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安静几秒,把碗端着,转过身背对他,别说和他说话,就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江厉坐到桌前,佣人帮他拿来碗筷,连老爷子的养身粥也一并盛了一份。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吃得比老爷子还香。
无人说话,餐厅光听见江厉喝粥的动静。
“咸了。”他点评。
老爷子终于找到了发火的契机,啪一声摔了筷子,再将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哼:“给我做的粥,有你什么事。”
江厉笑了声,抓紧把最后一口刨了,同时放下碗筷:“得嘞,我不说话。”
江老看他一眼都嫌多余,但又忍不住先开口:“今天怎么知道回来了?平时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你知不知道为你那些破事我废了多少心思。”
五人回答。
江老问:“和上次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上次?
江厉自个儿去厨房添了碗粥,重新坐回餐桌旁。安心吃饭,一副不搭理、不合作、不吭声的模样。
江老恨不得一拐杖敲他脸上:“吃吃吃,一天到晚光知道吃。”
江厉看了他一眼,无奈:“不吃饭要说,多吃了还要说。”
“你――”江老语窒。
之前江厉刚回嘉平,每日不是喝酒赌乐就是蒙头大睡,不肯去学校,颓废萎靡。不说他是江家唯一的少爷,还以为是大街上流浪的乞儿。他从来没看过这个从小傲娇的孙儿这个模样,那些天的滋味说是把心放在铁锅上煎也不过如此。三年过去,好不容易见他好些了,便想着把婚姻大事提上日程。偏偏这个祸害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他是打也不行、骂也不行。
江老早知道他的性格,他欣赏自家孙儿的桀骜,也确实打从心底觉得头疼。他下意识叹息,又不想在晚辈面前失了威严。良久,才开口:“别的事都可以由着你,但婚姻大事,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见江厉没有排斥情绪,他继续说:“云小姐这人,我见过几次,实在喜欢。左右你看谁都不顺眼,不如就和她试试。”虽然看着高傲了点,但她小小年纪又毫无根基,只要稍稍使点手段,总能制造机会让两人处处。
处出感情自然好说,若是实在不合适,到时候他自然会亲自上门赔礼补偿。
“不用劳您插手。”江厉轻描淡写:“吃饱没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江老气急,高高扬起拐杖,最终又轻轻地落在地上,语气急促:“不肖子,你这是要急死我。”二十四五的年纪,连女朋友都没有,怕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抱上曾孙。
他那不靠谱的儿子他是万万不敢指望的,江厉在这世上就只有他可以倚靠,若是他哪天走了,江厉可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思及此处,江老轻咳几声,原本挺拔的脊背已隐隐可见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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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厉没停留,直接回了常住的那套房子。清洁阿姨临走前帮中秋把电视打开,中秋蜷在沙发前的毯子里流着哈喇子看电视。听见门口有动静,立马起身跑到玄关。
见进门的是江厉,它汪了声,殷勤地帮他把鞋子咬过去。
“傻狗。”江厉揉了揉它脑袋,换好鞋子去阳台,帮它把狗粮满上。
清洁阿姨只负责打扫卫生,中秋认人,吃住一向都是他自己负责,中秋也只吃他喂的狗粮。见狗窝里躺着横七竖八被咬得稀烂的玩偶,他骂了声,“一人一狗,都是来折腾老子的。”
中秋不明所以,哼哧哼哧地咬狗粮。看江厉拿自己玩具,狗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瞅他,又想吃饭又想主人陪玩。
那玩具还是云绽买的。这么久了,他有给它买过新的,但是中秋念旧,只喜欢这个。
“傻狗。”江厉叫了一声,抬手将玩具抛了过去。
中秋条件反射,原地起飞把玩偶咬住,然后哒哒哒地跑进狗窝里,放下。
夜幕降临,嘉平天色浓稠得像化不开得墨汁,半点星光也不现。落地窗以外,可以看见地面川流不息的汽车,入目皆是五彩霓虹。
去浴室洗完澡,江厉坐在沙发上,刚想打开电视,弯腰的时候看见电视柜上摆放的两个相框。一张是云绽单人的。另一张,是海宁颁奖时,他和云绽的合照。
足足百人的集体照,他只截取了自己和云绽的那一部分。
照片里的她娇媚耀眼,那时候的江厉一心都扑在云绽身上,此刻也是。
放下相框,江厉没了看电视的心思,拿上手机回到卧室。
江厉电脑里有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存放的全是云绽的视频,照片,还有媒体报道。
这两年云绽实在太火,铺天盖地的营销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他不敢看,又不想错过关于她的一切,只好将能收集到的资料统统锁起来。
这还是江厉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点开云绽视频。
他拿着平板,靠床头歇下。
云绽不愧是被媒体称作舞蹈小皇后的人,江厉顶着屏幕里那道身影看了良久,饶是他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这不俗的舞蹈功底。云绽跳舞融入了十成十的感情,加上她那张脸,稍稍蹙下眉便是我见犹怜,让人觉得心尖生疼。
在一起时,江厉是真的疼她。百依百顺不说,亲吻拥抱全都依着她来。云绽哼一声他就知道力用猛了,云绽推一下他就知道她憋不住了。
要是再深入些,还不知道得可怜成什么样――江厉扫过云绽腰臀,居然有了反应。
“操。”他暗骂一声,关了视频,闭眼往后靠着抱枕。脑子里的画面挥之不去,江厉难得叹气,睁眼看着越来越大的反应,走进浴室,开了换气。
温热的水兜头而下,江厉一手掌着水龙头,另一只手径直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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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安搭理宋榆归,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她了解宋榆归,也懂得拿捏分寸。躲一周是宋榆归极限,要再不出现,怕是宋榆归能把嘉平的天掀翻。但道理归道理,一想到要向某人低头,她就恨不得穿越回事情发生那天扇自己两耳光。
睡谁不好,非把最难纠缠的那位睡了。
林幼安抱着枕头,想逃又不敢逃。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不情不愿地摁下宋榆归电话。
“一、二、三――”五秒不接她就挂断。
清冷的声音响起:“喂。”
林幼安:“……”
“说话。”宋榆归淡声。
林幼安语窒:“说什么?”
宋榆归说:“你自己做的事,你说呢。”
双方沉默,良久才有人开口。
“那天喝醉的是我,我就算那啥了,你不知道拒绝?”林幼安仿佛找到个极好的理由,连说话都带了三分底气:“再说,这种事吃亏的不都是女生?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悄悄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行吗!”
“得了便宜?”宋榆归简直气笑:“那天晚上爽的是谁?我尽心卖力伺候你一整晚,现在你说你在吃亏?”要不是天亮才结束,他怎么可能连林幼安偷跑都不知道。
不提还好,宋榆归一开口,那晚的记忆恍若潮水般争先恐后涌进林幼安脑子里。她和宋榆归从小打到大,这种事上也不见他有几分温柔。除了刚开始他罕见地哄了她几句,再之后就是彻夜疯狂,连她昏睡过去也不放过。
想起被他弄咬的画面,林幼安不由得骂道:“宋榆归你是狗。”
宋榆归怔了下,似也想到某些画面,笑了:“我是狗,你是什么?”
“宋榆归!”林幼安呵斥住他,吵也吵不过,倒把自己气得面红耳赤。她直接挂断电话。
她真是太天真了,竟然妄想宋榆归能当作事情没发生放她一马。他这种人,好不容易有了她把柄,怕是恨不得昭告天下才是。
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林幼安越想越气,一直到飞天工作室还板着个脸。
第55章 五五章
今日的工作室气氛格外低沉,云绽练功的时候就发现往常最活跃的周曳眼眶发红,一声不吭。
林幼安等了半天,终于到休息时间,还没来得及和云绽说话,那常聚在一堆的小团体就炸开了锅。
周曳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林舟舟刚帮她接的热水,张嘴就是一阵哭嚎:“――我去他大爷的,我对他那么好,他凭什么劈腿啊!”
林幼安和云绽对视,极有默契地并排着靠近,云绽蹲下,问她:“你怎么了?”
林舟舟想帮她回答,刚开口,脸就拧巴成一团,死命要把自己的手从周曳毒爪下抽出来。
周曳又气又怒,边说话边抽噎:“男人真他妈没一个靠谱。”
安东刚到,大家抬头看着他。
后者挠挠后脑,表情讨好:“今天我是姐妹。”
周曳又哭又笑,抱着林舟舟撕心裂肺嗷嗷叫:“他明明那么温柔,什么都听我的。那么多人追求我,为什么偏偏眼瞎看上他?说好的一起攒钱结婚,结果他妈的傍上富婆,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林舟舟撇嘴:“你男朋友……还能傍上大款呢?”
上次来工作室送奶茶大家都见过,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看着倒还清秀,但一和另一个人站在一起,简直被秒成渣好吗。
工作室有几个对江厉颇有好感的人闻言也赞同地点头,要说另一个人傍上大款还有可能。
其它人也笑:“不是,这富婆眼神可能不太好。”
周曳啜泣:“你们能不能听重点?”她倒是稀里哗啦哭个不停,但大伙对情况不了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移情别恋不是最让人生气的,最气人的是,那贱男人图富婆的钱,图她的人。
两边一起搞,瞒了她快一年了。
她就说,明明他刚进车队不久,哪来这么多钱?
还以为他比赛成绩不错,人前人后炫耀了好久。
一想到这里,周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见她又要嚎,林舟舟赶紧安慰:“别哭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看开点。”
周曳:“我看不开,呜呜呜……”
林舟舟:“他找富婆,你还不能找富二代了啊?前段时间那么多追你的,随便找一个都能把他比得吐血。”
啜泣声停了。
看话有用,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安抚她:“就是,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
安蛤蟆眼见男女对立的话题越来越明显,主动去休息室睡觉。
他刚一走,李薇就提议:“我知道嘉平有一家酒吧,里面的男人那叫一个帅。”
云绽截断她的话:“等等,你别乱来。”
林舟舟捂着嘴笑:“组长你放心,限制话题私下再说,咱们现在就是找人聊聊感情,不做别的。”
很明显,这家酒吧林舟舟也有所耳闻。
三人一拍即合。
李薇是真的想玩,周曳是想报复渣男,林舟舟单纯只是好奇。
林舟舟问云绽:“组长你去不去?”
云绽不感兴趣,但林幼安忽然说:“去啊,怎么不去。”
“幼安!”她睁大眼。
林幼安扁着嘴委屈巴巴:“绽绽,你就陪我去见识见识吧。”
她要是由着林幼安胡来还得了?到最后,云绽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约好了周末的时间,这几天周曳情绪明显好了许多,只是偶尔想到前男友,还是会忍不住红着眼哭。
云绽出入都和安东一起,每次他提出要教她做饭、学车之类的话题,她就躲得远远的。
期间偶遇过何赛微一次,骑着摩托,两条腿酷酷地支在地上,紧身打扮衬得身材前凸后翘。
她也看见云绽了,遥遥地冲她点头。
安东爱极了她酷拽的性格,总是意犹未尽地看着何赛微离开的方向感叹:“宝贝你瞅瞅,这什么人间尤|物,极品美人啊!”
安东从十七岁开始就在各个舞蹈工作室上班,入目就是各种好身材晃来晃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能让他把眼睛看直了,足以可见何赛微的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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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开在南街最深处,云绽路过了好几次,从来没注意到这家招牌。
从装潢上看,完全是一家普通到有些低端的酒吧。
但三人团一脸的神秘,拉着云绽和林幼安就往里走。
进到最里面,终于和门口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里面很热闹,装修精美气氛颓暗,几个人一进去立刻就有侍应生上前招呼。
她们开了卡座,点酒。
座位上灯光晦暗,除了喝酒,并没有别的娱乐项目。
林舟舟和李薇她们坐了一会儿,眼尖地看见一边还算俊秀的奶狗,两人蠢蠢欲动。
周曳也一改往日郁色,稀奇地看东看西。
林幼安本来就爱玩,到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激动。几次想起身,又顾及着云绽的安全,勉强坐回沙发。
云绽喝着橙汁,看见她跃跃欲试的表情,说:“你去吧,不用管我。”
她要守着她们不犯事儿,自然不可能喝酒。
反正成年人偶尔出来谈谈情说说爱,只要别上升高度,没什么不好的。
林幼安得到允许,笑嘻嘻地抱着云绽啵了一口,刚要离开,突然,一支队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口突击进来。武警手举木仓支警棍,身后还跟着几个专职摄像人员,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赫然被拷上了一副银色手铐。
有人大喊:“酒吧涉嫌卖|淫|女票女昌,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
周曳手里的杯子碎了,懵逼地看着身前举着警官证的制服人员。
林幼安还没起身就被人控住。
不远处的林舟舟和李薇哭着叫:“警察哥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是进来喝个酒,呜呜呜”
“警察哥哥,呜呜呜……能不能别拍脸……呜呜呜。”
云绽:“……”
这辈子,不,下辈子,她再进一次酒吧,她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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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厉刚从赛道上下来。
何赛薇也加了速度,在他身后不远处停车。取下头盔,步态婀娜,“老大,厉害啊。”
能感觉到江厉故意压着速度,但最后成绩还是把她赢得漂漂亮亮的。
江厉往赛道上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惦记着云绽的事。他故意晾了她几天,也不知道她那边什么情况了。
何赛薇拿水,给江厉扔了一瓶。江厉接住,拧开瓶口。
大光原本在一旁观赛,后来嫌弃比赛结果毫无悬念,退回树底刷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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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厉一口水刚咽下,就听见手机播报:
【嘉平市‘扫黄打非’办事处通报――近日在我市南城破获一起典型案例。嫌疑人涉嫌非法传播淫|秽|色|情,经过长达三个月的侦查锁定,现已被警察捕获――下面请看详细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