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冷空气袭来,他深深地呼吸,这才用力地喘着气。
他仰起头,看着萧瑟的月色,明明是温柔的月光,但这束光始终没有照到他的身上,他这时候才明白,曾经那么多人劝诫他。
他是不幸,父母不爱他,他有个不幸的童年,但他却因为不幸狠狠地伤害了爱他的人,将那人亲手推向了别人。
他眨了下眼泪,喉咙口如同尖刀刺着,那种不甘腐蚀着他的心脏。
乔送他过来的,站在了谢延舟面前,声音很低,叹气:“延舟,放弃吧,她都结婚了,她真的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纠缠了,你再纠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彻底分道扬镳吧。”
风吹来,谢延舟的脸上却有些湿。
放弃不了,这是他的柚柚。
乔:“这世上不是离开谁就不能活了。”
“行尸走肉地活也叫活吗?”
第213章 离婚跟我
乔笑了:“你有钱,有女人,有事业,有家世,说什么行尸走肉呢,得不到一个女人就算了,虽然说,你也爱上她了,没事的,你下次再爱别人。”
他一直说着,却没得到好兄弟的回应,乔忍不住抬头看,然后瞳孔放大,失声道:“不是吧,眼周,你哭了?真哭了?还是被风吹的?”
谢延舟没有回他,他的眼眸里布满了猩红血丝,不知道是熬夜工作,亦或是此刻的伤神。
他明明在努力改了,在等着她回头,他违背了自己恶劣的本能,克制着自己不去插手她的人生,但她却转头嫁人。
这天晚上,闻柚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结婚了。
她收了徐宁桁父母给的改口费,但却很艰难才喊出了爸妈二字,好在徐家父母并不介意,不管徐家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挺和谐的。
闻柚白告诉了她的朋友们,她和徐宁桁结婚的事情。
赵澄很快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先是恭喜,然后又感慨:“当初你在婚礼上一人出现,转头过了四年,你已经遇到了真正良人,原来良人就在你身边,我虽然不认识徐宁桁,但听你们的描述,他应该比谢总好多了。”
闻柚白笑了笑:“是啊。”
她偶尔睡梦中还会梦到四年前的婚礼,她一个人走到了红毯的尽头,却没有新郎出现,她茫然四顾,却只有四面八方的冷箭朝她射来,她脚下一滑,落入了万丈深渊,没有人能说清楚,她当时明知道谢延舟会在婚礼上让她难堪,为什么还要固执地出现?
或许是赌,或许……只是完成内心的一个执念。
她爱了谢延舟那么多年,就当是给曾经的傻女孩闻柚白一个结局,不管谢延舟那天会不会出现,她都在心里嫁过那个她曾经爱着的谢延舟了。
赵澄又道:“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是徐宁桁很着急吧,着急娶你回家,再多等几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毕竟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
闻柚白只笑:“可能因为我们都等这天很久了。”
“你们补办婚礼,是打算旅行结婚吗?”
“嗯,等我们手上的工作忙完了,就去度蜜月。”
“哟,真甜蜜。”
闻柚白挂断电话后,收到了温岁发来的照片,是徐宁桁和另一个女孩子的暧昧照片,有亲吻,有拥抱,甚至还有在酒店洗手间的……
她问温岁:“怎么了?想让我和徐宁桁离婚,去找你的谢延舟?”
温岁:“我是想让你知道,闻柚白,你永远都找不到好男人,永远都过不好生活,永远都没办法有一个幸福的婚姻。”她就是要来恶心闻柚白,“你看到这些照片,不膈应吗?”
闻柚白:“不膈应,要说膈应你得先问问你自己,谢延舟跟我在一起多少年,他还跟我生了女儿,你跟他在一起不膈应吗?”
温岁怎么可能不膈应,膈应到恨不得杀了闻柚白。
闻柚白忽然想到自己还不是闻阳的女儿,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温岁,你没必要针对我,你对我的过分在意,让我忍不住怀疑,你该不会喜欢我吧,所以我跟谁在一起,你都要想办法破坏。”
温岁:“真恶心,你也配,真会想。”
温岁:“你跟那个海外温先生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你知道他也是我的舅舅吗?”
闻柚白没回她了,她并不知道,温岁还把她们的聊天记录转给了徐宁桁,她说:“看到了吗,闻柚白根本就不曾在乎你,就算知道了你过去的恋人和恋情,就算看到这些暧昧的照片,她也没有半分吃醋,因为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她以前和谢延舟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温先生那边也是迎来了一个送上来的外甥女,见面就喊他:“舅舅。”
他拧眉看着温岁,一时有些苦恼。
最大的烦恼来自于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
闻柚白从洗手间出来,打算回到宴会厅,她路过镜子的时候,还看了眼镜中穿着简单婚纱的自己,两颊微红,眉眼温柔,她手上的婚戒是徐宁桁买的,内圈的刻字是他亲手刻的,他在对待她的事情上总是会付出真心。
她一出门,就遇到了谢延舟。
她被幸福泡泡包围的瞬间,遇到了这个男人,就被戳破了泡沫,谢延舟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上拿着一件长大衣,身材颀长,眉眼英俊,他有浓密纤长的睫毛,这一点遗传给了小惊蛰,他们父女俩虽然乍一眼长得不像,但有很多小细节上的相似。
闻柚白收回视线,不去看他,但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手腕却被他拽住,这一次却不怎么疼,他手上有意控制了力道,不舍得弄伤她,也不愿意松开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闻柚白转过头,平静地问他:“小谢总,有什么事吗?”
谢延舟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别的情绪,没有愧疚,没有愤怒,没有不耐,他也不知道他想看到她什么样的情绪,他现在连怒火都无法积攒起来。
到底谁才是那个花心的人,是他还是闻柚白?他明明这么多年都困在他们的故事纠缠里,但她已经往前走了。
他眼睛浮现红意:“闻柚白,你有没有心,你带着我的女儿嫁给别人,你甚至没跟我提起一句,你想瞒着我多久?”
他说到了最后,嗓音里有着不甚分明的轻颤。
结婚证是真的,他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将她和徐宁桁从法律的夫妻关系里移除。
闻柚白微微皱眉,是真的困惑,还好言好语道:“谢延舟,如果你介意,不想小惊蛰喊宁桁爸爸,我不会让她喊的,我已经往前走了,你也往前走吧。”
“走不了。”他喉结滚动,“柚柚,离婚跟我结婚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214章 干净
闻柚白平静地看着谢延舟,她骤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荒谬,脸上的神情甚至都没什么变化,她不知道谢延舟现在想明白婚姻的意义了没,不知道他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一句话。
她语气淡然:“我刚结婚。”
“我知道。”谢延舟薄唇轻动,“你可以离婚。”
闻柚白胸口起伏:“我跟你不一样……”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笑了下:“那你跟谁一样,闻柚白,你想跟谁一样?你觉得谁会跟你一样,你心里的既定标准是什么?你觉得你公平吗,就因为那些信,你就天然把我排斥在你的标准外。”
“你觉得就因为那些信吗?”闻柚白抿了抿唇角,“你觉得我对你的失望,只是因为那些信吗?”
谢延舟喉咙有些干,甚至能闻到隐隐的血腥味,他看似脸色平静,胸腔里的情绪却剧烈起伏着。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徐宁桁?”
她不想多说什么,何况她为什么要对谢延舟说她选择和徐宁桁结婚的理由,这是她自己的事,她已经做了退让,她不会强迫小惊蛰喊徐宁桁爸爸,谢延舟也可以认小惊蛰。
她只道:“我刚领证,我不想吵架,延舟……”她无声叹气,“你是因为小惊蛰吗?如果是的话,你可以……”
谢延舟整个人都处在爆裂边缘,他听到她的话,心脏一点点地往下沉,直到最谷底。
他喉结滚动,盯着她,问道:“你是因为再婚了,可以再有小孩,所以现在也不在乎小惊蛰了吗?你以前不是跟我抢得很起劲么?”
闻柚白闻言,心脏开了个口子,鲜血直流,谢延舟到现在还在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她,她脸色沉沉,恨他面目可恶。
谢延舟还是不肯松开她,闭了闭眼,调整情绪:“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很疼爱女儿。”
他再睁开眼,还是觉得她身上的婚纱刺眼,他从前没亲眼见过她穿婚纱的模样,这是第一次,多讽刺,却是她要嫁给别人,他心底里的酸水一点点积攒腐蚀着,他难过于他们之间的认真执着。
从那些信件的来往,再到像普通情侣一样的恋爱。
这都是他和闻柚白所没有的。
他们还结婚了……结婚算什么,他告诉自己,他在等他心底里的那些情绪到达一个顶点,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真的忍不下去。
圈里有人猜测,闻柚白的结婚只是气他,但他知道,不是这样的,正是因为他知道闻柚白对婚姻的认真,他这时候才会这样心口疼痛。
她从前幻想着嫁给他,那是她最爱他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就想着嫁给他,成为对方名正言顺的妻子。
“你是觉得徐宁桁是个好男人吗?”谢延舟又自取其辱地问。
在他看来,徐宁桁和他半斤八两,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好男人,尤其是在权势利益的熏陶下,他不觉得自己是个私生活混乱的渣男,也不会自诩好男人,但他擅长控制自己的欲望,从来不碰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也从不以醉酒为借口,肆意乱来。
“他还没我干净,至少我只有你。”
闻柚白沉默,他又开始背地里说徐宁桁的坏话了。
第215章 他不想听她和徐宁桁
谢延舟一开始还觉得这种理论违背他多年的认知,因为他接受的教育一直认为每个人不该为曾经的恋爱经历而对现在的感情产生罪恶的愧疚之情,因为谁都不是上帝,谁都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只要不在同一时间段和多个对象玩多线游戏,每个人都有享受精神和肉体的自由。
但他和闻柚白在一起又分开,这么多年,他一直受到闻柚白有意、无意对他身体的肮脏程度的攻击,多年前他并不以为然,也懒得去解释说明什么,他并不在意这个,是不是第一次都是对人性的束缚,现代文明的发展不应剥夺男女对欲望的正常追求,何况,他并不认为做一个道德标杆有多值得称赞。
直到……再重逢。
他发现自己在闻柚白面前失去了所有竞争力。
她需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这种爱不仅在精神上,也在肉体上,她当初和他在一起,就算地位不平等,就算她无法要求他的专一,她也会忍不住骂他不干不净,足以证明在她的爱情观里,她是有洁癖的。
所以,他现在也会忍不住安慰自己,闻柚白并不在乎徐宁桁的过往,是不是证明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徐宁桁?有人说,当爱到极致就会放下所有的既定标准,但他并不觉得闻柚白会如此,她吃过很多苦,过早成熟,缺少父母的爱,导致缺乏安全感,她要强的个性又决定了她不会轻易依靠一个男人,她也不会轻易投入感情。
更何况,他所认为的真正的爱,是排他性的,是无法宽容的,是从身到心、从外到内,只有一人享有的占有欲。
谢延舟以前不耻他社交圈子里有些男人专门找第一次的年轻女人来交易,他们享受这种破坏欲,现在他也沦入了这个怪圈,但他为了摆在架子上、待价而沽的商品,还要为自己的干净而沾沾自喜,庆幸自己曾因为追求自我掌控、控制欲望,不轻易纵情声色。
他前几天还从秘书组里看到过一本正流行的年轻女性小说。
刚研究生毕业的小秘书助理告诉他,现在年代风向变了,有权有势的男人依旧是女性的热门喜爱对象,但要想成为一个被定义的好男人,还需要拥有体贴尊重、一心一意的好品质,还有个加分项就是,洁身自好。
当时总助听到最后一个词,脸色都变了,连忙阻止那个职场新人:“胡说什么呢?”
因为在他们心里,小谢总跟洁身自好这个词没半点关系,他有本钱纵情声色,也没有这个洁身自好的义务,因为他永远不会是被挑选的那个人,他们生怕这个词会让谢总觉得侮辱,然后当场翻脸。
但谢延舟没觉得侮辱,面色不变,看似冷静严肃,但他心里却觉得,他或许还有希望。
就他社交圈子里,他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只有过一个女人的男人了。
听起来很离谱,也许还会被他的狐朋狗友嘲笑,但事实如此。
刚刚他还要回去找闻柚白,乔还问他,难道不介意闻柚白和别人结过婚,和别人在一起过吗?
介意啊,正是因为他迟来承认的爱意,他现在是爱她的,但爱是排他的,他会嫉妒,会生气,会只想要她只跟他在一起,她眼里、心里只有他。
但他不会因为她和徐宁桁在一起,就放弃她。
他甚至浮现一个念头,除了闻柚白,他是不是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从他十多岁开始,他的人生就和她纠缠,她离开的这四年,他也不曾忘掉她,也不曾对其他女人有过欲望。
乔学了个词,那就是PUA,他觉得他的谢大合伙人被PUA了,一步一步地没有了自己的底线……
当然不是,谢延舟有自己多年建立起来的稳定三观,只是,他渐渐意识到,和失去他想要的人相比,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他赢了又能怎么样,闻柚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闻柚白深呼吸,看着面前谢延舟的眼睛,很认真地问:“谢延舟,我很想知道你怎么定义干净的?”
她这语气就像是学术探讨,还带了点疑惑。
“耶鲁有一门课,关于食物……”
“停。”闻柚白不想听他掉书袋,“你是说,你除了跟我之外,没碰过其他女人是吧?”
谢延舟黑眸幽沉,他低低地“嗯”了声,但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讥讽和嘲笑。
“那你以前跟温岁接吻是假的吗?”
“你亲眼看到的吗?”
“当然。”
“是我主动吻她的?还是我躲避不及?我对她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
闻柚白讥讽地笑出声:“你还挺会为自己的渣找理由,你以前伤害我,现在伤害温岁,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要感谢并且高兴你现在对温岁的冷漠啊?事实上,我看不起你,曾经要跟温岁结婚,曾经为了维护她,做了那么多事,对她纵容,现在轻飘飘的一句从没有喜欢过她,你可真贱。”
谢延舟也觉得自己贱,贱到放低身价,沦落到跟徐宁桁来竞争谁是干净男人,谁比谁更优秀,现在还要听她对自己的谩骂。