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途接到陈粥的电话的时候,其实是不好走开的。陈粥也只是说学校停水了,明天又没有课, 晚上想睡到他的酒店去, 不用他特地过去陪她。
只是沈方易当下虽然没有听出她极力隐藏的情绪, 但挂了电话后又隐隐觉得不太对, 越想越觉得, 这小姑娘有事, 于是连着牌局上也没法专心,索性喂牌让下家的“大人物”吃的盆满钵满,随便他要多少, 都让他满意吧, 能让他脱身就行。
他让梁叔把人直接送到这里来,省得半夜的还得跑到东边的新区去。
陈粥到后,他本想探一探她的心事, 但她的主动让他一时半会理智丧失,从被动到迎合, 再反应以来夺过主动权直到自己彻底掌握。他看到她微微张开的唇角, 像是一朵刚刚长开的菡萏, 夜里的露水落在花苞上摇曳, 身下白色的衬衫像是刚刚在风雨飘摇之间脱落的那柔软的花瓣,包裹进他的沉湎。
那晚过了许久,她紧绷的脚尖终于松开,长长地缓了一口气。他拢她在怀里,依旧抱着,吻落在她额头,“这么快缴械投降的,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陈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许是太久没有了,这次来的有些汹涌,他还没到那时候,她已经投降了,偏偏她完了之后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还不让他再碰。
她抬头看他,他转了一圈她的头发,眉目似水地看着她。
她知道他没尽兴。
陈粥原先靠在他肩膀上的头撑起来,由上而下地看着他,而后用脚尖支撑着身子往后退,钻进被窝里。
仿古煤油灯里闪烁的烛火跳跃,伴随一声压抑的闷哼,空气里那种甜腥的气息才淡下去。
外头清晨的光开始渗透下来。
陈粥夜里纠结辗转,本来就来的晚,再这么折腾,天已经大亮了。
混着酒意,他眼里是释放后很深很深的疲惫,他的大手抵着陈粥的脖子,像摸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一样,“这都是从哪里学的,我们小粥,什么时候这么会了?”
“很会吗?有多会?”陈粥坦诚地问他。
他轻点头:“很会,让人醉生梦死的会。”
他滚动的喉结的确体现出了他刚刚的酣畅淋漓。
陈粥想,那是她带给他的。
他一手摸着她的脑袋,一手随手掏过床边茶几上的烟,“我出去,抽个烟?”
“在这儿吧。”陈粥阻止他,“就在这儿吧,沈方易,我想要看你抽。”
她虽然这么说,他到底是没就在她身边点燃,而是穿起浴袍走到靠近阳台的窗边,他轻推开窗,外头的春意立刻渗透进来,叽叽喳喳的鸟儿站在枝头说着小话。
他微微敞开着腿,点着了烟之后,身子随即后仰,抬头,迫不及待地深深嘬一口,眯着眼在那儿吞云吐雾,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他说的“醉生梦死”中清醒过来。
他抽完一根停歇之际,陈粥下来,穿上他的白衬衫,走到窗边,赤着脚站在窗沿上,从茶几上捞起一根细长的烟,侧着头试图点燃,送进自己嘴里,也学着他那样,侧头眯着眼看着窗外明媚的无限春光。
他垂落在浴袍外的手一抬,夺回她入嘴的烟,渡进自己嘴里,在迎面从窗户上泄下来的光里微微眯抬着眼,笑的焉坏:“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尽学坏的。”
她随他掐灭烟火,唇间寡淡,她往外看去,要在极目远眺的地方,她能看到藏在这边山间别墅后面的一个学校。她从小洋房高楼的落地窗眺望出去,看到校园里的情侣成双入对,男生载着女生车轮惊落一地的槐花雨,惆然问道:“沈方易,你有自行车吗?”
他沉浸在窗帘后的黑暗中,仰头,喉头一滚,掉落的烟火依旧迷人又危险,“我车库里的车还算多,你可以随便去挑,至于自行车——”
他笑的风淡云轻,语气却温柔宠溺,像是哄一个单纯的姑娘,“我还真没有。”
陈粥见过他的车库,一台台如收藏品一样摆放在那里,打开车库门的时候,炫技似的一排车灯逐一亮起。随便哪一台,都是科技和梦幻的完美结合。
可是她只是想要一台普通的自行车。
于是她拉上窗帘,也跟着笑。
白日被挡在厚重的窗帘之外,他抱她上床。
他要她一夜光景,也要她一日清醒。
总归在这事上,他不节制。
哪怕第二天他行程排满,航班将起。
她再醒来的时候,原先落在梁叔车上的衣服被送了过来,她起身,浑身的酸痛感袭来,尤其是腰上,她低头一看,刚刚没什么感觉,现在才发现,被掐的乌青一片。
他在这事上,一如既往地失去温柔。
*
陈粥抬头看着在微风下倒映着光线的天花板呢。
窗外传来车轮轰鸣的声音,好像就在楼下,她眨眨眼,什么人会把车子开到他的别院门口来。
陈粥穿好衣服,随即到二楼的阳台上。她刚到阳台的台阶上,在槐花树下停好车的沈方易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站在台阶上看着她。
明媚的光打在他身上。
奶白色的宾利欧陆在光下熠熠生辉,流畅的光面线条彰显了这款四百多万的裸车报价的价值,那些营销的噱头上说这是一款公主车,意思是没有一个女生会拒绝这样的车型和色系。
陈粥站在那儿,看沈方易上来,他插着兜,嫩绿色的萌芽一路张牙舞爪的想要留下他,可他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径直走到她面前,转了一圈车钥匙,递给她:“试试?”
陈粥看过去,车还没有落牌,是专门给她提的新车。
她顿时觉得眼角酸胀,是那种被青天白日明媚春光灼伤到的酸胀,她的眼睛习惯了湿漉漉的大雾,看不得这样直透透的光。
她还是没忍住,啪嗒一滴泪,掉在他手上。
这滴泪倒是把沈方易落慌了。
原先低她两步台阶的人连忙往上走一步,伸出他的手,拇指揩过她的眼睛,其他的四只手指头搭在她的太阳穴后面,有些不大熟练的替她揩眼泪,语气还好,还能勉强带点笑意:“怎么的,怎么还哭了?”
他这一哄,她眼泪掉的更多。
他只得弯腰,但手背实在是接不过来,他只能在那儿,降低了语气,笑意收敛了许久,换做低声下气地求着她:“哎哟,祖宗,怎么了,您这眼泪掉的我肝儿疼。”
“不哭了成不?”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用的是地道的京腔,带着点北方老爷们妻管严的怂。
陈粥好久才稳下情绪。
她拿了车钥匙,恹恹的。他好说歹说,她才肯去兜两圈,兜完之后,也没什么表达欲,坐在五楼的阳台窗边上,抱着脚看着外面叽叽喳喳的鸟。
沈方易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哄也哄了,小姑娘怎么就不高兴呢。
风从窗外吹进来,拱形门上的白灰色的纱窗随风飞扬,落在她果绿色的裙摆边上,那裙摆于是像是被纱窗说服了,也开始随着风蠢蠢欲动起来,拉着纱窗的手缠绕在一起,像是要叛逃,
果绿色和白色联袂翻飞,烘在初春不够暖和的阳光里。
沈方易走过去,把窗户关小了些,“不冷?”
他蹲下来,把她的裙角塞到原木色的藤条编织椅子里。
坐在椅子上的人伸手出来抱住他,声音哑哑的:“沈方易,我不高兴了。”
沈方易原来落在椅背上的手一僵。
*
他费了许多心力哄她。
他问她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她摇头。
他问她是不是觉得他哪里没做好,她摇头。
他最后问她,是不是昨天晚上,他太凶了,弄疼她了,没让她睡好,她迟疑地点点头。
于是沈方易就把人抱到了床上,拍着她背跟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她。
“是我不好,光顾着自己。”
“要抱。”她伸出手,往他怀里躲。
“嗯,抱着呢。”
而后她就不说话了,蒙在他怀里吸着鼻涕。
他只能轻拍着她肩膀,比那墙面上挂着的中古壁钟的频率还要慢些。
那是他摸索出来的,她习惯被哄睡的频率。
过了许久后,她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在迷迷糊糊之际,她还十分抱歉地说,她耽误他行程了,她知道,他今天就要走,她睡一会,就不去机场送他了。
“你走吧,我会想你的。”她闭着眼睛这样说。
明明刚刚还难过着,现在又大方体贴地让他走。
他连连摇头,很是无奈,却又束手无策。
小姑娘的心思实在难懂。
沈方易哄睡了人后,司机早就在楼下等他了。今日的行程安排的紧,沈方易只能先走。嘱托司机等陈粥醒了,再把人送回去。
他在去机场的路上,本打算给蒋契打个电话让他查查是怎么回事,后又觉得蒋契这种直男,心眼粗的跟什么似的,估计也查不出个东西来。
他单手支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想了想。
他看看她收拾东西带着心事狼狈过来的样子,说信她是因为想他才来他这儿的,不如说她是来避难的。
是不是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
。
作者有话说:
今晚双更,十点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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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要不要,正大光明的,带上我.◎
沈方易走后的几日, 陈粥没再去沈方易住的地方。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不绝于耳,就连庄敏也听到些风言风语,斟酌着字眼来问她, 她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她说起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 带着些不确定和犹豫,好像从她刚洗得洁白的牙齿缝隙中都能佐证别人的猜忌一样。
陈粥只是轻轻抿了抿嘴,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她想,就这样吧。
随着时间的过去,流言将会变得不再畏惧, 青红皂白到底能不能分辨也没那么重要, 更何况, 她自己也没有长那颗非要活得明明白白的心。
只是没让她想到的是, 昌京大学紫色洋槐花开的那天, 喜春外出的同学们纷纷往那槐树大道前行的时候, 连带着她丽嘉也抱着厚重的书,被人拥簇在人群中差点连呼吸都不顺畅被迫朝那人头攒动的方向涌去的时候,她在人群目光最聚集的街道尽头的看到了一个人。
人们纷纷所指, 驻足窃窃私语。
谁家少年郎穿件白衬衫, 慵懒地垮在那单车边上,早八的课铃声未打就早早地等在那儿。
隔壁的影视学院帅哥比比皆是,却也没有像这样满身倦怠却还这般舒适养眼的。槐树下必经之路上, 他插着兜在那儿,像是在等人。
那男人目光遥遥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像是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动身朝着一个方向过来。
陈粥站在人群中, 耳边同学讨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她只怔怔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开的妖孽的、反常的紫色槐树花, 片片落英悄默默地掉在他白皙的衬衫上。
他鲜少穿的这么干净单调,许是为了配他身边那辆难以联系到一起的单车,也或许是为了配她的一身年华,他在人潮涌动的校园里,在众目睽睽下,低头笑着问她,“你要的自行车,给你买来了,会计系3班的陈粥同学,你要不要——”
“要不要,正大光明的,带上我。”
陈粥怀里的书掉落在地上。
她没想过沈方易会知道的,更不会觉得,沈方易会为了这点跟他的世界里的那些举足轻重的事情对比起来的她的世界里的过家家的小事而费心思。
他这样在休课拥挤的清晨里出现在校园里,无异于告诉学校里的所有人,她陈粥有男朋友——是真的会为了她的喜好,费尽心思,讨好的男朋友,是求着她,要着她跟他好的男朋友,而不是他们说的,上了年纪的大秃头,不见光的地下情人。
原来他都知道。
他会费了心思,愿意去了解她的世界,愿意设身处地地为她想,愿意看出她那些自认为掩饰好的情绪下的种种波澜。
如果他愿意这样做,那她还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吗?
*
自那天以后,陈粥再让沈方易送到学校的时候,旁人再也没有敢说什么了,要说真有什么,也只会由衷地羡慕,说她的男朋友帅气又多金,温柔又体贴,再有什么酸话,也发酵不成她做小三,做见不了光的地下情人这种难听的话了。
只不过有一次,沈方易送陈粥回来的时候,陈粥又在学校门口遇到了祁沅沅,她没跟她纠缠,快步远离。
不过陈粥不知道的是,送她出去的车等她进了学校后,又转头再到了校门口。
祁沅沅站在三月阴雨的夜里,见到停在她旁边的车时,感觉这冷风吹的她全身直打哆嗦。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阴冷的脸,全然没有了之前出现在校园里,干净和煦的样子,他伸手出来,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像是落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要把人就此埋在雪地里。
祁沅沅僵在那儿,不敢走。
还是沈方易先开的口:“跟过苏启明?”
“嗯。”祁沅沅不太确定沈方易找她是什么事。
“既然跟过,那你应该知道,我跟苏家的关系。”
祁沅沅舔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只得先按照自己知道的,那样答到:“沈……沈老板对苏家来说,是、是靠山。”
“你从苏家身上拿了不少好处,瞧你这满身的行头——”沈方易轻飘飘地打量了她一眼。
他这眼神原先是极为不在意,但这点瞧不上的劲头连装都懒得装,他到底是游刃有余地坐在车里,支着手肘看她:“便知道你没死了往上走的心,既然没死,那往后,咱们估计还得有照面的时候,原先我从不认识你,不过你这次,倒是做事,让人印象深刻。”
他说“印象深刻”这四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在倒春寒的风里字字清晰。
“我不太懂,您在说什么。”祁沅沅到底心虚,挪开眼,不敢再与之对视。
但她转念一想,又不是她一个在说这种话,她不过是推波助澜添油加醋了一点,他真要怪,也没有证据怪到她身上来的。
“你不懂我在说什么?”他轻笑一声,“你该不会是真觉得,我有空功夫来套你话吧。不行的话,我让苏启明来亲自问你吧。”
“别、您别。”祁沅沅听到苏启明的名字的时候,她到底是没绷住。
她害怕再见到苏启明。
他要跟别人订婚的前一晚,还摁着她do的昏天暗地,他说他迷恋她的身体,说能不能,让她以后,在相约的时间和地点,只要他想要,她都能准时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