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有些犹豫,虽不确定她到底如何打算,可免不了也是争宠之路。
不然哪有人还未到就说求见的,架子着实大了点……
若是稍后见宜妃,即便是姿色过人,可若相较他人华服珠翠加身,总免不了有些黯然无光。
“不必,就这样我觉得很好,快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盛姝催促,燕北骁说不定哪会又发病叫她了。
要做什么事,就得快!
青儿无奈,刚一离开,盛姝就凭借着医侍的身份进入了司药阁,要了十多样药材。
她最想要的自然也是混在其中。
回来之时,青儿早已等在门外,忙去接她手中的黄色油纸包。
足足有五个,皆用细麻绳交错扎起,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扑鼻而来。
“姑娘,你去哪了?宜妃娘娘传姑娘过去,已是耽搁了一会了,还是快些去吧。”
青儿免不了替她担忧,当下还未稳固地位,还是谨慎低调为好。
“知道了。”
盛姝避开她的手,脚下也是快了些。
进入房中,随手将药包打开来,却是用手指轻翻动着里面的药材,似是并不急的样子。
“姑娘……”
“去帮我把面膜拿过来。”
青儿不解,还是听从吩咐,将梳妆台下面的一个碧玉小瓷罐拿过来放至她面前。
“嗯,我自己去就好了,你留在这里,若是君上有吩咐也好回话。”
“是。”
盛姝握住小瓷罐,多少有点心疼。
这可是自己精心调制的绝佳珍品,不止要白送给别人,还要白送给燕北骁最……呸!
梦华宫中。
美人在前,得见之后反而有些失望。
在盛姝看来,姿色明明还不如昨晚的那个霁妃美艳。
为什么呢?
可能燕北骁多少都有点瞎!
这么想来,当初看不上她,似乎也有些情有可原……
盛姝收回飘远的思绪,微微福了福身子,“易落见过宜妃娘娘。”
宜妃不觉看得有些呆了,眼前的女子花容月貌,清丽出尘,宛若画中仙子落入凡尘……
可不就是君上笔下所画之人……
后宫中的传言果然当真!
可她的脸怎是这般?是她吗?还是也只是相似之人?
宜妃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和探究,不确定是否君上要她传什么话,还是其他,便开口问道,“免礼吧,你找本宫何事?”
“宜妃娘娘,听闻君上对您十分宠爱,而易落又是君上的医侍,自是得略尽绵薄之力,特意为娘娘送来一款精心调制的美容养颜膏,可保青春常驻。”
盛姝自觉言语谨慎,毫无错处,却不知为何宜妃却闻言色变,甚至还……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意味。
“到底是谁让你来的?本宫是否受宠,又容貌如何,可是你一个医侍该过问的?”
这个易落的存在太过奇怪!
明明长得那般相似,按理说君上应该会很看重才对,可偏就只是个医侍。
却又并不自称奴婢,还不必对君上行跪拜礼……
宜妃不明状况,更不解她的这般做法,唯有借着身份大致探询一番。
“宜妃娘娘,易落虽说是君上的医侍,可终究只是一个奴婢罢了,为娘娘调理肌肤,便是易落的分内之事。”
盛姝故意说得隐晦而模棱两可,可听在宜妃耳中,却总是带了几分别有用意。
是了,她如何侍寝,外人又哪里知晓呢……
莫非真是君上的授意……
宜妃略加思索,虽是不解,却也不敢随意违逆君上,语气也是柔和了一些。
“那便试试也无妨。”
盛姝微微颔首,面带笑意抬起手臂。
“还请宜妃娘娘躺至榻上,易落为您洁面敷上,可保近日容光焕发,君上看了也定然欢喜。”
但愿吧。
宜妃唇角扯起抹略带苦涩的浅笑,也不再多说。
盛姝不敢继续耽搁,以防有变,很是利索的亲手将面膜涂于宜妃的脸上,忙反复细致净手。
“宜妃娘娘,您先躺下休息片刻,约一炷香后洁面即可。”
盛姝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笑得很是谄媚,恭敬地再行了个礼说道,“宜妃娘娘,其实……易落还想求您一件事……”
“直说便是。”
“易落愚笨,总是惹得君上不悦,此番特意前来为娘娘效力,还望您能得空替易落多美言几句,日后必定竭尽全力唯娘娘马首是瞻。”
盛姝故意放低姿态,宜妃便立时反应了过来。
原来不是君上授意!
还不等她发作,盛姝便先是开了口。
“易落突然想起君上的吩咐之事未办,就先告退了,您千万要记得,一炷香之后才能洗哦,否则效用便会差一些呢。”
该办的也办了,还是趁早开溜为妙。
此时已然如此,宜妃硬着头皮敷着这一层厚厚的奇怪的东西。
虽是心里极其不悦,可她又提及了君上,却也不敢多留她,只能任着她先离开。
回去许久,难得燕北骁出乎意料的没有再来传她。
盛姝匆匆用了午膳,生怕被人中途打断,直到吃完最后一口才松懈下来,慵懒的躺在了床上。
算算时间,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这会应该只是微微发痒吧,其实问题也不大……
第61章 唱曲
许是太过疲累了,盛姝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房内都有些许发暗。
下意识看了看窗外,这天色怎么也都暗下来了,她睡到现在,居然无人打扰,青儿竟也未来叫她。
还有宜妃那里……
按理说不该如此平静,这太反常了。
盛姝突然惊坐而起,急忙下床直奔门口,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有些愕然。
安福寿正和一众宫人等在门外,见她出来,青儿立即眼睑微动,暗戳戳跟她使了个眼色。
盛姝满不在乎,等得就是燕北骁对她兴师问罪!
她就是要明着伤他最宠着的妃子!
与其无功无过悄无声息的等着被暗害,倒不如主动出击,找个明罪赌一把。
有谌厉澜这个送礼的正主在,燕北骁总还会在面上留有几分余地,且她误用草药,罪不至死。
不过医术浅陋公诸于众,却是可以借此去了这医侍身份,最好还能将她赶出宫去!也省得相看两厌!
“姑娘,您可醒了,君上传您过去呢!还是快些整理下仪容随老奴去吧。”
安福寿对着盛姝总是多了些主子般的敬意。
宫里最忌捧高踩低,宫人们也皆是有些佩服他的这般深沉多谋。
不过大多时候,除了生存之道使然,或有其他原因也未可知。
原本宫人之命在这权势之下堪比草芥。
青儿这才立即随着她再进入房间,替她整理着略微凌乱的发丝,谨慎的看了眼门外,小声说着。
“姑娘,你这一觉足足睡了将近三个时辰,安总管可是在此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又不让奴婢进来叫你,待会还不知君上那里如何交待?你须得小心应对啊!”
盛姝试探询问,“安总管可有说其他?”
青儿摇摇头,“并未。”
盛姝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随着安福寿去了宣光殿,等待着接下来的风波来袭。
“君上。”
盛姝也学聪明了,只管行完礼便起身,静默在一旁。
“孤听闻你在冷宫失足落了水。”
还不是你一手安排的!
盛姝只管垂头,面上看似恭顺地应着,“是。”
“既是如此,便当罚过了。”
“易落谢君上。”
“可是会唱曲?”
会不会难道你不知道吗?冷宫里还没听够不成?
盛姝抿了抿唇,低垂的眸子闪过丝细微讥诮,“回君上,不会。”
燕北骁缓缓行至她身前,用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语气慵懒似轻风掠过般了无痕。
“嗯?可是孤怎么听闻,有人见你在冷宫唱了许久的曲子,引得多人驻足欣赏。
现下对着孤便不会了?难不成你想欺君?”
盛姝被迫与他对视,收起眼底的情绪,微笑回道。
“君上误会了,相比王宫的乐师歌姬,易落哪敢大言不惭的说会,不过是随口唱得几句庸俗的陈词烂曲罢了。”
梨涡浅浅,却似带着股莫名的吸引力。
燕北骁不觉看得有些出神,陷入这张让他日夜无比怀念的熟悉脸庞。
燕北骁手指轻掠而上,抚过她的脸颊,温柔而细腻。
眉宇间隐隐现出的缱绻留恋,还似那场旖旎梦境……
盛姝不知他为何又这样,很是不解的看着他的眼睛。
深不见底,她根本无法看透。
燕北骁丹唇轻启,眼波潋滟,柔雾渐升,“既是会唱,那便给孤唱一曲。”
这个时辰了,算起来宜妃应该早就面部瘙痒红肿难耐,小粒疹疯狂大片生出,必得揪出她这个罪魁祸首才是。
最起码也是告过状的吧!
她是君上的医侍,宜妃定然会杀过来求君上做主,毋庸置疑!
可燕北骁为何只字不提,此时还要听她唱曲。
就是存心的!待唱完后再惩罚她吗?
“易落浅薄,只会唱些庸俗的痴男怨女相思缠绵,若是君上不嫌弃,易落便就唱一曲。”
燕北骁难得依然保持着温柔语气,缓缓放下手臂,定定地看着她,“哦?孤洗耳恭听。”
险些溺水送命之后,盛姝便更是厌恶他这副神情。
虚情假意的伪君子!
这张骗人的脸总是能轻易就装出一副似含柔情的虚伪模样。
借着垂眸浅笑,避开他的目光,哪怕一刻都好。
再次抬眸,盛姝似是看着他,却又似透过他看向空泛的远方,目光飘忽,漫无边际。
“墨已入水,渡一池青花,揽五分红霞,采竹回家……
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凤冠的珍珠,挽进头发……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便一步一莲花祈祷,怎知那浮生一片草,岁月催人老,风月花鸟一笑尘缘了……”
一曲终了,燕北骁一边回味一边蹙眉。
尘缘了……
他无法了!
“你还有何曲子?”
他不想听这个!
燕北骁转身不急不缓地在一旁坐了下来,端起茶盏浅尝,一副悠闲姿态。
他到底想听什么?还是故意戏弄?
盛姝觉得多半是后者,他这会或许就只想让她当一个唱曲的奴婢取乐罢了。
“君上,刚刚这首叫《半壶纱》,若君上不喜,易落便为君上再唱一曲《梦醒时分》,这个词曲较为通俗,还望君上莫要怪罪。”
“嗯。”
燕北骁随口应着,心思却似早已不在此处,品茶观花心不在焉。
盛姝见他如此,便也微转了些身子,眼不见为净。
第62章 舒妃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燕北骁身子僵了僵,立即抬头看去。
她一开口,这词曲就恰似戳中了心事,让他不禁为之心颤。
眉间落雪,眸中凝霜。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盛姝唱完,似还沉浸在思绪万千中,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梦早都醒了。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还不等她回神去看燕北骁的反应,突然身后一阵外力推动,立时就砸入一个温热而坚实的物体上。
是他的胸膛!
燕北骁收紧手臂,将盛姝紧紧地抱在怀中,轻闭双眼,动情却也心痛不已,口中轻声唤着“姝姝”。
盛姝吓了一跳,一颗心狂跳不止,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奔涌而来,似天崩地裂般颠覆着她的镇静和理智。
时至今日,他为何还要唤她的名字?
他是否也曾怀念过从前,是否也会有些许愧疚……
不,都不重要了,盛姝早已死去!
是五年前,也是今天!
她想要推开他,却在触及他的胸膛时停了下来,紧攥指尖,时刻提醒自己此时的身份和立场。
“君上……”
盛姝皱了皱眉,靠在他怀里,眼中的嫌恶不加掩饰,语气却格外的轻柔。
燕北骁有些恍惚,松了松手臂,很想要去看她的神情。
眉目依旧,微垂着眼睑,半遮的眸色潋滟,娇艳清绝,似还带着几分女子的羞怯。
燕北骁神魂颠倒,半梦半醒,情不自禁低头靠近。
那处让他日夜思念的娇软和甜润,正撩拨着他的心弦。
此刻,近在咫尺。
盛姝下意识的别过头去,她做不到……
右脸颊上那处红色印记赫然映入眼帘,刺激着燕北骁全身的每一寸神经,他忽而回神清醒过来。
她们只是相似而已!
这个女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姝姝……
可在她身上,那般让他疯狂怀念的感觉却是如此熟悉,他才会一时情迷……
燕北骁极力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眼里的柔情顿时化作一片怒意。
似一团火焰,吞没了自己,也无法放过眼前的人儿。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面对自己。
“看着孤!”
盛姝忍着痛皱眉抬眸望向他。
只见他额间的青筋若隐若现,眸色深得似一方不见底的诡魅幽井,死寂却也危险得让人害怕。
“既然可以模仿到如此地步,那为何不干脆改了名姓,再一起去了这脸上的印记,做一个完完全全的替代品?”
他手下更用力了些,盛姝吃痛回道,“易落听不懂君上在说什么,易落从来就只是自己。”
替带什么呢?继续受你的折磨,发泄那些莫名其妙的怒意?
燕北骁冷笑,却在一瞬换上了冷戾阴翳之色。
“孤警告你,收起那些把戏和心机,在这宫中,若是有人敢忤逆算计孤,那孤便拧断她的脖子。”
燕北骁一个用力拂袖收手,盛姝便被摔在地上。
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云毯铺就的地面,身体不见得多痛,可心上的痛楚却是无以复加,恶寒入骨,风霜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