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对峙,让他害怕,当年失去她的情形历历在目,他再也受不了那样的煎熬和痛苦。
燕北骁一时盛怒,放着狠话。
“你若再说离开或者要孤放了你的话,孤便先将云若给杀了,看看这次还有谁能再帮你逃离孤的身边!孤说到做到!”
盛姝眼中立起泛起阵阵水色,漫涌而出,脸色煞白,双唇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与他对着干的硬话。
燕北骁俯身果断将她抱回内里。
此时的她变得格外乖顺,安静的靠在他胸口,只是眼角的泪却无声不绝,簌簌而下。
燕北骁疼惜地拭去她的泪痕,轻吻了吻她额头,软下语气来。
“别哭了,只要你乖一点,一切都可如常,孤答应你三日后见云若的事也同样作数。”
盛姝似哑了般,只是低头沉默不作答。
有一瞬间,燕北骁觉得,她仿佛失去了灵魂,变得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他无可奈何,却也唯有不惜一切将她留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异常寂静,盛姝许是哭累了,在他怀中已然睡去。
一整夜,燕北骁都未合眼,反复用目光一遍遍勾勒着她熟悉的眉眼轮廓。
这样的恬静安然,让他异常珍视贪恋。
清晨,燕北骁小心翼翼的抽身离开。
殿门再次合上,盛姝缓缓睁开有些红肿酸涩的双眼,在床上呆坐良久。
随后才有些失魂落魄的唤人进来询问,得知馨月的遗体昨夜就已送去了愿生祠,母妃也是在那处守了整夜。
溺亡的原因则只是简单的归结于意外。
多么牵强的理由。
一个一心只想求宠的女子,会平白无故跑到冷宫意外溺水?
她虽不喜馨月,多半时光都是同她吵架争执,可也从未想过她有一日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尚且年轻的生命。
同样的沉塘溺水,让她深刻的感同身受,那样窒息的感觉,让她只要想起都会觉得压抑得似是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他,还是因他,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逝去的生命无法挽回,碎裂的心也终是无法再修补了……
盛姝心里憋闷得厉害,想要随便走走透透气,由侍女陪同着一起。
一路上走着走着,却鬼使神差的意外来到了冷宫门口。
侍女小月跟雪儿都是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宫门,二人交换眼神,小月不禁出言提醒。
“娘娘,还是别进去了,免得冲撞了您。”
盛姝嗤之以鼻,“冲撞?此话何意?死的人是我妹妹,她若是能化成冤魂,那也定然要寻那领路害她之人!”
小月的话反而激起她想要踏足进去的逆反心理,凭什么总要听从他人的!这会她偏不!
盛姝抬手轻推冷宫大门,果断走了进去。
二人无奈,小月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雪儿匆匆离开。
内里的情形一如她那次来的那般,萧条沉寂,没一点昭示生命力的气息。
盛姝穿过前庭,行至影墙处,前方镂空雕花石窗的另一边似乎有人在低语着什么。
冷宫里除了那群疯子,若不是放饭点,白日里还是很难见到其他宫人的。
再则,早膳要送也不会送至此处,倒是显得有些行事鬼祟。
盛姝给了小月一个手势,示意她脚步轻些,自己便先是走上前,立在石窗下静静的听着。
听声音似乎是一男一女,女子先是不满的絮絮叨叨抱怨着。
“枫溪哥哥,你根本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苦!君上他只喜欢那个狐媚装清高的小贱人!她一人霸着君上还不够,竟然还将她妹妹也带入宫中!
昨日竟还对我出言不逊,她姐姐好歹已经是后妃了,可她算个什么东西?竟也如此嚣张跋扈!”
男子随即轻声细语哄着,“好了雨柔,现在人都死了,你又何必还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盛姝惊而掩唇,雨柔?
居然是柔妃!
她竟然还在跟那个侍卫来往,居然还敢在此私会……
“哼,她死了也好,也算做了一件好事,这冷宫闹鬼传言只不过在后宫稍加传上一传,这处便更是无人敢来了,否则,我们二人又哪会有如此机会见面?”
“话虽如此,只不过,这……总是一条人命,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稳。”
“在这宫中人命本就不值钱,你我又何尝不是呢?枫溪哥哥,别想这么多了,好不容易见面,你就不想……”
“雨柔……”
接着二人都不再继续言语,一阵粗重急促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盛姝只觉刺耳,皱眉别过头去,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身侧一道人影快速经过,绕过影壁直去了那一边。
是云九!
盛姝惊而转头,只见燕北骁不知何时已然来到她身后了。
石窗另一边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和二人的喘息声,不用看也可以想象是怎样的慌乱和惊吓了。
云九嗓音醇厚,不带一丝情绪说道,“柔妃娘娘,君上都知道了,请吧。”
盛姝避开他的目光,“你都听到了?”
“嗯。”
燕北骁神色复杂轻轻应声,却不见有任何愤意。
柔妃二人身形不稳的出现在燕北骁面前,衣领松垮半开着甚至还未来得及整理好。
惊惧之下立即伏地跪着,只是求饶,头也不敢再抬一下。
第141章 戳心
“柔妃,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后妃私通是何罪?”
燕北骁语气无波,在二人听来却更似掷下了一道索命符,连着身子也是颤抖得更厉害了。
若是被他人发现也就罢了,还能喊两声冤。
可如今是被燕北骁亲自撞见,事实就摆在眼前,百口莫辩……
“君上,臣妾自知罪无可恕,可舒妃也难逃其咎!”
柔妃心下一沉,突然抬头,伸手指向面前的盛姝,眼中带着股愤恨之意。
燕北骁微动了动眼睑,周身一阵寒意扑面笼压而下。
“放肆!孤的姝妃也是你可随意攀污的!”
柔妃虽是有些惧怕,但还是决意要拉盛姝下水。
“君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舒妃她早已知晓臣妾之事,却有意不揭穿,她身后并无家世倚仗,为的便是以此要挟让臣妾为她所用!”
“哦?你是说孤的爱妃不倚仗孤,却要用你这个不过四品朝臣家世,既不受宠,还要以身试法的罪人?
那么孤问你,姝妃是如何用的?难道就是为了今日被你牵连罪责?”
燕北骁语气淡淡,唇角甚至带着浅浅笑意,消失也在一瞬,看得柔妃心里直发慌。
柔妃只顾着攀扯,没想到燕北骁居然如此宠她,连丝毫质疑都没有。
这才发现似乎也根本找不到站得住脚的理由,但她并不想就此罢休,双目扫过地面,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理直气壮的抬头。
“君上,即便臣妾找不到她利用的证据,但有一点很清楚,舒妃对您根本就不在乎!她也更不屑于您的宠爱!”
燕北骁两鬓的青筋赫然凸显,手下不由得攥紧,眼底的盛怒升腾而起。
盛姝冷笑,缓步走近她蹲下身子来。
“所以,这些就是你杀了我妹妹的理由?”
柔妃恶狠狠的瞪着盛姝,多少都带点濒死的决绝和怨气。
想来她也知道,以燕北骁的性格,此次必是难逃一死了,便愈发的口随着心似叫嚣般嘶喊。
“我没有!我不过是想给她点教训罢了,让她看看失宠后的那群疯子!别妄想也来魅惑君上!谁知她自己命短,竟然能失足掉落进浅塘里淹死!也是活该!”
盛姝抬手便重重一巴掌打了下去。
柔妃也是未料到她会突然如此,身子倒向一侧,手捂着脸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她。
盛姝面无表情,神色冷戾,“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她人生死?你以为你是谁?”
垂下的手掌突然被燕北骁握住,他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扶了起来。
“姝姝,不必跟这样的人置气,孤自会处置,又何须你亲自动手,手痛不痛?”
盛姝皱眉不作答。
“君上,她不爱你,即便你将她宠上了天,她的心也永远不会在你身上!恐怕你此生永远都得不到两情相悦的感情了,哈哈……”
柔妃的怨恨不止是盛姝,更是燕北骁的无情,让她每一个侍寝的夜晚都同一个笑话般!
她跟金枫溪原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不得不因为父亲的逼迫而入宫。
燕北骁容貌冠绝出尘,丰神俊朗,她也曾心动过想要认命,将自己托付于他。
可事与愿违,这徒有其名的虚宠,终究无法填补内心的干涸和寂寞,让嫉妒滋生,让怨恨萌芽。
她宁愿饮鸩止渴,一脚踏入地狱的边缘,放纵贪欢……
杀人不过头点地,柔妃眼中带泪,却仍然笑得透骨苍凉,却也快意顺畅。
即便是命数已尽,死之前也定要戳一戳燕北骁的心!
他那般高傲,贵不可言又如何?他视若珍宝的人还不是不爱他半分!
燕北骁不愿承认,却也在盛姝的冷漠疏远中一次次不由得生出这些念头。
现下又被柔妃反复强调,怒火中烧直冲头顶,胸口的憋闷快要窒息,手下也是不自觉收紧。
“云九,还不将人带下去!”
盛姝倒吸一口气,却是忍着痛意没有轻呼出声。
燕北骁察觉到她的异样,忙松了松手,平复了下心情,担忧地柔声询问,“是不是孤弄疼你了?快些回去,让孤看看伤口。”
盛姝别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不用了,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等来的只是沉默,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松手。
盛姝压低嗓音,情势所迫,在外也并不想挑战他的君威。
“你放手。”
身子猝不及防的倾斜倒下,下一刻便稳稳到了他怀中,被他抱了起来。
燕北骁微微低头,鬓角的青筋若隐若现,眉间似是极力隐忍着迸发的情绪。
“你知道的,孤永远做不到放手!”
在场几人立即低头,目光躲避,燕北骁只管大步流星离去。
揽月殿中,蕙贵妃早已等候多时,只一眼便眉头紧锁。
却还是在二人走来时,恭敬行礼,面上格外平静安然。
“母妃……”
盛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本来二人关系从来也算不得亲近,现在馨月的身亡又或多或少与她有关……
燕北骁抱着盛姝顿下脚步开口道,“蕙夫人节哀,姝姝身子不适,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他也只是委婉地下着逐客令而已,说完便进了内殿。
蕙贵妃在身后带着几分恳求意味,“姝儿,月儿不在了,母妃现在只有你了,母妃只是想跟你待一会就说说话,不会耽误你太久,好吗?”
盛姝心中一时触动,尽管再如何不亲,可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也还是叫了那么多年的母妃,她还做不到完全视若无睹,难免生出几分恻隐同情之心。
盛姝抬头冷冷地看向燕北骁,“君上,可以吗?”
燕北骁略微犹豫,才将她放了下来。
“稍后孤来陪你用早膳。”
盛姝置若罔闻,转身便快步去了门口,“母妃,进来吧。”
燕北骁有些自讨没趣,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眼蕙贵妃,不动声色走了出去。
蕙贵妃亲切的拉着盛姝的手,不止进了内殿,还特意绕到了云屏之后。
“姝儿,母妃心里好苦啊!”
盛姝有些意外,蕙贵妃居然抱着她,还跟她哭诉起了心酸。
她两手垂在身侧,却是一阵僵硬,有些手足无措。
“母妃,节哀……”
许是真的难以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才会如此,盛姝试图轻拍她的背来宽慰。
“咻”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疾速从二人身侧闪过。
还不等盛姝去看,蕙贵妃突然惊叫缩手,一支金簪便跌落在地上。
燕北骁似一阵轻风翩然而至,果断抬掌重重打出。
下一刻,蕙贵妃便又是痛呼摔落在地。
第142章 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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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姝被他揽住腰身护在怀里,与蕙贵妃更是拉开了距离。
一侧的云屏薄纱上破损了一个小洞,地面上的白色鹅卵石块无声还原着刚刚的情形。
燕北骁面色冷戾,厉声质问,“对自己的女儿也当真下得了手?孤竟不知蕙夫人歹毒至此!”
盛姝在冷宫的失控是他难得看到的,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手打人。
蕙贵妃刚失爱女,偏又此时出现执意相见,难免会说一些影响她情绪的话,燕北骁并不放心让二人独处。
想了想还是折了回来,本欲就在门口等上片刻便来打断,谁知一眼就瞥到了雾纱云屏上的半透身影。
凭借着多年的机敏和警觉,突然拔簪,高举而下的手,让他如何不有所防备。
可她终还是盛姝的母妃,燕北骁并不能像上次那般果断掏出匕首来。
庭中的鹅卵石倒是不错的暗器,当真只差一点,那只金簪分明直指盛姝脖颈!
若是落了下去,定然一击毙命!
盛姝还有些未回过神,惊讶的望向燕北骁。
蕙贵妃缓缓起身,咬牙切齿的瞪着盛姝。
“本宫才没有她这种丧门星女儿!本宫的女儿从来就只有馨月一个,可如今月儿就是被她害死的!本宫只恨当年出嫁那日没有早些毒死她!才一直害我月儿至此!”
盛姝心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蕙贵妃,再次确认。
“母妃,你……刚刚当真要杀我?所以,当年那壶酒……也当真是毒酒?”
蕙贵妃挑了挑眉,“是!而且那壶毒酒还是你父王送的!没想到吧,不止是我,你父王也巴不得让你死呢!”
盛姝神情恍惚,身形有些不稳,被燕北骁扶住腰身,整个身子都无力的半倚靠在他胸膛。
燕北骁面色晦暗不明,“到底为什么?”
蕙贵妃轻笑,“为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卑贱歌舞姬所生,若非我当时膝下无子,她又怎配养在我处!早该随她那狐媚亲娘一并归西了!”
“原来我并非你亲生,难怪……”
难怪她只一心偏爱馨月,从来都对她不甚过问,冷淡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