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绽仰头看他,对他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表示不齿,她咬牙:“不要。”
原以为江厉会生气,没想到他直接笑到弯腰,扶着围栏起身,“行啊,再走一遍。”
“江厉!”云绽怒视。
“不逗你了。”看出她真的怕,江厉没再动她,稳当地蹲在她面前,满脸写着混不吝:“跟你讲点东西,要不要听。”
云绽:“不――”要字还没出口,嘴唇被人衔住。
两人都没闭眼,她能清楚地看见江厉眼底的欲色。
周围还有游客,江厉放浪惯了,自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云绽的脸几乎是立刻就红成一片。
云绽;“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脚。”
江厉揉揉她的耳朵,想开口,又下意识停了片刻。他这人,做事我行我素,看他不爽的人多,当面挑衅、背地里骂他的人也多,他对那些人从来不屑,来什么都照盘全收。这还是他第一次想和人说点心理话。
尤其面对的是云绽,他恨不得剖心自证。
江厉摸摸鼻子,觉得丢人,眼神望向别处,缓缓才说:“我家里关系挺复杂的,小时候外公外婆早逝,我妈一直把她妹当亲女儿照顾,日久天长,我爸对这小姑子也上了心。有次我妈出门,到家后发现……”
他不想过度描述,但云绽还是听懂了。
江厉接着说:“后来,我妈和我爸离婚,带着我搬进租的小房子里。也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你。”那时候他跟着宋庭霜姓,所以云绽记忆里一直有个宋厉哥哥。
当时他还小,只知道父母离婚,并不清楚其他,也没存过报复宋庭雪的心思。宋庭霜把他保护得很好。
云绽没有打断,江厉接着说:“后来,宋庭雪上门,求着我妈劝老爷子让她进门,争吵间,她推倒我妈。那段时间我妈一个人打工挣钱,又要养家又要供我读书,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本来是轻轻一推,等送进医院的时候,却断了气。老爷子说什么都要把我接回江家,我想去找你,结果你也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云绽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对玻璃栈道的恐惧,轻声问:“然后呢?”
江厉垂着眼睑看她:“然后?我提刀吓没了宋庭雪的孩子,老爷子为了让我避难,把我送去淮序读书。”那时候他浑得天不怕地不怕,老爷子也是担心再让他和那对奸夫淫妇待在一起,他会干出更狠的事儿,却没想到,这一过去,却意外和云绽重逢。
“当时的我确实心术不正。”江厉拉着云绽起身,沿着玻璃往里走,很快就下了栈道。
云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沉默。
一直到没人的地方,江厉才转过身,和她面对面。他扣紧云绽后脑,埋头往下。
知道江厉是在索吻,云绽也没抗拒。
呼吸交融,唇齿相接,她仰头,任由江厉亲吻,趁着间隙问:“所以,你真的想把我骗到手,然后狠狠甩开?”她软着嗓音,明明无意勾引,却像个魅惑人的妖姬妲己。
江厉笑了声:“怎么可能。”不过骗人骗己罢了。
他低喃亲啄:“云绽,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江厉没说的是,在云绽第一次参加舞蹈比赛并且一战成名的时候,他曾奔赴美国找她。去的时候打定主意,绑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再见面时,他一定要云绽重新回到他身边。
直到看见她拖着一箱啤酒走在雪地里。
记忆里的云绽一向趋利避害,见谁都是一副不愿接近的样子,在一起前,他连她的笑都很少见到。他从没见过云绽活得这样恣意自在,大雪天里,胆敢和安东坐在圣诞树下喝个通宵。
欢喜的时候会拿着酒瓶,就着大雪旋转跳舞;难过的时候会扑进安东怀里抱着他痛哭。有流浪汉冲她吹口哨,她会立刻把手里的酒瓶砸他身上,一口英文骂人流利得很。
她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怯懦自卑。此刻的云绽,耀眼得让他想逃。
曾经,周家折断她的羽翼,他却成了帮凶。
这一次,他主动选择离开。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回来!
见面的次数越多,他越守着界限不敢进犯。如果不是那天夜晚他发现她对他同样渴望,恐怕他现在还缩在壳里。
江厉拥着她,漆黑的眼里爱意汹涌。他说:“云绽,爱我,再试一次,爱我。”
四年前,同样是在云山。他说:“抬头看看我们的云绽星。试一次、爱我、试一次。”
“江厉。”云绽眼睫轻颤,终于敢承认:“我想你了。”
很幸运,有一个人一直坚定地选择她。庆幸的是,异国他乡、功成名就时,她亦选择回头看看。车遥马慢,来日方长。
第59章 五九章待了两天,云绽告别方清沅。回嘉平时经过淮序,云绽给沈砚行打了电话。
江厉把着方向盘在一旁死死盯着,要是听见对方有任何想撬他墙角的行为,立刻掐断电话。
云绽好笑地看着他,伸手挡住他的视线,电话响了五秒,沈砚行接通。
似是没想到云绽居然会主动联系他,沈砚行说话都带着几分受宠若惊。他站到相对安静的地方,出声:“绽绽。”
江厉伸手想拿手机,被云绽后仰躲开,声音轻快地问:“砚行哥,一会儿有空吗?”
沈砚行愣住:“你在淮序。”
“是啊。”云绽瞪了江厉一眼,然后才说:“如果没时间的话――”
“有。”沈砚行立刻回道:“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云绽报了地名。
挂断电话才看见江厉虎视眈眈的眼神,“好啦。”她哄他:“只是见一面而已。”
她没打算让江厉跟着一起过去,所以问:“你要不要去找盛鸿涛他们玩玩儿。”
他也是很长时间没回淮序了,有些问题是该去找陆流谈谈。江厉点头。
沈砚行来得很快,没一会儿江厉就用下巴给她示意车窗外。路口,沈砚行身影挺拔。
云绽没着急走。看着他。
“怎么了啊?”江厉好笑:“要我陪你一起。”
那当然不是。
“好了。”江厉揉揉她头发,保证:“我不吃醋。”
云绽这才离开。
沈砚行最近刚好有个项目,就在附近开会,离这里不远。看见云绽下车,朝她走了几步,说:“想吃什么?”他拿着手机打算订个餐厅。
云绽按住的手:“不用了,喝点东西就好。”
沈砚行没多劝,他摸摸云绽的头发,说:“好,附近有家咖啡厅还不错,我带你过去。”
淮序四季如春,气候比云山和嘉平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是温柔的。
云绽跟在沈砚行身后,入座,看着窗外成片的蓝楹树。
耳边沈砚行和她说话,问:“住的地方找好没有?准备待几天?”
“一会儿就走。”云绽回答:“就是来看看你。”
“这样啊。”沈砚行眼神暗淡下来,不过没两秒,立刻恢复了温润谦和的模样:“尝尝吧,这家咖啡味道不错。”
他和从前一样,将她的口味记得很牢。云绽不想说的话他也不会多问,随时看见他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
不过此刻的沈砚行比以往多了几分质朴,皮肤也黑了不少。
他解释:“实验室偶尔要自己下地。”他露出的手背上有明显被刀划过的伤痕,还没好全,连着周围的肉都是紫红的。
云绽惊讶:“你家里没帮你打声招呼?”她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沈家唯一的孩子,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至于会让他从这么基层干起。
沈砚行失笑,没有解释,只是摇摇头。偶尔在试验田里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不是沈家的孩子就好了,这样便不会一开始就处于和云绽不平等的关系。但他若不是沈砚行,恐怕连认识她的机会都没有。
这道题无解,怪只怪年少时没有分给她多余的关心,心安理得地享受来自她的讨好。甚至远走异国,留她一个人在虎口狼窝。
云绽离开这三年,无数次半夜惊醒,他都会回想起他离开时云绽眼里的情绪。琢磨她到底是庆幸、不舍、遗憾还是恨。她对他会不会也有一丝真切的感情?
云绽听他话,低头喝了一口:“哇,真的很好喝!”
沈砚行眉目缓和,“一会儿打包点咖啡豆回去?”这家咖啡厅和实验室有合作,咖啡豆都是实验室自己培育的品种。
“好!”云绽笑了。
沈砚行没注意,径自对上她圆溜溜的眼睛,被里面的真诚灼烧,手指无意识曲起,又缓缓松开。他开始放下心结,往云绽身边凑了凑,说:“要不要看看我工作的地方。”他有预感她会喜欢。
云绽果然答应:“好啊。”
沈砚行将相册打开,一页一页翻给她看:“这是茶山,国|家专门划分给实验室的,地址就在离云山不远的地方。”
“刚才我好像路过了一片茶山,是那个吗?”云绽满脸惊喜。
沈砚行没想到她回了云山,有些意外:“大概是的。”他继续说:“还有新品种玉米,叫黑玫瑰九号……”他对研究的农作物滔滔不绝,云绽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好像明白了他毅然决然奔赴美国求学的意义。
砚行哥,是真的在做造福人民的大事。
撇开沈家光环,此刻的他,似乎更耀眼了些。云绽虽然对他说的东西一知半解,但心里慢慢变得敬佩。
如果江厉没有出现……她应该会很喜欢他的吧。
沈砚行划到新的一页:“你看。”
云绽敛了心神,重新把注意力投放到沈砚行的手机上。
浩瀚无垠的田野,满目的高粱。一个个外表朴实的科学家躬身在地里劳作。谁能相信,这里的每一位成员拿到外面,都会是植物科学界的大佬。
沈砚行在云绽心里一直是西装革履、高不可攀,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穿着质朴的布衣,戴着草帽,拿着镰刀走进地里。
他还没说完,相册里的东西他一直想分享给云绽,却始终没有勇气。趁此机会,他想告诉她全部。
沈砚行说了许多,再抬头时,云绽正满眼崇拜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默默鼻子。在地里待惯了,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没什么。”云绽满脸雀跃,仰头乖巧看他,“就是发现,你很棒。”
“真的吗?”他很少这么不自信。
云绽狠狠点头:“真的。”
挺好的,一直做她崇拜的哥哥也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绽坐在咖啡厅里,只觉得周围}得慌。江厉给她发了几次消息,定位的地点就在周围,让她聊完天直接去找他。
云绽看着手机:“语气酸溜溜的,还说不生气。”
沈砚行明白她这是和江厉和好了,在庆功宴上他就能看出来,两个人分明没有放下。
“绽绽,你回国其实也是为了他吧。”沈砚行说。
云绽惊讶地看他:“你怎么会这样想?”毕竟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就连江厉自己都以为她对他只有讨厌。
沈砚行笑笑。
云绽经不住他眼神打量,主动坦白:“我是想回来看看。”
出了咖啡厅,沈砚行实验室还有事,先走一步。云绽知道他是为了避开江厉,没多说什么。
路过一间蛋糕店的时候,她本想进去买个蛋糕,所以立在门口的玻璃展架旁挑选。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几次回头,又没发现什么。
她对危险感知很敏锐,美国那几年好几次被人尾随,她都能以最快的反应速度拐进巷子里,五分钟就可以把人甩掉。
销售员热情地要帮她把蛋糕拿出来,云绽摇头说不要,转身就走,刚想拐弯,却和迎面走来的人相撞。对方径自将她拉到一旁幽深小巷。
“你――”声音戛然而止。
周知用力到面上横肉发抖,咬牙,狠狠掐在云绽脖子上。
“贱人,躲了这些年,终于让我碰到了。”他一身牛仔衣裤,早不复当初的光鲜。
周沛现在继承了家业,除了每月给他生活费外,其他时候管都懒得管他。周陶倒是会给他钱,但是周知挥霍惯了,一朝破产,从云端跌落,还染上赌瘾,任周陶怎么接济都于事无补。他将这一切都怪在云绽头上。
云绽几近窒息,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唇瓣青紫。她用力抠挖周知手背,毫无作用。周知铁了心要拖她一起下地狱。
周知双手掐着,还在不断收紧,表情狰狞:“恩将仇报的东西,没有我你能活这么大?居然勾引周沛霸占老子的产业,我要你好看。”
云绽有种窒息的惊恐感,脑袋缺氧,连带着连站都站不稳。
周知这时候被人一脚踹飞。
桎梏在她脖子上的手终于撤开,云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整个人也向后跌落。
“云绽。”江厉接住她,眼神下移就看见了她脖子上青紫的指甲印,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破皮。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想开口说话,嗓子疼得打颤。
周知被人一脚踹开,刚从地上囫囵着爬起来,就看见眼前满脸狠厉的江厉。
他认得他,准确地说,他知道江厉身份后还上门找过他。江家产业比沈家大多了,要是能和江家牵桥搭线,周家事业一定会更少一层楼。
他原以为江厉听见他说可以把云绽送给他的时候多少会有点开心,没想到对方直接将他打了一顿。往死里打,半点没有手下留情。
周围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看着他打到解气。
而后连他报警也没有人敢受理此案。
周知在江厉手里吃过亏,知道现在不是挑衅的时候,转身想跑。
江厉放开云绽,起身。
三年前他嚣张暴躁、混不正经,却没想真要周知的命,可此刻,江厉眼里泛着的是滔天怒火。
他环视周围,居然咬紧牙关,居然从角落里抽出一根钢管。
云绽伸手去拉,却被江厉错开。他往后看,吩咐:“照顾好她,还有,报警。”说完自个儿朝着小巷里追了进去。
云绽:“江厉!”
“放心吧。”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陆流,他说:“他不会有事的。”不管是打了人,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不会有事。
盛鸿涛上前把云绽扶起来,关心地问:“三嫂,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
巷子深处,周知试图翻过围墙,几次失败后,回过身惊惧地看着眼前人影。
江厉出奇的冷静,拖着钢管,步步靠近。
周知满脸写着恐惧,连云绽的名字都不敢提,颤巍巍地道歉:“江少,我错了。我刚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敢的,我就是吓吓她,我――”
江厉没动,但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狠。
周知脸都青了,视线不断往那根手腕粗的钢管上瞟。他知道江家的背景,更知道无论今天江厉对他做了什么,他都得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