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上正捏着根略粗的银针,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一脸明媚无害。
“君上可要乖一点,这根银针上涂了毒,现在你只会觉得浑身无力,稍后说不定就会毒发身亡了呢!”
燕北骁开口也变得有些虚弱无力,“姝姝,若你非要看着我死才能解恨,我绝无怨言。”
盛姝收起笑意,面色再次恢复冷然疏离,“废话少说!你死不死的与我何干!”
转头懒得再看他,费劲地将他手臂架在肩膀,拖着他走向床边,随手往上面一丢,就是一处闷重撞击声。
燕北骁背朝上,侧脸贴在床上,抬眸定定的看着她,“姝姝,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燕北骁!你给我闭嘴!”
盛姝扫了一圈,随手拿起刚刚替他宽衣时解下的禁步,翻转看了看。
这条禁步貌似从第一次见他就佩戴着的,君王的东西,宫里这群人眼都毒得很,绝不可能有人眼拙认不出来的!
燕北骁眼中一阵亮色,满心期待,“姝姝,你可认出这条禁步了……”
盛姝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烦死了!你再多嘴,我就毒哑你,真是讨厌!”
“这就是你当年……”
燕北骁话还没说完,盛姝拈起银针就果断扎上了他的脖颈一处,整个空气立马就清静了。
“是不是贱!敬酒不吃吃罚酒!”
盛姝又是起身从桌上端起酒杯,很是粗暴的捏住燕北骁的两颊,迫使他张口,随手就将酒灌了进去。
“燕北骁,我这个人向来记仇,你不止打了我十六杖,还折磨我害我至今,今日我虽不能杀你,可这仇却不能不报!”
盛姝说着便果断又从瓷瓶中拔出那把翠竹来,反手抓着顶上的竹梢一头。
下方正是枝叶摘剥极其干净,节节分明的细竹条,正滴落着点点水珠。
燕北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盛满了无尽想要倾诉的悲楚。
盛姝却并不在意,咬牙切齿,“咻”的一声,一把竹条就狠抽在他的身上。
粗杖用蛮力,细竹却是用巧劲,所受的苦痛,并不比杖刑好上多少。
见他立时皱眉,盛姝只觉心头一阵快意,越发来了阵狠劲。
第115章 伤口撒盐
一次比一次重的抽打,不间断就落在燕北骁身上。
直到雪白单薄的里衣上晕出一条条鲜红的血痕,盛姝累到不住喘气,手也有些发酸,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可她似乎并不觉得解气,随手丢下手中的竹条,又转身去将瓷瓶捧在手中。
“燕北骁,你不是喜欢折磨人吗?那便也试试伤口上撒盐的感觉如何!”
盛姝手下一倾,瓷瓶里盛着的半瓶,本来是要供养竹枝的水全泼在了燕北骁后背。
她来之前便在水中加入了足量的盐混合!
燕北骁本就煞白的面色更甚,眼底极力隐忍着欲出的痛色,额间和鬓角的青筋赫然暴起,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盛姝不想错过他每一处细微的痛苦表情,却也不由得微怔。
他的眼角不知何时变得湿润,清泪滑落在脸颊的痕迹是如此明显。
下一刻盛姝却唇角扬起抹满意的弧度,妖艳且嗜血,笑得肆意。
“燕北骁,你也会痛吗?你也会流泪吗?你这点皮外伤根本不及我承受的万分之一!”
盛姝带着些许癫狂的嘶吼,又是重新拾起竹条再猛抽了十来下,待到手再次酸得厉害甚至微微颤抖着,才似乎觉得稍稍解恨了些。
见他始终泪流不止,眼底的痛色不绝,她便心情大好,笑得更是畅快。
随后,药效后劲发作,燕北骁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眸。
盛姝拿着禁步,轻合上殿门,到达前殿急切地直唤安福寿。
安福寿略略惊讶,不自觉看了眼内里,“娘娘,不知您有何吩咐?”
“君上不知为何突然心生忧思,说让我拿着此物立即到离宫门外三里处寻得一颗树,然后深埋其下,要快!一个半时辰内就要再回来。”
安福寿一头雾水,这东西确实是君上的没错,可此举着实奇怪。
“君上这是何意啊?”
盛姝也是看了眼内里,料定了定是无人敢亲自去查看,故意压低声音谨慎说道。
“本宫也不知,君心难测,未免受罚,安总管还是快些备车吧,带上两个人护送本宫快去快回就是。”
安福寿眸色微动,迟疑了片刻才应声下去,很快就准备了一辆马车,随行六人一起。
盛姝扫了眼几人,不动声色的上车,马车疾速驶出宫门,她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啊!遭了!君上让我带的绣有姝华的手绢忘带了。
姝华少见,你们两个,一个去揽月殿找青儿问问看我的那条还在不在,另一个去锦绣司也问问,要快!稍后在宫外三里处汇合!”
盛姝掀开车帘惊呼,一脸慌乱的吩咐着两人。
两名侍卫互看了对方一眼,便立即应声返回。
还剩下四人。
在约三里处,马车停下。
侍卫在马车外询问,“舒妃娘娘,此处有多棵树,不知娘娘要找的是哪棵?”
盛姝跳下马车,随手指着面前的一棵树吩咐。
“你们两个,在往东和往西处闭眼各走百米停下,再睁开眼见到的第一颗石头捡起来拿给我。”
侍卫虽不解,可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得应声照做。
“你们两个过来。”
二人刚一靠近,盛姝就挥手拂袖而过,二人身子绵软立即倒了下去。
盛姝不再多耽搁,费劲的爬上了一旁的快马,当下不会也得会!
她战战兢兢的骑着马一路狂奔在夜色中,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此处。
马儿不知跑了多久,黑夜里的郊区突然回荡着一声响亮的口哨声,连着三次才停了下来。
盛姝心里有些发慌,眼看着马儿就掉转了方向,跑着跑着就直奔一处有火把亮光的地方。
“蠢马!快停下来!”
第一次真正独自骑马,盛姝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而且这马也根本不听使唤,就会往前跑!
等到真的停下来,盛姝一阵恶寒,忙转头到一侧,抬手挡住半边脸,假装看不见。
“姝妃娘娘,属下知道是您,请吧。”
云九一脸凝重冷色,满目愤恨的神情望着她。
宫中出入口监察本就严密掌握在他手中,他深知燕北骁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她独自出行!
疑虑之下一边派人跟着,一边前去验证,果真,君上的寝殿中并无人回应。
云九情急入内,那番触目惊心的情形,饶是他知盛姝素来胆大妄为,也是一阵心惊。
秘密处理后,便压着一股火气立即前来捉人,他不能动她,那便等君上醒来再处置!
盛姝烦躁的将手拿了下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你聪明!就你长了眼睛!”
上次跑挨了一顿打,这次,同样的罪再犯,甚至严重太多了,可能真的要完了……
盛姝心乱如麻,早知终有一死,还不如别折腾了,早死早超生算了!
被再次送回了宣光殿,她还得独自在偏殿等着,等候那个混蛋发落她!
药物有限,燕北骁中的不过是迷药罢了,又被她短暂封了穴,若及时发现,加上太医配药,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能够醒了。
事情反正已经这样了,这会也是到了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地步了,盛姝反而没那么忐忑了。
随后,一阵温热来自身后,盛姝突然惊而起身,像看见瘟神一般连着后退几步躲避,与燕北骁对峙而立。
“这一次,我无话可说,要打要杀随便你!”
燕北骁红着眼,一言不发,随即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紧紧地拥在怀中。
“姝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早就该知道是你......”
他略带着丝丝鼻音,是盛姝从来不曾听过的沙涩。
盛姝冷笑,“是又如何!”
随即嫌恶的用力推开。
尽管她在挣扎,可燕北骁还是无法放手,即便忍着身后强烈火辣的痛意,也唯有更紧的将她圈在怀中。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姝姝,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盛姝停止了挣扎,男女实力悬殊,她不想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燕北骁,你是还没折磨够吗?非得让我死才甘心吗?”
她冰冷的眼神,淡漠疏离,比起从前更甚,让他害怕的有些不敢再对上。
燕北骁眼中盛着一汪水色,无措的握住盛姝的双手,笨拙的解释着。
“不!姝姝,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死而复生,更不敢相信老天会如此眷顾我,会让你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我每次都忍不住想要靠近你,亲近你,却无法容忍自己对除你之外的女子再一次的心动,更无法容忍她人取代你,这种矛盾纠结你能明白吗?姝姝,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人!”
深藏了十一年的感情,一时之间的言语又如何能表达万分之一。
“所以呢?你现在到底想如何?”
盛姝冷静的让他心惊,就像握不住的沙,那种一点点从掌中流逝的感觉,快而明显。
燕北骁最怕看到的就是她这般,他身子有些发僵,心头源源不断涌出数不尽的苦水将他吞没,窒然憋闷。
这么多年的爱恋思慕,在她看来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想如何吗?
“我想如何?你若不知,那我就让你明白我到底想如何!”
燕北骁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冲动,一个横抱将她抱起,直往内里寝殿而去。
盛姝顿时有些慌乱,这个混蛋,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这个!
“你放开我!”
燕北骁双目愈发红得有些吓人,说出的话也是无比坚定决绝。
“休想!五年前我就说过了,遇到了便是一辈子,永远都别想让我再放手!”
盛姝只觉他是疯了,抬手就拔下发间的金簪,发着狠抵在他脖颈间相抗。
“我让你放开我!”
第116章 疯子
燕北骁低头看着她,笑容温润,却带着丝凄凉之感。
“若是能让你开心,你就尽管刺下去。”
“我最后再说一次,放开我!”
盛姝几乎是嘶吼喊出的,可他却依然充耳不闻。
那张笑脸让盛姝的恨意在一瞬间便达到顶峰,侵吞着她所有的理智。
盛姝咬着一口贝齿,怨念难当,举手便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
燕北骁只眉头微蹙了蹙,低头看了眼已然扎入自己肩头的金簪,唇角的弧度却是更多了些。
一抹盛姝看不透的笑意在他眼角眉梢晕了开来。
“姝姝,你终究还是心软了。”
盛姝似在一瞬回归理智,握住金簪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脸煞白。
“我没有!我只恨下手还不够狠!”
燕北骁将她缓缓放在榻上,一手握住她的手,深情成殇。
“若是还觉得不够,就不妨再用点力,刺得更深些。”
盛姝只觉手下被股外力推动,那支金簪便直往下去,肩头的鲜红逐渐晕湿开来,映在他雪白的织锦外衫上赫然刺眼。
她慌乱的推开他的手臂,金簪也在一瞬间被拔下。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她有些害怕的握住金簪,怔怔的看着那处伤口,仿佛有种行凶杀人的罪恶感,手下愈发颤动得停不下来。
“是!我是疯了,我早在你五年前假死的那刻就疯了!
这些年,我发疯似的想念你,发疯似的强迫自己收下那些被送来的每一个像你的女子,哪怕只是一个身影……
我一笔一划无数次描绘着你的画像,在夜里一遍遍细数着所有无声的绝望……”
燕北骁一脸苦涩,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金簪,将她拉至怀中,闭眼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
“姝姝,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的留在我身边,即便是恨我一辈子,我也甘之如饴。”
盛姝心头发颤,双目凝滞失神。
“燕北骁,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何宁愿我恨你也要如此逼迫于我?”
燕北骁不答,默默地低头抓住她的脚踝将锦履脱下。
盛姝大叫,“你到底想怎么样?”
下一刻,燕北骁推着她的身子便躺了下去,还不等她挣扎,就欺身压了下来。
“姝姝,我不信我们过往的那些都是假的,我不信你对我全然无情。”
燕北骁目光灼然似火,果断低头吻了下去。
不多时,唇齿间一丝甜腥之气蔓延开来,抵在胸口的纤柔温热愈发的强烈。
他轻轻抬头,只见她的水眸中满盛着愤恨,委屈,唇上沾染着丝丝血色,眼角的泪痕正无声滑落,刺得他的心愈发疼痛。
“姝姝,别哭好不好?”
燕北骁疼惜的捧上了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让他慌乱无措的清泪。
盛姝一把打开他的手,凶狠暴躁。
“无耻!你就是一个无情又无心的混蛋!”
这样的词用在他身上,燕北骁不能接受,眸色阴沉的轻笑出声,随即抓住她的手腕束缚在侧,任由她泪流满面的挣扎。
“姝姝,若是你忘了,那我便再提醒你一次,我们是夫妻!且早已有过肌肤之亲!”
“所以这就是你再逼迫勉强我的借口?燕北骁,我告诉你,从头到尾我都不曾对你心甘情愿!”
燕北骁眼睑半垂,唇间的血色更是增添了几分魅惑之态,忽而微勾着唇,低头在她耳侧低语。
“你总是这般口是心非,这么多年倒是一点没变,不若为夫再跟你重温旧梦,你就知道你的心定然要比你的口更诚实。”
微凉的唇一经触碰似雪脖颈,盛姝身子便不自觉轻颤,无助的大声哭喊了起来。
“燕北骁!你放开我!为什么要这样!你从前从来都不会对我这样……”
从前……
“你既然肯回忆从前,就该明白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燕北骁说着便移手而下。
盛姝才刚脱离了他的束缚,便又开始激烈挣扎了起来。
“你都是一国之君了,你还想要什么?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还是一个可供取乐的傀儡?”
燕北骁轻笑,手中却握着一条禁步拿至她眼前。
“姝姝,有此物为证,你究竟还要嘴硬到何时?”
盛姝不明白他的意图,只一眼便看都不愿再看,这条禁步也根本不能平息她此时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