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神仙走下神坛。不是人间烟火不好，而是沾惹上这些气息，他就再难飞升了。
而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的，不正是自己吗？
柳绡绡低下头去。
这样真的好吗？
“绡绡？”徐江天察觉到柳绡绡神色的变化，把她扯进怀里，“是不是累了？”
柳绡绡沉默地点点头。
“那我们回家。”看看她瞬间煞白下来的脸色，他就蹲下身子来，“我背你。”
柳绡绡异常听话地伏在他身上。
女孩温热的身躯贴上来，徐江天还不忘提醒她：“抱紧了。”就起了身。
山路难行，尤其是下坡路。
他走得格外慢。
柳绡绡有些心事，不想说话，徐江天以为她累了，不肯打扰，两人都默不作声。
直走到家门口，徐江天才出声：“除夕，我不能在家过。”怕柳绡绡误会，又补充一句，“徐家有规矩，除夕都要回老宅。”
“嗯。”
“十二点一过，我就回来。”
“山路不好走，你要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他侧过头，想用额头蹭蹭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
徐江天没理她，把她从背上放下来，自己去开门。
柳绡绡还站在门外抖着身上的雪。这件衣服是前些天新送来的，徐江天买的衣服件件都贵得不得了，大多数根本不能洗，要是就这么弄湿了，那不就糟蹋了？
一只大手突然把她大力拽进门来。
他把柳绡绡手里拎着的那件碍事的外套远远抛开。
徐江天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衣，把她逼到门厅的角落里。
“徐江天，你干什么？”
“干什么？”他低下头，吻她的眉毛、眼睫，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舔吮她的唇瓣，声音低沉而诱人，“绡绡，我陪你玩够了，你也该陪我玩一会儿吧？”
他绵长的吻像潮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地向她涌来。
他把她渐渐显得娇软无力的身躯横抱起来，上楼去。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却是一派春光旖旎。
徐江天不断地在她耳边低问着什么，可柳绡绡根本无力回应他，只能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呜咽。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徐江天更觉得难耐。
到晚上才餍足。
柳绡绡是半夜醒来的。
雪停了，夜里又起了风。一弯月亮惨兮兮地挂在树梢，筛下几片暗白的影子。北风呼啸，在山谷中呜呜地回荡着，显得有点凄凉。
衣服都被汗浸透了，后背上有点凉飕飕的，柳绡绡取了披肩来围住自己。
她下楼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第102章 药
徐江天翻个身，发现旁边的位置空着。
人呢？
他的睡意还没褪尽，轻轻甩了甩头。
“绡绡？”徐江天顺着敞开着的卧室门寻到楼梯间。
厨房亮着一盏小灯，暖黄的灯光映着那道单薄的身影。
柳绡绡的裙摆微动，人蹲了下去，从一个橱柜的底层抽出一只纸盒。
锡板反射出一缕灯光，她挤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温水一送，那粒药丸滑落她体内。
“你吃了什么？”徐江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柳绡绡悚然一惊，手里的杯子滑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你……你怎么……”
徐江天目光冷然地盯着她，手却越过她，夺过了她藏在背后的药盒—屈螺酮炔雌醇片。
他冷笑一声：“避孕药？”
“徐江天……”她急切地去抓他的袖子。
徐江天却一侧身，躲开了：“吃了多久了？”
柳绡绡的身子一僵。
“一直在吃？”
徐江天把头转向窗外。
墨蓝色的夜空凝成了一块轻纱，罩住了他的面容，徐江天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你不想要孩子，到底是怕给我惹麻烦，还是怕跟我分手时不够利落？”他似乎还笑了一笑。
“徐江天，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她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把长久以来想要说出的话都倾吐出来。
“你马上就要订婚了，你以后会有贤惠高雅的妻子，会有活泼可爱的孩子。我是你的情人，我靠出卖自己换取你的钱财为弟弟治病，我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但我认了！”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可是徐江天，我已经注定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了，难道我还要生一个孩子，让他也过我这种担惊受怕、谨小慎微的日子吗？”
她眼中泪光莹然：“我不能，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成为一个私生子。即便是你徐江天的私生子，也不行！”挺直的脊背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点颤抖，“我要我的弟弟，我的孩子，都活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面对别人。所以徐总……抱歉。”
徐江天望着窗外，树梢轻晃，摇篮一般摇着树顶的鸟巢。
“好。”他的眼底不无几分凄凉，“我知道了，我成全你。”把那只他紧紧攥在手心，已经变了形的药盒往桌上一抛，“你不需要吃药了，也不会有一个私生子。”
说完，起身上楼。
他穿好衣服后径直出了门，引擎声在门口一响，然后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柳绡绡刚才有些激动，往回走时，才发觉自己腿都是软的。
她其实早就预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男人要不要孩子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自己的女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有点走不动，就在楼梯上坐下来。
倚靠着栏杆，似乎给自己软弱的身躯找到了一个支点。
一切不都在自己的预想之中吗？
她表达了她的顾虑，达到了她的目的。她是成功的，只是为什么……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呢？
柳绡绡抬手摸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像是给什么东西堵着。
稍微顺了顺气，她才重新站起身来，疲惫不堪地上了楼。
第103章 政治联姻
柳绡绡睡醒一觉，才来得及回想昨天徐江天话里的意思。
无论是他的神情、语气还是他话里的深意，都隐约透露出和自己分手的意愿。
她起身来，换好衣服出门去。
离过年没几天了，很多房屋中介都关了门，柳绡绡转了好几个街区，才找到一家还营业的。她推开门，屋里只剩下一个工作人员了。
“您好。”柳绡绡站在办公桌前。
“您好小姐，您想找房子吗？”
“是。”柳绡绡揉了揉脸，被寒风吹得有点木，乍一进入暖气充足的地方，脸上直发痒，“有没有靠近P大的一居室？”
“一居室……大学附近，一居室很抢手的，恐怕没有。”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笑笑。
“那稍微远一点呢？”
“那倒是有的！”工作人员马上调取资料给她看。看了几套，柳绡绡都觉得有些贵，单靠自己打工，恐怕还供不起这样的房子。
她只好歉然地笑笑：“好的，那我再考虑一下。”拿了一张名片，“考虑好了，我给您打电话。”
从房产中介处出来，她继续在街上搜寻着。
一辆白色的车子缓缓靠近她身边。
车窗降下来，里面一个年轻女人探出头：“请问，你是柳绡绡吗？”
“我是。请问您……”
年轻女人停下车：“你好，我是管牧荑。”
钧锐酒店顶楼的餐厅一向以视野开阔，风景优美而闻名。管牧荑和柳绡绡相对而坐。
“柳小姐，别拘束，尝尝这里的甜品，还不错的。”
“谢谢。”柳绡绡轻声道了句谢。
看柳绡绡仍是不安的样子，管牧荑笑了笑：“你别这样，搞得我像是来兴师问罪似的。”
“管小姐，之前我跟您好像并不认识，您……”
“我家里早就知道你的事了，”管牧荑啜饮一口咖啡，“但咱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我和江天是纯粹的政治联姻，我完全没必要和你起任何冲突。”
柳绡绡点点头。
“我跟江天……直到现在也没建立什么感情基础，但还能坚持着走向订婚，完全是因为客观条件相当。管家和徐家在社会上的声望地位，我们两个人的素质修养，朋友的层次水平，方方面面都很合适。”她低叹，“但也仅仅是合适，我很清楚他的心不会停留在我身上，或者说，不会仅停留在我一个人身上ᴶˢᴳᴮᴮ。”
柳绡绡仍是不语。
“那么柳小姐你呢？你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吗？”
“管小姐，你放心。”柳绡绡的语调沉静平和，“我不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人，该从你的婚姻中退出的时候，我会退出的。”
“你误会了。”管牧荑制止她，“事实上，你和江天是不是分手，并不能由你决定，我只是出于女性的角度为你考虑。”她缓了缓，看柳绡绡没什么反应，继续道：“我想你也很清楚，做情人不是一条长久的路。”
这点柳绡绡不得不承认。
“管小姐，既然您这么坦诚，我也想告诉您，”柳绡绡握着杯子的手稍稍一紧，“我不会让您带着对未来的不安全感而步入婚姻，和徐总的事，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
管牧荑露出一个有些歉意的表情：“柳小姐，我想你真的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过来逼你和徐江天分手的，换句话说，如果徐江天一定要有一个情人，我反而希望是一个像你这么单纯直率的人。但是同为女孩子，我对你现在的境况表示担忧，你不该就被这么耽误了。”
柳绡绡长久的不语让管牧荑更加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她赶紧追加一句：“柳小姐，如果我说错了，请你不要计较，更不要告诉江天……今天来找你，完全是我临时起意，表达的也仅是我个人的想法……我不想因此，影响两家的联姻。”
第104章 迫在眉睫
从那天离开后，徐江天就一个人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连年三十都没回去陪姐弟俩。
一半是他心里确实还跟柳绡绡怄着气，一半是他有些无法面对她。
当初强留柳绡绡在身边的是自己，留在身边不能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是自己，一味贪图她给自己带来的幸福感而忽略了她的感受的也是自己。
徐江天冷静下来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说不通。
他越这么想，越觉得原本可以慢慢筹划的退婚一事变得迫在眉睫了起来。
大年初一，徐江天回了苏宅去给外祖母拜年。
老太太身体照旧硬朗，还养了一只鹦鹉作伴。成姐说，老太太玩心大着呢，整日不是教鹦鹉唱歌，就是跟鹦鹉抢瓜子仁吃，一人一鸟，玩得不亦乐乎。
徐江天趁外祖母心情好，就把和管家取消婚约的事提了一提。
“不是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取消婚约？”苏老太太眉心微动，“小天，管家可不是随意拿来玩笑的人家。”
“我知道。但我和管牧荑……不合适。”徐江天怕外祖母瓜子吃多了燥热咳嗽，捧着一盏茶跟在老太太身边，“与其娶回家来让她受冷遇，不如别耽误人家。”
“那管家折了的颜面你打算怎么办？人家的闺女好端端被你退了婚，风言风语还不满天飞？”
“那就看管家是要面子还是里子了。”
苏老太太提着小银壶正给鹦鹉添水的手一顿，转过头来看着外孙：“你是早都盘算好了，就跟我老婆子打个招呼，走个过场来的。”
“瞧您说的。”徐江天笑笑，“外祖母，当初说好，成与不成，您说了不算的。您可不能食言啊！”
苏老太太了然：“难道你原来是为了应付我？那又何必非走到订婚这步，搭上自己的名声。”长叹一声，“算了，你要真是不喜欢，趁早分开也好，省得以后结了婚，我又要担心你们夫妻不谐。”
徐江天低头看看手表，时针指向了下午四时。
不知道柳绡绡在做什么？
“小天？”苏老太太见他只是望着墙外出神，唤他一声，“今天留下吃个饭吧？我让小成做几个好菜。”
“好。”徐江天笑笑。
徐江天在苏家留到九点多，才和外祖母告别。
苏老太太站在檐下，看着外孙急匆匆走出院门的背影，低声问成姐：“小成，你看小天今天的样子，像不像是身边有人了？”
成姐怕苏老太太着凉，扶着她的手慢慢转回屋里：“我看不像，要是身边有人了，还能在咱们这留到现在？还不早飞回去了？再说，咱们这样的家庭里，孩子就是身边有了人，又有什么新鲜的？大都是逢场作戏，要么就是一晌贪欢而已，过两天就撒开了。”
“我看不是。要是真有了人，能撺掇得他和管家退婚的，也是来者不善。”
“您看您，又多想了。小天这孩子一向稳当，哪会为了一个女人犯糊涂？从前的那个演员，谈得多认真，还不是说分开就分开了？我看他多半是真不喜欢这个管二小姐，这才要退婚的。”
“他倒不是个糊涂孩子，怕只怕他走他父母的老路，一味地沉溺在感情里，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徐家。”苏老太太扶着成姐的手轻摇，“去，给我拨阿生的电话。”
“老太太！”成姐有心劝阻，可望见苏老太太的脸色，只得点点头去了。
第105章 分手
柳绡绡回到家里，开始收拾自己和四四的行李。
四四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依在她身边：“姐姐，我们要走吗？”
“嗯。”
“那姐夫知道吗？”
“四四。”柳绡绡抬起头来，“说了多少遍，要称呼徐叔叔，不许乱喊。”
“可是……他很久都没回家了。”
“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只是暂住。”她把弟弟往怀里拉了一把，“如果姐姐要走，四四也要听话跟姐姐一起走，不许吵闹，听明白了吗？”
四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徐江天连着熬了好几个夜，实在疲惫，他上了车就倚在座椅里，一言不发。
阿承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徐总，咱们是不是回家一趟？我听说，柳小姐这两天一直在找房子……”
找房子？徐江天皱皱眉，已经做好要搬出去的准备了吗？
他既没同意，也不拒绝，由着司机把车往家里开。
阿承先去敲门。
柳绡绡一开门：“阿承哥？”
“柳小姐。”阿承低声跟她问好，“徐总回来了。”
柳绡绡的目光低垂下去：“哦。”她转身往楼上走去，显然没有好好招待徐江天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