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胆小的,经此一吓,噗通一声就给云绽跪了:“云小姐,求您帮我们说句话吧,我们真知道错了。”
这两人谁更尊贵,一目了然。
更何况,江厉可是连他爹都不敢招惹的狼崽子。
即便他们是张玮伽的人,却也不敢轻易开罪江厉,如果知道江厉就在这附近,就算借他们十万个胆子,也不可能来找他的晦气啊。
江厉没说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她不吭声,那人想上手去扯――
江厉沉着脸:“你们来找谁关我什么事?你以为我是在给她出头?”
几个人哪里还敢耽搁,摸爬着从地上起来,寻了个方向就逃了。
毕竟江厉当年可是提着刀去民政局搅和了他爸和他后妈扯证的人,任江海帆再爱宋庭雪,到头来还是只有养在外面,连老宅带不回去。
江家老爷子也护着这孙子,出什么事都有老爷子顶着,在嘉平,这江少便更无人招惹。
他去淮序前,嘉平可不少人被他暴揍过。
他瞥了云绽一眼,笑了,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们不熟。”
他语调狠厉,丝毫不像冲动下放出的狠话。
这下几人完全摸不到头了,江厉这般,不是给云绽出头,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
好不容易送去淮序,好不容易消停几年,他妈的这怎么又回来了!
不想被云绽瞧出什么,江厉冷声:“怎么哪里都能看见你。”
话里话外都是嫌恶。
她摸了摸发软的膝盖,直起身,两人对视。
无论他态度怎么恶劣,到底是救她一命。云绽先开口说话:“多谢。”
江厉冷笑:“我说了,碰巧而已,谁他妈想给你解围。”
云绽点头,既然是偶遇,她从善如流:“那不打扰江少了,再见。”云绽显然心有余悸,走路的时候腿还在发软,走两步就没忍住扶着柱子停下来。
和昨夜一样,他冷着脸,所有的情绪全都压抑到心底,让人窥不见分毫。
一连串的事故让她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幸好江厉即使出现,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而且,刚才岂是他们五个被吓一跳,就连云绽都一度以为江厉真会不顾一切地撞上去。
她一度喊了他好几声,他置若未闻。
一连几天,江厉没再出现。
舞蹈教室是现成的,只需要定制一些器具,很快就可以入内练习。
这些事都是安东和云绽一手操办,没让沈砚行知道,更没让他出面的意思。
沈砚行对她的心思云绽再清楚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让自己欠沈砚行人情的。
当初他愿意送自己出国,帮她了解周家的事,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贴完最后一面镜子,再安装好结实又自带报警系统的防盗门窗后,飞天工作室终于再次开工。
林舟舟负责通知其它成员,云绽继续恢复正常的舞蹈训练。
江厉喉头窒了瞬,回怼:“我一个被江家撵出来的不肖子,担不起小皇后一声江少。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自个儿的时候可要当心了。”
媒体的一句戏称,被他这么叫出来。云绽睫毛微颤,没回头,“不劳江少费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定主意不让对方好过。
―
舞蹈室的窗户微微开着,灿烂阳光透过素白色纱帘落在穿着舞裙的少女身上。
少女身量纤纤,肌肤雪白。
好似不是被光照着,倒像是她自己在发光。
轻轻一跃,便自在地跳进阳光里。
她闭着眼睛试图放空大脑,良久。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云绽拿起来点开。
――是夏丛发来的消息。
夏丛正读大四,放弃了考研计划,现在刚进入一家外企实习。
她工作后几乎天天给云绽吐槽,骂天骂地骂老板,怨气多得可以养活十个邪剑仙。
夏丛休假,问她有没有时间,她过来找她。
云绽自然是一万个欢喜,立刻翻了翻行程表和她确定时间。
她本就勤奋,压根不用安东多操心,每天准时起床,到点就去舞蹈教室。练什么动作,多长时间,心里很有分寸。
安东只需要帮她应付除舞蹈之外的一切社交就可以了。
但今天却很反常,练习的时候不甚专心,几次跌倒摔得膝盖淤青。
没跳多久,便自顾自停下,抱着保温杯坐在教室一角。
夏丛那边很快又问她:“小皇后方不方便出来聚聚?咱们高中好多同学都来了嘉平,听见你得奖,大伙儿都想见见。”
无论是考大学还是找工作,嘉平都是人们心目中的首选城市。
也难怪夏丛会说一大半的同学都在嘉平。
云绽先是骂了她一顿,让她不许拿小皇后这个称呼调侃,然后才回答:【可以呀,你们定好时间,我都行。】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个愤怒表情包,恐吓:【不许在别人面前瞎说!】
媒体发新闻惯会取博人眼球的新闻标题,什么小皇后,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嘉平经济发展一向迅猛,是淮序远追不上的那种繁华。
一座富贵奢靡到一定程度的城市,会源源不断地吸引外地人才汇聚而来。
夏丛也不过一句玩笑,收到她恼羞成怒的表情包后立马举手投降:【知道了知道了!】
可她更气自己。
气自己明明最恨利用,最恨谎言和欺骗,却屡屡言听计从?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已然找到另一片天地。
过去的一切都让它通通过去。
练习室门口传来一阵嬉皮笑脸的声音,一下把云绽拉回现实。
两人长时间不在一处,但一聊天就停不下来,扯东扯西,说了好一会儿才结束。
云绽把手机摁灭,抱着膝盖。
回头去想,发现自己当初其实挺可笑。
和江厉说分手的时候她其实是在气头上,她气他从一开始居心叵测,气他不坦诚。
气他让她好不容易有了反抗周知的勇气,到头来却是连他也在戏弄自己。
她起身开门去看。
以前她也这样,所以每次方云亚去上课或者参加舞蹈比赛,她都非要跟着去,纠缠的次数多了,以至于方云亚去哪儿都不得不带着她这个小拖油瓶。
不过林舟舟说得不完全,另外几个人脸红心跳地补充:“我们刚才笑,也不全是因为那个小女生。”
林舟舟和另几个工作室的同事一起进来,看见她的时候笑着说:“绽绽,门外有个好可爱的小女孩,吵着闹着要进来跟我们学跳舞。”
云绽啊了一声,去一旁接水,喝了一口才问:“就她一个人?”
林舟舟脱下外套摇头:“和她妈妈一起,大人估计知道我们不收学生,要拉她离开。”
“嗯,”她接着说了句:“小姑娘死活不肯,估计现在还在门口哭呢。”
她们的工作室大门安装的指纹锁,入口也并没有前台接待。
大人无奈,几次直起身四处张望。
云绽开门,先是友善地朝大人笑了笑,然后才蹲下看着小女孩,柔声问:“小妹妹,你想学跳舞呀?”
小姑娘哭了有段时间,现在满脸挂着泪珠,嘴巴不受控地向下撇,说话也带着颤音,哭唧唧地说了声是。
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们几人对视,各个激动得不行,压低声音犯花痴:“楼下有个好帅的大帅哥,就在楼梯口。”
像是没找到吸烟室,拿着个打火机卡擦卡擦地擦火花。
那身材,那长相,绝了!
云绽对传闻中的大帅哥不感兴趣,她更好奇那个吵着闹着要学跳舞的小姑娘,随手把保温杯放下,她说:“我去看看。”
门口果然有个小姑娘,她妈妈弓着腰试图和她讲道理,但小姑娘不听,哭着闹着要进舞蹈室。
云绽笑了,帮两人把门打开,冲她道:“小妹妹,舞蹈是讲究循序渐进的,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课程,你如果想学跳舞,可以让妈妈给你报适合你的儿童班,姐姐们现在跳的舞你暂时还不能跳。知道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声音奶奶地问:“是因为我还太小,所以不能跳吗?”
云绽点头,拉了拉她的手:“也可以这么说,小妹妹,你现在呢,先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将来成大人了,就可以进这里和姐姐一起跳舞了,可以吗?”
小姑娘很好哄,听她说将来可以进去,脸上立刻阴转晴,雀跃道:“好耶!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和姐姐一起跳舞!”
家长松了口气,拉着小姑娘的手要离开。
云绽叫住她:“带小妹妹进去休息一下吧,闹了这么久,都累了吧。”
她惦记着小姑娘扯嗓子哭半天,肯定不舒服,说:“里面有热水,给她擦擦脸或者润润喉都行。”
大人犹豫了下,朝云绽身后开着的大门望了一眼,说了声谢谢,牵着小花猫进去洗脸,正好小姑娘对里面喜欢得很,也可以参观参观。
哄好小女孩,云绽心情大好。
看外面天色,太阳已经落山,现在应该七八点了。
正打算回工作室,云绽忽而想起什么,下楼去药店,一通寻找,在药架上拿了盒止疼片。
结账的时候瞧见门口一抹黑色衣角。
店员算好价格,云绽愣了下,片刻才应了声好。
江厉偏头看过来,瞧见她在店里,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也推开门,进来,指腹在药架上一盒盒上扶过。
店员好心帮忙,问他要什么药。
江厉声音平静:“解酒的。”
看他的表情,好像确实带了点酒醉后的微醺。
店员从柜台出来,去最右边的位置给他拿药,拿了过来看见云绽还在,提醒声:“小姐,你的好了。”
云绽这才回神,拎起口袋往外走。
江厉瞥了塑料袋一眼,表情没有变化,看着店员补充:“有烟吗?”
有些药店确实会零售香烟。
店员点头,问他要哪种。
江厉报了个女士香烟的名字,顺手拿上一盒润喉糖,一起结账。
云绽从他身后离开,江厉付完钱也跟着推门出去。
两个人在药店门口一左一右,分道而行,两人极有默契得伪装陌生人。
江厉买完东西回到酒吧,袋子里的东西被何赛薇接住,她挨个拿了出来,笑嘻嘻的:“唷,厉哥买了这么多东西呀?”
女士烟是给她买的,她自顾自拿走,看着袋子里剩下的东西打趣:“厉哥还给你们买了醒酒药,贴心吧。”
一起玩的几个人立马附和:“贴心贴心。”
喝了几个小时,在场的几个人都喝得面红耳赤,好几个浑身软得像滩烂泥。
何赛薇看着江厉:“厉哥,下次大冒险可没这么简单了。”
玩了一下午游戏,好不容易才赢他一回。
江厉睨她一眼,坐回自己位置,淡定回了声:“随便。”
何赛薇说:“让你给我表白也随便啊?”
江厉深深看了她一眼,挑眉:“看你本事。”
何赛薇乐了,招呼着其它人做见证,说完又喝了杯酒。
江厉掏出手机,背靠着沙发和宋榆归聊天。
手机震动,他低头瞥了眼最新消息。
前面宋榆归问他晚上要不要来接,江厉说:【我刚才看见云绽了。】
宋榆归秒回――【您是真贱呐!】
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到那位脸上的怒其不争。
被人骂了,江厉面不改色。退出微信,搜索元胡止疼片,细读功效。
第47章 四七章他没回复,宋榆归的消息追着发过来。【白月光回来了,某人不是该高兴?】
张玮伽的事他略知一二,调侃道:【真放不下啊,别人可以那样搞她,你不是也能逼她就范?给老爷子说一声,不出三天,云绽准能哭哭啼啼上门求你。】
江厉不想和他瞎扯,摁灭手机。
何赛薇和大伙儿说得兴起,啤酒一杯接一杯,轮到她说真心话时,有人问她和初恋是怎么回事。
她晃了晃杯里橙黄的液体,眼神悠远:“我的初恋算暗恋吧,他是年级最耀眼的那个,身边常围着一堆人,我挤不进去,永远只能远远儿地看着他。”
“哎呦。”大力起哄:“看不出来咱们赛车女神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后来呢。”
“后来我和他考到了一个城市,上了同一所大学,还成了很好的朋友。”何赛薇笑得风情,眼波潋滟,往江厉一望,问他:“老大,你呢?”
江厉坐正,颔首:“什么?”
何赛薇重复问:“你和你初恋怎么样了?”
江厉?初恋?
周围笑声一片。任谁都没办法把这两词联接在一起,在他们看来,厉哥这样孤寡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谈恋爱,他连养只狗都是公的。
“还别说,厉哥不会是受过情伤才这样吧?”大力大胆推测。
“滚蛋。”江厉一脚踹他小腿上,成功让某人噤声。
大力捂着脚吐槽:“老大,你再不改改这火爆脾气,真就没一个女生敢喜欢你了。”
“谁说的。”何赛薇摁了大力脑袋一下,险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接着才道:“我就挺喜欢老大的。”
简单一句话,又引起一大片起哄。
江厉抄了瓶啤酒往后靠,随意地倚着沙发,“再瞎折腾明天集体给我滚回队里训练。”
“nonono!”大力举双手投降。
江厉窥了他一眼,对方态度程恳得就差写保证书了,他这才笑笑,喝了口酒。表情缓和,脑子里却一闪而过一道声音,分手两个字,让本来平静带笑的眼神倏然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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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绽逛了会儿回到工作室,正好,此前进到工作室洗脸的母女出来,身后跟着送客的林舟舟。
林舟舟帮母女俩按下大门开关,玻璃门向两边展开,她这才注意到云绽和她手里拎着的东西。“绽绽,你身体不舒服啊?”
云绽把药提了提,说:“小毛病。”说完弯腰看着小姑娘,笑意更深:“小妹妹,要回家了吗?”
小妹妹仰头看她:“是呀,大姐姐。”
云绽揉了揉小妹妹头发,看着大人笑眯眯地牵她走了。
林舟舟和她一起进去,简单收拾了下,关好门窗准备下班。离开的时候她问:“老师来没有?”
林舟舟:“还没,安东说去接人,一直没回来。”
两人说着迈进电梯,电梯到一楼打开,刚出门云绽便听到了咔擦火机相的声音。冤家路窄,竟是又撞见了江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