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猛兽脱笼而出,不受控制,至少在找到钟意之前,赖司砚很难恢复冷静。
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
赖司砚仿佛疯魔了一样,眼眶微红,在雨夜中,一家挨着一家,找的仔细。
任何一家餐厅,哪怕犄角旮旯的角落,哪怕卫生间,赖司砚都没放过。
强烈的感觉告诉他,钟意就在这里的某一家,下一家,就能找到。
挺拔劲瘦的身影,在阳湖街,推门进了一家,不多时出来,转身又进另外一家。
顾遂驱车前来,打过来电话时,赖司砚不知疲倦,已经找了十几家。
顾遂撑着伞,跺了剁脚,走到相对干燥的地方,“你在哪?我已经到阳湖街了。”
赖司砚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云淡风轻,语气,只是比平常低沉嘶哑,“做什么?”
顾遂叹了口气,“你又不知道在哪,怎么找?还真一家家挨着搜?”
赖司砚眼神沉了沉,没说话。
顾遂挠了挠头,烦躁地说:“赖司砚,现在你这个德性,真不像你!”
赖司砚行为举止太疯狂,顾遂其实有点儿被吓到,“我看到你车子了,你先冷静一下,过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联系,行了吧?”
赖司砚捏着手机,从其中一个店里走出来,走下台阶,这才感觉到疲倦。
他抬了骨节分明,细长而白皙的手,支着额角说:“你过来,我累了。”
顾遂叹息:“位置给我。”
赖司砚挂断电话,发过去位置。
十几分钟后,顾遂惊讶着朝赖司砚走去,一路还数了数。
震惊地瞪大双眼。
这丫疯了,竟然搜了十三家餐厅。
不过再往前,阳湖街又长,店面又多,至少还有三十家。
这一刻,赖司砚蹲在湖边,向来一尘不染的衬衫已经湿透,皱巴巴湿漉漉粘在身上,向来精致的短发,也被雨水打的破碎凌乱。
贴在额角,实在有点儿……有点儿可怜。
顾遂偷偷给秦一然发消息:哥们,到底在哪,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清楚,能让钟意出来聊聊吗?你告诉她,赖司砚来了,这逼现在很疯!
之前诸多消息,秦一然理都不理。
顾遂一提赖司砚,秦一然才回:有赖司砚什么事?
顾遂说:一两句话说不清,你让钟意出来,或者给赖司砚打电话,行吧?
想了想又说:你他妈,先避一避吧,回头再跟你细说!
顾遂发完消息,走到赖司砚跟前,提了提裤子,随他一起蹲下。
赖司砚此刻衬衫仍旧腕在手臂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比方才冷静不少。
看顾遂一眼,站起身,手臂往湿漉漉滴水的栏杆上一撑。
扬了修长脖颈,吐一口浊气。
性感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雨水落下来,顺着喉结线条往下滚,一直滚到敞开的衣领深处。
他沉吟片刻,侧眸,自嘲一笑,“嗯,是不应该激动。”
理智恢复了,开始用脑子思考问题,“顾遂,你今晚很反常。”
顿了顿,幽幽地问:“所以,跟钟意约会的人,我也认识,是么?他是谁?”
顾遂支支吾吾,“你别为难我,行吗?”
赖司砚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陈俊宁追求顾遂,我都没怎么他,放心,我不会收拾这人。”
顾遂挠了挠鬓角,“你问钟意吧,谁知道他们怎么搞一起去了……”
话音才刚落地,身后响起高跟鞋落在石板路的清脆声。
“嗒、嗒、嗒——”
赖司砚回头,就看到路灯下,一抹娇小俏丽的身影。
举着一把黑伞,不缓不慢走过来。
桃红的肤色,眸子平静,看过来时,可与日月同辉。
她穿着一件白色小窄裙,清爽细碎的花纹,包裹着细瘦的,不盈一握,仿佛不小心就能掐断的腰肢。
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妖精。
可惜再也不是那个围着赖司砚团团转,仰着小脸对他撒娇,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妖精了。
她今晚过来,是和别的男人约会。
赖司砚很生气,很愤怒,很受伤。
可他没有资格生气,没有资格愤怒,就连受伤,都没资格。
是以理智占上风,收拾好情绪,压下去不满,压下去想要质问她的话语,用力咽了咽喉头。
便眼眶猩红,慢条斯理走过去,顿了顿,试探地,轻轻拉起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他对她勾唇浅笑,“我刚才,挨家挨户找你,差点就找到你了。”
他讨好的语气,不能再明显。
钟意听罢脸上没有欣喜,只是很别扭地,挣脱出手腕。
“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两人身高悬殊,赖司砚与她说话,总是迁就地俯腰。
“没事,就是想见你。”
钟意蹙眉,“不要老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行吗?”
她往后退一步,撑着伞隔绝二人的距离,“我正在吃饭,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赖司砚仿佛忘了顾遂还在身边,低声下气地笑:“嗯,我也饿了,能不能拼个桌?”
他居高临下凝着她,害怕被拒绝,又摊手表示:“我买单……”
钟意压抑着情绪,不愿意再看他,起伏着胸口去看别处。
“你能正常点吗?”
她语调不高,不过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冰冷,丝毫不留情面,“你又发什么疯?”
“……”
赖司砚嘴角,一直勉强的温柔笑意,终于勉强不下去,彻底僵硬了。
气氛在一瞬间到了冰点,他静静看着她,不知再说什么。
就在僵持不下时,顾遂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毕竟是自己哥们,顾遂心疼之余,对钟意心生不满。
“钟意,你这话说的,他为了你发疯,还不是心里在意你,我跟他认识二十多年,我都没见他为谁这样低三下四过,你说话也太伤人了——”
“没事,”赖司砚打断顾遂,目光仍旧痴痴地,落在钟意侧脸上。
他咽了咽情绪,忍不住抬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丝。
下一秒说话时,眼眶就湿了,和雨水混在一起,一时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我什么都知道了,”他说到这里,稳了一下情绪,胸膛起伏着,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换成是我,也不想搭理我这种人……”
钟意怔了一下,这才拿开伞,晶亮的目光,朝他睨过来。
红唇抿了抿,“什么?”
赖司砚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半个身子压下来,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钟意。
钟意下意识挣扎,眉头皱的很紧,“你——”
赖司砚修长地双臂收紧,在她耳边轻声说“嘘——”
他闭上眼,下颌深深迈入钟意柔顺的长发,“让我抱一下,马上走。”
钟意奇怪地,眨了眨眼眸。
这个姿势没办法打伞,只能低手放下伞,很不舒服地皱起眉。
任由雨水落下来,打湿精致的妆容。
低沉嘶哑的嗓音,在耳边回荡着——
“这几天,我一直在收拾心情……”
“怀孕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这么不信任我吗?”
“你以前,连手指割个小伤口,都要吓得不行……”
钟意脸色顿时苍白,沉默了很久很久。
才故作云淡风轻——
“……自己流掉了,就没说……”
“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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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甩掉他们
这夜, 在赖司砚的强迫下,钟意才中途停止和秦一然的约会,出来见他。
至于秦一然, 还在那边等她回去。
钟意适可而止地, 推了推赖司砚, 打破悲伤而又无奈的气氛。
赖司砚直起身,就听钟意说:“好了没有……那边还在等我, 我得回去了。”
“……”
赖司砚望着她,抿唇。
钟意说:“你先走?”
赖司砚暗暗咬紧牙关, “……”
*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钟意转身往回走。
赖司砚抬脚欲跟上,被顾遂一把拉住,“我觉得,要不然今晚先这样,左右只是一顿饭, 多大点事。”
赖司砚扬起来下颌, 看着钟意离开的背影。
许久,才垂眸睨向顾遂,“你觉得我能忍?”
顾遂说:“这不是你能不能忍的事啊, 你能不能忍,你都得忍……”
尽管顾遂的话有些不好听,却是实打实的有道理,赖司砚又何尝不知?
他胸膛阵阵起伏,脸庞冷硬地看了顾遂许久。
等钟意彻底消失在巷子口, 转身进了一家餐厅, 才问顾遂, “我可以不跟上去, 但你必须要告诉我,今晚的约会对象,是谁?”
这个问题又把顾遂问住。
他支支吾吾:“哎呀,要不然这样吧,我不告诉你是谁,你自己猜。”
赖司砚眯起来眼皮子,“提示?”
顾遂挠了挠鼻尖,“你认识,我也认识。”
赖司砚歪头,缩小范围:“高层?”
顾遂呛咳一声。
下一秒赖司砚就精准地,锁定一人。
“秦总监?”
顾遂深吸口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就猜那么准?”
赖司砚默然,脸庞越发阴沉,许久才抬脚,倏然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
他内心翻涌,语气仍旧沉静。
“嗯,你们公司能配得上钟意的,又有几人?”
“你这话说的……”
“很难猜么?我隐约就觉得是他,只不过想亲口听你说罢了。”
赖司砚双手掏兜,全身上下早就湿透,包裹在身上,尽显狼狈。
不过尽管是这么狼狈的一刻,身体挺拔,模样隽秀,丝毫抵挡不住,他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那独特的矜贵气质。
他扬起来脖颈,喉结线条流畅,静静看了片刻乌云变换的漆黑天暮。
细雨落下,他眯起来眼皮子。
半晌,突然低头看向顾遂,“顾遂,你安排的好事。”
顾遂:“我也没想到啊,你听我说——”
赖司砚不敢对钟意发火,却敢收拾顾遂,“你没想到?”
赖司砚站住脚,顾遂吞了两下口水,也站住脚,缩起来脖子。
赖司砚就这么,一言不发围着他,转了两圈。
然后停住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产生感情是你没想到的事?这东西,还用想?”
顾遂张了张嘴。
听赖司砚又说:“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顾遂小声问:“你想怎么办?”
赖司砚看他,就是不说话。
顾遂表示:“我一开始发现苗头,我就跟秦一然聊过,甚至打算安排他去米兰参加设计展……天地良心,我是向着你的!”
赖司砚扬起眉梢,“嗯,然后呢?”
顾遂摇头叹息,一脸为难,“但你也知道,秦一然也是我们星凝的董事,我安排是我安排,他不定听……”
赖司砚嘴角勾起,“嗯,所以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说罢懒得再看他一眼,抬脚走到车子旁,拉开车门,直接上了副驾驶。
黑色迈巴赫,顾遂的车子。
顾遂摇了摇头,跟着上了驾驶座。
车窗外,不断有雨滴顺着玻璃窗滑落,留下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水痕。
车顶,密密麻麻细雨滴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顾遂问:“我们走?”
赖司砚摇头,“等他们出来,跟着。”
顾遂惊讶,“尾随啊?”
赖司砚睨过来,“护送。”
中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换一个词汇,就把他的行为,瞬间高大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顾遂也是男人,自然知道赖司砚此时此刻,内心是极度吃味的。
能这样静静坐在车里,坐等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约会吃饭,理智回笼的时候,忍耐力着实令人佩服。
拍了拍方向盘,“行,那我们就等着。”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一刻,顾遂忍不住同情起来赖司砚,前方灯光一扫,一辆银白色的私家车,从他们面前缓慢行驶过去。
顾遂停车的地方,灯光略暗淡,是以除非刻意,否则很难被注意。
秦一然自然也不知,他们两个还没走,不仅没走,还在这个犄角旮旯猫着,就为了等今晚烛光晚餐的他们。
车子刚驶过,赖司砚看了一眼车牌,侧头去看顾遂。
顾遂点头确认:“是秦总监的车子。”
赖司砚薄唇抿紧,半晌才拿眼睛示意,“那还不跟上?”
顾遂愣了一下,立马启动车子。
十点多,阴雨天。
回钟家的路有些偏僻。
非专业人士跟车,就显得特别引人瞩目。
所以刚出发不久,就被前方司机识破。
车厢内,秦一然饮了酒,和钟意隔开一定位置,安然坐着。
钟意满腹心事,侧着头去看外面。
司机突然说:“秦总监。”
秦一然抬头,“嗯?”
司机:“有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因为天色太晚,司机并不能辨别顾遂的车子。
无端被跟车,眼神机谨,小心翼翼观察后车。
话音落地,钟意就侧过来头,红唇抿了一瞬。
她问:“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的?”
司机回头看她一眼,“从我们出阳湖街,就非常可疑。”
说着拿起来手机,“这么晚,要不要报警?”
钟意细眉皱起来,几乎不用想,她就知道跟车的人是谁。
于是朝秦一然看去,好几次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且对于和赖司砚的事,钟意又下意识地,不想再提。
殊不知秦一然已经从顾遂的只言片语,猜出个大概,虽然不能彻底搞清,倒也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