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厉顺从她停了下来。
桥上风很大,吹的云绽的头发肆意飞起,有几缕抚过他的肩头,带来阵阵香味。
江厉伸手扯开她系好的蝴蝶结,发带散开,云绽一头乌黑微卷的头发抽丝般散开,在风中飞舞。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他。
不等云绽发难,江厉将发带反手缠在掌心里:“看老子做什么?我照顾这蠢狗,总得收点好处吧!”
他扬起手里的青色发带,有恃无恐:“我的了。”
云绽拧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事实上,她和他认识才不到两个月,他就又是要请她吃饭又是要送她回家的,刚才还说要做她粉丝,还抢她的发带。云绽不明白。
江厉身子一僵,复述一遍:“对你好?”
云绽:“……不是吗?”
“嗯。”江厉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偏头望向南江:“那就是对你好吧。”
“……”
从来没听过有人把‘对你好’三个字说得那么勉强。
就好像是‘你觉得对你好那就对你好吧,反正我也懒得解释’的样子。
云绽默了默,从他手心里把发带抽了出来。
但是破天荒地,她没有收回,而是仔细地将发带绑在他的手腕上,系成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抬头冲他微笑:“送给你,我的第二个粉丝。”
江厉喉结滚动,暮光打在她脸颊上,她的睫毛像鸦羽一般,眼神清澈,惹人怜爱。
清纯得让他想冒犯。
但是,她说的是――第二个。
第二个粉丝。
江厉唇角的笑意淡了淡,心情分外烦躁。
操――
一天天犯个什么贱。
-
回到家,云绽把赢来的奖品和爸爸妈妈的照片放在一起。
她捧着方云亚的照片,红了眼眶,喃喃道:“爸爸妈妈……我想你们。”
方云华逛了一天的街,买了不少衣服。
现在正一件一件试给周知看。
周知坐在沙发上看书,只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点评两句。但凡是夸奖过的裙子,方云华都会乐滋滋地把衣服做个标记。
看周知今天心情好,她凑到他身边,娇滴滴地撒娇:“老公,过段时间就是云云生日了,咱们今年给她庆祝一下好不好。”
周知漫不经心地给书翻页:“你想怎么庆祝?”
方云华说出自己的计划:“城郊不是有个红园吗?听说风景挺好的,咱们宴请一些亲戚,在那里给云云庆祝,怎么样?”
“才十七岁不用这么隆重。”周知皱眉:“在家里简单吃点就行了。”
“可――”
他从来不愿意把自己和云绽堂而皇之地带到周家人面前。
方云华还想再说,周知已经合了书,把她搂进怀里:“云华,我最近在忙新项目,没精力给云绽张罗。明年吧,明年十八岁,好好给她过一次。”
年年都是这么说的。
自从云绽搬进周家,还没正经过过一次生日。
周陶和周沛每年都大办特办,热热闹闹的像过年。
方云华满脸的不高兴,叫张嫂帮忙把衣服收上楼。
周知知道她不满意,但没说什么,更没将她的情绪放在心上,自顾自坐在厅里看书。
-
凌晨三点,江厉靠在床边,梦里梦外分不清楚,从半夜醒了之后他就辗转难眠。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逐渐入眠,又恍惚觉得自己还是清醒的。
梦里的画面不断重放,一些细节被他翻来覆去地回忆。
江家无止尽的谩骂和侮辱,保姆的欺负,宋庭雪的陷害。
明明这些事已经过去许多年,每每想起来,身体还是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即便是醒过来好一阵子,依旧觉得四肢疲惫无力。
躺了一会儿,江厉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出来后想看看云绽动态,才想起自己压根没她联系方式。
江厉给盛鸿涛打了个电话,三两句话就要到了她的Q。
中秋睡在沙发下,江厉用自己的毛衣给它搭了个临时狗窝。
怕它冷着,他弯腰捡起沙发上的毯子,扔在它身上。
回来路上他就发现了,这狗似乎有病,估计就是因为生病,所以才被遗弃。它可是他接近云绽的工具狗,说什么也不能让它死了。
“傻狗,你可得好好活着。”
第13章 十三章十一月的天气,整日都是暗沉沉的,纵然阳光灿烂,可是落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冷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冷。
清晨,云绽刚到教室不久,就听见夏丛兴冲冲地和同学讨论:“你们看那个比赛了吗?“
有人问她:“你说的是中心广场那个直播?”
夏丛激动地点头:“嗯嗯!那个云朵真牛!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听说是个学生?”
“怎么可能,我听说是个主播!”
“你们都错了,我有朋友就是舞蹈比赛的工作人员,说她是主办方的女儿,这个比赛办来就是为了捧她出道的。”
云绽诧异地看着她们,不赞同地插了句:“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夏冲贴过来,问她:“怎么?绽绽你有内部消息?”
她赶紧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课本,摇头:“我没有。”
一连数天,‘云朵’的名字在网上掀起一股新浪潮。
‘只要你也粉云朵,我们就是好姐妹’这种言论席卷全网。
模仿她遇到的博主更是层出不穷,可惜的是,没一个人能模仿出她的半分精髓。
‘寻找云朵计划’应运而生,不少人在网上呼吁,云朵快快出来。
但云朵始终没再出现。
热度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消散。
-
十一月底,天气转寒。
学生上体育课不如之前积极了,上课铃响了两三分钟,高二《11》班的人才排好队伍。
平时活蹦乱跳的现在一个两个都把手缩紧袖子里,各个抖得像鹌鹑。
一阵凛冽的风吹过来,队列里保准响起一阵斯哈斯哈的声音。
体育老师看着他们,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
他说:“你们这些孩子,平时吃好的用好的,就是不注意锻炼。现在生活好了,但是你们的身体素质比起我们那会儿真是差远了。”
他看着学生们,表情很严肃:“一会儿跟着我跑操,跑完来这边做任务。男生三十个俯卧撑,女生五十个仰卧起坐,可得好好练练你们的身板儿。”
学生堆顿时响起一阵哀嚎。
“老师,好冷啊,你就放我们自由活动吧!”
“老师,好冷啊。”
“跑起来就不冷了。”体育老师板着脸继续道:“做完任务才许自由活动。”
说完,他吹着口哨往跑道上跑,边跑边向他们招手。
体育委员紧随其后,班长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大家勉强维持队形,追在老师后面。
江厉到楼道抽烟的时候刚好看到这场面。
云绽的位置在队伍末尾,夏丛捂着小腹一脸要死要活的。云绽扶着她,咬着牙追上前排的同学。
盛鸿涛从小体能就不错,一千五百米这种运动量根本难不倒他。
这个时候他在操场上跑得正欢。
前排男生卖力地炫耀自己体能,压根没注意到后排的女生各个累得苦不堪言,上气不接下气。
夏丛丧着个脸:“我的天,绽绽,还有一圈!”
云绽也有些愁,她自己跑倒是没事,但就怕夏丛坚持不了。她安慰道:“没事,虫虫你要是坚持不住,咱们就走一会儿。”
她‘嗯嗯’两声,咬牙死撑。
跑完的时候,队伍一大半的人都唉声叹气。
云绽和夏丛流了不少汗,脸上布满了红晕。
“班长盯着做俯卧撑。”体育老师吩咐:“做完了才许自由活动。”
说完,他迈着稳健的步子朝教学楼去了。
夏丛长舒口气:“绽绽,没想到你体能比我还好,要不是你死命拽着我,我肯定跑不过来。”
最后半圈,她觉得自己的腿像是装了铅一样,连打弯都打不了了。
云绽好笑地摇摇头。
她们俩关系好,仰卧起坐的时候自然地成了一组。
云绽这边刚躺下,夏丛还没来得及蹲下帮她按腿,就见江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操场那边走了过来,径自蹲在云绽面前,取代了夏丛的位置。
他刚抽完烟下来,风吹动他的头发,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烟味。
云绽惊讶地看着他,原本躺下的动作顿住,坐起来抱住膝盖:“你干什么?”
江厉唇角微勾,少年墨发张扬,笑起来痞气冲天。
他问她:“我给你按不行?”
夏丛尴尬地立在一边,好几次想找回自己的位置,都被江厉一个眼神给吓了回来。
他眼角眉梢都是野性,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凶巴巴的,让人心里直发怵。
其它组已经开始了,班长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插曲,拿着记录时间的本子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问。
夏丛看看云绽,又看看江厉。
云绽推了推江厉,轻声道:“我不用你帮忙,你走吧。”
要是被别人看见江厉帮她压腿,她就算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班长拧着眉,也迎合了声:“你不是我们班的,赶紧离开,不要影响我们上课。”
江厉看着低一级的班长,嗤道:“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云绽抗拒地看着他,江厉却笑了。
伸手就握住她的脚腕,用力一拉,云绽原本曲起的腿立刻伸展开来。
“你――”班长没遇到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想回头去找老师。
盛鸿涛赶忙急匆匆凑过来解围。
“别别别,夏丛,你去帮我队友按吧,我和你换个位置。”
他拉着班长,求情:“哥们儿,别找老师,大家几下做完任务自由活动。老师一来,不知道得耽搁多久了。”
盛鸿涛虽然是帮江厉说话,但说的也是实情。
事实上,对其它同学而言,江厉帮谁按根本不重要。
他们现在就想尽快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早点离开这个冻死人的鬼操场。
不过也有些女同学,一脸八卦地看着云绽和江厉。心想这两个人好像挺不简单。
江厉是学校‘名人’,出了名的混混。谁不知道他抽烟打架混不吝,天天把老师气得跳脚,但他同样也是学校里最耀眼的那个,对,是耀眼。
只要江厉一出现,学校其它人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班长拿江厉没辙,也不想把事情挑大,为难的看了云绽一眼,最终还是松口:“那行吧。”
夏丛担心地看着云绽,犹豫:“绽绽,我去和向华强一组,你……没问题吧?”
云绽点头,安慰她:“没事,你去吧。”
反正怎么着江厉都不可能放过自己,何必连累夏丛。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盛鸿涛这才席地坐了下来。
拽着地上的草坪,一下接一下拔得起劲,“三哥,从来也没见你来给我按腿。”
江厉手掌微微用劲,捏得云绽脚腕生疼。同时偏头去看盛鸿涛,坏笑:“你能和她比?心里有点数。”
两人就这么坐着,江厉随便一只手就压得云绽的脚抬不起来。
他们旁若无人地开她的玩笑,云绽又羞又气。
起身的时候,清风轻轻拂过她的额发,小脸透着桃粉。
云绽做得很慢,江厉也不着急。
她做一个,江厉就悠悠地报一个数。
从一报到十一,还有三十九个。
仰卧起坐这种运动,做得快的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而且神清气爽。
做得慢的,张牙舞爪地挥半天手也愣是挣扎不起来。
奋斗半天,归来战绩仍然是零。
夏丛和别人一组,很快就做完了,本来跑步就用了她大半的精力,现下更是喘着粗气,一副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模样。
盛鸿涛的同学也做完了,招呼他去打球。
很快,四周就剩了不到四组人。
江厉还在慢腾腾地报数:“十七,十八,十――九。”
云绽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已经开始咬牙硬挺。不是她做不了,实在是她的脚踝被他攥得生疼,他紧紧扣住,肌肤相贴的地方炙热滚烫。
她只能死死地将腿打直,不借助一点双腿的力道。
混蛋。为什么总欺负她。
江厉低着头看她,她皮肤白皙,微微泛着粉色。用力的时候,脖颈处隐隐还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她也很娇弱,脚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捏住,浑身软得像没骨头似的,任人搓圆捏扁。
加上白色校服单薄,一起一卧的动作间胸前轮廓越发明显,还有她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鬼使神差的,他微微松开握着她脚踝的手。在云绽想趁机抽脚的时候,又猛地收紧。
疼――
云绽忍不住低哼了声,伴着抽气,浅浅的,他差点没有听见。
明明天气不热,她脸上的汗却流个不停。
江厉喉结滚动,知道她受不住了,慢腾腾地松开手。看着云绽又完成了个,他语调高扬:“三十一。”
“?”云绽古怪地看着他。
明明刚才数的就是十九。
十九过了三十一,谁教他的数学?
她又做了个,然后听见江厉:“三十四。”
“……”饶是她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发现他是在故意放水了。
云绽正想说不需要的,然后就看见江厉低下头,哄她:“做完带你去看中秋。”像是在对前一秒刻意为难她的补偿,他的态度说不出的好。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云绽摇摇头,态度冷下来:“不了,那是你的狗,你照顾好就行。”
“行啊。”江厉笑了:“那也不用花钱给它治病了,直接扔南江里淹死,一了百了。”
“你――”论不要脸这点,他把她压制得死死的。
听出中秋生病,云绽即便是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想去瞅瞅。
理智告诉她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但是情感又由不得她真让江厉把它给扔了。
江厉满意地看着云绽纠结的表情。
有他帮忙,云绽很快就做满了五十个仰卧起坐。
她爬起来叫班长,班长看了江厉一眼,然后低下头看计时器:“用时有点长啊,下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