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还未出门去驱赶居心不良的姑父,她还有说有笑……故意勾引他。
等他把人赶回来,一进屋猝不及防先挨了一耳光,然后她跟疯了似的拿东西砸他。
李骁被逼着走出门外,她看也不看,直接关上房门。
那分明是他的卧房,怎么她倒变成了主子,把他给撵了出来。
李骁想想就气:“他们说的没错,女人就是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不能宠,越宠越有种,一哭二闹,矫情作妖耍性子……”
见主子将如霜数落得一无是处,于白忍不住就打断他,小声嗫嚅。
“牛叔跟我说的是将来娶媳妇,要对媳妇好,听媳妇的话,不能惹媳妇生气。”
李骁拍了下于白的后脑勺:“你都没满二十,娶媳妇?想屁吃呢!”
于白:“……”
“臭小子,千万别想着娶媳妇,女人不好惹的。”李骁有苦难言,作为过来人,他一定劝自己的下属引以为戒。
“……主子,你要不要去哄哄如霜姑娘吧。”于白真诚地建议,“如霜姑娘可好了,齐大娘那么欺负她,她都不生气。你哄哄她,她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如霜姑娘在厨房被齐大娘欺负得可惨了,张口闭口就嫌弃她,往她脸上抹锅灰,给主子做的点心也被倒掉了。
于白瞧见,跑回来想让主子做主,主子却说是她活该。
主子现在才是活该!
让他不学好,就知道惹如霜姑娘生气!
“哼!哄什么哄!她要作,让她作,作个够,看谁理她。”
李骁起身,气汹汹地直奔书房。
他才不哄!
她气生完就好了,就会来招惹他的……
于白眼睁睁望着主子走进书房,关上门。他摇了摇头,不关他的事,喂鱼去喽。
*
小美人没机会弄上手,二姑老爷叹气连连,想拿家里值钱的物件去当掉,门房的人却不放他出去。
囊中羞涩,养的外室们见到他就哭啼要钱,没钱连手都别想碰一下。
二姑老爷愁啊,想到儿子回来了,他忙去找儿子诉苦。
“娘的确是过分了。”李玟见亲爹可怜,掏出荷包给他,“爹,我这里有二两银子,你先拿去用着。晚间用饭,我再与娘说一说。”
娘也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出门在外,竟然没有银钱在身,说出去岂不成了笑柄。
等到一家人吃晚饭,李玟忍不住说起母亲:“娘,你怎么能克扣爹的零用,这要是传出去,我李家岂不是让人笑话吗?”
“儿啊,你却不知,你爹见天的与人出去吃酒耍乐,前些日子揣了银钱首饰,林林总总加起来六七百两去南州玩。家里便是开银库,也经不起你爹这般折腾啊!”二姑奶奶自是不甘示弱,在儿子面前道出委屈。
“眼看春闺将至,娘自是替你攒点钱去京城花用,听说京城物价高,想租点好的宅子都要百多两起价。”
如今已是五月下旬,李玟准备在十一月起程进京,走水路坐船,也要大半个月,到京城还要打点,处处都是需要银钱。
李玟心里也清楚亲爹已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只是做儿子又不忍他没钱花用,还是等高中当官后,再行贴补。
“爹,家里饭食都挺好的,你先忍半年,等儿去了京城参加春闺,高中后自是将爹娘一起接入京去享福。”
可惜他父母闻言都不见有欢颜,二姑奶奶知道儿子不事生产,刚当官光打点就要费不少钱。
比如他中举人,家里花出去两千雪花银,报了贵人名后,才榜上有名。
二姑老爷想的是半年没钱用,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他。
他当即就不满,嚷嚷出来:“什么没钱!你娘就是不想把钱给我们父子俩,儿子啊,你是不知道,你娘对她那侄儿多好,花了整整五百两银子给他买了个瘦马!”
五百两?!
瘦马?
李玟震惊得睁大眼睛,想不通是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要五百两,他新纳的两个姨娘,加起来都才花了八十两。
“娘,爹说的可真?”
二姑奶奶简直恨死丈夫了,见儿子疑惑,眼带怨气,慌忙解释:“儿啊,你也知道你大表哥他克妻,你祖母担心你大哥会孤独终老,便想买个人给他传宗接代。不知道听哪个婆子撺掇,就买了个瘦马回来。”
“呸!”二姑老爷啐了一口,“这李家将来都是我儿子的,传宗接代也该由我儿子来,老太太人老智昏,哪里来的银钱,分明就是你把我们父子俩当成外人。想把家产都留给侄儿!”
二姑奶奶恨得快将牙都咬碎了。
“我怎么就偏心呢!你这个老东西,日日不着家,家里但凡有点值钱的,你都想拿出去送给你那些莺莺燕燕。”
“家里的铺子,银钱,帐册全都握在你手中,你让我做些什么?李氏,你这老虔婆,你若是将铺子交与我管,我能不着家吗?别人娇妻美妾在怀,我碰个丫鬟你都要说三道四!七出之条,你全犯了!若不是顾念儿子,我早把你给休下堂了!”
夫妻当着儿子面开始对骂。
李玟没听父母的争吵,他满脑子里都想着五百两买回来的瘦马,书上说瘦马都是从小教养起来的,歌舞、琴棋书画都要学。
她是不是杨柳细腰,三寸金莲,樱桃小嘴……
第40章 值五百两的瘦马
直到回到陶然院李玟都还想着,模样娇俏的三姨娘有孕在身,妻子照顾平哥儿,柔弱的二姨娘偏偏来了月事。
大姨娘太令人倒胃口了,妻子故意作怪,抬这等粗使丫头做妾。明明那什么梅的就挺好的,偏不给他。
李玟没处去,只好带书童回书房将就。
愚昧无知野蛮粗俗的大表哥哪里会懂得怜香惜玉,娘竟然买个瘦马给他,真真是暴殄天物!
李玟满腔都是郁闷之气,堵得难受。
他娘给他挑的姨娘,只能读些女则女德佛经,别提什么吟诗作对,连弹琴唱曲都不会,模样小家碧玉,就胜在干净。
天香楼的姑娘好看又有风情,就是一双玉臂千人枕。
李玟好不容易从老鸨子手里找到个清白的,花了五十两包下来,因在书院,不常去,姑娘被徐进宝要走了。
瘦马,瘦马……
李玟做梦都想着瘦马,他太想看看五百两长的瘦马是何模样。
是沉鱼落雁之美,还是闭月羞花之貌呢?
清早天未亮就惊醒过来,李玟遐想了一晚上,内心苦闷含怨,食过早饭没多久,妻子的丫鬟又来说,平哥儿不太好,让他去看看。
这妻子真是惯会这些小妇人伎俩。
李玟哪能上当,他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去旧宅。
他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瘦马能值五百两雪花银!
因不常去旧宅,书童领路,见通向旧宅与二府的大门紧闭,敲了也无人应答,主仆俩改道从旧宅大门进去。
开门迎客的是于白,他见是二少爷,很是诧异。
因为二府的人从来没有主动来过旧宅。
“大表哥在何处?”
上次放了顾卿识进后院,被主子臭骂一顿,于白学乖了,迎着二少爷进了正厅。
“二少爷,你请坐,稍等,我去请主子。”
“不用,我自去寻。”
李玟哪能在前院傻等,旧宅的路,他还算熟悉。新府建成,全家搬过去后,这里不知何时起总是传有闹鬼,娘勒令他少往这边跑。
“二少爷,你不能乱闯的。”
“放肆!”李玟声音严厉地责骂他:“这里也是我李府的地盘,何为乱闯?我回自己家能叫乱闯吗!”
李玟推开于白,让书童小厮拦住他,急步穿过前院。
刚踏上庭院回廊,便瞧见那倚在栏杆的女子手持一把花鸟团扇,神情慵懒地望着廊下小池里的游鱼。
李玟便瞠目结舌,心神震撼,真人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
她似是发现他了,微微偏头,往后一瞥,眼波流转,魅而不妖。
那惊鸿一瞥实在勾心摄魂。
妩媚入骨,惊为天人。
李玟见他她嘴角勾起了绵绵笑意,神情激动到胸膛里的心都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可惜一道健壮挺拔的身躯骤然出现挡在女子身前,挡得严严实实。
李玟心里徒生一阵失落和忧怨,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为何他娘不给他做妾室,偏要便宜这个粗俗愚蠢的大表哥。
“无事不登三宝殿,表弟你不在书院读书,怎么突然到这里来晃悠?”李骁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倚在栏杆上的如霜回去。
如霜哪可能会听他的话,昨晚硬是霸占他的寝房,没给他开门。
嘴里的咬伤,喝凉水都疼得抽气,敷了清凉的药才止住细细密密的疼意。
她现在看李骁真是哪都不顺眼。
连亲个嘴都这般疼,破个戒岂不是要没半条命……
如霜越想越怕,团扇捂住嘴,挪开视线,她可真想一刀砍了李骁的脖子。
一了百了。
“这里难道不是我李家的宅子吗?我为何不能过来,反而是大表哥你在家多久了,也不出去找点事做,整日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李玟愤怒难平。
粗俗表哥如此无礼,他吃喝所用全是他娘赚的钱,竟然还敢质问他。
“表弟读书读傻了吧,尊卑有序的道理都忘了不成?”李骁冷眼讥屑:“何时轮得到你来指责我!”
“你……”
李玟不擅与人争吵,但是美人在侧,他也不想失了颜面。
“大表哥,我是怕你成窝囊废,你现在这般不上进,好吃懒做,将来分家,你钱银花光,我可不会接济于你。”
“用不着你接济,各扫门前雪。”
李玟面露怜惜:“我倒不是可怜你,我是可怜这位姑娘,跟你着吃苦受罪。”
李骁像看傻子般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表弟,他才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的典型废物。
这满脸的急不可耐,谁看不出他那点肮脏的心思,跟他爹一个模子出来的色迷心窍。
“什么可怜?表弟,伦理纲常,用不着我提醒你吧。我虽然书读的少,但也没听说过哪本书上说表弟要怜惜表哥屋里的妻妾,劝表哥上进的。倘若让外人知道,告到知府那里,怕是你功名都要被革。”
李骁的一番威胁让李玟如遭棒喝,他当即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口出狂言。
但这样的美人,翻遍整个临江城都难找出第二个,李玟怎能甘心。
“表哥,我娘也是昏了头,家里银钱短缺,连我爹的零花用钱都扣下,却肯花五百两……”
李骁笑着打断他的话:“姑姑对我一片心意,我自是感激不尽。”
“你!”
李玟气得胸口发闷,但还是摁下怒气,苦劝他:“表哥,你既知我娘用心良苦,便应该懂事些。从小到大,大家都说你是孤煞星转世,你克父克母克妻,将来无子送终。你若听我好言相劝,我自会想办法过继一个庶子给你。”
“噗――”
如霜笑出了声,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李骁只有喜当爹的命啊,连他表弟都在想办法给他戴顶绿帽子。
李玟听到美人的笑声,如听天籁圣音,只觉心旷神怡。
李骁黑了脸,语气阴沉可怕:“李玟你最好趁早打消过继的念头,我若早听见你这些话,我便对你不客气。别说你还只是我表弟,就是我亲弟,我都能废了你!”
他一身磅礴惊人的气势,宛如凶神恶煞,李玟顿生畏惧,两腿轻颤,不敢造次。
“滚!以后少来我这边晃悠,我若是看到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了,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41章 谁说他不会
清秀瘦弱的书童和两个小厮已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叫着二少爷离开。
大少爷真不是好惹的,他这一身魁梧的体格,一拳打过来,半条命都要去了。
“李骁你这个白眼狼!你别以为我会怕你,我现在就去禀报祖母,让祖母做主,我李家从没薄待过你,你竟想杀了我,岂有此理!手足相残!大逆不道!你必遭天遣!”
李玟摞下狠话后,一甩袖,气汹汹地走了,显然是不肯罢休。
李骁眼神微暗,环视周遭,只觉可笑。
父亲惨死,母亲走后,祖母日夜打骂哭嚎,学堂同窗恶意欺负他,他打赢了那些人,姑姑反而不让他去上学了。
说他是废物,读不了书,只会打架。请了个酸腐的老童生上门来教他,老童生是坏胚,满嘴之乎者也,天天喝酒看脏话本,对他动辄打骂。
李骁书读不下去,出门人人厌,临江呆不下去了。
他十三岁什么都没拿,离家走了,被人骗过卖过,在北疆混出头,就想一辈子留在这里。
没想到军中监守马太监几番找茬,他受人诬陷,革职遣返。
回首半生,只觉可笑,李骁倒不觉伤心。
反正他这一生本来就是笑话。
如霜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对他眼底的悲苦视而不见,团扇挡住脸,悄悄望池子底下的游鱼取乐。
千万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心疼自己都还来不及了。
李骁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遭遇诸多不公,他经历的事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打击得一蹶不振厌世愤俗。
他不会,他的剑永远会指着觊觎大轩的异族。
北疆军就是大轩的第一道城墙,他的上司、同僚、下属,或为财为名,有汲汲钻营之辈,也有胆小怕事懦夫,自然也不会缺他这种一腔热血为国为民的普通人。
也许他们死时,在战场上连尸首都找不全,更有可能抚恤名单上都找不到名字。
但他是为信念而死。
问心无愧。
李骁意志坚定,迂腐表弟的话没伤他分毫,让他心烦意乱的是眼前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不,她根本不弱,他就没见过哪个姑娘比她心眼多。
娇气爱闹,蛮横无礼。
最可气的是她不讲理!
跟她谈点大道理的话,她就会扯犊子作妖,说一堆歪理狡辩。
李骁一向不讲理,专给别人气受的。现在碰到一个比他还不讲理的,气得无可奈何。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怄气?”
李骁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还在生气,今早连句话都不肯和他说,没收了她的琵琶,出门就坐在这里看鱼。
看了一个时辰,还不嫌腻。
瞧瞧,问她,她就装哑巴不说话,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听都不听。
“你快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李骁说到最后,已经是哄人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