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吞噬和并购说得这么好听,既然管理一个企业这么累,这么辛苦,这些男人又何必都抢着去干?
温元厚又让人接了个新电话进来。
却是许茵。
闻柚白听着许茵的声音都觉得陌生。
许茵似乎也不想跟她上演什么母女情深,只道:“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三年后也不必回来,你玩不过他们的。”
闻柚白语气讥讽:“这是我能选择的么?温元厚想让我回来,我能拒绝么?他既然想让温岁立起来,你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帮帮温岁。”她语气顿了下,“但我没想过,你在帮温元厚做事,上次我看到你和谢冠辰,我还以为你在帮他做事。”
许茵语气淡漠:“我的事不用你管,温元厚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
“他说的什么话?”闻柚白情绪起伏了下,“是他说你就是我的亲生母亲,还是他说你为了我,不再生二胎?”
许茵听了就在那边笑:“你的确是我生的,就算你现在去跟我做亲子鉴定,结果也是我们之间有不可分割的母女关系,你想恨我就恨我,我已经对你尽责了,我养大了你,也保下了你,你成年后我也管不了你。”
“闻柚白,你也当母亲了,如果你能做得比我好,那是你有本事,母职不是女人天生就有的,我不会被这个绑架,母爱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我没有,你也不必有,要恨你就去恨闻阳,他才是那个什么都没付出,还把我们逼到如今境地的男人。”
她还说得理所当然:“你现在不就挺厉害的么?如果我把你养在身边,说不定早就毁了你。”
闻柚白直接挂断了电话,她闭上了眼,眼皮气得轻轻颤抖。
很多人都是这样,喜欢从结果倒推原因,因为她没有长歪,因为她努力了,他们就可以忽视她的痛苦,冠冕堂皇地歌颂起她曾经遭受过的苦难,然后再说,看,她不仅不能抱怨,还要感谢这些苦难助她成长。
飞机平稳落地。
她拉着小惊蛰的手,看着即将破晓的暗色黎明天空,城市里的灯光像是星火迸溅落在漆黑一片之中,这时候已经有了不深不浅的寒意,她蹲下来帮小惊蛰拉上衣服链子,小惊蛰困得不行,一直打着哈欠,黑漆漆的眸子里都浮现了困出来的泪光,她有些茫然:“闻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呢?我们是去玩吗,还是搬走呢?”
闻柚白强忍着心口骤然瑟缩的疼痛,她是个成年人了,她怎么都可以,可是小惊蛰还只是个小孩,天生母职的确是很多人强加给女性的枷锁,这句话放在宏大叙事里,她是支持的,她讨厌男人拿这些话来绑架女人,逼女人回到家庭,好像男的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不用带孩子,但现在她已经是个妈妈了,她面前的是她可爱的女儿,没有选择地被她带到这个世界,只能一无所有地依赖着她。
不管谢延舟如何。
她得为小惊蛰负责,得强大起来,不能让小惊蛰跟着她频繁地换地方生存,不能让小惊蛰也像她一样,被人冠以“第三者”私生女的名号羞辱,长大后成了心理有缺陷的人。
闻家和温家都是强权甲方,而律师的身份始终只是个乙方服务者,想要打败甲方,就只能自己成为甲方,不再只是个服务方。
听起来的确像痴人说梦。
但闻阳没有儿子,他只有她和温岁两个女儿,现在闻家仍旧是闻老爷子当家,闻老爷子不会甘心把企业给温岁或者闻家的其他亲戚的,他要的就是“闻”这个姓氏和名下企业在他直系家族的血脉里一直流传下去。
很久以前,老爷子拿招婿的事情试探过她,只可惜后来她和谢延舟牵扯不清,老爷子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
这三年,闻柚白和过去断得很彻底,只带走了钱。
至于她那些私人的不太重要的东西,她都留在了公寓里。
是出于报复的私心。
她还给谢延舟留下了一封信、一张她的照片和她以前经常使用的那个发圈。
她赌她在谢延舟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就算那根本不是爱,她也要他被扎得血肉模糊,第一年的平静离开,让她意识到,谢延舟这种人根本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受伤。
如果她赌错了,谢延舟仍旧只把她当做可有可无的笑话……
也没有关系。
那赌徒谢延舟只会输得比她更惨。
第126章 投资
JD毕业后,很多同学都进了各大资本所,按照既定的路线,闻柚白此时也该在最具声誉的BIGLAW工作,但一年前,她想学着把手里的钱拿去做投资,正好来进修JD的有一位华人女律师,她曾经经手了一个项目,那个项目的集团老板也是个华人,只知道是早年从国内移民到意国的,80年代做的是服装、鞋厂代工,一开始是普通品牌,后期开始接奢侈品代工,再后来就渐渐也做了连锁餐饮、房产,业务也渐渐从欧发散到美,近些年她想着扩张集团的金融投资业务,也专门建立了战略投资部,但是屡屡碰壁,去年一年亏损了数十亿。
当然,闻柚白也没见到老板本人,别说闻柚白见不到,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位优秀的老板,女律师道:“这就是在外国人眼中,十分典型的华人生意人,手里钱多,有大手笔的钱,但是为人特别低调,名下的财产却很多,政府的税务部门不知道来查了多少次了,每次封了又最后没证据又解开。”
“我来进修,就是W集团提供的钱,不过说实话,W不缺钱,你如果有项目想来拉还好,你有钱想投他们的项目……你的钱对他们来说,的确很少……”
闻柚白干脆就去了W的战投部实习,这是一个年轻的投资团队,里面汇集了名校精英,有法律人才,也有金融人才,去年亏损的投资领域在于教育和游戏领域,投资过于快,又单一过于偏好投资A,B轮的创业公司,导致去年的大亏损。
闻柚白实习了一年后,现在毕业转正了,但战投部门已经收到了总部的命令,停下投资节奏,能投的项目很少了。
闻柚白在加班,她需要写一份投资计划书和法律风险书,但她也很清楚,她这份计划书肯定会被打回来,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无视,但也没关系,就是一个历练的过程,她和领导的意见其实是一致的,那就是减少协同性、同类的投资,也最好改掉过去纯粹的财务投入方式的投资。
但下周听说大老板会来视察,或许会有别的机会。
去年,闻柚白自己作为投资人,投了一个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奇怪的项目,“玄学”星座的APP,目前她还没看到回报,但她相信互联网上存在无限的机遇,何况,她也不是把所有钱都往里投了。
晚上。
闻柚白在书房工作,小惊蛰在旁边安静地看书,她好像对书的内容有疑惑,等闻柚白工作完,她才会问。
闻柚白起身想去倒水,对上她的视线后,蹲下来,问她:“怎么了?”
小孩子长得好快,尤其是她上了小学后,好像一下变得更乖了,但也更加黏她。
她拿着书本,指着其中的插图,问道:“女巫为什么要被烧死啊?妈妈。”
尽管闻柚白已经听了很多次她喊妈妈了,但每次听到都忍不住心里柔软。
前年小惊蛰生日的时候,她带着小惊蛰去海边度假过生日了,她捧着蛋糕给小惊蛰唱生日歌,旁边有父母也加入了生日祝福里,有人问她是不是小惊蛰的妈妈,她第一次正面地在小惊蛰面前回应了。
那天晚上,她们母女俩就躺在酒店的房间里,顶部是特意为了看星空而设置的天窗,夜空里都是散落的钻石。
小惊蛰既没哭,也没疑惑,只是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甜甜问道:“我真的可以叫你妈妈了吗?”
她只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给予她安全感,她是年纪小,但她不是傻,很多事情她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的妈妈就是闻姐姐。
她的过分乖巧,才让闻柚白的心理防线一下崩溃,心脏如同被人割了一刀。
小惊蛰不知所措,小小的手去擦她的眼泪:“不要哭……我不叫妈妈了,你不要哭……对不起……”她这时候还在道歉,还在担心大人是不是因为她做错事情才哭的。
可是,明明做错事情的都是大人,却要无辜的小孩去承担这些错误。
闻柚白再一次告诉她自己,她不能重复闻阳、许茵和谢冠辰的路,大人之间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不能将仇恨延续到小孩的身上,更不能把孩子当做彼此斗争的牺牲品。
她有责任带给小惊蛰爱,也有责任保护她,更有责任让她成长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快乐女孩。
闻柚白低头看那本图书,上面画了个女巫被众人烧死,小惊蛰语气天真又疑惑:“女巫也没有很坏呀,坏的人是那些要烧死女巫的长老,她好可怜,就因为她会巫术就要烧了她吗?我不要她死……”
闻柚白弯了弯眉眼,她常常觉得小惊蛰很聪明,因为她总是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会轻易被创作者的情绪带动,有时候还会在不经意间让她这个大人都醍醐灌顶。
对于很多习惯掌控女人的男人来说,不听话的女人不就是画中的女巫吗,会找各种理由当众凌辱再烧死她。
*
谢延舟的房子里有一个专门的诊疗室,他倒没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只是被频繁的失眠和食欲不振折磨,比较依赖药物控制。
医生一直跟他说,不用思考太多,也不用觉得自己就是精神病之类的,因为当今社会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有不舒服就应该及时跟医生沟通,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
至于专门诊疗室的设立,也不过是因为谢延舟有钱罢了,当然可以给他自己提供最好的治疗设施。
谢延舟躺在诊疗室里,耳畔是心理医生给他模拟的治愈海浪声,用于给他创造更好的睡眠环境。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想,他在家里设立这个诊疗室,想到的都是闻柚白对他说:“你没有怀疑过自己有病吗?有病赶紧去治。”
他可能是真的有病。
因为他真的听话地去找了心理医生,还专门设立了诊疗室。
他还挺喜欢医生说他没病的,要不是理智还在,他都要录音下来,以后见面了给闻柚白听听。
第127章 发圈
谢延舟好像做了一个梦,漫长虚无的梦。
他明明走在柔软的沙滩上,脚上的沙子却忽然成了锋利的刀片,将他的脚割得鲜血淋漓,红色的血一直蔓延,蓝色的海渐渐地变成了血海,画面又转成了乡下那个肮脏的病房,在这里流掉孩子,或者生孩子都是活生生地凌虐孕妇,间接杀死女人。
他这三年去找过几次张婶。
虽然张婶看到他就没给过好脸色,但跟他说了很多话。
“你是男人你不会知道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可能很多男的就要说,有这么夸张吗?我妈怎么怎么……哼,让你们男人去生一次就知道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让女人来遭这种苦。”
“她当时如果真的不要孩子了,就很危险了,她只能选择生下来,她才多大啊,如果她父母负责,她也不至于如此。”
“我也没能力,对她也不够好,柚子还经常给我钱。”
“你都不知道那些诊所,里面都是那些走歪路的女人……她们连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是谁,很可怜,柚子当初也说她不知道,我差点就以为她也遭遇了不幸……”张婶都流泪了,“不过,她也的确是遭遇了不幸。”
谢延舟心尖一颤,眼下青黑。
张婶的话字字如同带刺的钩:“难道你觉得跟你在一起,是她的荣幸吗?虽然你很有钱,地位很高,高高在上哦,但是,你没发现柚子都没用啥好东西吗?我相信她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如果不是后来她有了小惊蛰,她也不会那么需要钱。”
谢延舟注意过么,他不知道,他有一种诡异的扭曲,不愿他们的关系扯上钱,但也是他自己盖章,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闻柚白不会爱上他,就算会,她的爱也永不纯粹。
如果他真的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一定会被闻柚白毫不留情地踩在地上,再狠狠地碾碎他的真心。
梦中的画面继续翻转。
是多年前的那个婚礼现场,闻柚白换了一身白色的婚纱,她精致的面孔被白色的头纱遮住,她捧着花束背对他站着,微微低着头,仿若春日河畔娇羞的一朵杏花,微风拂来,她的头纱轻轻动,露出了她线条漂亮的下颚线和莹润的红唇。
他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胸口的心跳却很快,若是测心率,只怕即将发出警报。
只是,那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却怎么都走不到,她始终只是远远地站着,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新郎出现,他们拥抱结婚,而等他终于走近。
明明笑意温柔,眉眼潋滟雾气的闻柚白,却忽然面若寒霜,目光锋利,手里拿着一把刀捅进了他的心口,疼得他颤抖,无法呼吸。
她眼中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谢延舟,你该下地狱的,还是一个人下去的,我跟小惊蛰会好好地活着。”
他呼吸沉重,惊慌,只觉得她要消失了,耳畔的声音又变了,是寂静之中雪花飘落和踩在雪上的吱吱声。
有人跟他说:“你要相信爱,想要治好自己,你就要勇敢地去爱一次。”
“如果又受伤了呢?”
“人的一生怎么可能不受伤呢,你在拒绝爱的同时,你也在受伤,你看似强大,事业成功,但你内心却有脆弱的一面,你在你父母那边没有得到爱,你又伤害了你的女儿,这是一种死循环,或许你把爱倾注在你的女儿身上,你会感受到另一种意义的父爱。”
……
谢延舟睁开了眼,他觉得很累,睡了跟没睡一样,现在这个诊疗室也不能给他提供良好的睡眠环境。
他睫毛轻颤,手心潮湿,清清楚楚地记得梦中的画面。
这不过是他这几年日日夜夜的噩梦。
他遇见过沈一喃,沈一喃知道他去看心理医生,嘲笑:“哟,噩梦频繁吗,心理出毛病了?这样也只能说明你还有点良知,但你只是做噩梦,但柚柚是真真切切地经历了那些痛楚,你所受的一切痛苦,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乔那时候正陪着他,还护着他:“你说话太难听了,我们眼周也很痛苦的,只能说他们俩都有错,不适合在一起,眼周也没杀人放火,给钱出力了,也还可以啦……”反正他兄弟,只有他能骂。
沈一喃:“一丘之貉。”
乔:“闻律师也不差啊,这可不是什么男人女人性别的问题,眼周当初都追去国外了,是想好好挽回的,闻律师没给他机会啊。”
“他那是想挽回么?”沈一喃嘲讽,“他以为他是谁啊,他想挽回,别人就得等着他施舍一样?你又以为你是谁?”
她眼神高高在上,如同蔑视蝼蚁。
乔只恨自己的口才和语言不够好,最后换成了他的母语:“不管我是谁,你该问问闻律师把她自己当作谁,据我所知,温总才是她的仇人吧,她都能选择和温总合作,她才不信任眼周,先跟闻阳合作,后面又跟温元厚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