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声。
钟意身影僵硬了一下,一把推开赖司砚,手忙脚乱往后退两步,倏然转身。
抬头只见钟商言站在三米开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更不知两人之间的谈话,到底被听去多少。
赖司砚倒是很淡定,脸庞如常,对钟商言勾了勾唇。
钟商言跟他客套,“来都来了,不进去喝杯茶?”
赖司砚低笑,“钟意不让我上去。”
钟意白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二非:今天就更这些吧
第45章
爱恨交加(一更)
这晚钟意辗转反侧, 没睡好。
四点多被痛醒,她拥着被子翻了个身。
感觉到一股热流,立马睁开眼眸, 瞬间清醒。
钟意小心翼翼起身, 趿拉上拖鞋去了卫生间。
退下来小内内, 果然是例假。
大半夜又是清理,又是洗澡, 折腾到外面泛着鱼肚白,钟意才白着小脸爬上床。
早晨上班自然迟到。
迟到半个小时。
推开设计部的门, 就看到秦一然长身玉立,戴着金丝眼镜,站在一众人面前开例会。
钟意猫着腰,穿过走廊,小心翼翼挪到工位上,尴尬到大气不敢出。
秦一然扫她一眼, 低头装作没看见。
等钟意坐好, 秦一然推了推眼镜框,才回过身,指了指旁边, 正在讲的广告设计案例。
“方才我说过,这种不入流的设计,我希望不要再出现在设计部,虽然你们是新人设计师,但有什么听不懂, 可以向前辈请教, ”他说着, 修长指尖用力, 摘下来图纸。
思索两秒,低下头,随手翻着一本资料。:“有些职员略微懈怠,设计稿马上要交了,还迟到。”
一句话落地,在场人面面相觑一眼,目光都投注到钟意这里。
钟意动作僵硬住,顿时面红耳赤。
秦一然开完晨会,抬脚朝准备回办公室,谁知走到钟意这边,突然抬手,敲了敲桌子。
“跟我进来。”
钟意低下头,闭上眼睛。
秦一然说完就走,只留给她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钟意收拾了一下心情,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跟秦总监前后脚进了办公室。
刚才把总监办公室的门带上,端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抿咖啡的男人,目光就过来。
开门见山:“今天为什么迟到?”
钟意眨了眨眼眸,“昨晚没睡好。”
秦一然扬了扬眉梢,“为什么没睡好,”他打开电脑,捏着鼠标查阅文件,“是因为约会回来太晚?”
钟意闻言立马怔住,倏然抬起眼眸,朝他看去。
秦一然“唔”一声,丢开鼠标,双手交扣在身前,“你好像很惊讶,我知道你约会的事。”
钟意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贴着门板,“是有些惊讶,秦总监消息也太灵通了。”
秦一然听到这里,沉吟片刻。
然后站起来,慢条斯理绕过桌子,走到一旁绿色植株旁,拿起来湿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
他说:“对啊,公司圈子很小,想知道一些事,还是很简单的。”
有一下没一下的,细致地擦拭叶子。
许久,钟意没回答。
他才转身,扫过来。
“怎么不说话?”
钟意想了想,“我不知道说什么。”
秦一然勾唇,目光凝着植株,“哦,为什么?”
钟意说:“你是我上司,问这种问题,我很尴尬……”
秦一然默了默,“嗯。”
他倏然丢掉手帕,掐着腰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面,高楼大厦林立的街景。
突然转头,又看向钟意。
“你怎么看待,那晚在酒吧,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钟意,“我们接吻的事?”
钟意想都没想,赶紧摆手:“秦总监,我们都喝多了。”
秦一然立马眯起来眼皮子,“都喝多了?我是这么告诉你的?”
“啊?”
钟意咬了咬粉唇,脑子迅速转动,突然想起,那晚在卫生间入口的红色沙发上,秦一然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喝的。
第二天还送了花。
两人还吃过饭。
钟意承认,如果自己是男人的话,这种推卸责任的话,一定妥妥渣男无疑了。
在公司里,发生这种上司和下属暧、昧不清的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至少目前为止,公司关于他们两个的流言蜚语,还是热门话题。
“秦总监,秦总监我可能——”
秦一然弯腰端起来咖啡,拿在手里,钟意来不及说完,话题就被打断。
“我明白钟意,”他扬起来下颌,吁了口气,英俊的脸庞,沐浴着早晨八九点钟,温和而又暖意洋洋的日光,整个人看上去人畜无害,“你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有人惦记也很正常。”
说完之后,看过来,“先前是我误解了,我以为你对我也有好感,这么看的话,我委实自恋了,对吧?”
*
钟意从总监办公司出来,低着头打开电脑,手肘就被碰了碰。
丁然凑近她,“秦总监没有难为你吧?”
钟意茫然地摇了摇头。
秦一然性子还算沉稳,在公司里,就算有人犯错,也不是动不动就发火之人。
钟意迟到,也有人事负责,秦一然犯不着整她啊。
谁知丁然见她摇头,松口气,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不知道,今天秦总监一大早到公司,发了好大的火。”
钟意一怔,朝总监办公司看一眼,房门紧闭,他方才客套礼貌,还真没看出来……
丁然继续说:“听说昨晚秦总监回去就挺晚,眼窝青黑,大概是没睡好,有些暴躁。”
钟意后知后觉点头,“那,那大概吧。”
不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难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难道他没睡好,是因为昨晚自己去约会的事?
是以方才在办公司,才问了那些话。
钟意蹙起来眉头,秦总监那个问题,钟意回答了。
钟意说:“对不起秦总监,那晚你没喝多,但我可能喝多了,很抱歉,我、我暂时不打算谈恋爱,我工作很忙……”
本以为这番话很真诚,也符合她目前的现状。
谁知秦一然听了,却摇摇头笑了,他说:“钟意,我觉得你一直很简单纯真,没想到也会说那些茶里茶气的话。”
钟意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一然,“啊?你,你是说我,我是绿茶B吗?”
秦一然看着她,“差不多吧。”
钟意就沉默了。
她刚嘲讽了赖司砚绿茶B,没想到第二天,自己就被骂了绿茶婊?
刚想到这里,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她拿起来,赖司砚问:昨晚睡得如何?
因为昨晚抓娃娃比赛,比赛需要,钟意把赖司砚从黑名单放了出来。
钟意看一眼,没有回。
刚放下,紧接着又叮咚一声。
赖司砚拍了照片发过来——
是经文。
他抄写的经文。
《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
又说了一句:初赛结束,我们一起去泰阳山一趟?
钟意这才忍不住回:为什么?
赖司砚:没事。
他说没事,钟意却隐约觉得有什么秘密。
于是追问:你不说,我怎么去?
赖司砚随便扯了个理由:只是听大师说,诵读超度一下,对孩子更好。
佛法理论上,钟意是个外行人,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又是大师所言,钟意自然没有怀疑。
于是答应了。
赖司砚发完消息,把手机放下,目光掠到远处,略微出身。
他此刻人在会议室,刚开完董事会。
方才那些人吵吵嚷嚷,让他甚是疲倦。
都是一群没有管理能力,又喜欢指手画脚的老顽固,不过从爷爷创业之初,几代人都跟着赖氏,居功自傲,还说不得骂不得。
企业的发展离不开新鲜的血液,董事会也是时候,立立规矩了。
赖司砚支起来手臂,两指抵着额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
不多时李泽林推门进来,走到他跟前,悄声说:“周末和旭东的陈总有个饭局,陈总刚从国外回来,要不要安排人去机场接机?”
赖司砚才怔了怔,指尖弯了弯,从额角拿开。
嗓音哑然:“我周末要去泰阳山。”
李泽林一怔,礼貌询问:“是什么要紧事?能不能推一推?”
赖司砚言简意赅,“当然要紧。”
李泽林迟疑,“您要放陈总鸽子?”
赖司砚沉吟许久。
为什么要去泰阳山?
这事还要从那个时候,钟意要离婚开始说起。
那些暗无天日的时日,赖司砚这么一个无神论者,也曾去烧香拜佛,请大师洞察过天意。
当时大师就跟他讲,“你二人婚姻里,注定有这一场动荡,你压不住,也强迫不得……不过姻缘还缠绕在一起,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再续。”
赖司砚听了,不知高兴还是忧伤,毕竟这玩意玄之又玄。
像他这样一个有占有欲的人,这么一放,未来存在太多不确定性。
离婚这三年,没有联系,没有交集。
现实不是言情小说,真的经历过,才知道有些人走着走着就真的散了,这么一散,也真真可能是一辈子。
破镜重圆的概率微乎其微,茫茫人海占不到三成。
让他怎么能心大到,就这么放一放呢?
什么叫姻缘再续,赖司砚从来都不信那些屁话。
当然以前,钟意也迫着他,陪他看那些爱情剧爱情电影,什么旧情复燃,什么多好以后再相遇再相爱。
可有一天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知道前路有多渺茫,等待有多煎熬了。
就好像你去买彩票,期待自己中奖五百万,呵,中国十几亿的人,有几个中奖五百万呢?
所以离婚这三年,赖司砚从来没有一刻敢奢望过钟意还能回来……
因为他知道,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人都会在痛苦绝望中,学会保护自己。
不过尽管如此,那天赖司砚还是执着地,在庙前烧了一柱香。
他觉得,或许在这种穷途末路,一个孩子的降临,对他们二人的夫妻关系,或许是一条出路……
或许,就能留住钟意不离婚。
只是赖司砚没想到,钟意竟然选择隐瞒,隐瞒,也要离婚……
想到这里,赖司砚呼吸有些错乱,他凝神许久,才突然抬头,扫了李泽林一眼。
“泽林,你说……”
赖司砚尽管不想相信,却还是问:“一个对阿猫阿狗都充满爱心,内心柔软又爱哭的小姑娘,有一天宁愿打掉自己的小孩,都不想跟你继续,是不是……心里一点儿也没你了?”
李泽林心里咯噔一下,目光在赖司砚脸庞探究,一时不知说什么。
赖司砚深吸口气,故作轻松:“没事,你实话实说,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李泽林犹豫再三,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女人心软的时候,反正很心软,心狠的时候,那也不是一般的心狠,都说要走的女人,一旦决定要走,八匹马都拉不回头……痴情就绝情嘛……”
赖司砚表面云淡风轻,实际波涛汹涌,抬手摁住胸口,点点头,“嗯,那就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了……”
他低下头自嘲笑笑,“嗯,我自己也清楚明白,不过听你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儿,”他深吸口气,“……有点儿窒息。”
李泽林安慰他,“赖总,你别伤心,我觉得钟小姐心里还有你。”
赖司砚这才愣怔住,睨过来,“为什么?”
李泽林说:“有爱才有恨啊……无爱无恨,那才是真的忘了……”
作者有话说:
二非:二更十点,50红包呀
第46章
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二更)
例假第一天晚上, 钟意轰轰烈烈姨妈痛了一次。
半夜电闪雷鸣,下了一场大雨,敞开的半扇窗户, 不断有冷风吹入室内, 白色纱窗被卷起来。
钟意痛得睡不着, 又被雷声吵醒,有气无力从床上爬起来。
彻底把窗户打开, 探出去手,任由雨水不断淋在手臂上。
冰冷的雨水, 不断敲打着手心手腕,然后顺着手臂,一路往下滑。
“嘀嗒嘀嗒”落在浅色的地毯上,瞬间被吸收。
钟意也不知在想什么,例假期间还这样碰雨水,简直就是自虐行为。
但她闭上眼睛, 微微侧头, 不知在聆听或者回忆什么。
脑海突然浮现某一次,和赖司砚吵架,那时还在上学。
冬天, 钟意一个人躺在草地上,从傍晚六点多,静静躺到晚上九点多。
期间赖司砚一直不停打电话,找到操场,她听到他的脚步声, 说话声, 找人询问声, 可就是躺在那里, 一动都不想动。
只是眼眸淡淡,看着月朗星稀,逐渐暗淡的天幕发呆。
思想傲游出三界五行之外,仿佛不属于这个广袤的天地。
钟意脑子里,总是浮想联翩,上学的时候,还喜欢在下雨天,把脸庞探到教学楼栏杆外面,感受大自然的力量。
赖司砚总会一把拉她回来,用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她骂有病。
就如同现在,任何一个人看到了,一定会骂她神经病。
不过钟意就是沉溺其中,手臂探出去淋了好久的雨。
直到雨水灌湿裙摆,她的手臂冻透,彻底失去知觉,才恋恋不舍抽回来。
然后凑到嘴边,哆嗦着,用力呵气。
不过在这一刻,钟意感觉到久违的,思绪翻飞,灵感迸发。
她倏然转身,来不及擦干净手,推开房门,像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
从卧室飞奔出来,然后奔往画室。
钟意赤着脚,把房门用力合上,然后“啪嗒”“啪嗒”几下,把整个画室的窗户全部打开,任由潮湿的冷气,卷着湿漉漉的雨水,灌入室内。
窗帘在空中翻飞,被呼啸不断的风扯起来,又飘落下去,扯起来,又飘落下去……
钟意就在这种氛围中,拿出纸笔,顶着毛茸茸,凌乱的发丝,目光专注,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