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身体最差的还是谢老太太,老人家到了冬日总是难熬的,已经进了医院好几回了,老太太不愿意闻医院那个味,一好转,就闹着要回家。
谢冠辰看到夏云初病恹恹就更烦了,没去祖地看过她,打电话只骂她:“能不能别装病了?作儿媳的,我母亲生病了,就你一人没陪床照顾,你现在装病有什么用?你儿子会因为你生病结婚吗?你就是当场死了,你看他听不听你话!”
夏云初本来只有三分病,被这么一骂,哭了好几回,还真的更难受了。
闻柚白和谢延舟重逢在一个晚宴上,这是投资人的盛会,选在了江南一处园子里,恰好这天下了雾蒙蒙的小雨,湖面上被雨打得荡开了一个个的涟漪,整个世界都像是笼罩在了烟雨之中。
闻柚白穿了一身旗袍,白色的,肩上是狐裘披肩,她就靠窗站着,身姿袅娜,静静地欣赏着窗外的雨帘,雨珠似玉珠。
温先生腿脚不便,自然不可能全球到处跑,这次也没回国。
有人过来跟闻柚白搭讪,她虽形态旖旎艳丽,但转过头之后,眉眼间的温柔和凌厉并存,那人原本想问她,是跟谁来的?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闻柚白。”这人笑了起来,竟是沈一远,他没有多问,因为要开始跳舞了,“一喃今天没跟我来,你要不要当我的舞伴?”
闻柚白笑:“我虽然有带男伴,但他现在不在,沈先生的邀请,盛情难却。”
谢延舟迟来的时候,正看到闻柚白靠在沈一远的怀中。
第133章 新欢
重逢的画面想过很多次。
但这次真的分开太久了。
他以为情绪已经被他自己消化了,但失眠和多梦却告诉他,他没有。
他总想着她为什么读完还不回来,也不跟其他人联系,他在很多家国内外大律所的新人名单中找寻她,但也没有,她没在律所工作么?她不就是想当资本律师么?废了那么大力气,从他身边逃离,读了书,毕业了却没按照既定的职场规划走么?
谢延舟从前就喜欢权势,近几年更喜欢了,说为了闻柚白而努力工作,这话太过虚假,但他的确是想着,他若是足够有权,她就无法逃离他的掌心。
他也记得她写下的那封信,她说他错过了那段真挚的感情,她试图用字眼化刀来蚕食他的心。
宴会厅中灯光昏暗,画面迤逦,人潮涌动,但他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见到闻柚白,明明她也不是场上唯一的女人,还有别的女人比她更加耀眼。
但她的漂亮也毋庸置疑。
谢延舟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见她靠在别的男人怀中,缠绵地紧贴身体,声色犬马,他如同坠落梦中深渊,因为这一幕在近一年的梦中没少出现。
她跟他说了分开,仇恨他,厌恶他,然后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这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但疼痛是真实的,他神色冰冷,这时候又怀疑起她写信的意图了,她若是真心真意地爱他,为什么总是要逃离他,为什么离开他之后,总是能看起来更好。
她现在比起当年,漂亮得更加耀眼,像是一朵含苞的花,在浇灌下,盛情绽放。
旁边有人见到了谢延舟,连忙过来打招呼。
谢延舟不动声色地收敛了所有情绪,眉眼淡然,又是那高深莫测的谢总,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现,自如地觥筹交错,举杯换盏。
闻柚白自然也见到了谢延舟,和她想象得不同,他明明见到了她,但目光只是轻轻地略过,像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他比起三年前,轮廓越发清晰,大概保持了健身的良好习惯,肩膀挺括,质地良好的西装裤包裹着他腿上的线条,隐隐露出了男人的力道,他现在比起当年,更是风光。
一整场宴会,他身边基本没有空下来的时候,要么是其他投资人,要么就是创业人想拉项目,要么就是他父亲那辈的亲友。
闻柚白也收回了目光。
沈一远给她拿来了一杯鸡尾酒,说道:“这是我调的,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闻柚白抿了一口,觉得还不错。
沈一远又笑:“跟你开玩笑的,我从酒台上拿的。”他微微侧眸,“你这几年变化很大。”
闻柚白弯唇:“没变化才可怕。”
“你看见柚白科技了么?”沈一远轻抿一口,他们两人今晚看了一晚上的湖中烟雨了。
“看见了。”
“谢延舟为了你设立的吧,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不过我倒是知道他这几年频繁地往外面跑。”
“做生意啊?”闻柚白语气漫不经心。
沈一远轻笑,声音低沉,靠近了她的耳朵:“闻律师,你让我有点意外。”
闻柚白没退缩,尽管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畔,弄得她皮肤轻颤,反倒也转过头,眸子里的潋滟妩媚显而易见:“意外什么?”
“四年前初见,你名声不好,但接触了便知,你并非玩咖,只是妩媚的外貌欺骗了众人,一心一意只有谢延舟,四年后再遇,你好像已经慢慢地接受了情爱游戏。”
“沈先生倒是一直没有变化。”闻柚白红唇微动。
“哦?”沈一远来了兴致。
“四年前你就毫不掩饰你的虚伪,明明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却还是碍于妹妹的面子来帮我,后来,又毫不留情地把我的信息卖给了谢延舟。”
沈一远笑出声,黑眸里都是隐晦的亮光:“道德高尚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的确没什么用,不过,闻律师,我要澄清一件事,我后来良心发现了,我只要想到手上拿的钱是拿一个可怜女孩被谢总那样的豺狼欺负换来的,我就于心不安,所以,我在下一庄生意里,让渡利益给了谢延舟。”
闻柚白只笑,像是信了,却又不信。
沈一喃都说了,她哥这样的男人,最后只会娶门当户对的女人,但她没有立场去说哥哥什么,因为哥哥以前扶持起沈家,真的很难很难,他牺牲了很多。
四年一个轮换,何况这不在南城,更没人认识闻柚白,但他们认识沈一远。
“沈总新欢?”
“这个美人倒不错。”
谢延舟身边跟的是个男助理,助理眼睁睁地看着谢总攥紧了红酒杯,骨节泛白,青筋暴起,酒杯一晃,红酒淋在了胸口。
谢延舟淡声:“我去换一下衣服。”
宴席将散,闻柚白也认识了几个投资人,她有些累了,往洗手间走去,这里的洗手间都是隔开的每个大房间,她正要推门,一身酒气传来,那人抓着她的手腕就往门里推。
第134章 哭吗
湖中庭院的洗手间自然也是灯火通明,空气间的香氛缓缓弥漫着,她在身后那人的身上闻到了佛手柑和柚子微苦的气味,人的五感里,她觉得最敏感的就是嗅觉,她自己也常用前调是苦柚味的香水,但这种香落在谢延舟的身上却又极具辨识度,或许是多了几分木质调的檀香味。
人会因为气味而陷入一段回忆中,每个人身上的气味也都是不同的。
闻柚白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谢延舟,他或许刚换了一套西服,衣服上有着刚穿上的丝丝凉意,恰好她的旗袍手臂又露了出来,蹭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手缓缓地往下,扣着她的手腕,没让她扭过身体,他喝得不少,酒气浓郁,竟是一言不发,只是将她抱在了怀中,慢慢地用力,微微俯身,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莫名带了缱绻和眷恋。
他的发质偏软偏多偏黑,小惊蛰这点跟他很像,他头发在她的脖子上蹭啊蹭,如同羽毛轻轻地蹭过,若是不知道他有多冷漠无情,反倒以为他是一只求安抚、会撒娇的小奶狗。
闻柚白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地想要挣开他的禁锢,淡声道:“谢总,这是女厕所。”
谢延舟笑了下:“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寒气森森。
“你放开我。”
他没松开手。
“你现在做投资,不当律师了吗?好像也不是,你还是有在做法律风险分析,那你看到柚白科技了么?”他轻声地笑,声音莫名有些冷,他身体深处的怒意隐隐在燃烧。
闻柚白觉得谢延舟就是有这个本事,三年多的未见隔阂在他这里好像不存在,不管什么时候,他见到她,都不会有陌生的感觉。
他搂着她,细细密密地吻着又闻着她脖子上细腻的肌肤,像是吸毒的人一样渴望,话却很冷漠:“你说你是不是狼心狗肺,我让你不要出国,你偏要出国,我让你回国,你偏要留下来继续读JD,温元厚让你换个国家,你就那么听话,你留下那一封信,你是想气死谁?”
她说他是温元厚的狗。
“你把我当作什么?”他哑着声,“利用完就丢的工具么?你说你怕我,都是假的,我说的千百句,不如温元厚一句话,你在我身边,他不能拿你怎么样。”
这些话都是说得轻巧,在他身边当金丝雀,没有人身自由,甚至连安全都无法保障,在她和他的事业之间两难选择的时候,他一定会先选择事业,然后告诉她,你再等等,等他手握大权,一切就好了。
多可笑。
她也不会再让自己处于这样要等待别人拯救的尴尬位置了。
她沉默着,左耳听进,右耳就出去,神色漫不经心,甚至看起了洗手间红烛灯光的光晕,江南园林的细节美全在这样的雕刻中。
见她不理人,他的嗓音带着毫无感情的冷漠:“所以这几年你就混成这样,就图你现在做的这些投资,就你做的这些项目,你若是老实待在我身边,我三年前就跟你说了,你要钱,我会给你,三年过去,你还是就这点志气?”
闻柚白安静地听着,没给他任何的反应。
越是这样,他越是隐隐心慌,脸色泛白,好像她说过的那把刀,已经真正地捅进了他的心口,她说她曾经的爱已经消失,她现在不爱他了,所以连反应都没有。
今晚的见面不是突如其来的,在她入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她的存在,他为今晚的见面做了很久的准备,反复地策划了几种见面的可能,甚至……故意迟到,只因为迟来者,会短暂地吸引众人的目光。
情人之间的相处,要么两厢欢愉,要么彼此折磨,要么一人欢喜,一人痛苦,他所有的冷静自持,在抱着她,让她陷入自己的胸膛里,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时,全都消失了。
残忍而恶毒。
这是闻柚白对他的评价。
倒也不算失真,他的确是想,她在信里怪他不爱她,怪他不给她拍照,不给她扎头发,怪他忽视她。
可他现在无法放手了,她却总想着跑开,在没有她的这几年里,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痛苦,怪他站得不够高,怪他的牢笼不够牢固,才让他的鸟儿飞了出去。
眼下将她抱在了怀中,他才觉得空荡缺失了三年的胸口,终于不再萦绕着呼啸的寒流。
他想说的太多了,但喉咙的滞涩感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一开始总找不到人影,没有任何消息,他也平静了几天,就等闻柚白的面容慢慢模糊,却没有,越发清晰,越发让他烦躁,他能回忆起她细微的小动作,她看他的笑眼,她扑过来抱他的模样,每一次的回忆都像抽气筒,慢慢地抽干他周身的空气,让他胸闷窒息,痛苦难当。
几乎成了执念。
当硬科技赛道跑了起来的时候,他却忽然起名柚白科技,很土对吧,但是他没有多想,就这样拍板了,他本来是想叫柚子科技的,更土了,就这样他被那群朋友笑了好多天。
“深情不见得,倒是挺好玩的。”
“只能说闻律师手段高超啊,令人恋恋不忘。”
“不是说她被延舟赶走的么?”
“赶走怎么了,反正在一起快乐就好了,想快乐就把人找回来啊。”他们的言语中完全没把女孩当成人,只当做了一样能让人快乐的物件或者宠物。
那时的谢延舟耐心告罄,竟是澄清:“我没赶走她,她也没离开我,她出去深造了。”
那群人一怔,又笑:“现在养小情人也升级了,吃喝玩乐不够,还要讲究书读得多,哎唐子,你上次不就找了个女大学生么?”
……
谢延舟情绪闹腾得汹涌,冲击得他几乎无法自控,用力得要将她掐入身体中:“温元厚的私人飞机好坐么,我也买了一架,就叫柚白号。”
这几年的资本发展的速度快得吓人,对于富人来说,钱都不是钱了,别说谢延舟能买得起飞机了,闻柚白上次看有些大网红都动曳赚几个亿买了飞机。
她不想跟他说话,却忽然感觉脖子有些湿润。
他在哭……吗?
第135章 碰过
闻柚白想回头看,虽然心里觉得根本不可能,他无缘无故哭什么,他被他爸抽打的时候,都没见他落一滴泪,这人心是冷的。
她任由他抱了一会,淡淡地问他:“够了吗?”
“不够。”
他好像在布网,又好像换了个方式,这次要渗透得无声无息,要束缚得不知不觉,要困住她的所有逃脱。
闻柚白面对他,一直都能感觉到人类的语言太过贫瘠了,那封写给他的离别信已经是极限了,剩下她能说的词句只有:放开,放过,别碰我,够了吗,玩腻了吗?
因为谢延舟有他一套成熟的三观体系,当他不愿意放过人的时候,他想留住人的时候,他有无穷尽的想法、念头和实施手段,只要他自己快乐。
虽然他现在好像明白了心痛和她曾经的爱,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不尊重她,至少是这一刻明面上如此。
他若无其事地喊她:“那你呢?柚柚,三年,你够了吗?玩够了吗?”
闻柚白笑:“不够,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一辈子,一辈子不要再相见。”
谢延舟慢慢地收敛了他周身的阴翳和偏执,他还露出了温和的笑:“那不行,我在等你,怎么能是一辈子?”
虚伪!
闻柚白心想,他这三年去电影学院进修了吗?
他目光微微垂,还轻轻地叹气,转移了话题:“你今晚跟沈一远聊得很开心,他一直凑在你的耳边。”
她讽刺:“所以呢?”
“所以我也要凑在你的耳边,像这样,再这样。”他轻轻地笑,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朵里冲荡,他伸出了舌尖,色气地舔了一下,身体亲密无缝地相抵,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抿着唇,偏过头,趁他不注意,这一次用力地用鞋跟踩在他的脚趾上,辗轧,再狠狠地用手肘撞他的肋骨。
他吃痛弯腰,让她逃出了怀抱。
谢延舟没生气,反倒笑出声。
她这样的变化,是闻柚白没有想过的,她在看到谢延舟的时候,都做好今晚要么无视他,要么就痛快地讽刺他,刺痛他的自尊心。
他缓过来后,站直了身体,微微垂眸看她,黑眸里大多是她看不懂的情绪,眼角似乎还泛起了丝丝红色,倒像是刚刚真的落泪过,他喉结滚动了下:“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