如霜拍了拍平坦的腹部,“你自个瞧瞧,我和你的肚子能比?我就是三个肚子加起来都没你那腰粗。”
李骁低头瞧自己的腰腹。
一点也不胖啊,也没有赘肉。
如霜下桌,推开窗看外面,风雨过后,草木翠绿欲滴,只是那些花却遭了殃,东倒西歪,好多都被打落在地。
如霜忍不住叹一句:
“无可奈何花落去。”
叹完,取下搁在椅子上的琵琶,抱起坐下,当即弹了悲伤秋月的曲子。
李骁拿着筷子夹菜就粥,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强行打断她。
“一大早就弹得这么凄凉,存心不让我吃好饭是不是?”
“原来你在听啊。”如霜拨弄弦的手指停住,语气凉凉地挖苦他:“我还以为在对牛弹琴呢。”
第37章 奴有一段情呀
李骁皱眉劝她:“你一个小姑娘家,别弹这些悲悲切切的曲子,弹点好听欢快的不行吗?”
“呸,什么小姑娘,奴家十八了。”
如霜抬手挽了下鬓角垂落下来的秀发,“像我这般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男人在怀,共赏风月。只有我,守活寡!”
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尤其是最后守活寡那三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眼底交织着痛恨和怨念。
李骁瞧见了,想要挽回脸面,放下筷子,轻拍了下桌:“大胆!从昨日开始,你就无法无天了,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本来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如霜莞尔一笑:"我把你放在心里啊。"
“……不、不许、胡说!”
李骁突然像得了口吃症,说话吞吞吐吐,眼神躲躲闪闪。尤其是他胸腔里那颗心脏仿佛想要跳出来给如霜看一眼似的,激动蹦Q。
如霜见状,想了想,给他来了一段扬城时下流行的小调开开眼。
“奴有一段情呀,唱给郎君听……”
没见过世面的土狗当场傻眼。
他从未听过这般娇软柔美的声音,酥得骨头都软了。
尤其是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眸光如水,脉脉含情,传神动人。
铜筋铁骨也经不住这双眼睛的凝望。
小调弹完,如霜见他双耳发红,眼神晦暗幽深,连呼吸都变了,以袖掩嘴免得自己忍不住嘲笑他。
李骁回过神,瞧着低头袖掩嘴的模样,知她在笑话他,脸臊得厉害,扭过头咳嗽两声,想要挽回丢失的颜面。
“郎君,奴家这曲子唱得如何?”如霜刻意用了戏腔娇滴滴地问他。
“以后不要唱了,靡靡之音,害人害己!”
李骁沉声说完,怕话太重惹她心伤,又连忙补充:“你要弹,就弹点高雅的曲子,比如《高山流水》、《广陵散》,不仅能提升你的素养,还能修身养性。”
如霜眼神一暗,悲从中来:“我就会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学不来那些高雅的东西。”
“你想学,只要用心,哪有学不会的。”
如霜叹气,拨弄琵琶弦,连弹边唱:“奴本就是泥下尘,洗不尽自身污秽,伪做人间白雪,也只是东施效颦徒惹笑柄。”
李骁受不了,捂住双耳,向她妥协。
“只要别在人前弹,你想怎么弹就怎么弹,好好说话,别弄腔拿调。”
如霜被这没见过世面不解风情的土狗逗笑,娇嗔道:“不嘛,我就要弹,而且只弹给郎君一个人听。”
“我不想听。”李骁摇头拒绝。
他深深后悔昨日怎么就真的答应给她卖了把琵琶,靡靡之音比魔音绕耳还要可怕数倍。
都说了不想听,她还弹得更起劲了,简直催人尿下。
李骁头皮发麻,气得咆哮一声:“别弹了!”
如霜垂头,眼神一冷,纤纤细指突然用力。
刺耳的扯弦声刹那间响彻整个房间。
李骁听得心惊肉跳,急切地奔过去,"手怎么了?!"
“你吓到我了。”如霜说得细声细气,眼里满是委屈,泪光闪闪。
李骁见她三指被琵琶弦割破,鲜血涌现,顺着往下流,整只手都是血迹斑斑。
他想也没想,撩开衣摆,撕扯下中衣一片衣角替她包扎。
边包扎边看她还紧抱着琵琶,难免生出迁怒。
“琵琶还抱着做什么,给我放下。”
琵琶弦上也沾了血迹,有种凄艳惊人的美。
如霜不舍,歪头倚靠在琵琶颈上,柔声婉拒:“不要,这是你送我的琵琶。它从今往后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别想抢走。”
闻言,李骁眼神发沉。
如霜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欲语还羞。心中艰难地做下决定,情到浓时,不亲一亲怎么能行。
于是,她主动低下头。
快要亲上时――
李骁突然攥住如霜的下巴,张嘴咬上去,不容她拒绝,更不会让她挣扎。
就像一只咬住猎物咽喉的野狼,直至猎物窒息而死方才会舍得松手。
完全是凭着野兽捕猎的本能。
毫无章法,蛮横残忍。
如霜瞳孔怒睁,脸迅速涨红,无法呼吸,想拿手推他,却像碰到一座巍巍高山,怎么推都不能动他分毫。
混账!
该死的冤种!
这他娘的根本就不对啊,哪有亲吻是这般恐怖的,不都是蜻蜓点水,一触就离吗?
哪怕是风月场里也不是他般凶狠啊!
他简直像是要杀了她!
……
“人呢?都去哪里了!旧宅的下人真是不懂规矩,门不开也就算了,连人影都瞧不见,一个个惯得你们无法无天是不是?!”
翻墙进来的二姑老爷推开好几间房都没瞧见人,气急败坏地仰天大吼,想把人喊出来。
他早早叮嘱过门房下人,看到大少爷回来就禀报。
昨晚李骁终于带着美人回来了,也不知这些天他带着美人去哪里玩的,二姑老爷眼馋得要命。
屋里,李骁脸色发沉,声音沙哑着叮嘱如霜:“乖乖呆在屋里,不要出来。”
如霜双眸冒火,抬手就想赏他两个大嘴巴。
“胡闹!”李骁抓住她手轻斥,眼神警告意味地瞪了她一眼,临走时,没忍住,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
“……”
如霜难以置信,黑溜溜的眼睛珠子差点要气跳出来了,愤怒到连吸气都提不上来,被包成一团粽子的手颤巍巍地指着李骁离去的背影。
他竟敢……
找死!
如霜已经气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红唇上有好几处被牙齿咬出来的细小伤痕,嘴里更是无比凄惨,唇齿间全是血迹,血腥的铁锈味让她几欲作呕。
去他娘的!
如霜吐出一口血水,即便表情狰狞狠毒,也难以掩盖其艳丽夺目的容光。
若是李骁此时掉转回头瞥一眼,便一定会发现怪异之处。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所能有的情绪,这是在生与死之间崩溃挣扎过留下的后遗症,恨到极致无能为力的癫狂。
可他满腔怒火都叫嚣着让他去找打断他好事的家伙,完全没想过要回头看一眼。
第38章 暂时打不过主子
二姑老爷正寻到书房门口,突然一阵阴影向他袭来,他从未如此感到害怕过,快要佝偻的脊背狂冒冷汗。
李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姑父你在做什么?”
二姑老爷吓得哽咽了一声,他整个人都陷在身后那人倒映在门上的阴影里。根本不敢回头看背后的人。青天白日,硬生生吓得面白如纸哆嗦不停。
“……贤……贤侄,姑父就是来看看你。”二姑老爷根本不敢说出来意。
“哦,姑父会这么好心?”李骁脸色阴沉地反问。
“当、当然是一片好心啦。”
李骁冷冷地下了中逐客令:“好,我就相信姑父一回,姑父既然看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二姑老爷没觉得他无礼,反而巴不得赶紧跑,面前的阴影一挪开,他立刻往旁跑去,跑到院子里后,方才大口喘气,满头大汗。
李骁负手而立,脸色阴狠可怕。
二姑老爷不敢多留,一句话都不敢再说,慌忙跑了。
“我一向喜欢清静,姑父以后还是少过来为妙。不然扰了我清静,我发起火来……”李骁说到这里,手指轻轻地捏了捏,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捏完手,李骁才继续往下说:
“六亲不认!”
一句险些吓掉二姑老爷半条命,他急匆匆地奔到旧宅和新府连接的大门,手指发抖着扒开门栓,开门便跑。
连路都没看,只往前冲,正好撞见从书院回来的儿子。
“爹,你怎么了?发生何事这般慌张?”
李玟双手扶住撞上来的亲爹。
二姑老爷想开口,声音嘶哑,说不出一个字。
李玟情急,误以为是自己儿子没了,忙问:“爹,是不是平哥儿出事了?!”
二姑老爷哪里记得什么平哥儿,李玟一急,让书童过来扶着亲爹,匆忙往院子赶。
他一进陶然院,就闻到了扑鼻的药味,丫鬟婆子见到他都十分欣喜。
“少爷回来了!”
屋里的二少奶奶闻声哀哭,刚要起身冲出去抱着她夫君哭诉,便被婆母一个凶恶的眼神瞪得不敢擅动。
“没规没矩,女则女德都白抄了!”二姑奶奶嫌弃地骂道,“明知道平哥儿不好,不好好看着他,还敢大呼小叫。”
二少奶奶被骂得抬不起头,望着榻上的儿子,心酸难忍,又哭了,却不敢发出声,拿帕子遮掩。
二姑奶奶一见儿媳妇这副柔弱的德性便觉刺眼,恶心地哼了一声,转身出去迎他儿子。
刚踏进正房的李玟便被亲娘拦下。
二姑奶奶抱着儿子手臂,仔细地打量,一脸温柔。
“儿啊,累坏了吧?瞧你跑的,汗都出来了。”她说着,拿出帕子替儿子擦汗。
“我不累,娘,平哥儿怎么样了?!”
二姑奶奶摇头,笑着安慰他:“没事,你媳妇儿就知道大惊小怪。”
李玟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责怪起妻子,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遇事哭哭啼啼。
他未中举之前,纳个妾都要跟他怄气甩脸。中举之后,假惺惺地伏低做小。
李玟想起了他爹,忙问:“我刚在园子里撞见爹跑得慌里慌张,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八成是去旧宅吃了大亏,真是活该找死。二姑奶奶不向儿子道明,胡诌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二少奶奶见夫君还不进来瞧儿子,忍不住对着儿子说:“平哥儿,爹回来了,你快叫爹,平日里,你不是最想爹吗?”
正房门窗紧闭,密不透风,平哥儿身上还盖了一层厚实的被褥,闷得脸颊通红,呼吸急促,意识也模模糊糊。
听到娘的声音,下意识地听她的话喊爹。
二少爷听到儿子细弱的呼唤,忙越过亲娘去看儿子。
儿子走了,二姑奶奶手掌落空,眼里闪过狰狞之色。
屋里伺候的小丫鬟看到了,差点就没能崩住,活生生吓哭,死死地抿紧嘴,低着头。不能哭,会被卖掉。
*
雨后的屋顶墙壁焕然一新,于白像只大猫般蹲在树梢上,借着翠绿枝叶遮掩,悄悄地偷瞄底下正在扯摇钱树的主子。
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隐隐约约都还能瞧见手指留下的红印。
啧啧。
被打了,肯定是被打了!
于白两只手揣着,心疼得咬袖。
主子再生气也不能拿他养的花草出气啊。
院子里的花草可都是他出钱买回来的。
主子一文钱都没出,他买回来,主子还笑话他养不活。怎么可能养不活,北疆他都能养一院子的花花。
啊!
不要摘了,摇钱树快没叶子了!
他主子真是有毛病,惹如霜姑娘生气被撵出来后,也不去哄,就知道拿他的花草出气。
“你个蠢货,以为躲在树上,我就看不见你吗?”李骁捡起花盆里一块鹅卵石砸过去。
于白双手接住鹅卵石,一跃而下,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主子,这盆摇钱树是我买的。”
所以你能不能别摘了。
李骁点头:“嗯,我知道。”
“主子求你不要再摘叶子了,放过这盆可怜的摇钱树吧。”于白颤声乞求道。
李骁扯下一块叶子,放在嘴边吹了下。
于白当场气红眼,想也没想就说:“难怪如霜姑娘会生气赶你出来,主子你这般讨厌,换做是我,我一定……”
李骁给这臭小子头上来了一下,咬牙道:“换做是你就怎样?”
“打死你!”
说完,扭头就跑。
李骁扔下手里的叶子,几步奔上前,逮着于白的后领,右手胳膊肘夹住他的脑袋,夹到腋下,左手再使劲扯他脸。
“臭小子,几天不收拾你,连你也敢上房揭瓦了!”
于白呼痛,龇牙咧嘴却没求饶,“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拿我养的摇钱树撒气?”
“什么摇钱树,骗人的玩意,你养这么久,发过财吗?”李骁故意弹他脑门,“整天不务正业,养花看鱼。"
“我怎么就不能养了?”于白气呼呼地反问。
“你发那么大火干嘛,不就是揪点叶子,它又不是不长了。”
于白简直要被蛮不讲理的主子气晕过去,“那主子你为什么不揪你的宝贝胡子?”
“还敢顶嘴,找打是不是?”李骁亮出手掌在他眼前威胁。
唉,他小人有小量,就不跟主子一般见识。
打不过主子的于白在心里默默地想,等我将来打得过主子了,我再让主子长长见识。
第39章 我才不哄
于白乖巧不顶嘴了,李骁就放开他,扯过他坐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李骁脸上表情复杂又幽深,眉头紧皱,沉思好一会儿,想开口跟于白说一说如霜究竟有多可恶,又觉得被个女人赶出房门挺丢人的。
纠结,烦躁。
想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冷脸不理他了。
李骁习惯了如霜热情主动,没想到她也会对他冷若冰霜拒人三尺之外。
于白看不下去了,提议他:“主子,你别垮着一张脸了,你现在去跟如霜姑娘道个歉,说不定她就原谅你了。”
李骁抬掌愤怒地拍桌:“我道什么歉,我既没打她,也没骂她。反倒是她跟脑子有病一样。”突然就扇他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